第七十章
恬熙淡淡一笑,便让她上了马车,坐在自己的脚踏上休息。说:“她让你来做什么?”福馨便含笑说道:“皇后娘娘听闻贵妃娘娘受皇命临时出宫,怕仓促之间多有不便,便遣奴婢前来问候。”
恬熙的笑容消失了,他有些着恼的说:“是谁这么多嘴,连皇后都惊动了。明知道她还病着呢。可恶!”福馨便忙说:“娘娘别多想,只是今晚之事确实动静甚大,皇后也是有所耳闻,这才遣我们出来探听消息。
然后皇后也想知道娘娘准备在宫外哪处暂时落脚,这样她也好遣人送份例过去。”恬熙苦笑,说:“这个,本宫也不知道,可能去京郊清花苑吧!”
福馨便说道:“可是娘娘,清花苑虽好但是在城外,现今城门已关,您现在也出不去。皇后娘娘说了,如果娘娘不嫌弃,可先去国丈家的一处别馆暂且落脚。等到了天亮城门开了,再出城如何?”
如此算是解决了恬熙的大问题了,他感动的说:“难为皇后为我考虑的如此周到,反倒是我,却还是让她病中伤神,真是过意不去!”
心里对汪皇后又是感激顿时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福馨一笑,便命车夫赶着马车去了汪家别馆。待到第二天,他便去了清花苑。清花苑里驻守的管事第一次接待他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好在福馨心里清楚,先吩咐将他原先居住的院落清理出来,再让他暂时安置下来。然后便回来向皇后复命。这边严炅也是一夜未睡,他躺在琥珀阁里瞪着帐顶闷声不吭。
长贵轻雯他们提心吊胆的守在帐外,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天微蒙蒙亮,严炅自己出来准备上朝。等他终于起驾离了承
殿,轻雯她们如逢大赦,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想到被赶出宫外的恬熙,便又挂念忧虑不已,导致承
殿上下一片愁云惨淡。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各宫各处一片喜气洋洋。大家都觉得走了个镇山太岁,她们的日子便可好过得多。
而朱羽珊更是觉得出了一口
口恶气。笑着对朱琪瑶说:“真没想到那个狐媚,平
里张牙舞爪的结果居然就这么着就败了。看来我们是小看了那个柳珂了。”
朱琪瑶淡淡一笑,并不回答。而等严炅脸色阴沉的下了朝,准备回宫的时候,长贵问要去哪里。他神色变了几变,终于说:“去皇后那。”
汪皇后一直卧病在
,听他过来了,便挣扎着要从
上起身。严炅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喊着:“好好躺着,等好了有多少虚礼是讲不完的?”
他细心的将她瘦成枯柴的胳膊
回被窝
好。然后再坐在
边,细细的问她这几天感觉如何,有没有按时吃药进膳之类的。汪皇后眼里含笑的一一答了,末了却话题一转,说:“臣妾听闻昨晚承
殿出了点小事故。陛下是吗?”
严炅沉默了一会,皱眉说道:“这么快就传到你这里来了。”说着便冷笑的扫了扫皇后身边的近侍:“你们倒是嘴快,难道就不怕扰了皇后安神吗?”
他厉言一出,宫人们便吓得跪了一地。皇后忙说:“这怪不得他们,是臣妾昨天听着动静,便遣他们前去探听。况且臣妾身为皇后,对后宫之事理应上心,怎可借病推辞?”
严炅听她这么一说,也就罢了。但是叹了口气,说:“你呀,就是被这个性子磨出这一身的病来的。”
汪皇后微微一笑,却顺着先前的说话道:“陛下还在生贵妃的气吗?”严炅一怔,随后微低着头不说话。汪皇后揣摩着他神色,小心翼翼的说:“贵妃这件事到底是做的急躁了些,虽然教训柳公子也是他本分,可柳公子毕竟是陛下新宠之人。
若要惩治,也确实该先请您示下为好。他这样的
子也是该好好调教一下了。陛下您让他出宫反省几
,也真是为他煞费了苦心了。”明明是被撵出了宫门,在她嘴里却成了出宫反省。
严炅如何不知道她的用心,当下看着她心里各种滋味,最后长叹一声,说:“梓潼真乃贤
也!”
汪皇后脸微微一红,让枯黄的脸色也透出一丝血
来。她为了掩饰,忙继续说道:“现在因许多不明真相的人胡乱猜测,让宫中流言四起。
臣妾以为,为制止闲言蜚语对陛下以及贵妃不利,陛下可将谕旨传与各宫知晓,那样既可以制止流言,也是对她们的一个警醒。”严炅点头,说:“还是梓潼想得周到。”
便扭头对长贵说:“传朕口谕,遣潋贵妃恬熙出宫修身养
,待
成之后便可
回宫中。”长贵应承下来,汪皇后欣慰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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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正寒暄着,有宫人禀报福馨姑姑安顿好贵妃后回来了,现在在外面等候复命。汪皇后看了一眼严炅,便说:“去带她进来。”
宫人答应着去了,不一会便带了福馨进来。她先端庄的向帝后两人一一行了礼,这才微微倾身,细细的回话。
她说:“奴婢按娘娘的吩咐,先将贵妃昨晚请到国丈家别苑安置,今天一早再送往清花苑暂住。贵妃娘娘托话给奴婢,说谢谢娘娘在病榻之上还如此关心惦念,他感激不尽。”
汪皇后浅浅一笑,便问:“昨晚贵妃娘娘休息得可好?”福馨下垂的眼皮稍稍颤动了一下,便继续说道:“贵妃昨夜一夜未曾安寝,只是坐在窗口出了一夜的神。”
此言一出,汪皇后便有些吃惊。她还未继续问,严炅已经先问了:“他做什么不去安寝?”福馨忙说:“回禀陛下,贵妃娘娘的心思,奴婢也不敢瞎猜。奴婢只敢在用冰袋为他敷脸的时候,偷偷瞧了瞧他神色。只是也确实瞧不出点什么。奴婢驽钝,请陛下恕罪。”严炅皱着眉,说:“冰袋?”
转念便明白过来,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了。他不太镇定的问:“今天,他的脸恢复的如何?”福馨回答:“贵妃娘娘千金之体,蒙陛下洪福,今早已经恢复如初了。”
严炅点点头,神色缓和了下来,可转眼间又皱起了眉,说:“好好地连觉也不睡,这是在跟朕怄气吗?”汪皇后看了一眼福馨,她会意,忙说:“回禀陛下,贵妃娘娘也是迫于无奈。
国丈别苑的被褥器具,一与宫用不可相提而论。且临时匆忙,也准备收拾的不够。娘娘金枝玉叶,受不住也是情理之中。”
严炅听了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眉目间闪过一丝微妙。汪皇后关切的继续问道:“那今天的早膳呢,他有好好吃吗?”福馨摇摇头,说:“娘娘说没胃口吃不下。”
严炅终于按捺不住了,
口而出道:“怎么会没胃口,你就没劝着他吃一些?不睡不吃的,难道真要看着他折腾死自己?”他厉声呵责,福馨忙跪下道:“奴婢知罪!”
汪皇后艰难的撑起身,拉了拉严炅的袖子:“陛下请莫生气,容妾身说两句。”严炅马上按捺下来,将她扶着坐起,靠在自己怀里。汪皇后的精神气力已明显不支了。
她闭着眼,在他怀里缓了缓,这才开口说道:“贵妃入宫已十余载,在宫中一直是金尊玉贵的被伺候奉养的。现如今换了那么简陋的房舍,又是那么
糙的膳食,再加上他
怀无数心事。
如何睡得下吃得香?陛下您莫看他平
里如此外向开朗,在妾身看来他心事也是重,偏偏外面非要若无其事的模样。妾身担心,再这样下去他身体会熬不住啊!”严炅脸色变幻不定,但他没让汪皇后等很久。立刻扬声喊道:“长贵,长贵!”长贵忙一溜烟的跑进来,恭敬的问:“陛下有何吩咐?”
严炅对他说:“去,告诉承
殿的轻雯,让她赶快把贵妃娘娘的日常用具都备好,然后赶快送到清花苑去。还有他日常的膳食特供,惯用的御厨,都一并准备好送过去。先让厨子们快走,这时候出发应该可以赶上午膳。”
长贵答应着要走,他叫住他又说:“让轻雯她们也跟着去,她们伺候惯了贵妃,知道他的习惯。”长贵忙答应下来。严炅吩咐完了之后,心头有了松口气的感觉。
再看汪皇后也是疲惫不已的模样,便忙把她扶回
上躺好。自己出去,在皇后宫中呆到了下午。
就在他呆在皇后宫中的时候,后宫为他的谕旨也起了风
。首当其冲的柳珂,头还挂彩
着布条,半歪在榻上不敢置信的问:“什么,陛下是这么说的吗?”贵么点点头,颇为愤愤不平的说:“公子,您这一下算是白挨了。想想奴婢就不服!”
柳珂脸色惨白,两眼直勾勾的瞪着藻井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无意识的摸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口,仍旧在隐隐作痛。他心中不甘愤懑委屈,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声:“
货!”
贵么啊了一声,懵懂的问:“公子,您刚刚在叫奴婢吗?”柳珂一惊,回过神来。忙扭头不自然的说:“不,我是在说‘天啊’!”
另一边,朱家姐妹站在宫道旁,默然的看着一队马车从面前经过。由二十多辆马车组成的长长车队首尾有足足一里远。朱琪瑶的心腹丫鬟翠幻低声禀报道:“半个时辰前,已经就有一队先行出发了。”
她身边是朱羽珊的雎鸠,她愤愤说道:“听说还有一队正在收拾也要出发了。这次他们恨不得是把整个承
殿都搬到宫外去。”朱羽珊脸色阴沉,咬着牙说:“没想到这个狐媚如此厉害,我们两人费尽心思都不能彻底扳倒他。”
朱琪瑶也脸色凝重,她叹息道:“这么大的阵仗,也是陛下在我们面前,给他造势呢。这个贵妃,功力之深远超出你我二人的想象了。先前真是小看了他,能横霸两代后宫的人,果然不容小觑。”
朱羽珊更是生气,恨恨道:“难道我们就真的治不住他了?”朱琪瑶摇头,说:“也不用这么悲观。那个柳珂,或许还能用一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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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情却又出乎她们意料之外。严炅自恬熙出宫后,也再也提不起精神去探望柳珂,倒是因为挂心汪皇后越发沉重的病情,一直都陪在她身边。柳珂遣贵么几次来请他,他都不去。汪皇后见时候到了,便找了个机会说:“陛下宠柳公子,本是寻常事。
只是这后宫毕竟是女眷居所,他一位男子留在这里多有不便,对后宫女眷的声名也无益。妾身认为,莫不如将他送出宫,选一合适居所安顿下来。陛下想见他时,尽可将他接入宫便是。陛下意下如何?”
严炅沉默了一会,便说:“就依梓潼的意思吧。”末了干脆说道:“也不用选什么居所了,直接将他送回家去,朕也无心再去顾及他了。”汪皇后至此,才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便趁热打铁的吩咐下去,让人前去宣懿旨,要将柳珂送回家。
柳珂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如遭雷击。他不敢置信的说:“不!这不可能,陛下怎么会舍得把我送走?不,我不信!现在贵妃不在,我走了谁来陪他,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我不信!我要找陛下,陛下在哪?我要找他问清楚。”
他不顾宫人的阻拦,居然冲到了皇后宫中。此时严炅并不在,皇后听到了喧哗声,便强打精神让他进来。
柳珂冲了进来,一见严炅不在,心里灰了大半。他不敢造次,忙隔着珠帘,向病榻上的皇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汪皇后淡淡的让他起来,并问:“你吵吵嚷嚷的要见陛下,是为什么?”
柳珂一提起这事,便眼圈一红。他强忍着泪水,凝噎着问:“娘娘,我听说陛下要将我送出宫?”汪皇后波澜不兴的看着他,说:“是啊!”听到她的肯定,柳珂顿时面色如土。他哆嗦着嘴
,喃喃自语道:“我不信我不信,陛下不会对我如此绝情的。陛下喜欢我,怎么会舍得这样对我?这都是假的,骗人的。”
皇后冷淡的打断他:“这是陛下的意思!况且就算他不提,本宫也准备行皇后之权,将你送走。
你一介外男身处后宫本就不合礼数。你又不知收敛,挑拨陛下与贵妃不合,扰得后宫不得安宁。就凭你的所作所为,本宫赐你杖毙都够了。现在将你送走,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柳珂听得出了一身虚汗,忙大喊着:“冤枉,我从不敢如此!”汪皇后轻轻一笑,说:“你不必掩饰,本宫心里有数,贵妃心里也有数。
本宫想,陛下更是心如明镜。待会出去,他们便会送你回家。你放心,你进宫的目的会达到的。陛下最是慷慨宽厚,他会厚赏你与你的家人,不会让你白白辛苦一场。”柳珂张嘴还
说,汪皇后却无精神与他再纠
,喊道:“来人,送他出去!”
顿时上来几名小太监,将柳珂半推半拖的拉了出去。柳珂大哭着被拖了出去,然后皇后的人押着他往宫外走去。走到半路,恰好遇到严炅的仪仗。
他一看到那顶高高在上的蟠龙肩舆,便如绝境中窥见一丝光明般,立刻挣开了押送他的人,哭喊着向御驾扑了过去。
一群侍卫太监宫女们看到他扑过来都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便纷纷上前来要将他拉开。严炅沉声将他们喝止住,并让肩舆放下。他也不下来,淡淡的看着柳珂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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