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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绿袍老者何等功力,暴然一喝,直如迅雷贯顶,晴空霹雳,场中武功低的,固是耳鼓如鸣,半晌听声不得,武功高的也十分难受。众人都知下面必是“弑师灭伦之事”

 六字,绿袍老者为九曲宫出来之人,那是毫无疑问了,只是除了少数深谙内情的人,隐约猜出这绿袍老者可能是谁,余人依然莫名其妙。

 慈云大师淡淡一笑,话锋一转,道:“百年之后,九曲宫现,始知九曲宫上下皆死,只不见三十六名弟子中最末的曹天化,但那曹天化,闻说二十来岁即死…”

 那绿袍老者嘿嘿冷笑一声,道:“好秃驴,竟敢当面咒老夫。”慈云大师虽隐隐猜出,闻言仍心一震,道:“老施主真是曹天化?”那绿袍老者傲然一笑,道:“天下的人,皆道老夫夭死,哈哈,岂料老夫的命,比谁都长。”

 除了玄冥教,自星宿派、九教以至侠义道等人,无不震惊非凡。要知那曹天化,在整个武林心目中,乃是早死之人,而今出现众人面前,自是不免有突兀之感,这还是次要之事,主要是当年东郭寿,就因得到曹天化所遗“天化扎记”扬威一时,其本人在此,在场的人,那疑真疑幻之心,自是掩抑不住。梅素若忽以“传音入密”朝身畔一个虬髯老者道:“温护法,谷世表将玄冥教实力,隐藏大半,联盟分明没有诚意。”

 那虬髯老者正是九四绝之首的温永超,四绝以下是杜子宇、康云、石万铨,其中杜子宇却未现身。那温永超双眉一皱,也传音道:“教主之意如何?”

 梅素若道:“本座以为,不可不防他一手。”温永超道:“二弟已率人守在谷外,魔教亦与咱们,暗存默契,谷世表纵有诡计,料也无从施展。”

 梅素若冷冷说道:“魔教的人,少信寡义,患难不能相持,危急难以共济,杜护法在外,又岂能防得许多。”温永超道:“教主似是有成竹,还请示下。”

 梅素若剪水双瞳,一直打量着群侠方面,始终未见华云龙,芳心暗道:“这开坛大典,无疑关系着此后数十年,正盛衰关键,他身负重任,断无不来之理,莫不是有了危险?”

 心念连转,忘了回答,温永超怔了一怔,再问一句,她才突然警觉,一定心神,冷冷说道:“你们候令动手便是。”顿了一顿,又道:“如无我令,任何情况,不可出手。”

 温永超惑然道:“按约行事,则咱们三教当先联手灭了那批自命侠义的,余人可降则降,可杀则杀,再将整个江湖,控扼在手,孤立华家,教主之意,似说本教等一下做壁上观不成?”

 梅素若淡然道:“自然不是,反正你们听令行事便了。”他们暗暗已有决定,星宿派的申屠主与令狐兄弟等,也正在低声计议。令狐祺面庞一转,道:“大师兄,谷世表那王八羔子有此靠山,难怪他气焰万丈,敢有并天下之志了。”

 申屠主目光一转,瞥了九四绝一眼,道:“何只玄冥教,九教自那婆娘引退后,我本以为已是最弱一环,讵料另有强硬后盾,这样看来,最弱的反是本派了。”令狐祺冷冷一哼,道:“本派还能弱给九教不成?”

 申屠主沉声道:“这不是意气之事,如轻举妄动,本派能回星宿海的,怕无一二人了,稍时动手,本教不可独撄锐锋。”房隆双眉一剔,道:“如此说来,复仇雪,那事也不要提了。”

 申屠主漠然道:“怕是很难了。”房隆心中不服,口齿一启,就待争论。忽听那曹天化敞声说道:“小和尚,如无他事,老夫可要动手了。”元清大师道:“施主且慢,贫僧尚想请问一事。”

 曹天化道:“快问,老夫正急着煞哩。”元清大师微微一笑,道:“施主适才罢手,为何先叹后笑?”

 曹天化略一沉,道:“告诉你也不妨,老夫二次出山,本道手下无三合之将,想不到你这小和尚,竟堪为敌手,大出老夫所料,因是而叹…”

 元清大师接口道:“然而,若举世之人,皆不堪一击,则又未免乏味,故欣然而笑,贫僧之言可是?”曹天化闻言,仰天一阵长笑,道:“好,好极了,元清,你配做老夫对手了。”元清大师道:“施主抬举了。”

 曹天化突又沉声一哼,道:“元清,你别得意,久战之下,老夫必可取胜。”元清大师谈谈一笑,道:“施主神功盖世,贫僧自是远逊,不过,天下却有能敌之人。”

 曹天化晒然道:“你说的莫非是华天虹,老夫这番重入江湖,听得人人把他捧上了天,只是武功须看修为,华天虹后生小子,焉能比老夫二甲子以上功力,分庭抗礼。”忽听蔡薇薇冷嗤道:“夜郎自大,戴盆望天。”

 曹天化目光一转,将蔡薇薇仔细打量了一阵,他虽是绝代魔头,毕竟年已入暮,不知哪一夭就得死去,世上一无亲人,那寂寞凄凉之感,同样难以忍受,只是强自抑住,蔡薇薇那美若天仙之貌,尤其是天真略带娇憨的情,对他实有一种莫可言谕的亲切之感,故他不仅不介意蔡薇薇连番着顶撞,且愈看愈喜爱,忍不住蔼然道:“蔡薇薇,你若肯认老夫为义父,老夫保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蔡薇薇撇嘴道:“你自己也不是举世无敌,岂能让人成为天下第一?”曹天化哑然一笑,道:“你不相信,问你公公看。”

 元清大师面容一整,道:“贫僧固然不敌,华大侠天纵之才,匪可以常情忖度,武功远胜贫僧,施主又未必是敌,不过贫僧所言,另有其人。”

 曹天化双眉一耸,道:“谁?”元清大师道:“此人据贫僧揣测,今必到,老施主若是有兴,何妨稍候。”

 曹天化敞声一笑,道:“老夫本待立刻与你一搏,经此一说,好奇心动,倒想瞧瞧,那是何方神圣?嘿嘿,就算是缓兵之计,却也甘心。”转面一望蔡薇薇,笑道:“小丫头,你我的事,一并回头再论。”

 蔡薇薇娇声道:“如你打败了,又如何?”曹天化微微一怔,笑道:“不可能的事。”蔡薇薇螓首一摇,道:“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及早打算,免得到时候下不了台。”曹天化一笑,道:“也好,只要有人能与老夫打了平手,收徒之事,自然不提,老夫且赠你一件礼物。”

 蔡薇薇娇声叫道:“打败可不能赖。”曹天化双眉一扬,似发作,倏又苦笑一声,道:“好丫头,你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象你一般的小孩子不成?”

 身形一转,飘然下阶。忽听紫薇仙子冷笑一声,道:“曹老儿,要你识得九仙姬门人的手段。”话声中,那曹天化正在半途,蓦地面色一变,纵开六七丈,恨恨一瞥苗岭三仙,眼皮一垂,立身当地,运气行功。

 谷世表见状,却是颇不放心,身形一动,瞬息已至曹天化身旁,苗岭三仙见他身法,瞿然一惊,不料谷世表而令,竟有这般功力。只听谷世表低声道:“师兄感觉如何?”曹天化双目倏地一睁,晒道:“区区毒物,岂奈我何?”

 右手随食指一伸,暗运真力,冲破指尖肤表,只见一滴黑血滴下,铮然作响,声如古铜,其毒之烈,真是不可思议。

 一滴之后,又是一滴,一连滴下十余滴黑血,始转鲜红,愈滴愈慢,竟费时顿饭之久。谷世表哼了一声,道:“小弟上去擒下三个婢。”曹天化道:“师弟且住,我来待。”目光一抬,朝元清大师道:“元清,你己错过唯一机会了。”

 转面向苗岭三仙,冷冷一哼。曹天化有心动手,但为运功毒,大耗真气,元清大师也不会袖手旁观,功力未复,不敢随便出手,当下强抑怒火,将手一摆,道:“咱们先结束大典,反正不怕婢们逃走。”

 阴沉沉着了苗岭三仙一眼,与谷世表连袂走了回去。苗岭三仙收回埋伏,亦同元清大师与蔡薇薇,会见群侠,蔡薇薇叫一声“娘”扑入蔡夫人怀中。由于敌势之强,迥出预料,众人无暇寒喧,回至西棚,彭拜即道:“大师可胜过那曹天化吧?”元清大师一瞥法坛那面,见谷世表已在迅了典礼,将坛前弟子,移往坛后,空出大片场地来,似已准备动手。

 元清大师则默然调息,收回目光,淡然道:“若在以往,纵不能胜,可成平手,如今真元损耗,平时虽无大碍,对曹天化这等高手,久战之下,后劲难补,只怕不行了。”蔡夫人凛然一惊,道:“你老人家为何…”

 元清大师截口道:“此乃天意,娴儿何必多问?”忽听蔡薇薇娇声道:“公公,您说有人可抗拒那老不死,真的吗?”

 元清大师莞尔一笑,道:“自是真的。”彭拜忍不住问道:“那位高人是谁?大师可否见告?”元清大师含笑道:“岂有不可之理。”蔡薇薇迫不及待,道:“谁?”元清大师目光环扫众人一眼,缓缓说道:“那就是华大侠的华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一楞,虽知元清大师不会妄言,亦感难以置信。华五忽道:“龙儿功力进展再快,也不至到如此地步吧?”元清大师道:“个中另有原故…”

 众人见他忽然住口,心知必有其故,不再追问。只听白素仪关切地道:“龙儿胆大妄为,必给大师添了很多麻烦。”元清大师微微一笑,道:“彭夫人那里的话。”单世民问道:“大师,华公子现在何处?”

 阿不都勒道:“请问大师,龙儿几时可至,因何不与大师同来?”元清大师道:“他正为一批中了魔教虺毒的高手忙碌,眼下三教高手齐集此间,正是搜查解救的大好时机。”

 丁如山眉头一皱,道:“这事岂是一人忙得来的,理当敦请同道互助才是。”侯稼轩道:“大师可否详示龙少爷去处,老朽赶去看看。”

 华云龙正是天之骄子,侠义道的拱壁,他的安危下落,同道友好无不关心,这时纷纷抢问,元清大师应接不暇,口齿一启,未及说话。忽见对方面棚中,倏地走出石万铨,直至坪中,朝群侠棚下高声道:“顾鸾音何在?”

 慈云大师,阿不都勒一楞,二人先时见长恨道姑未与蔡薇薇同来,早想问个明白,却因华云龙的事,暂时放下,这刻九教已出面质问,不暗暗着急。

 阿不都勒双眉一皱,朝蔡薇薇道:“蔡姑娘,玉鼎夫人没来么?”蔡薇薇方待答话,忽听谷口方向传来一个清脆的口音,冷冷说道:“长恨在此。”

 蔡薇薇玉面一转,只见通道之中,缓缓走来长恨道姑,她身后随着一位云发雾鬓,长裙曳地的紫衣美妇。她芳心暗急,忖道:唉!顾姨干嘛要来?起身上。彭拜与慈云大师、阿不都勒,不约而同,走出棚外,她这边暗急,对面梅素若也怔了一怔,暗暗想道:那天沂水城外,我之所以要那和尚承诺,而不由你订下今之约,原意在你根本不必赴会,难道以你聪明,还会不清楚?但见石万铨目光一转,看了长恨道姑一眼,冷笑道:“好,好,你总算来了。”

 转身朝棚中的梅素若,遥遥一礼道:“请教主示下。”梅素若黛眉微聚,扶杖缓缓站起。温永超道:“何须教主出手,属下效劳。”

 梅素若冷然道:“此时此地,本教主必须向各方英雄,做一待。”温永超怔了一怔,道:“属下无知,但请随行。”梅素若微一颔首,二人朝石坪中心走去。长恨道姑漠然扫视全场一眼,将手一揖,道:“紫玉,你过去了。”

 方紫玉微微一怔,道:“紫玉自当随侍姑…道长。”梅素若故示从容,短短距离,走了半晌,这时间,她心转了百十来个念头,却无一能解决眼前这个死结,暗暗一叹,信步站定,望了长恨道姑一眼,语含怨懑,道:“你…”蓦地,一阵清亮的啸声,倏然响起,打断她将出之言。这啸声悠悠绵绵,好似降自云层,却又似起于身旁,万山回应,莫索端倪,令人觉得,整个苍穹,似皆布满此声,如此啸声,本当宏厉震耳才是,奇怪的是,人人都觉得柔和悦耳,若凤鸣龙,毫无武林高手长啸,震人心脉之威。

 场中高手,无不耸然动容,知道来了世上罕见的绝顶高手。那曹天化也是面色微变,突然高声道:“来者可是华天虹?”那嘹亮清啸,划然而止,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此事何需家父劳神,在下华云龙。”

 蔡薇薇惊道:“是龙哥。”朱启,即待叫唤。忽听蔡夫人沉声道:“薇儿,不许吵。”申屠主最为震惊,猛然站起,自语道:“这小子居然活着,而且功力进展得这般奇突。”

 谷世表诧异莫名,暗道:华家小儿几时有些武功?心念转动,低声说道:“那小子只一现身,师兄务必全力毙之。”曹天化冷冷说道:“何消说得。”

 目光一转,向东面峭壁之上,喝道:“华家小儿,何不下来?”这时,所有的人,也听出声发东面峭壁之上,都凝目望去,九教与顾鸾音的事,双方都暂时搁下。

 只听华云龙朗朗一笑,道:“你就是曹天化?”曹天化双眉一剔,厉声道:“小儿无礼。”华云龙朗声说道:“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你年纪已逾两个古稀,华云龙禀承家教,理当尊你以前辈之礼,只是你既助纣为,遗祸江湖,那又应当别论了。”

 曹天化怒哼一声,道:“小儿臭未干,胆敢妄加讥议,你下来,老夫好好教训你一顿。”华云龙哈哈笑道:“你上来,我懒得下去。”曹天化心头震怒,一顾谷世表,道:“师弟,愚兄上去收拾这小子。”

 谷世表双眉一挑,道:“谅那华家小儿,何必师兄纡尊降贵,小弟遣人上去便是。”

 曹天化摇头道:“小儿武功不弱,他人怕是难以奈何他。”谷世表道:“那小子武功再高,不信难盖过岭南一奇,派他上去,当绰绰有余了。”曹天化沉一瞬,道:“也好。”谷世表转面向岭南一奇,道:“烦劳冠老人家上去制住那小子。”

 那岭南一奇,真实姓名是朱一冠,天下罕有知者,他武功之高,在玄冥教中,也是前三人内,谷世表派他上去,也是够抬举华云龙了。

 岭南一奇微一躬身,并不打话,人影一闪,已消失场中,西棚群侠见状,虽听元清大师之言,仍不由暗为华云龙担心。不及盏茶时光,忽见那岭南一奇现身东面绝崖之上,纵声叫道:“启禀神君,搜索不见那华云龙。”

 谷世表暗道:华小子当不会逃遁,仰面叫道:“华云龙,华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既发狂言,何以不战而逃?”

 话声甫落,蓦闻哈哈大笑,由西方绝崖传下,众人一惊之下,转面望去,但见崖上,卓立着一位俊美无俦,豪气迫人的少年,轻袍缓带,佩剑持扇,一付贵胄公子的模样,除了云中山华家二爷,再无他人。

 他哈哈大笑,高声叫道:“谷世表,你有目如盲,遣人去对崖找我恁地?曹天化,你枉自称为陆地神仙,也未看出华某在此。”此语一出,不但曹天化与谷世表,羞怒集,下面其他绝顶高手,也都暗叫一声“惭愧”蔡昌义忽然问道:“公公,云龙弟不是在对面崖上,几时移了位置?”元清大师虽在近处,他嗓门素来洪亮,低不住,一句话说得棚中人皆闻,十九以上的人,不明其故,只是碍难出口,听了都暗暗留心。

 只听元清大师含笑道:“龙儿的确自始及终,藏身这面峭壁,但他以一口纯至极的丹田真气,可将语声成一线,至对面壁上,令人闻之,捉摸不定他在身方位,不过我先前亦未听出来。”

 但听曹天化冷笑一声,道:“区区聚气传声,雕虫小技,尚不如分声化音,小儿得意什么?”华云龙朗声笑道:“在下何曾得意,觉贵教之行可笑而已。”

 谷世表强捺怒火,阴沉沉一笑,道:“华云龙,华天虹怕死,不敢前来,却派你来送死,既然如此,何不下来?”华云龙笑道:“神君杀机已动,取在下性命,华某怕死的紧,那肯下去送死。”

 谷世表怔了一怔,冷笑道:“华家出了你这种子弟,嘿嘿,也是奇事。”华云龙敞声大笑,道:“神君说得不错,在下正是华家最不肖的子弟。”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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