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全场的人,无不屏气静观,见状瞿然一惊,这绿袍老者,刚才没有在出宮一行人中,坪中无数⾼手,竟无一人知他何时登坛,仔细打量,但见他须眉皓⽩,银髯过腹,双目开阖之际,精光四
,看来至少也在百岁之上。
慈云大师道:“谁知道那绿袍老者是何人?”群侠面面相觑,无一知者,顿了一顿,侯稼轩忽道:“瞧,九
教与魔教似也因此惊讶。”
众人凝目望去,果见申屠主与梅素若等人,不时瞥向法坛,面现异容,互相私议,有人甚至指着那绿袍老者。忽听蔡夫人道:“此人功力,当远在⾕世表上。”
⾼泰沉声道:“夫人估计他功力业已至何等境地?”蔡夫人略一沉昑,肃容道:“宣氏判断不出,但可断言,此人武功在宣氏之上。”
众人耸然动容,却又有些难信,重又望去,见⾕世表朝那绿袍老者一揖,低声说了几句,那绿袍老者微一颔首,由供桌举起金鼎,单手托着,行至法坛之前,环视全场一眼,缓缓说道:“本教弟子听真,本教即⽇开坛,自此以后,大开山门,广收门徒,各地分坛,通设天下,流传延绵,万世无疆。”
顿了一顿,声音忽转严厉,道:“今⽇承教主之托,主持歃⾎之盟,所有弟子,矢志效死,如有贰心,剜心斩首,格杀无赦。”此人內功深不可测,毫无劲使用力的样子,语声也跟常人一般,偏是所有的人觉得讲话的人就在⾝侧。
他语毕,手中金鼎,蓦地脫手飞出,离坛二丈,鼎中⾎酒下沥,那坛前坪上,平置有一口大巨螭鼎,⾎酒流⼊,右手一招,那金鼎又飞回其手。
棚中的人,无论是侠义道,九
教或星宿派,普通江湖人物,无不大惊失⾊,玄冥教弟子,却齐齐
呼,此刻,那呼声更有天崩地裂的声势,令人透不过气。
“点苍双剑”的廖逸忠倏地叹道:“将內家真气凝炼到役物自如的田地,天下何人可以办到?”
那绿袍老者将金鼎內⾎酒,隔空倾⼊那座⾼可逾人之螭鼎,螭顶中本已満贮美酒,顿时,执事以数十银杯舀起,逐人递饮。
讵料,每杯才传了两三人,饮者忽地仆地不起。待下令停饮⾎酒,已倒下了七八十人,玄冥教徒人人惊恐,吴东川厉声喝道:“镇静,蓝⾐执事,速将出事弟子移⼊宮中。”
玄冥教号令森严,组织有序,虽然如此大变,一
即定,由坛下奔出数十名蓝⾐大汉,将昏倒教徒搬走,行事矫捷,转眼间,场中情势一清,整齐如前。
⾕世表怒容満面,厉声道:“苗岭⾼人,既已来此,为何尚不出面?”众人原在惊疑,闻言恍然,普天之下,除了苗岭之人,谁也没有这出神⼊化的下毒本领,也没有这胆子。
却听宮前阶上,传来清脆语声,道:“姓⾕的,咱们在此,你待怎样?”全场之人,本来都望向⾕口方向,岂料人竟在彼,三位手⾜俱裸,酥
半露,面貌极美的苗装妇少,施施然由宮门走出,意态闲暇之至,赫然是苗岭三仙。
只听紫薇仙子笑声道:“⾕世表,你这座九曲别官,盖得美仑美奂,咱们本待送给祝融去,却又忍不下心。”⾕世表厉声喝道:“你们将宮內弟子如何了?”兰花仙子淡淡说道:“我看他们看守的怪累了,点了一束“⻩梁香”让他们休息休息。”
顿了一顿,笑道:“你或许奇怪,咱们隔了那么远,如何下毒⾎酒,实告诉你,咱们昨夜便在那金鼎內壁,涂了一层无⾊无味的毒药了。”⾕世表怒不可遏,暗道:本教⾼手齐出,想不到让三个
婢乘机而⼊。
将手一挥,三名老者忽然跃下法坛,⾝似劲箭,登上石阶。那三名老者,登未及半,忽觉头脑一阵昏眩,不噤大骇,情知已中苗岭奇毒,
退无及,二人扑⾝前倒,只有中间老者,勉強退下三丈,静立
毒。
这三个老者,以⾝法而论,⾜以跻⾝顶尖⾼手之列,苗岭三仙未必是敌,但一招未过,已倒下两人,苗岭毒技,当真厉害。
苗岭三仙好整以暇,视若无睹,梨花仙子娇笑道:“⾕世表,咱们早在阶上布下一十八道毒阵,预备测验天下英雄武功,你这三个属下本领不济,只越了五道,不如由你试试,能
过几道?”
⾕世表面⾊铁青,
森森道:“⾕某今天不将你们擒下,碎尸万段,玄冥教就此解散。”他已是怒至顶点,要知苗岭三仙⼲扰开坛大典,已是与玄冥教千万弟子,结上了深仇大恨,复在彼等总坛,耀武扬威,⾕世表志在一统江湖,当着天下豪杰云集之前,那塌得倒这个台,移目朝那绿袍老者望去,道:“有烦师兄捕下这三个
婢。”
那绿袍老者微一颌首,从容不迫,走下坛阶,举⾜之间,有若行云流⽔,霎眼间,已在长阶之下。群侠睹状之下,彭拜、蔡夫人、慈云大师、阿不都勒等,齐振袂走出棚外,向宮前石阶行去。
⾕世表冷冷一笑,举臂一挥,番冢三残余下二人、
山双怪,⻩暇龄,俱下坛立于去路。但见那绿袍老者目光一抬,朝阶上苗岭三仙冷然道:“你们是束手就缚,还是要吃一点苦头?”
苗岭三仙一生怕过谁来,兰花仙子柳眉一挑,道:“你这老鬼是谁?”那绿袍老者冷冷道:“老夫之名,说出来吓死你等,不说也罢。”兰花仙子晒然道:“说大话也下怕山风闪了⾆头,左右一个不知那座山的⾚霉魍魉,成了精而已。”
绿袍老者怒气斗生,冷冷一哼,⾝形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越过婉蜒石阶,立于宮前,其速度之快,直非言语所堪形容,苗岭奇毒,那自是毫无作用了。
苗岭三仙虽早知这绿袍老者,不同凡响,那料厉害以至于此,骇然大惊,三人六手齐出,撒出一片无声无臭的九毒瘴。
绿袍老者大袖一挥,发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劲风,九毒瘴犹未播开,已被卷上半空,苗岭毒技,破天荒的,第一次失效了。苗岭三仙震凉之下,未及转念,只听那绿袍老者嘿嘿冷笑道:“你们也该黔驴技穷了。”
霍然一掌,大蓬劲风已罩向苗岭三仙。苗岭三仙
避无及,眼看即将伤在那绿袍老者手中。这绿袍老者武功之⾼,真是匪夷所思,众人等大吃一惊,明知援之不及,却不能不尽心力。群侠功力虽⾼,而拦截者,无一不是积世人精,一时间,皆难闯上丹樨,更不要说对苗岭三仙加以援手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佛号,一股柔和的潜力,斜刺里截来,绿袍老者那重逾山岳的掌力,竟被引开,轰地一声巨响,砂石纷飞,劲风四溢,那九曲宮前,一片广约十余丈的石坪,震出一个大坑。
苗岭三仙幸逃一厄,余劲所及,依然震得气⾎翻腾,连退数步。绿袍老者自命天下第一人,眼见居然有人可以卸开自己掌力,不噤“噫”了一声,移目望去。但见宮门之內,缓缓走出元清大师,布鞋灰衲,手持佛珠,⾝后一位娇若舂花,
赛朝霞的美
少女,则是蔡薇薇。
坪上侠义道与玄冥教两方,见平台形势忽变,都歇下手来,注视平台之上。蔡夫人见了女儿随外祖前来,心头一宽,但知此地不宜招唤,故未出声。
但听绿袍老者哼了一声,道:“你就是元清小和尚?”他语气托大不恭之极,元清大师自不介意,含笑道:“正是贫僧,仓卒出手,施主恕罪。”
蔡薇薇却嗔然道:“我公公已上九十啦,你这老鬼,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公公不敬,再不改口,哼哼…”她天真娇憨,凶霸霸说来,反更惹心怜爱,那绿袍老者不怒反笑,道:“哈哈,小姑娘,你公公不过九旬,老夫今年则已一百四十有九,比你公公大了近一甲子,你说称得不称得?”
场中所有的人,皆惊于绿袍老者武功,数千道目光一瞬不瞬,注目平台之上,闻言登时窃窃有声。一个人能活到如此⾼寿,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但见那绿袍老者武功之⾼,又无法不信,要知一个人若活到一百多岁,而练武不辍,其⾼明不想可知。
-----第卅七章 用心险恶死莫赎-----
蔡薇薇星眸一睁,道:“你有这么长的命?”螓首一摇,不信道:“骗人,鬼才相信呢。”那绿袍老者哈哈一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老夫与你公公说话。”
面庞一转,朝元清大师道:“元清,你莫非也怀疑?”元清大师肃容道:“贫僧焉敢不信,老施主尊姓大名,可否赐告?”
绿袍老者傲然道:“你只要知道老夫自称陆地神仙即可,其他不问也罢。”这绿袍老者自称“陆地神仙”当真狂上了天,只是场中的人,见了他武功,心情沉重,无人加以讪嘲。
却听蔡薇薇樱
一撇,道:“哼,陆地神仙,凭你这糟老头子也配?”绿袍老者置之罔闻,道:“元清,你以为老夫武功,当得此称么?”元清大师略一沉昑,道:“以老施主神功绝艺,那是⾜够当得此称了,只是贫僧有一事不解,尚祈施主开示?”
绿袍老者道:“你说。”元清大师肃然道:“贫僧愚昧,窃以神仙生活,乃是优游林泉,与物无营,赏那清风明月,花草烟霞之趣…”
那绿袍老者不待他说完,冷然截口道:“老夫寿逾二甲子,历尽沧桑,这些道理,还要你来说么?”元清大师双手合十,道:“施主明察。”
绿袍老者冷冷说道:“闲话休提,老夫久闻武圣绝学,恨未得见,今朝可以一偿夙愿了。”微微一顿,喝道:“小心了。”
右掌一挥,缓缓拍出。这一招平淡无奇,元清大师却面⾊凝重,大袖一排,⾝形陡然倒退三丈,道:“施主之寿,天下少见,何苦以余年再⼊红尘泅,介⾝⾎腥。”
绿袍老者原式不变,也未见他有何动作,如影随形,蹑踪而上,道:“有什么话,接了老夫十招再讲。”元清大师⾝形再退,沉声道:“施主…”
绿袍老者不耐截口道:“武圣之后,竟是懦弱之人么?何不还手?”蔡薇薇忍不住叫道:“公公,给他一点颜⾊看啊。”
那绿袍老者武功纵⾼,元清大师岂能便惧,他
襟虽然恬淡,绿袍老者如此咄咄
人,也不由暗道:“争強斗胜,智者不为,只是事关先人威名,自不容一味忍让。”忖念中,稳然卓立,道:“恕贫僧反攻了。”说话中,右掌竖立当
,右手食中二指,遥遥指向那绿袍老者眉心生死要⽳。绿袍老者但觉这一招攻守兼俱,无懈可击,当真若铜墙铁壁一般,不噤笑喝道:“看来你,尚能接下老夫几招。”
右掌拍出,未及一半,倏地收回,左手捏诀,右掌一骈,斜斜下劈。只听裂帛之声,尖锐刺耳,招式未出,已有石破天惊的威势,杀机弥漫,气势凌人。
元清大师一声佛号,右手原式不改,左掌一翻,霍然攻出。这两人武功,登峰造极,举世并无二三人可及,所有的人,无不聚精会神观看,想获些益处。
只见两人出手,并不似一般⾼手,快如闪电,简直象初学喂招,且含精蓄锐,不见威势,那些武功抵的,大失所望,觉得平淡的很。
只有少数⾼手,始知两人武功,早至返朴归真的境界,化绚烂为平淡,寄神奇于腐朽,故一招一式,简简单单,朴实无奇。那武功弱的,自是难窥奥妙,其实如此搏斗,一方面须测出敌人下面招式变化,严密防守。
一方面须寻出对方破绽,伺暇攻击,心神偶分,推测有误,立有丧⾝之危,那是既斗武学见识,又斗功力机智之事,端的凶险。
九招之数,却历时盏茶在久。忽见那绿袍老者虚出一掌,幌⾝后退。众人睁目暗惑,不知他十招未竟,何以便收招而退?忽听元清大师道:“素无怨仇,施主何必妄生嗔念?”
但见那绿袍老者冷然不语,⾝形若岳峙渊亭,一⾝⽑发、⾐袍,却无风自动,渐渐竟似膨
起来。
再看元清大师,也是神⾊肃穆,但⾝如行云流⽔,脚踏伏义六十四卦方位,愈走愈快,到最后连人影也看不清楚,只见一条灰龙,盘旋不已,一动一静,与那绿袍老者,互异其趣。
众人心知两人如此,是在倾毕生修为,孤注一掷,无不屏息以俟,蔡家⺟女一颗心,更几乎提到了
口。讵料,相持半晌,那绿袍老者突然长长一声叹息,浑⾝⾐袍,恢复原状,叹息未已,忽又哈哈大笑起来。
元清大师⾝形倏止,合什一礼,道:“老施主悬崖勒马,贫僧多谢了。”绿袍老者冷然道:“你不必谢,老夫是因一击之下,难以毙尔,故而停手。”
语音一顿,道:“看你能接老夫十招份上,你有什么话说,说吧。”元清大师暗暗想道:“⾕世表有此人助阵,毋怪敢向华家挑畔,唉,老衲也制他不住,只有另想他法了…”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老施主再出江湖,到底为了何事?”绿袍老者笑道:“老夫此出,专门对付华家,如今又加上你们蔡家,小和尚,満意了吧?”
元清大师寿眉微蹩,道:“华家及蔡家,与施主何仇何恨?”绿袍老者哈哈笑道:“老夫是受人之恩,受托而来,你说破嘴
,也是无用。”
元清大师无可如何,心念忽然一动,道:“这事不提,贫僧倒想一猜施主来历。”绿袍老者哈哈一笑,道:“你能猜出,老夫倒不相信。”元清大师道:“施主何妨姑妄听之。”
那绿袍老者晒然一笑,道:“好,你说,老夫听。”元清大师沉昑道:“施主第一招似由茅山“拿云手”
蜕变而来,却益形奥妙。”绿袍老者颔首道:“你能看出本源,果然有些眼力。”元清大师微微一笑,道:“次式是“金刚诀印”第三招则是…”
绿袍老者截口道:“你能认出,理所当然,只是想由此识出老夫出⾝,却是梦想。”元清大师微微一笑,道:“施主所施多是各门派中最厉害的秘技,由此固不可断定施主⾝份,不过…”
绿袍老者道:“不过怎样?”元清大师面容一整,道:“只是第一招蜕变后,已属九曲宮武学,第七招更完完全全是九曲一脉所新创的了。”
绿袍老者闻言,双目精光,陡然暴
,紧盯在元清大师面上,道:“还有么?”元清大师道:“贫僧眼拙,其余便认不出了。”
绿袍老者暗暗忖道:“九曲武学,从未流传世间,这秃驴可以得知,虽则第九招他未识出,也已弥⾜惊奇了。”心中在想,口中笑道:“武圣之后,果能未让老夫失望。”
元清大师道:“如此说来,施主当真出⾝九曲宮了。”绿袍老者敞声一笑,道:“小和尚,算你眼利。”微微一顿,道:“可是,你道老夫是谁?”
这一问,倒问住了元清大师,他之所以识出绿袍老者武功路数,是因见过华云龙所呈那九曲宮蔵经斋的碧⽟书签,虽仅略一测览,但以他武学造诣,以窥一二,至于当年九曲宮內情形,却是不谙,自无法猜出那绿袍老者来历。
绿袍老者见元清大师哑口无言,哈哈一笑,方待出语。忽听阶下慈云大师扬声道:“贫僧二十年前,曾闻萝山四皓叙述前代九曲神君颠末,问及九曲宮情形,听得那九曲宮奇珍异宝无数,属下数百,尽为功力⾼強,能征惯战之土…”
绿袍老者目光一转,望向慈云大师,听他叙说至此,突然说道:“正确人数,当是五百七十三人。”慈云大师暗暗想道:“他既稔
九曲宮內事如此,无疑必是其中的人了。”
忖念中,朗声说道:“当年的九曲神君,收有三十六名弟子,其中三十五人,联手做出弑…”忽听那绿袍老者厉声喝道:“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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