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
节,父母来部队看我,并在这里小住。我偶然问起老家的事来,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说,村里的人就咱们那条街上已经死了二十多个人了呢。
我想父亲说的话应该是有时间概念的,我猜应该是由我离家时算起吧。掐指算来,我小学毕业之后,便开始了走读生活,应该算是“离家”了吧,那时我刚刚十三岁,对村子里的人都还熟悉,后来离家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家”也搬到了县城,而我干脆服役到了河北。这样说来,应该有二十年了吧。
父亲说这些亡人名字的时候,我竟然十有八九都已经记不起来了,但也并非全然不记得了,我曾经有一个愿望——在我的有生之年,为我认识的每一个比我先走的人写一篇祭文。直到现在为我止,自我感觉还算做的不错。今晚忽然想起
节期间父亲说的话,不
感慨系之,遂写下拙劣的文字若干,告慰那些已经长眠的人们,愿他们安息。
其一是板娃嫂子,她是我们家的邻居,我便自小尊称其为嫂子。其实,我至今觉的她的这个名字有待商榷,但是在老家,女人们都是没有名字的,所以便勉强为之吧。说是嫂子,其实她比我的母亲只小几岁。那为什么不叫婶子,而叫嫂子呢?我曾经问过母亲这个问题,母亲的回答是,嫂子的丈夫是从很远的地方讨饭过来的,因为是外乡人,在村子里不好生存,便自降一辈,这样在村子里说话办事方便。这也充分证明了邻家大哥和嫂子都是聪明人,用老家的话是会来事。
邻家大哥和嫂子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为勤劳的人,在全村人的见证下,她们夫
两个从一辆小
驴车开始,起早贪黑的拉麦秸杆到县城纸厂去卖钱。直到后来换成了拖拉机,盖起了小洋房。
其实在拉麦秸之前,他们夫
两个也曾多次尝试过做别的生意,但都以失败告终,在我记忆里,好象有一次是做机械的零件,结果赔了个底儿掉,邻家大哥呵呵一笑说,这一下去逑了。去逑是河南话,是完蛋的意思,于是夫
两个复归于拉麦秸的行当,并且一干就是几十年。
嫂子和邻家大哥一样,性格开朗,在村子里的口碑极好,无论谁家有个家长里短,只要她能帮的,她都尽其所能。用母亲的话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夫
两个的努力下,家资也
渐殷实起来。进入新世纪后,嫂子家竟然成了村子里的首富。
但月满则亏,此为定数。嫂子家的儿子与我同岁,在我还在走读初中的时候,他便在另外一所初中里谈起了恋爱,并且很快辍学回家,娶
生子。
所以的灾难都缘起于嫂子的儿媳妇,据母亲说,嫂子家的这个儿媳妇有一个最大的爱好——不停的和男人私奔,而且每次都是不同的男人。这个爱好就算是在城里也是不为人们所见容的,更何况是在封闭落后的农村?我们可以尽情的想象一下,邻家大哥和嫂子在那几年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大概是在〇六年吧,我回家的时候还见过一次嫂子,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已经身患绝症,但是我仍感觉到了她的异样,问她过的怎么样,嫂子说
好。她隔着我们两家那段矮矮的土墙看了我好久才说,这娃子出去都几十年了,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母亲经常说,嫂子的是身体壮的跟铁打的一样。可是嫂子却终于躺在了洛
某个大医院的病
上,在临走的时候,她还对母亲说,以后你再来看病,就找某某某医生,家里都给他送完礼了,以后过来你就提我,他不敢不认!
因为是邻居的关系,母亲和嫂子的关系极好。所以现在身在保定的母亲,每当谈及嫂子的时候,眼里都噙着泪花,那样子让人看起来几近心碎。
其二是老闷伯,和上面所说的一样,具体是哪一个闷字,我并不是很清楚。板娃嫂子是我们的东邻居,而老闷伯则是西邻居。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老闷伯是一个极为博学的人,
在冬天里,村里的老人们会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晒太阳,于是我的快乐时光便来了,因为那些晒太阳的老人身上都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其中尤以老闷伯为最。
他给我们讲《水浒传》、讲他小的时候如何“跑老
”(就是日本鬼子进村的时候,村子里的老百姓在逃跑过程中发生的故事。)、讲奇闻异事稗官野史、如此等等。那个时候家里穷,买不起书,所以说正是老闷伯的故事很大程度上滋养了我孤独寂寥的童年。
记的有一次老闷伯在晚上的时候给我讲《聊斋》吓的我晚上不敢撒
,最后只能
在屋里。我甚至还偷过父亲的香烟给他,用以换取一段动听的故事。
大概也是在〇六左右吧,老闷伯因病卧
之后,我利用探家的时机,去看过他一次,他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可是依然记得我,口口声声的说,这娃子都长这么大了?有出息啊。
看着我的老闷伯竟然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我的心里一阵阵的难过,自那之后,不过二三年的光景吧,老闷伯竟然走了,走的静悄悄的。父亲一脸惋惜的说,现在镇上都让火化,村子里的老人们难以接受,所以便会趁着晚上把亡故的老人悄悄的埋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谁也不会说啥,就是苦了入土的人,临了连一个响动都没有,按老家的说法,这是不孝啊…其三是银拽叔,他是大姐父的亲生父亲,因为过继的原因,儿子们一律称之为叔叔。我们关系极好,还记得高中毕业之后,我没有选择复读,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家,那时候家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樊笼,我要逃离那个地方。有一次银拽叔来看我,和我聊了好久,因为我读过几本闲书,所以聊的很
。
最后他断定我将来一定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他对我说,如果他再年轻十岁,他会带着我闯天下,虽然并未成行,但却
起我年少的心无穷的向往。要知道银拽叔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他是全县最牛的企业家之一,屋里面挂满了他和那些“大人物”的合影,以及各种荣誉证书。
银拽叔瘦小枯干,但人却极聪明,从来没有见他发过脾气。年龄大了之后,他便做起了建筑生意,在十里八村,他家是数得着的大户。高考失利之后,他对我说,他正在跟洛
外国语学院谈生意,他的条件就是给我一个大学生的指标,这个指标就是给我要的,虽然最后没有谈成,但我仍然心存感激。
我对他说,我已经不想上学了,我感觉现在学校的老师们都是猪,除了毒害学生什么也不会,与其说我没有考上大学,倒不如说我根本就没有想着考。高考的那半年,我没有看过一本关于高考的书,闲书倒是看了不少,最搞笑的一次,我还骑着自行车去县城西坡上大声背诵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边背心里边想,这多美好啊,干嘛要汗
浃背的去
接什么高考?
银拽叔说你小子不是平地上跑的马。今天看来,银拽叔的话是错了的,因为仅仅两年之后,我便在河北保定某部的营院里,开始刻苦攻读,并最终成为武警北京指挥学院的一名学生,我知道自己堕落了,拿银拽叔的话说,我已经变成平地上跑的马了。
银拽叔老了之后,就把工程交给了自己的三个儿子,自己在一个荒沟里种满了果树,因为种植科学,第二年的时候,整个山沟就已经硕果累累。第一年我回去的时候,他说你来早了,刚刚开花。第二年我回去的时候,他说你来晚了,果实已经卖掉一个月了。第三次我回去的时候,却是树尤在,花尤开,人已殁。
在我的记忆里仍然有印象,人却已然驾鹤离去的,还有松合伯以及二位不知名的老
如此等等。
愿他们在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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