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透窗的夕阳余晖拉长了曲琉衣的身影,黄昏的暗调更衬出她异常晶亮的眸子。
那是一双披伏着怒焰的眼。
傍晚时,张总管来到了厨房将她叫了出去,要她今晚开始在听风居服侍矵九霄,她不服地回问为何要支开她,张总管犹豫了一阵,才说出她镇
与人争执,主人特要她跟在身侧,严加管教。
臔儿笑着说,多少人梦寐以求能服侍庄主,要她飞上枝头当凤凰时,千万别忘了她们这一班姐妹。
她不服,亦不满,矵九霄既已选择遗忘她,为何此刻偏又要招惹。
在她愤愤不平之际,却不知映照在铜镜里的影子,早已
漏了她的伪装,明眸清丽似含烟秋水,两行云鬓拢着嗔怨的红颜,最初最美的心事,全教她隐匿在红嫣如花的粉颈中。
一缕被曲琉衣不愿承认,且刻意忽略的甜意正慢慢发酵…
风吹过窗,发出轻微的声响,曲琉衣下意识地回头看,才发现只是一阵风。
她回过头,支起领,不意却见至自己
糙的手背,摊开掌心,柔
的手
已被磨得起茧,她怔怔地望着丑陋的皮
,一思及矵九霄可能的挪揄目光,便忍不住将手藏在身后。
呵!何必遮遮掩掩,这
糙的皮
可正如一把利剑,将他的
念斩草除
。
曲琉衣望着镜中人,白净的肌肤已被灶烟及炭屑染覆上一层如污泥般的黑灰,她伸出手抚过脸庞,竟有些微的炭屑掉落。
她胡乱地擦着脸庞,黑屑随之愈掉愈多,渐渐地,洁净
的肌肤伴着块块的红迹从污泥中探出身来,像朵羞涩的荷花。
脸上的块块红迹是手拂拭而留下的,她不在乎弄伤自己,只是一味地拍拂着身子及脸庞。
她全然忘了适才还信誓旦旦要斩除他的
念,这会儿,隐匿在心下的心事全冲动地涌出来,再也藏不住。
水。她渴望一池绿涧的水波来匀净身子,绝不能让他瞧见她的狼狈,曲琉衣奔向屋外,寻着记忆中偏僻的地方前进。
月光下,一波泛着银光的湖水恍若圣洁的观音之水,正等着她的前来。
这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地方,湖边的芦花幽蔽住一湖绿波,若不细看,根本不晓得这里躲了一处水桃源。
她
下绣鞋,牵起了裙裾,莲足轻点水面,阵阵的涟漪随之层层晕开,曲琉衣再点了下,再度泛起的水漪轻轻赶着前一波的微波。
她蹲踞在湖边,将水洒上手臂,轻轻擦过,玉白的肤
映在月光下更显洁皙。
淡淡的暗香徐徐飘来,曲琉衣深汲了口,满颊留香。
她站了起来,像朵亭亭玉立的荷,环顾了寂静无声的四周,她的手放开了裙裾,缓缓地走向湖内。
何须
衣?顺道将衣襟洗净了不也好,曲琉衣一笑,闭气潜入波绿的湖底,起舞在绿波中,仿佛梦中她曾如此悠游于中。
曲琉衣缓缓浮出水面,如一朵出水的荷,兀自沐着水滴,她举起手臂,满意于那雪亮而白润的颜色。
湖水涤净了她的渴望,她摇头甩落沾发的水滴,
起裙摆,带着清
的笑靥,缓步走向岸边。
一道熟悉的银光冻结了她的笑,是他左耳上的银环,她定在池中,
向似笑非笑的眼眸。
“你来多久了?”被撞见的难堪让她的声音不觉地拔尖。
“唉,我守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你
衣,来多久有何分别?”矵九霄万分无奈地说着,仿佛是她辜负了自己的期望般。
他在回听风居时,瞥见了她急奔的身影,不消想,便隐隐地追随在她身后。
“无
。”曲琉衣隔着池水嗔瞪着他,他轻薄的眉眼是只有对她,抑或所有女人皆受过,突生的猜忌在心头翻搅。
“上来。”矵九霄伸出手臂,黑石般的眼珠望着咫尺的她。
曲琉衣茫然若失地凝着他
朗俊美的脸庞,依然是一身的锦绿袍缎衬出他身形的修长,而她早非昔日高高在上的曲琉衣了,她拧握住手心的
茧,强烈的自卑提醒着她。
短短的咫尺却似天涯无际,她呆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脚迟迟无法跨出。
矵九霄望进她的踟蹰,长袍一掀,锦绿袍缎与绿湖融成一
。
曲琉衣惊愕地捂住
,眼定时,他的身影已在眼前。
她的眼望不进天上的月,足下的水,却一如弯瓢,瓢起他比盈月还亮的黑眼,比绿水还凉沁的薄
。
无心的云掩住了月,矵九霄手一扯,曲琉衣便沉伏进他的臂弯,洒落的阴影懊恼地无法进入两人之间。
他伏首,她仰面,漾火的
瓣互碰,抖颤的情芽绿满两人的心潭,澎湃的血
开出火红的花。
她身子轻颤,她面颊酡红,她意识朦胧,
离中,一朵湖畔的荷也在风中轻颤荷身,酡红荷面,荷苞
语还休…
月下,池上,环抱拥吻的男女,
的身影在波动的水面上,翩翩起舞。
相濡以沫的吻后,矵九霄怜惜地用衣袖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水珠,搂过她的身子带上岸边。
偎在他怀中的曲琉衣,她的眼落回池畔的那朵荷,荷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正
向淡淡的夜风。
漫步走回听风居,曲琉衣坐在窗下,烛火在风中闪烁。
“你为何要我来?”她咬碎矜持,心中有着些许的期盼。
正除下一身
衣的矵九霄,笑看了她
立的背脊一眼,又慢条斯理地换上干净舒服的长
。
“我想念你的身子。”他无声地来到她身后,热呼的气息染红她的耳
。
曲琉衣木然地
下喉中纠结的苦水,她早该料到的,不是吗?花前月下的轻怜
意,还不是只为了这具身子,她还以为…算了。
“这身子已经
糙不堪,你可以死心。”她拧握成拳,指尖轻刺手心的
糙。
矵九霄一把环住她的身子,厚实的
膛烫着她身上的
衣。
“放开我,我身上是
的。”曲琉衣一颤,两手抵住他的手臂。
“我帮你
掉。”他灵活的指尖在衣带襟结中穿梭,不一会儿,整件衣裳已被他扯下。
曲琉衣又羞又急地护住身上唯一的亵衣,眉眼儿不敢向后望去。
矵九霄黑漾的眸被她的细雪凝脂所划亮,他伸出指尖,修长的指沿着她背脊的沟道拂过,留下一道灼热的战栗。
曲琉衣僵直了背,这突来的亲昵让她慌了心神,紧凝的气息收住不敢妄动,怕引起他更
肆的举动。
他恍若明白她的心悸,薄
硬是欺上她赛雪的背脊,恣意尝
,修长的两手则绕到她身前与她的十指
握。
“不…”曲琉衣
开手,转身面对他,她怕
糙的手会被他发现,一思及,硬从溃散的思绪中抢救出一丝的理智。
“要。”矵九霄不容她争辩,身形紧紧地覆在她身上。
“你…你没发现吗?我的手已经长茧了,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她摊开手,十指在他眼前晃动。
“那又如何?”他擒住她两手,温柔地将她的掌心摩挲他的脸庞。
焚燃的火热烧红了她的两颊,她全身乏力地任由他摆布。
及至掌心的
润袭来,曲琉衣才惊觉自己正躺在软馥的
上,而他正轻咬着自己的指尖。
轻
一声,她羞赧地闭上眼,不敢看他炽热的眸子,即便早被他占了身子,可她仍无法自若。
“睁眼,我要你看着我。”矵九霄抚过她弯弯的秀眉,轻哄慢
。
她睁开眼便被他左耳上的银光给吸引住,举起手轻轻触及冰冷的银环,指尖受冷地轻缩。
“这是千年寒银所铸成的,烦躁的时候,只要轻抚它,便会通体舒畅。”矵九霄带着她的手,再次抚向银环。
“舒服吗?”他贴着她的颊,轻声问道。
曲琉衣点了点头,莫怪乎,他从不被忿怒给操纵。
“唉,你把全副注意都移到了银环上,搅得我没兴了。”他叹了一声,大手一张,便将她纳入怀中。
曲琉衣闭上眼,带着沉沉的睡意在他怀里安居。
她快活得像一只轻盈的蝶儿,飞舞在姹紫嫣红的百花中,风轻轻一吹,便展着翅,乘风而行。
白
,她整理听风居的一切,夜里,则和衣安居在矵九霄的怀里,细数她嘴角不时堆积的笑意,竟比十多年的次数还多。
晚霞贴在天边,碧草连着天际,曲琉衣舒服地躺在草地上伸展四肢后,在暮色中爬起。
她走到池边,轻轻拨弄着碧绿的水波,水中倒影映出一位明眸绝
的女子正望着她直笑。
来这池边,已是她每
的习惯,休憩、静躺皆可,矵九霄有他的银环来抚平情绪,她则拥有一池碧波。
她收回了笑,用沁凉的湖水轻泼脸庞,该回去了,今天过于贪睡,矵九霄怕已回山庄了。
折下一截芦苇叼含在嘴边,曲琉衣踩着轻盈的步伐,信步走向听风居,看着天边幻化的晚霞,突地她心念一转,绕到了昔日居处的灶房。
“琉衣,你怎么来了!”臔儿一瞧见她,忙放下菜刀,起身相
。
她在裙侧处随意地擦了下,才牵过曲琉衣细看。“瞧瞧,才几天不见,你益发标致,真是羡煞我也。”
“那还用说!”语毕,曲琉衣为自己轻易便
口而出的玩笑话红着脸摇头。
“你这姑娘,脸皮倒是
厚地。”臔儿轻拂过她娇
的脸庞,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等到两人笑声渐歇,臔儿才抚着笑痛的肚腹问道。
“想顺道将饭菜端到听风居去。”
自她搬进听风居后,矵九霄便改了在饭厅用膳的习惯,要她夜夜服侍他在房里用膳。
矵九霄那难以捉摸的
子,竟要她与他同席,她挑眉不解,还是坐下了。有时候,他回来迟了,也不客气地自个儿先吃,等着他进门瞧见,仅是挑着笑眼看她,而不多言。
“咦,你不知道吗?今儿个表姑娘来了,她许久没来喽,大伙儿都极喜欢这个表姑娘,所以她这回来,庄内正准备为她洗尘接风呢!”
臔儿突然捂住嘴,急急地回到灶房掀开锅盖,她呼了口气,幸好,菜没糊掉。
曲琉衣跟在她身后,疑惑地自喃:“矵九霄有表妹?”
“有,而且还是
温柔的一个人,我若是男人,见到像表小姐那样温婉的女子,怕一颗心早飞奔而去了。”臔儿陶醉地说着。
每个男人都喜欢她?曲琉衣的脑际浮现出矵九霄的脸庞。他也是那些男人之一吗?她的心上恍若
了一座山,沉重不安。
“她美吗?”曲琉衣迟疑地开口。
“美?”臔儿皱起眉头,努力地在脑海找寻适当的词汇想形容个贴切。“她没有你的明
动人,可她却像细水一样,无声无息地
入人心。哎,我也不晓得这样形容对否,等你自个儿看,就明白了。”臔儿一时也无法说个清楚,只好要曲琉衣自己去看。
曲琉衣别了臔儿,往听风居而行,过往的晚风挥不去满腔的烦躁,初升的月眉照不穿眼里的
,她该去见那个温柔的女子吗?为谁而见?见了又能如何?
刻意忽略,藏隐的情芽轻轻地敲着心窗,大声地呼喊着要冒出头,它不想再窝在幽暗的深处了!
她捂住耳朵,不想听进自己心内发出的呐喊,不要再
我了,承认爱他又能怎样?她不是温柔的女人,矵九霄不会舍温柔的表妹而就她的,曲琉衣,死心吧!
她还是来了,来见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在听风居,她片刻也坐不住,脑中不停幻化着矵九霄与他表妹凝目相对的画面,嫉妒煽点着胡思
想的火舌,烧向她的身,烧向她的每一
发,她无法再忍受烧灼焚身的痛楚,所以,她还是来了。
再次抚着刻意堆砌的发髻,曲琉衣敛整衣裳,嘴边扎起自信的笑容,手拨开饭厅的珠帘,信步走进。
“你怎来了?”矵九霄瞧见她,放下了手边的碗筷。
“我来服侍你。”曲琉衣不理他审问的目光,大眼径自瞧着他身旁的女子。
女子抬起头,略微苍白的脸庞脂粉末施,羸弱地像缕无依的孤魂,淡淡的眉枝下,嵌着盈似秋水的黑眸,乍看并不
丽,也不夺目,但却舒服,像一弯水,不争不求,却惹人垂怜。
曲琉衣摸抚过自己
的脸庞,
边扎紧的笑容,慢慢融化,曾企望她是个平凡的女子,可她微薄的希冀此刻正离她飞去。
她懂了,原来温柔就似花瓣如雨,轻轻洒在心上,不多言,一凝眼,便会望进人心。
“她是我的表妹…舒绿恋。”矵九霄打断她直锐的注视,微紧的喉音透着对她的薄愠。
意识到矵九霄对她表妹的呵护,曲琉衣咬着下
,心中飞过阵阵的委屈。
“过来。”矵九霄推开身旁的椅子。
曲琉衣原意图掉头而去,不愿看矵九霄对舒绿恋展
出亲昵,倔强的心却突地一横,顺他的令,她定要仔细瞧个清楚,看他们两人如何卿卿我我。
“张隆,加副碗筷。”
曲琉衣不敢望向矵九霄冷淡的眼,挨着桌边,小心翼翼地落座。
“霄,她是?”清澈的嗓音如飞泉,
入众人的耳里。
“婢女。”在回望舒绿恋时,矵九霄眼中的淡薄尽消。
婢女?原来他是这么看她的,心被他木然的语气煎熬,熬出了苦涩的汁,在血脉中与鲜血染成一块。
举箸,她食不知味,浓密的睫覆住她眼中可能闪现的悲歌。
婢女怎能尊卑不分同主人一块用膳,舒绿恋慧黠的眼轻易地看穿两人之间的情障。
何必相互地折磨彼此,难道真得等到离了爱人,才独自暗夜神伤,后悔莫及。
舒绿恋轻蹙着眉头,记忆中一双冷清的眼如黑
汹涌地袭向她来不及巩固的心防,她挡不住,只能任凭那
噬她。
“绿恋,你怎么了?”矵九霄见她蹙眉,忙放下筷箸,轻声地问道。
舒绿恋虚弱地扯出一丝笑意,她摇头,要他别担心自己。
曲琉衣睨向
换着目光的两人,无力再举箸,嫉妒是一颗颗未经烹煮的米粒,刺人,难以下咽。
他们两人的爱情已生芽、开花,她呢?她的悲哀只能在眼底徘徊,却倨傲地无法化成泪水,恣意地落下。
一道轻如羽
的感觉拂上她的手背,她一愣,呆望着手背上的那只柔若无骨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舒绿恋轻柔地坐在曲琉衣身旁问道。
曲琉衣俏脸
红,身子一晃,手一
,
离她的掌心。
她的温柔更显得她的狼狈,她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尤其是舒绿恋。
“小心,伤了她,你担待不起。”矵九霄适时地扶住舒绿恋倾倒的身子,黑眸威胁地眯起。
舒绿恋推开他的手,站到曲琉衣身前,坚定地望着她。“告诉我名字好吗?”
曲琉衣左闪右躲,仍逃不开她如影随形的眸子,她一恼,匆匆地撇下自己的姓名。
“琉衣,我是绿恋,很高兴与你相识。”舒绿恋再次拉过曲琉衣的手,她喜欢这个将心事都袒
在脸上的女子,透明而纯真。
在其余女子面前,她从未见过霄的情绪有过任何波动,但面对曲琉衣,他释放出真实的自己,她明白,他对她的关怀只是习惯,可对曲琉衣时那份起伏的
漾,她不相信霄那般聪明的男子会不明白。
霄和琉衣会幸福的,她相信。
但自己和“他”呢?他爱她,可是他对她的爱,却比不上他对权力利禄追逐的
望,所以她走了,放他自由地追逐他的名利,不再牵绊他,让他分心。呵,水终究还是穿不透坚硬的石。
曲琉衣本想拂开她的手,可见到舒绿恋苍白脸庞上的阴郁时,手不知怎地,便放下了。
矵九霄抿了
,不知是因为两个女人之间的和睦,抑或是为了曲琉衣开始懂得体恤别人而漾笑,这答案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舒绿恋总会在曲琉衣做活儿的地方出现,听风居、井边、灶房、林间…总之,曲琉衣每一抬头,便会见到舒绿恋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教她恼也不是,气也不是。
当她说自己只是奴婢,要舒绿恋别纡尊降贵,整
和她混在一块,没想到,舒绿恋却笑说自己只是矵九霄的一个穷亲戚,要她别为这事介意。
舒绿恋说自己的心上已有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霄只是表哥,要她宽心。哼,关卿底事,她才不在乎!曲琉衣口中说着不在乎,可心里正甜孜孜地笑着。
舒绿恋三番两次邀着曲琉衣共赏花,齐邀月,她总在矵九霄的威胁利
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黑着俏脸出现。
舒绿恋并不以为忤,依然是水漾的笑脸,曲琉衣一见那笑头皮便发麻,刻意摆出的黑煞脸色简直对她无可奈何。
她多天没到绿湖边了,之前,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秘密被舒绿恋发现。今
不管舒绿恋是否跟在她身旁,她一定要去,曲琉衣信誓旦旦地暗忖。
曲琉衣倔强地不愿承认对她态度的转变,她竟慢慢容许舒绿恋一点一滴地侵入她的生活,甚至是珍藏在她心中的秘密绿池,曲琉衣只当是自己再也无法忍耐她的纠
而已。
两名女子沿着一路茂密的树荫,缓缓地走着,清凉的湖风穿过树梢拂在脸上,是一片带着凉意的松懈。
到了绿湖边,曲琉衣欢呼一声,径自择了个树荫坐下,丝毫未尽到当主人义务,她把脚上的绣鞋
掉,
出纤小的玉足。
舒绿恋也不以为意,她莲步轻款地移至曲琉衣身畔,挨着她坐下。
“好舒服。”曲琉衣将玉足浸入绿沁的湖水中,冰凉的舒畅感通透四肢,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全身浸入湖中。
舒绿恋望着平静的湖面被曲琉衣纤足点破,绉起层层的纹路,难得顽皮的她竟也学着曲琉衣将鞋
了,将白皙的足踝深入池中。
“好冰!”她瑟缩了下,但很快地,被解放的足踝马上恋上那透骨的沁凉,躲在池下,不肯上来。
“大惊小敝!”曲琉衣白了她一眼,可心中却为了舒绿恋也喜欢这地方而暗自高兴着。
“琉衣,这儿好美,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舒绿恋弯着柳
,素手拨着湖中的绿水。
“你别开心,我并没有特地带你来这儿,这地方我每天都来,明白吗?”恍若心中密封心事的罐子整个被打开,赤
地呈现在她眼前,曲琉衣脸颊难堪地变红,
着声音说道。
舒绿恋但笑而不语,眸光落在远远的粉荷上。
曲琉衣赌气地撇过头去,手拿起地上的石块,
忿地往湖里丢去。
“琉衣,要牢牢抓住你的幸福。”舒绿恋垂睫敛目,看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往外扩散。
曲琉衣手里正拿起一颗小石块,正
往前丢去,一听见舒绿恋的话,她吓了一跳,石块从她手中咚咚地滚入湖中。
“霄他很在乎你。”舒绿恋收回了拨着湖水的手,定定地望着她,那细腻的眸光中透着一层愁云。
“他在乎我,并不代表我一定得相同地回报他,我若真爱他,这下正好乘机推你下水,一劳永逸。”曲琉衣作状要扑向她。
舒绿恋一愣,眼中的愁云被风吹散,她
出一抹解
的笑,近于自喃地说道:“好呀,我没有勇气做的事,你推我一把,全解
了。”
曲琉衣吓了跳,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死?”
舒绿恋水眸一扬,对上曲琉衣紧张的美眸。“我的心早就死了。”她淡淡地说着,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般。
这就是爱情的苦果吗?那为何总是女方独自心碎,却对男方无一丝的埋怨,若说女人最不甘的是在分手时得不到男人一句温柔的再见,那她宁愿两人互怨终生,也不要那句最后的温柔。
“你别为了一个臭男人而心生轻念,不值得。”曲琉衣抓住她的手,情急地喊道。
“死亡,有时会让男人一辈子惦着你。”
“可是人都死了,惦着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勇敢地活下来,继续寻找自己的幸福。”曲琉衣不认同她消极的说法,女人不该只是一味的承受,忍让到最后,只有一颗完整的心碎成了数十块,不值啊!
“寻找自己的幸福?呵,女人一离开了所爱的男人,就再也不懂得什么是幸福了。”苍白容颜上的凄楚笑容,莫名地拧痛曲琉衣的心。
西风
过舒绿恋单薄的身影,她捂住
角发出一阵轻咳。
“入秋了,自个儿身子单薄就别逞强。”明明是关心至极,可曲琉衣却故做不满地叨念她。
“我回屋里拿衣服。”舒绿恋轻拂开落在衣襟上的落叶,准备起身。
“免了,你这一来回,天都暗了,还是我去较快些。”曲琉衣一跃而起,衣襟上的落叶飘了一地。
舒绿恋不及唤她,就这样任凭她消失在树丛间。
她叹了口气,望向被落叶弄绉了的湖水,湖面倒映出一名眼眸透着软弱的女子,哀哀地回望着她。
在心底深处的落寞总悄然而至,伪装的坚强骗不了它,它像一滴墨,慢慢地扩散,渐至整颗心都绝望得染上不可救葯的黑色才罢手。
舒绿恋闭上眼,紧紧环抱住自己,寂寞分幻成千军万马,侵袭她的身子,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剥…”干燥的枯树枝被人踩断的声音突兀地响在静寂的空中,舒绿恋闻声,迅速地收拾起脸上所
漏的脆弱。
“琉衣,你来…”
在她偏过头的同时,一双女
的手臂推向她的身子,舒绿恋未竟的语音消失在她的
间…
舒绿恋毫无防备,整个人直
地跌进了湖中。
没有挣扎,未曾呼救,舒绿恋沉入绿湖中,紧闭的双眼始终不曾张开,不再留恋世上的一切…
她看到我的脸了!她看到了!宜儿慌乱地喃喃自语,方才突生的勇气在舒绿恋不经意的一瞥后,顿时消逝无踪,只剩下满腹的后悔和惊惧。
怎么办?要不要救表姑娘?宜儿双脚抖栗,呆望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
事情怎会这样!她只是轻轻推一下,表小姐怎么整个人沉入湖底,表小姐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怪就怪曲琉衣,一切都是她害的…
恍若舒绿恋的魂魄驱赶在她背后,宜儿拔腿便跑,不敢稍待,慌慌乱
,一路上她跌倒了数次,明知整个膝盖都磨出血也不敢停下来。
曲琉衣拿着舒绿恋的外衣,轻快地走向绿湖,浓密的长睫下覆盖着盈笑的眼。
她走到适才舒绿恋坐着的池边,可湖边上只剩阵阵凉风,没看到任何人影。
人呢?曲琉衣拧起了眉,眯着眼巡视湖边的周围,忽地,她的眼被草堆中的一道金光
住。
她疑惑地走近草堆,忽地狂叫出声。
“舒绿恋!”曲琉衣心急地俯向她,手紧紧抓住舒绿恋浑身
透的身子。
“醒醒,我不准你为了一个男人而…”她哽咽了一声,痛苦地咽下了喉头的酸意。
“你这个大傻瓜…”她用衣袖小心地擦干舒绿恋的脸庞,手边传来的冰凉,让曲琉衣难忍心酸。“不值得!舒绿恋,醒醒,你快醒来。”她拼命在舒绿恋耳边呐喊。
“啊!”尖细的女音从曲琉衣头顶上爆开。
曲琉衣循声望去,只见宜儿神情慌乱地指着自己。
“曲琉衣,你竟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我要回去告诉少爷!”宜儿惊怕地慢慢后退,仿佛面对的是个杀人魔王,她悚然一惊,回头便跑。
曲琉衣蹙着眉看她离去,丝毫不理她的卧曝,低下头继续轻拍舒绿恋的脸庞,想唤醒她。
“你快醒来,别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的爱。你伤害自己,可那人知道吗?在乎吗?你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了。”曲琉衣愤然捶打地面,双目赤红,鼻翼怒张。
彩霞染红了湖水,湖上的一朵荷,像是被血染红般,独自地在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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