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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虽然是一大清早,不远处的山头却被一大片乌云笼罩着,依稀还能听见阵阵闷雷声。

 一辆华丽的马车、两匹骏马,正在通往洛水城的宫道上缓缓前行。

 “主子,看这情形,待会儿恐怕会下一阵雷雨。”骆文向身边的墨云说道。

 “嗯!”墨云应了声,伸手拍抚自己所骑的黑马,转过头朝车内说着:“珂儿!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一只葱白如玉的手掀开车帘,夜珂粉雕般的美颜探了出来。

 “不用了,不是快到洛水城了吗?云,我想快点见着妹妹。”

 “我知道,这全都要怪宅子狂那小子,竟然使计骗我们去南京,绕了一大圈,你的孪生妹妹其实是在洛水城。”他咬牙说道。

 夜珂忍不住噗哧一笑。“还不是要怪你!他已经很好了,在咱们到南京之前差人来报讯,否则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

 宅子狂虽然是个二十出头的俊朗男子,可玩心却十分的重;他倒不是真的害怕墨云会伤害他,虽然外人看来,宅子狂似乎很怕墨云,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其实这只是他们之间的游戏。

 男人总是用奇怪的方式诠释友情。

 她和墨云经历了干辛万苦才能在一起,其中宅子狂也出了一份力。

 “夫人放心吧!咱们在洛水城的人手不少,他们说二小姐前些日子已经成亲,嫁给当今八王爷的独子楚易勋。”骆文说道。

 骆文虽然已经和夜珂的母亲柳素成了亲,按礼来说,夜珂应该称他一声爹,可骆文坚持要她仍喊自己骆叔,自己则唤她夫人。

 “楚易勋与一般的王孙贵胄不同,虽为贵族却不放,还私下为现在的皇帝办事。”墨云也把知道的消息说给夜珂听。

 “就不知他对珊儿好不好…”虽然骆文和墨云这么说,夜珂仍然无法安心。

 “放心吧!既然是我墨云的小姨子,楚易勋要是敢对她不好,墨家堡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夜珂望着不远处的繁华大街,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不祥的预感。

 珊儿…她在心里轻唤孪生妹妹的名字,那个与她面貌相同,际遇却不一样的妹妹…

 *******

 经过一夜的考虑,步荆红决定要和楚易勋好好谈谈。

 一大清早,她便穿戴整齐地先去向八王爷请安。

 她刻意先去请安,是怕公公有事代她,时间一拖延,会错过与楚易勋见面的机会。

 坐在中庭的石板凳上,她的心可以说是忐忑不安的。

 明明已经在心里复习过好几回的话,却在见到楚易勋时忘得一干二净。

 “你在这里干嘛?”

 会在这儿碰到她,着实让楚易勋有些惊讶。

 “我…”

 步荆红不知该怎么开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将目光放在哪里。

 “怎么了?你不会因为生了一场病,就变得连说话都有问题了吧?”他扯起嘴角,嘲讽一笑。

 “不是…我有话要问你…”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什么事?”楚易勋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

 在他摄人的目光下,她鼓起勇气开口:“我想知道,小筑里的那位…”

 “你去过小筑?”一提到小筑,楚易勋的冷漠完全消失,他鲁地握住她的手腕,厉声质问。

 “不…我没有。”手腕上的疼痛让步荆红皱起眉。

 就算她想进去,守在门口的两个仆役也不会放行。

 楚易勋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反而更使劲地握紧她的手腕。“没有我的允许,你要是敢擅自进入小筑…就别怪我对你无情!”

 面对他恶狠狠的警告,步荆红只能怯怯地点点头。

 冷哼一声,他才毫不温柔地甩开她的手,差点让她跌倒在地。

 步荆红泛红的手腕,委屈得想掉眼泪。

 “无情…你何时对我有情了…”她如呓语般地低浯。

 楚易勋听了:心头突然一震。

 “你一大早拦住我,就只是为了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给我听吗?”他的眼底闪过一瞬的烦躁。

 她猛地抬眸。“不是的,我是想问你…问你…”会不会真的为了小筑里的那位姑娘而不要我…不要咱们的孩子…

 她支支吾吾地,让他很不耐烦。“我和人约好了,如果你还没想到要跟我说什么,就等我回来再说。”

 “不!请你等一等…”

 懊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楚易勋已经绕过她快步离开,步荆红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只抓到他的衣角,最后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害怕错过他回来的时间,步荆红决定就在中庭等着,可她足足等到深夜,就是不见楚易勋的身影。

 *******

 楚易勋一夜未归,所以步荆红根本没等到他,然而毒娘子所说的痛苦,果然在隔天便开始无情的折磨她。

 她全身泛红,脸色却十分苍白,身上没有一处不疼,五脏六腑就像被针刺、遭火焚般的痛。

 这样的痛苦别说是她,换作是男人,不!是任何人也承受不了,然而这种折磨每天至少会发作两次。

 “小姐…你得撑着点啊,大夫正在为你开止疼的方子呢!”灵娥焦急地在步荆河邡畔说着。

 “止疼的方子?不行!那会伤到孩子…”她虚弱地摇摇头,汗水早已濡了她的发鬓。

 “唉…现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总之先把你的病医好再说吧。”八王爷来到杨前安抚她。

 虽然他也很舍不得,毕竟这可是他第一个金孙呢!可是比起步荆红这个好媳妇,孙子还可以再生,他只能选择先救大人了。

 步荆红咬牙撑过一阵疼痛,还是含泪摇头。

 “是啊!小姐,要是有个万一…你和姑爷还年轻,总会有下一个的…”灵娥心急地劝道。

 “不!说什么我都要留下孩子…”他们全都不明白,哪会有下一个呢?

 楚易勋每回只要见着她,不是咬牙切齿的辱骂,就是板着一张脸。

 他们…或许会这样过一辈子。

 然而这个孩子是上天给她的宝贝,还没见着他,她就已经好爱、好爱他了…

 “大夫…你就想想办法吧!”灵娥哭着哀求已急得满头大汗的大夫。

 她家小姐看似柔弱,其实骨子里是很固执的,她一旦决定了的事,是没人能改变的。

 她从小就跟着小姐,看到小姐受这样的苦,她比任何人都难过。

 “姑娘,这种怪病我从来没见过,这…我实在是束手无策啊!”一头白发的大夫拉起袖子拭汗。

 “这该怎么办。易勋!你倒是说说话啊。”八王爷忍不住对一旁面无表情的楚易勋喝道。

 要不是他硬要易勋来凝晖阁,这个孽子居然还不想来关心自己病重的结发子。

 楚易勋走近榻,望着蜷缩在上的瘦弱女子,她惨白的脸庞,莫名地让他的心揪痛一下。

 他不明白,为何她宁愿忍受这么大的痛苦,也要生下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的孩子?

 步荆红直瞅着他,希冀他至少能说些鼓励的话,虚情假意也好,只消一句…

 “先把葯吃了再说。”他淡淡的开口。

 “不…”她的眼中有着失望。“那会伤到孩子,我要保住他。”

 楚易勋眼一眯,有些气恼,只因她话中的宣誓意味。

 “那也得保住你的命再说!”

 “可以的…”步荆红突然撑起身子,虽然吃力却十分坚定地看着他。“你可以帮我保住他的,只要你…”“只要你吃葯!”他截断她的话。

 “不!”她大喊。

 她瞪着他,难以置信地指责:“你为了那个女人,当真连自己的骨都不愿意救?”

 闻言,他有过一刹那的怔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眼神闪烁:心里居然开始有了愧疚…

 他并不爱她,不是吗?

 那么就算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甚至她因此死了…他也不会感到心痛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亏欠她?

 为什么内心深处会有被撕扯的疼痛呢?

 “我都听到了。”步荆红无力地说着。“那天你和那位姑娘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她听见了毒娘子说的话!

 “那又怎样?”他扬冷笑,掩饰自己的心虚。

 步荆红悲伤地笑了。“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喜欢小筑里的那位姑娘,可是…

 我腹中怀有你的孩子啊!为了孩子,你难道就不能…”

 “办不到!”要他出雪清瑶去换解葯,说什么他也不会这么做。

 一旁的八王爷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有一点他可听明白了,那就是这件事与住在小筑里的那个祸害有关。

 “易勋!你给我说清楚,这事儿是否与那个姓雪的有关?你要是敢因为她而不救自己的儿,我马上就将她赶出去!”

 “爹!这不关清瑶的事。”楚易勋怒吼一声。

 “你还敢说与她无关?”八王爷也跟着提高嗓音。“我刚刚这么一听,肯定是那个女人搞的鬼!”王爷一张老脸气得涨红。

 楚易勋利眸一扫,狠狠地瞪向步荆红。

 “好啊!这就是你要的吧?想用肚子里的那块来赶走清瑶…”

 “不!”她急急否认。

 “你听见了那番话也好,你最好认命的把葯喝了,我是绝对不会用清瑶去换解葯的。”他冷酷地说。

 “不…我只求你这一次,只要让我留下这个孩子,以后你想要怎样做都行,甚至…你想扶正那位雪姑娘都行。”

 她的苦苦哀求听在任何人耳中,没有人会不感动拭泪的,却无法撼动楚易勋如铁一般的心。

 “你死了这条心吧!这孩子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他说出违心之论。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只要她肯服葯掉孩子,那么瑟心散的毒会顺便排出一些,那么他就有时间去找解葯了。

 “不!”步荆红狂的摇着头,眼见他就要离去,强忍全身的剧痛,她冲下揪住他的衣襟。“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她充满泪水的眸子,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垂下眼想躲开她控诉的目光,却瞧见那双原本雪白柔润的小手,如今已变得只能用枯槁来形容。

 “把你的手拿开。”他由齿间进出话来,忽地发觉他的喉咙极干、声音沙哑。

 “不…”她扯得更紧。“告诉我,你会要他的…”

 楚易勋口一痛,她无助的眸子让他差点就答应她了。

 可是他却仍然选择拒绝,漠然地推开她的手,任由她虚弱的身子倒在地上。

 “小姐!”

 灵娥街上前去,扶起无力站起的她。

 就在他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背后传来的是步荆红充满恨意的咆哮…

 “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

 步荆红腹中的孩子掉了。

 就在隔天夜里,步荆红静静的抱着肚子,独自一人送定了那个小生命。

 她没掉下一滴眼泪,却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这样的打击让她身心俱疲,孩子的离去似乎也顺道带走了她的魂魄,让她失去了想活下来的望。

 最可恨的是,她说过自己死都不会原谅楚易勋,可是心里却连诅咒他一句都舍不得。

 她不吃不喝,就连止痛葯也不吃,只是折磨着自己。

 夜珂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妹妹,当她找到八王爷的府邸时,步荆红腹中的胎儿已经掉了。

 “小姐,求求你多少喝一点吧…”灵娥跪在她的边劝道。

 步荆红摇摇头,虚弱得连说话都困难。

 “灵娥,让我来。”夜珂顺手接过灵娥手中的葯碗。她凝视着这个与自个儿容貌相同的妹妹。“你不能就这么死了,难道你不想见一见亲生母亲吗?难道你要让养育你长大的双亲伤心吗?”

 闻言,步荆红终于微微睁开酸涩的眼睛,夜珂绝美的容颜映人她的眸中。

 自从六岁那年受了伤后,她就没照过镜子了,乍见夜珂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的长相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看。

 她曾经这般美丽过啊…可这一切来得太迟了,望着孪生姐姐,一样的相貌却有着不一样的命运…

 “迟了…”她的心早跟她的孩子去了。

 “不迟!我在这儿呢,只要你肯服葯:这方子是你姐夫开的,他已经派人去请毒门的宅公子前来,这世上还没有宅公子不能解的毒。”

 姐夫…墨家堡的堡主墨量子…

 步荆红叹道:“幸好上天没让你与我拥有相同的不幸命运,你嫁了一个好丈夫。”

 她见过墨云一面,冷酷潇洒的他,看人的目光会让人觉得害怕,可是他却对姐姐很好。

 灵娥听了她的话,不一阵鼻酸,赶紧转身拭泪。

 “我们的感情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顺利,上天给你我的考验总是很多,从出生时就是这样了。”

 “你好坚强,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

 “你可以的。”夜珂握住她的手,向她保证。“我来帮你了,不是吗?”

 眼眶再度泛红,亲情的滋润让步荆红的心再度温暖起来。

 她点点头,含泪喝下夜珂手中的葯,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

 宅子狂一接到墨家堡的密令,虽然担心这是墨云想活逮他的诡计,可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他仍冒死赶来。

 替步荆红诊完脉,发现这是罕见的奇毒瑟心散时,他兴奋得不得了,马上就拿出看家本领,为步荆红解毒。

 十天就这样过去了,步荆红没死,然而楚易勋也没将雪清理送到江边去,甚至还央求宅子狂顺便医治雪清瑶。

 一见到雪清瑶,看过无数美女的宅子狂也不惊为天人。

 原以为夜家姐妹已算人间极品,没想到小筑里的美人儿也不差。

 可一诊完雪清理的脉,他不皱着眉,不发一语地走出小筑。

 楚易勋跟着走出小筑,见他神色有异,不着急地问:“怎么了?她体内的毒不是和内人的一样吗?”

 “啥?我昨天医的那个美人儿是你的内人?我还以为这个才是你的内人呢!”

 宅子狂打趣地道。

 楚易勋的浓眉一蹙,有型的下颚突地收紧。

 宅子狂充满兴味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家伙分明还搞不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唉…他哪天要是对毒失去兴趣,干脆就去当媒人算了;当媒人他倒是厉害的,夜珂和墨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位雪姑娘中的毒的确与尊夫人相同,可我却解不了她的毒。”

 “既然相同,为何解不了!”

 “她体内不只有瑟心散一种毒,还有不下十种的奇毒。”宅子狂难得正经地回笈口。

 闻言,楚易勋不对郎均的狠毒感到讶异。

 他居然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下这么重的毒手…

 “你是毒门中人,那些毒难道就难得倒你?”

 “当然不会!”宅子狂怪叫一声,不能忍受这种侮辱。“是她体内窜的寒气作祟,我才不敢贸然解毒。”

 “寒气?你是说她…”

 “嘿…要是我猜得没错,这世上会有此上乘内功、又擅长使这种奇毒的,八成是那个丹…”

 “别瞎猜!”

 楚易勋锐利的目光让他识时务地闭上嘴巴,不过他确定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世子,你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尊夫人这罪可受得冤枉,那孩子更是…”

 “够了!”宅子狂的话让他的心情糟透了,口闷得仿佛就要炸开来了。

 宅子狂倒是很满意看到他失落的神情,决定再下一帖猛葯。

 他笑容可掬地说:“唉,真是可惜!你知道吗?当初先说要追夜珂的人可是我呢,最后却被墨云捷足先登了。昨一见到夜珊…也就是尊夫人时,还以为是上天怜悯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你休想!”楚易勋想都没想就吼出这句话来。

 宅子狂俊眉一挑。“当然罗!夜珊已经是你的子了,我当然不敢妄想啊。可是…如果她离开了你,那可就另当别论了,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嘿…这招他上次也对墨云用过,效果出奇的好呢。

 楚易勋果然被他的话给怒了。“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她一是我楚易勋的子,就一辈子都会是!”话一出口,连楚易勋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他的心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经替步荆红留了个位置。

 内心深处的那个影子愈来愈明显,然而宅子狂的话只是让他更快看清自己的心。

 或许…是因为她怀过他的小孩吧。

 楚易勋为自己萌生的情愫下了注解,一个奇怪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既然他爱雪清瑶,又不愿意放步荆红走,那么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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