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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半天崖下的深⾕之中,有一处四面见方的大石台,福大命大的冷若烟与慕容如风此时就平安地坐在平台上。刚刚当他们即将双双坠地之时,被从山中生出的两株松树托带了一下,减缓了落速,冷若烟在空中几度变幻⾝法,才让自己与慕容如风保住了命。

 “你⼲什么要跳下来?”冷若烟的第一句话就満含怒意,刚刚她拼死才将他托上去,怎知他竟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慕容如风却笑得深沉温柔:“你为了救我才会掉下来,我怎能在这个时候背弃你?倘若你因我而死,会让我內疚终⾝的。”

 冷若烟的心底忽地吹起一层暖风,让冰山下的湖波也震动了一下,但嘴上仍冷笑道:“我看你是真傻,在这个世上,能生存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什么背弃,什么內疚,全不过是那些伪君子们冠冕堂皇的说词罢了。”

 慕容如风仍是淡淡地笑,也不反驳,轻轻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被他这么一说,冷若烟才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腕处正在锥心刺骨地痛。

 “我的右脚,好像断了。”她忍住疼痛,不呻昑一声。

 “是吗?让我看看。”慕容如风担忧地伸手摸到她的脚,她急怒道:“你⼲什么?”慕容如风‮慰抚‬地对她微笑:“放心,四哥教过我一些简单的医术,我知道如何接骨,你要相信我。”

 不知是因为他四哥慕容明“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以服人,还是他的笑容太具有催眠作用,她不再拒绝他的诊视。

 “骨头脫臼了,要马上接上。”慕容如风肯定地说,然后沉声道:“忍住疼,我要动手了。”

 她不吭声,只暗暗咬紧了牙关。

 慕容如风的手猛一‮劲使‬,剧烈地痛令她再也承受不住,庒抑地发出一声闷哼后,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地醒过来时,她竟感觉不到什么痛楚,只觉得仿佛全⾝都被一层温暖的气息所包围着,这种温暖,只有在幼时⺟亲的怀中感觉过,然而与⺟亲的怀抱多不同的是,这种温暖更令她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全安‬感,如一股温暖的火苗悄悄地抵在她的心头,静静地燃烧,似要烧化她心中那积雪终年的冰山。

 她勉強动了一下⾝子,想看清四周,却惊愕地发现原来她正⾝处在慕容如风的臂弯中。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慕容如风也睡着了。他的脸在睡梦中时依然那么俊美而安详,具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让人在这张脸前可放下一切伪装的面具与罪恶的心灵。他清雅的气质,如一片⽩云,似一道清流,照亮了所有的心,使人深深为其沉醉而再难将视线转移。

 她安静地凝视着他的面容,心底那团火苗不断地燃烧,她无法说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既好像是甜藌,又仿佛是忧伤。

 慕容如风醒了,感觉到她也已清醒,先关切地问道:“你感觉如何?”意识到自己仍环抱着她,怕她误会自己有意轻薄,又解释道:“你的⾝子太冷,山里又起了风,我怕你会冻病,并没有什么恶意。”

 于是两人同时分开,又回到了正常的距离。她的心中漾起一阵感伤与怅然,好像失去了什么。

 “幸亏我在出门前带了一些葯在⾝上。没想到竟用上了。”慕容如风将一个小瓶子给冷若烟看。她只神情木木地说了一句:“谢谢。”

 此时天已黑了,四周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道出路在哪儿?不过我刚刚听到流⽔声,我想如果我们溯源而上,应该就能出⾕了。”慕容如风自信地说。

 冷若烟看看自己的脚,虽不大痛了,但可以想象那是葯的镇痛功效在起作用。她皱眉道:“我怕我现在还无法行走。”

 “这点你不用担心。”慕容如风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背你走。”

 “背我?”冷若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慕容如风顽劣地一笑:“现在你我同是‘残缺’之人了,唯有相互帮助才能共渡难关啊。以我⾜代你⾜,以你目代我目,相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沉默许久,忽然幽声道:“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烦心吗?”

 “当然有。”他的眼眸因映⼊星光而显得极富神采“只不过我很少让自己真的⾝陷其中,痛苦烦心时只要试着去释放它们,不要郁结在心,就会好过多了。”

 她呼出一口气,今夜的心绪似乎特别烦,噤不住话也多了起来:“你的爹娘一定很疼你吧?”还记得慕容雄曾说他是他们慕容家的“心头⾁、眼中宝”

 “是很疼我,同样也疼我们所有的孩子。”谈及亲人是慕容如风最快乐的事。“家里的孩子虽然多,但⽗亲并不会偏心,从来都是奖惩分明,赏罚有制的。不过在十几个兄弟姐妹中,我的年龄较小,大家难免会多照顾我一些。”他靠在山壁上,脸上露出神往之⾊:“真怀念五姐的琴声啊!小时候如果听不到她的琴声,我会睡不着的。还有八哥,最喜扮鬼吓唬人了。有一次把七妹吓哭了,跑到爹面前去告他,他反到先离家逃跑,找了三天三夜才将他找回。最终仍免不了一顿训斥。但他却因此养成了一个习惯,一不顺心就离家出走,常常数⽇数月不见踪影。他的轻功是全家中最好的,不知是不是就这么练出来的?”

 “还有五哥,他记忆力超群,从小读书就最省心,再长的文字只要看一遍就能一字不漏地背诵下来,不到十四岁,他一个人就把家中的蔵书几乎全看完了,要不是因为厌恶功名,他一定可以考一个状元回来。”

 他说着说着,笑容忽然一暗:“最遗憾地就是自从失明之后,便再也看不到七哥的画儿了。”

 “你原来是看得见的?”冷若烟有几分错愕,因为她一直以为他天生就是个瞎子。

 “我十三岁那年才瞎的。四哥想了很多办法也找不出病因,我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他的神态自若“不过我至今还能记得如烈火般的红⾊和清澈纯净的蓝。我六妹情较冷,和你倒有些相象,她喜穿素⾊的⾐服。七妹则偏爱⾊,每次全家聚会总能听到她的笑声,她人就像她的服⾊一样夺目。”

 冷若烟听着他的陈述,看着他的俊容,想象着即使是在众多杰出的兄弟姐妹之间,慕容如风本⾝的风采也一定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有⾊彩的记忆,对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是幸,亦或是不幸的?

 夜⾊中,慕容如风的声音轻如和风,温雅怡人,沉浸在他的声音中,冷若烟又渐渐睡去了。在梦之深处,她似乎又感受到了那悉温暖的气息,环绕在她的周围,像一池温泉,融融的,暖暖的,让她甘愿沉浸其中哪怕是一生一世。

 慕容如风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便执意要背着冷若烟寻找出⾕之路。

 沿着⾕中的泉⽔,他们缓缓地前行。

 冷若烟伏在慕容如风的背上,他并不是个孔武有力之人,因为体形不是那种虎背熊。瘦削的⾝材很拔,他的背部并不宽厚但很温暖,虽⾝负一人但步履仍很轻盈,呼昅平匀,显然是內功精深。这更让她幻想,如果慕容如风是个正常的人,应该早就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声名显赫了。凭他的“才貌双全”必会是众多女子所倾慕的对象,而她与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在冷若烟之前的二十年生命中,唯一曾与她有过这样亲密接触的只有⺟亲一人,在她活着的时候,她带给冷若烟的痛苦远大于乐,她死后也将冷若烟仅有的一点亲情温暖带走了。从那时起,冷若烟相信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将会孤独一生。她从不幻想爱与幸福,是因为她本在抗拒它们,她不相信上天会将这些恩赐给她,她的生命中是不应该有乐的。没有乐,也没有泪⽔,选择坚強,选择孤独是她唯一的信条,唯一的准则。可为什么这些天里,她的心总不平静?像是一片冰冻已久的冰面被人猛地用石头砸开,露出冰下那柔弱的湖波。她越来越恐惧,恐惧这种暴露所引来的后果。这是上天给她的考验?还是又一次的惩罚?

 “你累了吗?”他温和的声音从她的⾝下传来,让她一震,心中那本已碎裂的冰面又多添了几条裂纹。

 “不累。”奇怪,其实这句话应该是她问他的,毕竟负重的人是他,而自己只不过就是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背上,如此而已。在与他相识的这些天来,他总是以一种关怀的口吻语调与她讲话,是天使然,还是因为这是他待人的准则之一?

 她想的越多,心绪越,而这份纷竟又被慕容如风察觉了。他关切地问道:“你的呼昅怎么这么急?是不舒服吗?”

 “没事。”她怕被他察觉了心事,掩饰地转移话题:“再走一段,应该就可以出⾕了。”看山路越来越平坦宽阔,坡度斜起,这应是出路没错。

 但是,事实却出乎他们的预料。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停了下来:在他们面前是一堵山,⽔流从山上倾斜而下,流⼊山⾕,山势陡峭,⾼耸⼊云,以他们二人现在的⾝体状况来看,上去并不容易。

 “怎么办?往回走吗?”慕容如风问。

 冷若烟环顾了一下周围,道:“放我下来。”慕容如风依言将她轻轻放于地上。两人并肩坐在山脚下,慕容如风并未显出任何焦虑之⾊,仍旧从容地笑着:“看来我们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

 冷若烟仰望那山,淡淡道:“也许我们会困死在这里。”

 慕容如风一愣,随即又笑了“我不信我们的命会这么短。”

 “如果我们的确短命呢?”冷若烟反问,心中却纳闷自己为何会变得像个碎嘴婆般讨厌?

 慕容如风优美的型轻挑其一个优美的弧度,好像“生死”二字对他来说全无意义“我相信士为知己者死,应是无怨无悔。”

 又来了,他的多情和一厢情愿。冷若烟有时真恨他的温柔和那些甜言藌语,它们撩拨着她的心,令她越来越不像过去的自己。男人啊,就是靠这些手段惑住女人们的吧?娘当年也是被这些甜言藌语毒害,落得最终精神崩溃,客死他乡的下场吧?为什么男人和女人们都如此热衷于玩这种情场游戏?又为何最终心碎断肠的永远只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她努力抗拒着从慕容如风那里传递来的那份对感情的热望与梦想。但每回抗拒的结果,似乎不仅是徒劳无功,而且还导致了更多情感的反叛、惘和深陷。

 “年轻人,是不是有⿇烦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格男子的声音。

 冷若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握剑,慕容如风则很欣喜地马上应道:“是啊,想出⾕,可是却找不到出⾕的路。”

 从西边的一个小山包后绕过来一个中年男子,装束简朴,看不处时附近的住户农家,还是什么世外⾼人。这男子渐渐走近,看他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体态较瘦,面容清矍,气质颇为不俗,慈眉善目地不像什么坏人。但行走江湖,任何人都是需要提防的对象,冷若烟还不待他走近,就先用面纱遮住了脸,不愿给他看见自己的真面目。

 中年男子走到两人⾝前,先是好奇地问道:“二位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慕容如风回答:“不小心,失⾜掉下来的。”

 “哟,从那么⾼掉下来都没摔坏?”中年男子更是惊奇。

 还是慕容如风回答:“我朋友摔伤了脚。”

 中年男子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冷若烟的⾝上“这位姑娘似乎不太喜理睬人?”

 冷若烟只是瞪着他,严密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男子看出她心里所想,笑道:“我可并无任何的恶意,只是想帮帮你们。”

 “请问您如何称呼?”慕容如风客气地问。

 男子又笑了“萍⽔相逢,何必拘泥于世俗,非要问清姓名,我姓方,你只要叫我一声‘方伯’就行了。”

 “方伯,您可知道从这里出⾕的路?”

 那个自称“方伯”的人摇‮头摇‬,道:“从这里出去可难了。这里四面环山,无路可寻,出非你有飞天之术,否则就是进得来,出不去。”

 “你没出去过?”冷若烟突然冷幽幽的开口。

 方伯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似在追忆什么往事“我已经有二十年不曾出去过了。”

 “哦?是吗?”慕容如风有些讶异,沉昑片刻,又问道:“方伯不出⾕,并非出不去,而是不想出去,是吗?”

 “你从何处得知?”方伯大吃一惊,显然被说中心事。

 慕容如风笑笑“只是随便猜猜,直觉而已。”

 “难得你年纪轻轻竟如此聪颖,山河代有才人出,看来这二十年间,尘世上已然改变许多了。”

 “万物皆变,无一例外,方伯又何须为这难以把握的世事慨叹。‘时过境迁’所指的未必就是什么坏事。”慕容如风的娓娓道来令方伯的表情越来越舒展“年轻人,我真是很欣赏你,既然你我如此有缘,我也不妨给你指条明路。”

 慕容如风大喜,站起来抱腕一礼:“多谢方伯。”

 方伯指着前方道:“往东不多远,有株杏树,杏树所处的山壁上有条长藤,是山中的猴子攀援摘果的重要途径,倘若你们的轻功够好,应该可以出去。”

 慕容如风听罢,马上背起冷若烟,问她道:“咱们这就走吗?”

 冷若烟“嗯”了一声,指点道:“右边。”

 慕容如风刚移步,有被方伯叫住“怎么?你还不认得东西南北?”

 慕容如风回⾝答道:“我目力不变,只好请她代劳了。”

 方伯不可思议的重新审视他半天,感慨地说了一句:“逃谑英才啊!”慕容如风无所谓地一笑,背着冷若烟往右行去。走的远了,那方伯又在后面遥遥呼唤:“年轻人,倘若有缘,我们还会见面的!”

 慕容如风回了一声:“但愿!”随后又对冷若烟道:“看来这位老伯最近会出⾕,只是不知困扰他心头多年的心结又是什么?”

 冷若烟“哼”了一声算作回答,慕容如风又道:“人家好心给咱们指了出路,你也不谢一声?”

 冷若烟冷冷道:“还没真的出去,怎知他话中真假。”

 “我信他不会骗我。”慕容如风答得很自信。

 冷若烟又“哼”了一声“人心向背,你焉能揣测?”

 慕容如风回应:“待人以诚是做人的本。”他顿了一下,再道:“你别总是将⾝边的人都看作敌人,这对你不好。”

 不知道是冷若烟懒得反驳,还是听了他的话意有所动,总之这一回她没法活也没说话。

 事实证明还是慕容如风对了,在一株杏树旁边,他们果然找到了那条长藤。他们将那条长藤拴在彼此的上,互相帮助共同努力,终于翻出了这片山,重回“人间”

 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经过了这一场风波,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已经有了极其微妙的进展。

 进⼊到最近的一座市镇,冷若烟就先买了一辆马车,因为她不喜有像车夫这样的第三个人时常跟在自己⾝边,而若让慕容如风这样一直背着她,即使他的⾝体撑得住,也必会因太过招摇而引来不必要的⿇烦。虽然她暂时伤了脚,但手还可以动,赶车是不成问题的。

 就这样同乘一辆马车,走走停停,他们渐渐进⼊了陕西省的地界,距离他们的目标已越来越近了。同时,在慕容如风的照料下,冷若烟的脚很快也好了。

 “若烟,你为什么要当个杀手?”不知从何时起,慕容如风开始直呼起冷若烟的名字,她也并未让他改,因为整天听他“姑娘”、“姑娘”的叫也很刺耳,倒不如这样舒服些。

 她坐在车前,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有很多人该死。”

 慕容如风皱皱眉:“一定要用死亡来解决问题吗?”

 “是。”因为这种方法在她眼中最有效也最迅速。她虽杀了很多人,但从未后悔过,因她坚信自己所杀之人都是该杀之人。

 慕容如风蹙紧了眉头“人命在你眼中这么不值钱吗?”

 “有些人的命是的。”她实在懒得与他探讨人命的价值所在,像他这种生活在藌罐中的公子哥,本不知道人能丑恶到什么地步,慕容如风満脑子都是“吾待人佳,人桓复待吾佳之”的这种单纯思想,幸亏他不用独自一人闯江湖,否则恐怕被人卖了还不知道价儿呢。

 “若烟,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再杀人了?”慕容如风仍不放弃说服她。

 冷若烟眉骨一沉,冷幽幽道:“恶徒不止,剑锋犹利。”

 她的手忽然勒住了马缰。车停住了。慕容如风以为她在为他刚才的话而生气,轻唤一声:“若烟,你在生气吗?”

 冷若烟笔直地看着前方,沉下声音:“这条路很怪。”

 “哦?有什么怪的?”慕容如风安然地坐在车中,不知为什么,从刚才起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周围正有一种悉地气息在向自己靠近。

 冷若烟仍在看着前方,不解道:“我明明记得刚刚我就已路过这里,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有绕出去?”

 慕容如风在车中问道:“这里可是有很多树?”

 “树?有一些。”

 “它们都各处在什么样的方位上?”

 “方位?”冷若烟凝眸看去,细数道:“正前方有三棵,东北方两棵,东南两棵,西北两棵,西南三棵。三棵成‘品’,两棵为‘一’字形。”

 慕容如风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口中偶尔还会念出几个字:“伤、景、惊…嗯,南方应为休,北为死…乾、离、坎,西为震…”他沉昑了很久,忽然道:“若烟,咱们得下车了。”

 “为什么?”难道这些树有玄机?

 慕容如风了然而自信地笑道:“这里是个阵势,不懂阵法就会被困其中,一辈子无法走出,要破这个阵法并不困难,只是必须弃马弃车,徒步而行方可。”

 冷若烟也下了车,相识这么久,对他自有份信任。

 慕容如风牵住她的手,道:“你要跟紧我,看我的步伐路数,一步也不能错。”

 于是两人开始徒步而行。慕容如风的走法很怪,并不直走,而是东一拐,西一拐,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却像是有双明目一样,总是撞不上那些似生长得杂无章的树木。

 冷若烟与他牵着手,紧紧跟随在他的⾝侧,按照他的步路而行。

 很快,两人便走出了那片怪异的树林,又上了大路。

 站在林边,冷若烟回头看去,皱眉道:“这阵会是何人所摆?”如此玄妙,若非有慕容如风在⾝边,恐怕她自己真会困死其中。

 慕容如风却笑而不答,似乎早已知道答案。

 此刻,从二人的后方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大笑声,并似乎在对另一人道:“怎么样,老六,我就说如风一定能破你这个阵法吧?”

 顺着声音,从后面的树林中踱出两名男子,左边之人看似年长,右边之人一脸得意的笑,两人俱都是相貌俊逸,气度⾼雅,锦袍华服,悬长剑。

 冷若烟暗自心惊,以她的功夫阅历,竟没发现⾝边有人跟踪,观其容貌,听其话音,莫非这二人是…

 果然,只见慕容如风笑道:“六哥,八哥,没想到你们竟是一齐来的?”

 年长的那位名叫慕容玄,在慕容家行六,以擅长奇门遁甲、易经八卦而著称;年轻的慕容南,排行第八,犹以轻功和剑术见长。

 只见慕容玄无奈地笑道:“这本是我是新制的一套阵发,原本想你起码要花两个时辰才破得开,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你就出阵了。真不知是我这套阵法过于简单了?还是你如今在阵法上和我相较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慕容南在旁哈哈大笑道:“如风,你可不知道,你六哥之前给这个阵法起了个特唬人的名字,叫什么‘神行变幻九曲八卦连环阵’,还说是旷古绝今,⼊者必死。没想到头一个就让你给破了,哈哈,这下老六你可就惨了,我看你这什么‘小诸葛’的名号只有扔到臭⽔沟里去了。”

 慕容如风却道:“其实这阵法的确称得上玄妙,我想除了咱们慕容家人,外人还是破不了它的。说到底,要先谢谢八哥,若非你苦心教我‘幻影神行’的步路⾝法,我也是出不来的。”

 慕容南斜眼哼哼一笑:“说到外人,刚刚好像就有一个‘外人’不是就平平安安地走出来了吗?”

 慕容玄走到他二人面前,郑重地对冷若烟道:“冷姑娘,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现在整个慕容家的人都已出动寻找如风,我们设下这个阵法的本意也是为了要留住你们,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如风到这里来,也不想知道你们究竟要到哪儿去,我只想带如风回山庄去见爹娘,我想那里对他来说才是最‮全安‬的。”

 冷若烟轻蔑地冷笑:“你们都以为是我把他带跑的?”

 “难道不是吗?”慕容家特有的反问式语言。

 “不是。”这回回答的人却是慕容如风,他正⾊对二位兄长道:“是我她带我走的,因为我们要一起去找样东西,我早就已经成年了,我想我应该有出游的自由吧?”

 慕容南急道:“如风,不是我们不让你出门,而是要看和谁一起出门?你若想玩,或是找什么东西,跟家里说一声,无论是我,还是老五、老六,或是你七妹,都可以陪你嘛。”

 慕容如风沉着脸:“我想我也有选择游伴的权利吧?”

 慕容玄瞟了冷若烟一眼,问道:“你认为冷姑娘便是你游伴的最适当人选?”

 “是。”慕容如风的口气也強硬起来。

 冷若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恍若置⾝事外,忽见慕容南悄悄地伸出手指,似要点慕容如风的⽳道,她还在犹豫该不该阻拦,却慕容如风灵巧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他的手,嗔怒道:“八哥,你若这么強人所难可别怪小弟要翻脸了。”

 慕容玄⽩了慕容南一眼,讥嘲道:“你教的好功夫啊。”

 慕容南偷袭未成,也正在生气,又被慕容玄抢⽩,气更大了,叫道:“说到教功夫,咱家谁没教了他两手,何必单单说我?”

 慕容玄悠悠道:“因为你教得最多,你那份他也学得最精,我看搞不好再过个三两年,你连他的⾐角都捞不到了。”

 慕容南急了,大叫道:“老六,你今天成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是又怎样?”慕容玄如在玩火。

 冷若烟听着却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两个大男人吵起架来如同孩童逗嘴,正事全忘得一⼲二净,竟拣些⽑蒜⽪的小事吵,真不知他们是如何混到今天这份人人敬畏的地位的?

 慕容如风劝开二人:“六哥、八哥,别吵了,无论我的功夫是好是坏,总不是用来对付自家人的。今天只要你们肯放我们一马,改⽇我回庄一定会向大家赔罪的。”

 慕容南不解道:“如风,你怎么这么认死理儿?有什么事重要到竟连家都可以不顾了?你到底要去哪儿?找什么东西?”

 慕容如风垂首道:“恕小弟不便明言,只请两位哥哥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一路行来,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吗?”在这个问题上,他多少说了点假话。

 慕容玄拧紧双眉,对他的话有些不信:“真没出什么事吗?凭冷姑娘如此地‘声名显赫’,此行应有‘奇遇’才是呀?”

 冷若烟仍不睬他,对于他的讥讽只当没听见,倒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冲着慕容如风的面子不想和他们起冲突。

 慕容南与慕容玄对视一眼,似在互问下一步的对策,慕容玄思忖片刻,率先让步道:“要不这样吧,让我和你八哥送你一程,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等你办完事后再送你回家,这样如何?”

 慕容如风为难地冲冷若烟低询道:“若烟,你说呢?”

 冷若烟此时才徐徐开口:“别妨碍我做事。”这是同意了。

 慕容如风颇为惊喜,没料到她竟会同意,他悄声在她耳边保证:“他们不会给你添⿇烦的。”

 一旁的两位公子见他二人彼此的举止称呼竟如此亲呢,不由得对视一眼,同时皱起了双眉。

 丢弃的那辆马车又被找了回来,慕容玄与慕容南都有马,慕容如风与冷若烟仍同乘于马车中。

 四人同行比起两人同路时彼此显得更冷漠疏离,冷若烟的话也更少,曾经略有显露的温柔也重新封回到冰山中去了。但她的心弦却不能同眼波一样再回复到最初死一般的沉寂。

 距离目的地越近,就意味着她与慕容如风的分手之期即将到来。她早就知道这短暂的平和与安详终会离她而去,与其在离别时痛苦,倒不如早一些剪断那烦心纷又莫名其妙的丝,受伤不是人人都有勇气面对的,即使像她能忍受各种病痛的‮磨折‬,也仍无法承担“心碎”二字带来的后果。

 她在想些什么?几时慕容如风竟会使她心碎了?简直可笑。她与他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个暂时的同路人,一颗流星而已。

 她胡思想着,颈后又传来慕容如风低低地声音:“到了那里,先陪我去趟三姐家,好吗?”他的三姐几年前远嫁到这边,唯有偶逢重大节庆⽇时才会回家一趟。他轻声解释道:“从小三姐最疼我,我这一次总不好过其门而不⼊吧?”

 “你去,我不去。”冷若烟冰冷地声音在告诉慕容如风她不想同任何人见面。

 “那我去一下就回来,你在客栈等我。千万别自己先走了。”慕容如风实在担心以她的格脾气搞不好会独自行动而不告而别。

 “嗯。”她惜言如金却已做出了保证。慕容如风⾼兴地朗声对马车两侧的慕容玄及慕容南道:“六哥、八哥,这里离三姐的家还差多远的路程?”

 慕容南因曾去过三姐的家而应道:“大约还有一天的路程吧,怎么,你要去三姐家吗?”他心中疑惑,这难道会是如风此行的目的地吗?应该不是,否则他便不会总对所去之地,所办之事守口如瓶了。

 慕容如风点头应道:“路过总要去看看的,一年不见三姐,不知她怎么样了?”

 “那就去看看,反正她现在肯定正在家闲得发慌,若见了咱们一定会又惊又喜地合不拢嘴的。”慕容玄也随声附和,看了一眼冷若烟,又戒备地问道:“冷姑娘可是要同行?”心中却在猜测她是不是为了要杀什么人才专程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慕容如风代答道:“若烟不会去,她会留在客栈等我们。”

 不同路?慕容玄与慕容南在马上对视一眼,真不知冷若烟在搞什么把戏?总之,要小心防着她就是了。

 进⼊天⽔,便等于踏进了西域的土地,慕容玄先提醒大家道:“此地是幽罗城的地盘,我们多少要小心一些,做事别太招摇,以免招惹上不必要的⿇烦。”

 慕容南瞟了冷若烟一眼,漫不经心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怕有人杀人弄剑的习惯了,一天不见⾎便会手心难受。”

 冷若烟一抬眼,眸中放出两道人的寒光,刺得慕容南也是一泠。不回嘴并不代表她软弱,若真把她惹急了,那后果恐怕就不是慕容南所能想象的了。

 一双温暖的手又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慕容如风沉静而坚定地再一次对她要求:“等我回来,不会耽搁太久的。”

 “我住静仁居。”刚刚她已先独自定了客房,一会儿她会先去打听有关优昙花的事情,对所要办的事速战速决是她一贯的作风,尽管这一回她并不真心期望事情会办得太顺利。

 “我走了。”留下一个微笑,慕容如风与两位兄长同行而去。

 冷若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忽幽幽轻叹一声,转⾝去办自己所要办的事了。

 慕容如风的三姐慕容燕,四年前远嫁到西域这里,其夫是当地有名的一个富商,无论人品,武功,家世都堪佩慕容家的女婿头衔,虽嫁到异地,但夫二人琴瑟合鸣,生活美満也实属难能,堪称人人羡慕的一对佳偶。

 这天慕容燕正坐在府中写家书,不料有仆人来报,说门外来了三名慕容家的人,令她惊喜过望,忙举步出,一见来人,更是惊叫道:“六弟!八弟!九弟!你们怎么会来?”

 慕容燕生豪放,无一般女子的世俗之态,见了他三人⾼兴地上前相拥,如兄弟般无拘无束。

 慕容南先大笑道:“三姐,一年不见,你好像又胖了不少啊?”原来慕容燕因⾝材较为丰満,一直视“胖”为大忌,但慕容南最爱拿此事与她调侃,为此二人拌嘴不止一回,几乎成了慕容家的一景,只可惜自从慕容燕出嫁后,这种逗嘴的⽇子就很难再见了。

 果然,慕容燕一捶慕容南的肩膀,笑骂道:“一年不见,你的嘴还是那么恶毒,没点儿老成样,难怪至今仍讨不到老婆。”

 慕容玄忙道:“三姐你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把我们这些没成家的全骂进去。”

 慕容燕笑道:“那是你们活该,个个眼⾼于顶,说什么非绝世女子不要,才会错过那么多的大好姻缘。”秋波一转,看到一直站在旁边,安静地微笑的慕容如风,心中大升怜意,口气也温柔下来:“如风,你最近过得可好?”

 “很好,谢谢三姐关心,其实如风一直也很惦念三姐的。”慕容如风从小与慕容燕感情甚笃,今⽇重逢也实在很⾼兴,只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会将悲喜太形于⾊的人。

 慕容燕轻抚着他轮廓俊美的脸庞,宠溺地笑道:“这一年里你似乎又长大不少。”

 慕容南在旁边怪笑道:“老六,我说三姐最偏心吧?她的眼里只有如风。”

 慕容燕扬眉道:“怎么,不服吗?本来你们兄弟几个中,就属如风最俊又最听话,我多疼他一些有什么不对?你眼气呀?”

 慕容南忙摆摆手,強忍住笑:“不眼气,不眼气,难怪如风总乖巧‮存温‬地像个女孩子,恐怕都是你们宠出来的。要果真如此,我宁可你们都不正眼看我,免得也被你们‮教调‬成娘娘腔。”

 “八哥。”慕容如风有点儿生气了,没有几个男子会允许别人随意诽谤自己的男人形象的。

 慕容燕却反驳道:“这老八你就错了,如风可并不是没有男子气,只是他更优雅温柔一些,不像你们这么爱⽑燥,说不定有那么一天,如风动起男子气来会让我们都吓掉下巴的。”

 慕容南不再嘲讽了,其实凭他们对慕容如风的了解,有谁会没有看出这一点呢?如风是那种不惊则已,一惊则要动天下的人物,只不知这一“惊”会在何时,何地,为何事出现罢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只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总不会真是专程来看我吧?”慕容燕也是个聪明人。

 慕容玄道:“我们是陪如风来的,其实我和老八都不过是如风的保镖而已。怎么,难道你没收到大哥的飞鸽传书吗?”

 “飞鸽传书?没有啊?出什么事了吗?”可能是由于慕容燕住得太远,慕容雄怎么也没算到慕容如风会到这边来,所以竟未发任何讯息给慕容燕。

 慕容南先行解释道:“如风这回是离家出走,我们找了他一个多月才把他找到。”

 “离家出走?”慕容燕吃惊地问:“如风,是真的吗?”

 慕容如风淡淡一笑:“八哥说话虽然夸张了一点,但若一定要将我自己出门扣上‘离家出走’的帽子,我也只能承认。”

 “如风这回可不单单是‘自己出门’这么简单,他还带了个同伴,说起他这位同伴的大名,可能三姐你也听说过。”

 慕容燕奇问道:“是谁?”

 “冷若烟。”慕容南严肃地念出这个名字,以为慕容燕一定会大惊失⾊,却见慕容燕先是惊异片刻,显得很是不信,转头向慕容如风求证:“如风,真是冷若烟?”

 慕容如风平静地回答:“是的。”

 慕容燕沉寂了一会儿,继而竟⾼声大笑道:“如风,刚说你不是个没有男子气的孩子,你就做出这么一件惊逃诏地的事儿来,你可真是了不起!”

 慕容玄及慕容南都不解地看着她,慕容南叫道:“三姐,你还纵容他?”

 “不是纵容,是佩服。”慕容燕对慕容如风笑道:“如风,你真是有胆,三姐服你了。”她又问道:“那,冷姑娘现在人在哪里?我很想见见她。”

 “若烟不爱见人,住在外面一家叫静仁居的客栈里,回头我可以帮你引见。”见三姐如此通情达理,慕容如风也很⾼兴。

 慕容燕多少还是有些不解:“你怎么会和冷若烟走到一起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慕容如风故意卖了个关子。

 慕容燕也不急于追问,便道:“那好,咱们回头再说,既然来我这儿了,三姐作东,先给你们接风。”

 慕容如风惦记着独自留在客栈中的冷若烟,本想拒绝,但碍于三姐如此热情,还是将推拒的话暂且放下了。

 宴席很快便摆了上来,由于三姐夫出外做生意未归,便由慕容燕作为主人招待他们。

 席间,趁众人正聊得⾼兴,慕容如风故作随意地问道:“三姐,还记得上回你曾送给我一包优昙花种吗?”

 “当然记得,那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搞到的。”

 “那花种很难弄吗?”这一点慕容如风并不知道。

 慕容燕不时地为慕容如风布菜,感叹道:“何止难弄?上一次我之所以未告诉你它的出处,就是怕你知道它的珍贵后就不肯收了。”

 “真有这么难?”慕容南和慕容玄的‮趣兴‬也被勾起来了。

 “那是,一般的花种,就算再珍贵,凭咱们慕容家的财力,万两⻩金求其一株应该还不是什么难事,但这种优昙花虽生长在此地西域境內,却不是寻常人所能见到的。它本是幽罗城的镇城之宝。”

 慕容燕的一番话令在场诸人都十分惊讶,尤其是慕容如风,他实在没料到优昙花会是如此珍稀的花种,但“幽罗城”这三个字的涵义对他来说也很陌生。

 慕容玄与慕容南是久行于江湖之人,对幽罗城自是知之甚详,都惊问道:“既然这花种这么难弄,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慕容燕得意地笑道:“这要多亏我夫家与上任幽罗城主有些往,我知道如风爱花,又知道幽罗城中有这种奇花,便修书一封给现任城主,问她能不能送我一包花种?没想到幽罗城很快便派人将花种送来,君碧幽还亲自回信说愿与咱们慕容家好,成为朋友。”

 “君碧幽?”慕容如风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

 慕容南解释道:“她便是现任的幽罗城城主。”

 “哦。”

 慕容燕问道:“如风,那包花种你后来种了吗?”

 “种了。”

 “花长得如何?”

 “很好。”慕容如风不忍将花圃被毁之事告诉三姐,怕她伤心失望,尤其是在得知优昙花的得来竟是如此不易之后。

 很快,大家的话题又扯开了,慕容如风看似平静,其实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天黑时,慕容如风叫三姐家中的一位仆人悄悄带他到静仁居,找到了正在那里的冷若烟。

 “我今天从三姐那里听说优昙花原是幽罗城的镇城之宝。”慕容如风先讲出自己所知的事。

 冷若烟却淡然道:“我已经知道了。”刚刚⽩天她四处打探,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虽不免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妨碍她找花的初衷及行动的决心。

 “你还是要去吗?我听三姐和八哥他们的口气,似乎幽罗城是个很不容易接近的地方。不过三姐好像和幽罗城有些情,我可以找她相帮的。”

 “我不要别人帮。”又是老话重提。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慕容如风主动问道,谁知冷若烟却冷冷道:“我自己去,你不要去。”

 “为什么?”慕容如风不解“不是说好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一起行动的吗?”

 “你会拖累我。”她简短的一句话既冷酷又‮忍残‬,毫不留情面,一下竟将慕容如风说得呆住了。迟疑半晌,他轻问道:“在你眼里,我真这么无用吗?”

 “是。”又一个‮忍残‬的字音,似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她又道:“这一路你给我添了多少⿇烦?先是生病,然后我和慕容萍比斗,后又被莫霁傲打下悬崖,险些没了命,再扭到脚,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有你?”似乎还不够尽兴,她又在末尾加了一句:“你简直是个灾星!”

 慕容如风沉默而忍让地静听着她训斥,那表情又一下触动了冷若烟強硬起的心肠,故作淡然道:“你先回你三姐家,我拿了花种会给你送过去,到时候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和如故却带着了然:“这才是你让六哥、八哥留下来的原因。”

 “什么?”她一阵心慌。

 慕容如风缓慢而清晰地说道:“你怕我会再遇到危险,所以才让六哥、八哥留下来,以便可以随时保护我,你怕我跟你继续犯险会受伤,才不让我陪你去幽罗城。”

 他一语中的,几句话堵得冷若烟无言以对,好半天才強拾起一句:“你真会自作多情。”

 慕容如风轻轻‮头摇‬:“这不是自作多情,是聪明,我不会被你的三两句狠话给骗倒的。”他的一只手轻抚着冷若烟的脸颊,声音沉稳而坚定:“若烟,你别想甩掉我。”

 他的手,那么温暖,他的话,那么有力,她几乎感到一种窒息,一种痛苦与狂喜相庒迫的窒息感,在心灵深处,这种痛苦不断地菗搐,而那份狂喜却在他完美的笑容与风仪前开始沉沦。

 “我们走吧。”他的手又牵住她的。每每与他双手握,她的心痛就要加倍,而若放开手,另一种失落地伤感又几乎要将她全部呑没。

 冷若烟绝望地叹息,这种痛苦要到何时才能解除?

 趁着夜⾊,慕容如风与冷若烟按照已打探好的路线前往镇郊的幽罗城。

 就在距离他们大约两百公尺以外,慕容南与慕容玄却在悄悄地尾随。

 “老六,你真觉得我们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慕容南一向自视甚⾼,还从未做过背后盯梢这种事儿,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慕容玄道:“当然,如风既不肯告诉我们他和冷若烟来这里⼲什么?又不肯与我们同行,我们就只有这样办了。否则倘若如风出了事,我们就再没脸回山庄了。”

 “那也不用跟得这么远吧?天这么黑,哪儿还看得见呀?”

 “这话真是多余,先不提如风那耳朵有多灵,就凭冷若烟这个老江湖的阅历来说,我们只要再近个几十尺便难保不会被她察觉。”

 慕容南无奈,只有继续悄悄跟随。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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