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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沈维刚终于处理完一长串公文,站起身来伸伸懒。思绪一跳严肃的课题,脸庞霎时有抹浅笑。他看向一门之隔的客厅,兴冲冲地往外头走去,其急迫程度就好像被罚写完功课才可以外出玩耍的孩童,只差没有飞奔而出。可是,他一到了客厅,却又突然蹑手蹑脚前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戏谑的玩兴,轻柔地走到伊人身后,猛地从她背后环身一抱,紧贴着她的脸庞报告:

 “我忙完了,可以出来了吧?”

 原来他真是被罚待在书桌前“写功课”只是他都已经自个跑出来了,还讨饶地请示未免迟了点。

 “可恶,你吓着我了。”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高孟庭拍打着他那一双结实双手,以被吓着的惊慌。这个平常正经八百的大男人在家里皮得像个小男孩。

 “真吓着你了?那我可罪过了,来,我帮你收收惊。”

 “少来了!”高孟庭拍掉他那只又伸过来的“手”“你是不是又来闹我了?真的忙完了吗?”

 “嗯,在你严格监督之下,已经迅速确实地完工了。”

 这可不是他耍嘴皮子,而是事实。他俩原先是一块在他的大书桌前各自忙自己的事,可是,对于有佳人陪伴的沈维刚来说,每当瞄见高孟庭就忍不住又凑近一点,想看看她是否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其热心程度让高孟庭大呼吃不消,使她根本无法好好看完一本服饰型录,教她哪来的灵感决定采购式样。偏她怎么婉言相拒、摆脸色给他看,沈维刚还是热诚依然地“婆”到底。总而言之,只要她在他看得见、摸得到的地方,他就无法静下心,连带的她也甭想静下来。所以高盂庭只好强制规定,他们俩一人一边,各看各的;否则,他一定是帮她出完生意,送她回家后,再回来熬夜加班。

 这点高孟庭可不容许。他又不是铁打的,哪能如此操劳,就算他现在年轻有本钱挥霍体力,她还是不许。因为…她会心疼?这…高孟庭可不会承认。尽管沈维刚一再说她是他的“管家婆”她仍坚称只是“基于朋友道义”绝无掺杂其它感情因素;即使她的说法不变,在沈维刚看来,她已经退到最后一道防线,现在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反正,她现在已经答应他的邀请“三不五十”陪他回家坐坐,让他享受点“家庭温暖”只要再这么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他再也不必送她回家,因为到时…他家就是她家。

 “既然忙完了,喏,坐会,我去泡咖啡给你喝,而你则先帮我看看那几套做记号的衣服适不适合摆在我店里。”说完,高孟庭丢给他那本研究了半天的服装型录。这是他的“课后”娱乐。

 看着高孟庭走向厨柜的身影,沈维刚足地靠在沙发椅背上,欣赏她的一举一动,连她代的任务都忘了;不过无妨,他可以等她回来时再跟她一块儿研究讨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趣多了。

 接过高孟庭递给他的蓝山咖啡,沈维刚轻啜一口,只觉口感似乎更香醇,要比他喝过的任何咖啡要好多了;这里头添加了浓浓的爱意,是别处没得卖的。

 “怎么你连看都没看吗?”高孟庭瞧见那没动过分毫的型录,不解地问道。

 “我在等你坐下来一起研究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还不忘拍拍他身旁的座位,提示她得坐近点。

 她闪着狡猾的笑容走过去,大方地一骨碌地坐下。就在沈维刚凑近前,她突然扔个大抱枕挡在两人之间。“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哦?谁不安全了?不会是我吧?”

 “是又怎么样?你不服气吗?”高孟庭霸道地说。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对他确有分异常的情愫,但在和林宇辰闹了那离谱的笑话后,她不知这算是爱情或友情;虽然他一再或明或暗地告诉她,他对她千真万确是男女间的情意,可是不算真正谈过恋爱的她宁愿维持原状,等到哪天确定这是场“天雷勾动地火”的爱情故事,那么她或许能坦然地接受他;毕竟他实在有太多选择了,没道理一定要选中她。

 说到底她仍然怀疑他对她的感情。她和林宇辰那场没有开始也称不上结束的恋情,虽并未对她造成伤害,可是与沈维刚的这一段,她却是忐忑不安。也许这才是恋爱的感觉,那种怕失去的彷徨不安,所以,她消极地以为只要不去承认,那么当他们的这段情逝去时也许就不会心伤。

 “我怕死了哪敢不服气,不信你摸摸看,心跳得好快。”被大抱枕占了他在高孟庭身旁位子的沈维刚,犹不死心地拉着高孟庭的柔玉手到他怀。

 斑孟庭挣脱开去,拿起抱枕朝他身上砸。“你这种人还会怕啊?那天下的人都是胆小表了,真不害臊。”

 可惜他俩的实力差太多了,所以纵有抱枕当武器,高孟庭仍拼不过硕伟的沈维刚,没两下就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横眉竖眼地警告他“君子动口不动手”;可惜沈维刚愈来愈喜欢当个“小人”了,不放就是不放,让高孟庭拿他无可奈何。

 “快放手,我要工作了。”她继续叫嚣着。

 “工作?你不是也做完了吗?”沈维刚指着桌上那被她翻了又翻的型录道。

 “你管我,我要再看一次不行啊?”

 “好啊,要看我翻给你看。”他仍不放松地空出一手拿着型录,真的动手翻给她看。两个人挤在张沙发椅上“纠不清”尽管高孟庭一再抗议,他仍乐在其中地不愿放手。

 “喂,你听,有人在按门铃,快放手。”高孟庭突然静下来,看向门口。

 “电铃?这么晚了有谁会来?是隔壁的吧?不然就是按错了。”沈维刚决定不理会这铃声。家里的女佣早上才会过来,而现在是晚上九点,还有谁会来打搅他?所以他直觉是找错地方了,不想为个冒失鬼放弃这浅浅的温存。

 “是吗?你听,好像有人在开门,会不会是小偷?”她仰起脸怀疑地问。

 “傻瓜,小偷现在就出门干活不嫌太早了吗?再说这儿的保全措施做得很好,不会有问题的。我看一定是哪位喝醉酒找不到家门口开错门了。放心,他打不开的,别管他。”

 不过,老天好像存心跟他做对似的,他愈说不会的事就愈是容易发生,所以当门“伊呀”地打开时,仍圈抱着高孟庭的沈维刚着实吓了一跳,而高孟庭惊讶的程度当然不亚于他。

 “奇怪了,维刚的车子在啊,怎么没人开门呢?”

 当沈力仁夫妇进门后,吃惊的不止是沈维刚二人,应该是在场的四人全愣住了。沈力仁和戴虹惠自是不敢相信沈维刚竟然抱个女孩坐在沙发上,虽然他们衣冠整齐,不像做了什么“坏事”可是这仍是沈维刚友以来最大的尺度;而高孟庭则对面前眼的女士感到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沈维刚的公寓?还有这位男士又是谁?他俩为何能进入沈维刚“防卫森严”的公寓里?其实理由很显明,因为他们有钥匙,那为何他们会有沈维刚住处的钥匙呢?高孟庭将疑惑的眼神转向沈维刚。除非他们早就认识了,而且关系匪浅。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爸爸?妈妈?高孟庭瞠目结舌地仰望着同样瞅着她瞧的沈力仁夫妇。那位高雅妇人是沈维刚的母亲?那她到她店里为的是…千百个念头在高孟庭脑海盘旋。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的特意安排?

 “我们可以先进来…坐下吗?”可怜,做老爸的还要跟儿子讨个位子坐。

 发觉沈力仁盯着他俩黏在一起的坐姿,半坐卧在沙发椅上的两人这才惊觉他们俩竟然愣得“忘了分开”到这会还纠不清呢。当下,高孟庭恍如被高电电着似的弹跳而开,而沈维刚也松开了强力锁紧的双手。

 “当然,你们请坐。”沈维刚走向前说道。

 看着缓步移近的沈力仁和戴虹惠,早已红霞满脸的高孟庭赶紧退到一旁,让位给沈力仁夫妇;虽微垂着头,但她脸上那责怪的眼神从未消减过。都怪沈维刚先是捉弄她,又直辩说是隔壁按错门铃,否则也不会害她尴尬得耳都红了;也许还让他的父母误会她是什么女子呢。想想她在这场合的角色满怪异的,高孟庭决定还是让他们一家人去聚聚。

 “伯父、伯母,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说着,她收给起搁在茶桌上的资料。这举动虽说仓猝突兀,但一直怕与沈维刚有更深层交往的高孟庭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说她落荒而逃也罢,说她不懂礼貌也罢,反正她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以免凭添莫虚有的揣测。

 “孟庭,你等等,你还没见过我父母吧?我帮你们介绍一下。”沈维刚原本想等他与高孟庭的关系更稳固后,才要带高孟庭回去见他的父母。现在既然已经见了面,干脆将这计划提前,让他们彼此熟悉对方;否则,要想哄高孟庭同他回家,恐怕还得费番工夫。不是有句话说“选不如撞”吗,也许今天就是个“良辰吉。”

 “是啊,高小姐,你别急着走,难得碰在一块,坐下来一起聊聊。”虽然沈力仁原先并未预期能这么早就与高孟庭来个面对面接触;但既已碰了面,就先行认识认识也好,毕竟他对她也好奇的。

 “伯父,你怎么知道我姓高?”她这会又发挥敏锐的本,直觉反应沈力仁言语间的语病。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而沈维刚方才只直呼她名字并未提及她的姓氏。从沈维刚惊见他们出现时的反应,她可以确定他们的出现亦大出沈维刚意料。

 想不到一开口他就出马脚,沈力仁直怨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没料到这个高孟庭年纪虽轻但耳朵可真厉害,钜细皆靡得连个小小细节都注意到了。看高孟庭与沈维刚质疑的眼神,教他不知怎么解开这僵局才好,总不能连客套话都未上场就老实招认,他已经派人把她的底细摸清楚了吧?

 “喔,那是我告诉他的。我与高小姐有一面之缘,她服务亲切又周到,所以在经过高小姐的店门口时跟他提起过。”戴虹惠见自己的老公不知如何圆谎,只好坦诚自个认得高孟庭;反正就算她不说,以高孟庭的记及对事情细腻的程度,十之八九还是会提到她。

 “妈,你见过孟庭?”

 沈力仁的反应已大出沈维刚意料,没想到他的母亲更厉害,不但知道高孟庭的名字,连她本人都见过了。这代表什么呢?要说是巧合打死他都不他相信,因为这当中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首先,沈力仁夫妇为何突然远从台北来探望他?还有,台中说起来也不算小,为何他们哪儿不去偏跑到高孟庭的店里头去?若说是去逛街正巧碰上的,哈哈!这理由太牵强了吧,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这一番推算下来,沈维刚英气人的脸庞霎时充满了不悦,个中缘由似乎已不言可喻,若不是高孟庭在场,他早已发飙,问他们究竟是何心态。

 “对啊,前几天我和你爸路过台中去看位朋友,想送他的女儿一件礼物,又不想到公司里引起騒动,所以就随便逛逛,刚好高小姐店里的服饰满别致的,所以就这么认识了。”戴虹惠解了自个丈夫的围,却陷自己于沈维刚那恼怒的眼光中。沈维刚不会就不相信他们的说词吧?她偷偷地瞄了沈维刚一眼,从他那未曾解冻的表情看来,他的意思是…信你才怪!

 “那么‘戴’是伯母娘家的姓喽?”高孟庭尽量维持口气的平稳柔和,不想显得咄咄人,像在审问犯人般。并不是为了留给沈力仁夫妇一个好印象,而是她自己的教养问题;尽管他们夫妇俩出现得太奇怪了,但在没有证实他们的居心之前,她总是个晚辈。

 “嗯,是啊。”戴虹惠痹篇沈维刚的眼光回道,回头又瞧了沈力仁一眼,可惜求助无门。

 他们这两个“老人家”怎么好像两个犯错的小孩,被这两个年轻人一人一句地问个不停,是年纪大了气势就差吗?还是他们今晚的运气不佳?出现的不是时候?这两个“少年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呢。

 “维刚,不先帮我们正式介绍一下吗?”沈力仁导入正题道。再这么被看下去,他们为人长者的尊严怕要然无存了。

 “爸、妈,这位是高孟庭,我的女朋友。”沈维刚大方地自作主张说道。在他心里不仅已认定高孟庭是他的女朋友,更是他未来的子。

 斑孟庭狠瞪了沈维刚一眼。他故意要误导他们?想造成事实?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有对策。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维刚的‘女朋友’,他老爱用简称,你们俩别把他的话当真了。”

 沈维刚毫不掩饰地介绍高孟庭,在沈力仁夫妇看来自是理所当然,并不足为奇,即使这是沈维刚第一次承认他有女朋友;倒是高孟庭紧接着否认,才教他俩面面相觑地不知所以。他们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他们又该听谁的?

 “女朋友也好,女朋友也罢,反正都一样嘛。孟庭,先坐下来陪我爸、妈聊聊。”沈维刚也马上祭出他的反击之道,不与她争论。反正事实胜于雄辩,他要以行动证明他俩的情匪浅;其实光凭沈力仁夫妇进门时瞧见的那一幕,他就有把握高孟庭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他一手揽着她的,硬她坐在他身旁,宛如已是夫般的亲密。

 沈维刚愈是要造成既定事实,高孟庭愈不肯让他如愿。虽措手不及地让他搂坐在一块,可她坐下后马上想移动身子保持距离,偏沈维刚锢的手让她动弹不得。她不顾那两位“老人家”的注视,双手齐下只想扳开他的手。

 这一幕看在沈力仁和戴虹惠眼里,只能以看“世界奇观”来形容。实在弄不懂他们俩这会又是玩啥把戏,刚才还口径一致地审问他们,现在竟然起内哄了?先是为了个称呼,紧接着是为了是否要坐在一块。在他们看来,好像是他们儿子硬要黏着高孟庭呢,不会吧,沈维刚会强人所难?不不!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沈力仁装做没瞧见他俩战的双手,迳自提起悬挂心头甚久的问题:

 “高小姐,算起来你和维刚也认识好几个月了,对他的家庭背景想必知之甚详,这会不会成为你们交往的…无形障碍?我是说你觉得我教养得还成功吧?没让他养成不良习或是豪奢之气吧?”

 沈力仁当然不能问高孟庭这是否是她和沈维刚父往的要素,否则肯定会被沈维刚瞪得无处容身。别瞧他虽是他的父亲,光从沈维刚这样护着她看来,她在他心底的分量有多重,他看得一清二楚。

 豪奢?高孟庭想起她和沈维刚初识时他请的那餐日本料理,那算不算是“豪奢”的一种呢?以他们的标准来看,那只是小意思吧。

 “看得出来伯父是位好父亲,也很用心在子女的教养上。我年纪还小本无权置喙,只能说他确实是位值得您骄傲的儿子,不过…”她睨了会沈维刚,他也正等着她的总评语。“他有时候太‘霸道’、太有‘主见’了。”

 这是褒扬或贬低他呢?沈维刚带着点无奈又笑不可抑地猛摇头。他当然懂得高孟庭为何有此一说,不过就是嫌他老着她,在“做掉”林宇辰后就窜位,自称为她的护花使者,还坚不改词。

 这点沈力仁夫妇自然无从得知,只是纳闷他们俩怎么一个板着张脸,一个却显得心情大好。若在往常,角色该颠倒过来才对;沈维刚周遭的女哪一个不期望得到他的青睐,只是今竟换了角色啦?

 不管怎样,看得出来高孟庭对这点好像不是很满意,戴虹惠很是为自己儿子叫屈。有主见有何不可,男人要挑起家庭重担,就该凡事有定见才行啊;更何况他们沈家家大业大,没点主张怎么领导众人。这一想,她就有了个主意试高孟庭一试。

 “高小姐,其实这该算是我们维刚过人的优点。他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事,排解不完的问题,不有点主见怎能站在部属面前发号司令;而且,光这点就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孩子欣赏他有个性呢;就算他没有家世做后盾,仍是个出类拔萃的俊才。也许你会觉得他霸道了点,不过这也是他从小训练出来,你的家境单纯难免不能体会。”

 “我知道他很忙,只是觉得他还是别把公司的那一套带到生活上来。下班就是为了要休息,何必时时刻刻紧绷着精神呢?我会这么说是因为伯父刚才问我对他的看法,所以我就照实说了。至于别人要怎么欣赏他,那就得问他们的意见了,也许他们有相似的家庭背景所以较能体谅他吧。”她原本还觉相谈甚,可是听到沈力仁和戴虹惠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们“沈家”的卓越不凡,她愈听愈不服气;虽不致直言反驳,但要她忍气声可也做不到。她总觉得他们的意思是,她连做沈维刚女朋友的资格都大有问题。

 “是吗?我看高小姐也很欣赏我们维刚才是,否则又怎么会上他这儿来,而且还…很络。”戴虹惠本想说他们两个人搂搂抱抱地状甚亲热,这要说“没关系”是骗人的吧?她敛了敛神续道:“虽然维刚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早不是小孩子,可是却一直没有个看中意的对象,所以,我和他父亲也不求什么门当户对,只希望他遇上个家世清白又相契合的女孩就行了。高小姐虽然家境小康,可我们也不在意更没反对的意思。只是,也不能像个剌猬似的,身为一个女孩家,还是温柔点的好。”

 “妈,你谈这做什么?孟庭不过是子直点罢了,你扯远了吧?”沈维刚眼见两个女人的战争似将于焉展开,头疼地忙打圆场。他可不希望他们俩才第一次见面就闹得不而散。

 可是,才安抚了一个,另一个又已经按捺不住了。

 “伯母,我们刚刚并未提到我的家境如何吧?为何你如此笃定我的家境小康呢?是我看起来就是小家子气还是少了娇气呢?我了解两位爱子心切的心情和苦衷,想必两位早对我下了番工夫仔细调查过,很可惜让你们白费工夫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想攀龙附凤,因此两位大可放心,不必再对我详加盘查。我和他过去没什么,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今天你们一家人难得见面,该好好聚聚,我先走了。”这一次,她点个头即朝外走,也不理会其他人讶异的眼光。

 “孟庭,你等等,我送你回去。”见高孟庭当真头也不回,话也不多说一句地转身离去,沈维刚忙头追上。

 “不必了,你父母难得来一趟,你去陪陪他们吧,我会自己叫计程车。”

 “这么晚了坐计程车不安全,还是我送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会注意自身安全的。”

 “听我说,我爸妈不是势利的人,我也不懂他们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说话句句带刺。也许是乍见你所以些失常吧,他们不是对你有成见,只是…”

 “只是护子心切?”高孟庭白了他一眼,替他接话。“我没生他们的气,如果换做我在他们的立场,也许我会做得比他们更烈。我不是生气,只是不希望他们误会,更不希望让人家称斤论两地品头论足,再说…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不是吗?”

 “你真的认为没什么?”

 沈维刚紧捏着她的手腕不放,持续加重的力道让高孟庭想忽略他的忿怒也难。可是,明知他已经发火了,她的答案依然不变。

 “对,我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再见,我要回去了。”

 前一刻他们还在他的公寓里打情骂俏,下一刻她竟翻脸不认人,否认他们之间那分浓郁情意。沈维刚不解地凝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酝酿着怒火。

 坐上计程车,高孟庭一脸决裂地看着窗外。他会伤心吗?她不知道,但她明白不这么说,她肯定会难过。明知是自欺欺人,但她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他俩都这么想,那么即使假的都会成为事实。

 她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么烈的反应,如果沈维刚在她心中不占任何分量,她又何必在乎沈力仁夫妇说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确实对他动了情,只是戴虹惠的话挑起她对豪门世家的逃避心理;虽然她不为自个平凡的家世感到遗憾,但面对沈维刚这种“大户人家”仍有种无形的压力。沈力仁夫妇虽说不在乎沈维刚女友的家庭背景,但若真不在乎,又何需对她来个身家大调查。说到底他们还是无法跨过门当户对这道鸿沟。既然无法跨过,她亦不愿浪费时间在缅怀、感伤上。勉强只会带来更多尴尬,她情愿放手。说起来她颇有自知之明不是吗?早提醒过沈维刚别当她是女朋友,这么一来,该是他们间最完美的结局,就这么…散了。

 目送高孟庭坐上计程车,面如寒霜的沈维刚这才回到房里,愤然地坐下,良久才开口道:“是洪秘书告诉你们我和孟庭的事?”

 “他没说。是你带她到高雄时,被员工撞见。后来有人转述,我们这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沈力仁很守信地跟洪文义撇清关连。以今这僵局看来,若让沈维刚知道洪文义也有份的话,可以肯定从此以后沈氏企业再也看不到洪文义这号人物。

 得到答案,沈维刚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早知如此,当就不该硬要高孟庭陪他南下,现在…他只能暗自怨叹。

 又沉默了许久,沈维刚才又开口:

 “你们看得还满意吗?”虽然他心里极端不悦父母的行为,可是他们毕竟是出于关怀之意,他又能怎样。

 沈力仁和戴虹惠对视一眼。“五十九分,她不适合你。撇开她的家世不谈,你确定她那直的脾气适合你吗?要做沈家的媳妇虽不必面面俱到、八面玲珑,但脾气太大,怎么和咱们一家子亲戚朋友相处,度量太小了吧。”

 沈维刚冷笑回应:“是不适合做我的子,还是不适合当你们的媳妇?”要娶老婆的可是他呢。“好,你说她脾气大。妈,你上过她的店,当时觉得她的脾气大,难伺候吗?”

 “对客人她当然很和善,可是那不能混为一谈。会上门的就是她的客人、她的衣食父母,她当然要客客气气了。”戴虹惠说道。

 “喔,你的意思是客人是她的衣食父母,所以她要尽力巴结,但那毕竟只是一时的。跟你们两位比起来,巴结到你们这未来可能的公公婆婆,不是更一辈子衣食无愁了吗?怎么她反而没给你们弯奉承、极力谄媚?”

 “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以退为进。”沈力仁有成竹地解释道。

 对父母认定高孟庭别有所图的认真表情,沈维刚不多说。他只是不懂,一向客观明智的父亲为何今一反常态,也这般“小心眼”起来了?闹得他和高孟庭几乎形同陌路。再谈下去只怕他们俩要拂袖而去,此刻他的心早被他们搅得一团,只想得个清静。

 “她是居心叵测也好,是心机深沉也好,光靠你们调查来的那些书面资料能证明代表什么?你们只看到了她的外在条件,根本探究不了她的内心。我相信我对她要比你们了解的还多,所以,请你们别再干涉我跟她之间的事。现在…很晚了,爸、妈,你们也该早点回去休息。”

 不必再多说什么,沈力仁与戴虹惠也知道他们的儿子在下逐客令了。看他那脸懊丧的神态,他们要再不走,大概只能自讨没趣地独坐厅堂。

 出了沈维刚的公寓,在等待司机开车过来的空档,戴虹惠偎在沈力仁身旁轻笑道:“你觉得怎么?”

 “很有个性,刚柔并济又不失真情意,顺应现实又有自己的原则,而那不假辞的态度…啧啧?天底下大概没人能扭曲她意志。只是自尊心强了点,不过我喜欢。在咱们这种家庭,豺狼虎豹似的亲戚一大堆,要不强悍点,怕没两三下就被‘拆吃入腹’,被人牵着鼻子团团转。维刚他的事业已经够忙了,哪有时间关照家族琐事,有个能干的贤内助绝对是必要的;再说,这样的媳妇也有趣得很,咱们两个老的下半辈子不愁无聊了。”沈力仁一反刚才的态度回答戴虹惠。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我看温顺柔弱的女孩大概也管不了咱们儿子,你没瞧他以前像个拼命三郎似的只知道工作,”说到这儿戴虹惠传送个埋怨的眼神给沈力仁,怪他“教子有方”“可是听洪秘书说,自从他认识这位高孟庭后,也不知怎的突然开窍,竟也懂得‘休息’为何物,可见她也曾规劝过他,是真心关心咱们儿子。只是…我们今晚的测试会不会太伤她的心了?她该不会恼羞成怒,就此真跟维刚一刀两断吧?”

 “你放心,照我看来就算她想断,咱们儿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别忘了,他可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畏惧挫折的人,这点小小意外只会让他更勇往直前。我们要是不给他点危机意识、施加些压力,以他年过三十才动心的纪录,谁知道这场恋爱他要谈多久才肯开花结果。他们小俩口能熬,我可不能等。”沈力仁摸着自个已渐花白的华发。他早已等得够久了。

 “那接下来呢?”戴虹惠兴味渐起地问道。从沈维刚懂事以后,她就再没跟他玩过游戏了,这会能在他而立之年开个小玩笑,说起来比要他彩衣娱亲“客气”多了。

 “接下来…当然是维刚加紧行动,打铁趁热,哪能让他松懈。”沈力仁似已拟妥万全之策,得意的程度只差没仰天长啸。“虹惠,你看咱们第一个孙子取什么名字好?”

 “孙子?也许是孙女呢?”

 “无所谓,只要有就好了。我不挑的,大不了要他们多生几个。”

 “这倒也是,人多热闹,我们回去翻家谱看看,这样的大事可要谨慎,得取蚌好名才行,一定要早点从长计议。”

 “对对,我们先回去好好合计合计。”

 沈力仁和戴虹惠喜孜孜地坐上车。他们…就要有儿媳妇了,然后,就会有小孙子、小孙女了。哈哈哈!那快活样活像现代版的“卖牛的女孩”只不过他们卖的不是牛而是卖“儿子”;期待的不是孵出小而是等孙子出世。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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