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痛…好痛!
江冷娃艰难地呼吸着。
即使尽力保持低浅的呼吸频率,受伤的
腔仍然造成她莫大的痛苦。
从清醒的那一刻开始,巨大的疼痛便从
口处爆开,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口
进肺腔的氧气,全在体内化成灼烫的烈焰不断地焚烧。
呼吸,成了最残酷的折磨。
“嗯…”江冷娃忍不住呻
出声,勉强想睁开眼,
口却痛得让她眼前布满红雾。
会痛,表示她还活着…活着?
“我…没死?我没…死?”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哑然呢喃。
眼底,看清了惨白的天花板,以及同样惨白的壁面。
医院?
“我…没死?”她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低呜。
为什么她还活着?
突然间,她有一种想狂笑的冲动!
真奇怪,被她狙杀的人,每一个都在死前求着活命而不成。偏偏她想死的时候,却有人不肯让她痛快的死掉。
老天开的玩笑?!
才低笑一声,剧痛便毫不留情地袭来,加上情绪的极度困乏,使得她再度昏厥过去。
全身黑衣的男人,用轻得不可思议的脚步靠近
边。
男人半俯下身,看着
上闭眼昏睡的女孩。女孩的身形很娇小,几乎被白色被单淹没,只
出失血虚弱的苍白小脸。两道细长优美的柳眉,正痛苦地紧绷着。
倏然,他伸出一
食指,揩去女孩眼眶旁悬挂的一滴泪。
“泪?”男人将手指送到
边,轻轻
掉指上的
体,两眼炯然地望着毫无知觉的女孩。
“在哭吗?杀手有泪,你真是不够称职。”他轻嘲着,毫不掩饰对这个奇特女孩的兴趣。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本想潜进一个老人的屋里搜查有关他父母当年车祸的真相,却巧遇早他一步到达的她掏出手
利落快速地解决老人。
从容杀人之后,她往他隐身的方向挑衅一笑,让自己完全曝光,不但
出容貌,甚至
出后背。如果袖手旁观的他临时起意想偷袭她的话,她肯定当场升天。
而第二次再见面,她追杀的目标车辆上,正坐着他失散十三年的妹妹,这一次他无法袖手旁观,不得不出手。
明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势,她竟然还是同样无所谓的傲然态度,一点也不将他的存在放在眼底。
杀手不能犯的毛病,她全都犯了。
原本,他以为她只是个自信过度的菜鸟杀手。
但是,现在他懂了。
她根本就是想借他的手自杀!“呵!赖上了我,你可倒霉了!”黑衣男人轻柔地笑着。
再度醒来的时候,江冷娃发觉自己换了房间。
不过,看得出来,仍然是在医院里。
她困难地呼吸着,抬起沉重似铅的双手想要抚住泛着剧痛的
口,却看见手上
满了点滴针管。
谁救了她?
江冷娃憎恶地瞪向救人性命的针管,秀致雪白的小脸随即扭曲了一下,一发狠,用力扯下细白皓腕上的所有针管。
鲜红色的血
随着针头
溅而出,细细点点的洒在白色
单上,染成触目惊心的画面。
她想起身,却发觉动过手术的虚弱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只是掀开被单、抬起上半身这样简单的动作,便教她疼得眼前一片黑雾,几乎再度昏厥过去。即使额上的冷汗滴进眼里,她也没多余的力气能抬手擦拭。
“你这笨蛋在做什么?!”一道冰冷的嗓音,含着微微的怒意从门口传来。
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不知何时便站在门口,颀长劲瘦的身躯斜倚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她的愚蠢行为。
江冷娃没有理会他,勉力屏着破碎的
息,一手紧捂住
口,一手危颤颤地想要支撑起上半身。然而,好不容易才抬起一些些,便已体力透支,颓然地倒回
上。
“呜…”惨白的樱
逸出一声闷哼,微弱得让人听不太出来是痛哼还是呜咽。
“麻葯才刚退,是伤口最痛的时候,笨蛋才会在这个时候想要下
运动。”
男人浅蹙着双眉,不太赞同地看着她。
他越是阻拦她,她越是不想遂他的意。细眉一拧,她试着撑起手臂,努力地想要翻身下
。
不过,她的身体还是完全不听话,尽管
口痛得浑身冒冷汗,身子却分毫也没有移动。
努力半分钟后,虚弱带来的挫败感终于让她崩溃地哭了出来,屈恨的泪水从眼角滑下。
现在的她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可恶!可恶!可恶!”她闭眼躺在
上迭声哭喃道,双手握拳不停地捶向
沿。
可恶!连喊叫声都虚弱得像只没用的小猫咪!她在心中不甘心地想道。
“够了!”黑衣男人如豹般敏捷无声地移近她的
边,有些疼惜地对她轻斥,弯俯下身,两只大掌由两边包住她的小手,不松不紧地
在
垫上。
“你…走开…走…开…”她挣扎起来,由于双手被压制,干脆抬起腿踢向他,完全没注意到身上还未褪换的手术衣已经被她挣脱开来,
出一大片未遮掩的雪白
脯。
“笨蛋!你在做什么?”男人没料到她会剧烈的抗拒,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对她怒骂。
他看见她
口上那一大块盖住伤口的棉布正渐渐渗出殷红,迅速地将自己身体的重量移到她上方,
住她激动的反应,不让她继续自残。
此刻,两人根本无暇顾及她春光外
的问题和两人之间过度暧昧的姿势。
“为什么…救我?为…为什么不…让我死?”她边
边咳,用尽力气沙哑地哭叫出声,沾泪的小脸染上不自然的
红,看起来异常荏弱。
她极度绝望的哭哨声,一声声若针刺般深扎进他的心口。
“你…是真的想死?”他拧住眉头,神情莫测地望进她的眼眸底下。
回答他的,是眼角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滚落的泪水,和樱
边破碎散逸的哽咽。
想!想!想!我多么的想死!她在内心不停狂喊。
激动的情绪耗去她太多体力,江冷娃再次陷入昏
当中。
男人一动也不动地悬在她的身体上方,看着她昏睡过去,确定她无法再继续伤害自己之后,他才小心地将身体重量移开,揿下
头的叫唤铃,并将她敞开的衣襟轻轻拉拢。
他眯着眼,深沉地看着
上娇小虚弱的女孩。
“想死?”他低声沉
。
“那么,”抚着下巴,他微笑地作了一个决定。“就把你的命给我好了。”
“土匪,你向人家要了什么东西?”门口传来一声和蔼的笑语。
黑衣男人转过头,挑眉看着银发白袍的老医生,双手
在口袋徐徐踱到
边。
银发医生年纪颇大,但是保养得宜,看起来仍然精神旺盛、步履稳健。
“这女孩想死。”他耸耸肩。
“然后呢?”银发老医生从容地挂上听诊器。
“是我把她的命给捡了回来。既然她不要自己的命,我当然做做好事,资源回收一下喽!”黑衣男人退了一步,让出
边的位置。
“我一辈子没见你做过什么好事。”银发医生摇摇头。“她答应要把命给你了吗?”他弯下
,纯视邙仔细地检查江冷娃的伤口。
“她都不要了,何必多此一举问她肯不肯给?”黑衣男人双手环
,答得理直气壮。
“你真以为你是在资源回收,还是大发善心地收容小动物?小心收到最后,收到一辈子甩不掉的大包袱。”银发医生伸手向
头揿了一下对讲机。“Miss林,准备一下,三
病人伤口裂开,需要…”
“一辈子吗?”黑衣男人偏着头沉
。
“还有,这几天她可能会发烧,医院里人手不太够,就请你自己照顾你捡回来的东西吧!”向对讲机
代完后,银发医生悠闲地回头告知他。
“我还有事,没空!”黑衣男人挥挥手,转身要走。
“那就请你把这包回收资源带走,我们这里可不负责回收。”白袍医生
出无辜的表情。
由于伤口感染,江冷娃在高烧中
迷糊糊的过了好几天。
直到退了烧,再度清醒时,窗外天色一片浓黑,惟一的光源只有从门
下
进些许晕黄
光线,照得整个室内幽幽暗暗。
江冷娃静静地躺在
上,张大眼盯住天花板,等着眼睛适应室内的昏暗。
包围她的,是绝对的寂静。
试着抬起手腕,发觉之前被自己
鲁扯下的针管,全数又回到手腕的静脉血管内。
呼吸仍然灼痛,但是已经不似第一次醒来时那么的难受。
她轻笑一声,随即愕然止住,像是被自己吓到,不自觉地屏住呼息。
弱不可闻的笑声,在阒无人音的夜晚,变得大如雷声,仿佛在嘲笑她似的,在空谷似的房间里回
、回
…突然间,身心的疼痛、疲累彻底击溃了她。
细细的啜泣声,幽幽微微地逸出。
她一向怕黑,也怕孤单。
现在,她却一个人被丢在黑暗的房间里。
人死了的话,灵魂所在处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如果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么黄泉路也不是胆小的她敢待的地方了。
寻死的勇气消失了,苟活着的她还能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
不敢再看黑影幢幢的暗室,江冷娃无助地闭上眼,偷偷地一个人低泣。
突然,一股男
气息悄悄靠近,略带着麝香味的暖热呼息扑上她的脸颊。
有人?
江冷娃心中大骇,反
地握紧双拳挥出,却被对方伸出的大掌更迅速地拦住、包握,压制在脸颊的左右两侧。
双手被制伏的同时,她倏地睁开眼,冷不防被眼前太过靠近的男
面孔微微惊吓到,一时之间怔得忘了泪水,也忘了挣扎。
那男人拥有一张斯文俊朗的脸,浓眉刚直有型,双眼炯然有神,鼻型
直,而浅肤
的两道薄
正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什么…“…?你在看哪里?”原本还在善意的关心询问,然而,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分心,于是两道薄
微微勾了起来,恶作剧地突然提高音量。
他最后一个问句,终于飘进她耳里。
“你怎么在这儿?”她呆呆地问。
“我一直都在这儿啊!”他的轻笑声,成功地唤回她的神志。
“你…放开我…”她对于自己竟然看他看到分神感到又羞又愤,江冷娃开始挣扎,像是要用
口的疼痛狠狠地
待自己,让自己更加清醒。
“好了,别动!你裂开的伤口才刚刚被处理好,不要再制造别人的麻烦,病患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医生们很忙的!还有,徒然的挣扎只会让你看起来更让人同情!”男人倏地收住笑意,严厉地盯着身下的女孩,语气尖刻而且不太留情。
闻言,她马上停止了挣动,只是睁着
漉漉的晶润水眸,恨恨地瞪住他。
一个倔强又矛盾的女孩。而他,轻易地就抓到她的性格了。
男人的表情未变,却偷偷在心里微微一笑,缓缓放开她两只小手后,大咧咧地掀开被子一角,舒服地在
沿挨着她坐下。
江冷娃嫌憎地侧身避了一下,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脸,想在黑暗中瞧清他的五官。
“你的警觉心太弱了。我很怀疑你是怎么当杀手的?”男人调侃地说道,一手伸到她头顶,扭开
头台灯,霎时房内罩上一层温暖、却不刺目的金黄
光线。
“是你?”江冷娃终于看清男人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一阵恍然。
“是我。”他抱
含笑,微微点头。
“你是谁?”她蹙起眉。
“咦?你不是认出我了吗?”他刻意
出讶异的表情,促狭地反问。
“少跟我耍嘴皮子。你到底是谁?”她丝毫不欣赏他的玩笑。
“好凶哦!”他不以为意地轻笑出声。“你先跟我说,你到底认出我的什么身份?”他挑挑眉,语气像是要和她
换条件似的,她先说,他才说。
“
法超烂的王八蛋!”江冷娃睁着美目,瞥了他两眼,咬牙切齿地回答。
他大笑出声。
“你还好意思笑?害我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很有趣吗?”她看着他轻松的笑容,心头更火。
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他竟然瞄不准?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看走眼!
“我知道你想借我的手自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挑上我帮你执行死刑,不过,我对这种事情不太介意啦!你会找上我,还是让我觉得很荣幸。”他的神情非常和善包容。
“你明明开了
,为什么不杀死我?”她冷冷地问道,根本不理会他刺耳的玩笑话。
“为免后患无穷,在杀了你之前,总得先了解一下状况。否则真一
打死你,结果冒出一堆人要替你报仇,我岂不是白白被你拉去黄泉路作伴?所以,犹豫了一下,
口一不小心就偏了。”他比出
管
歪的手势,痞痞地对她耸肩。
“你故意的?不怕留下我的活口,
后当真杀了你妹妹和那个姓赵的?”她的双眼冒出怒火。
“我这么做,有我的目的。”男人微微笑着。
“你没杀了我,才是后患无穷。只要我的伤一好,就会继续执行狙杀的工作。除非我死,否则我会对他们持续追杀下去,至死方休。”她冷语提醒。
男人对她的威胁非但不在乎,眼底反而闪过一丝疼惜。
她的眼神太过冷淡、太过认命,没有生命的热度,完全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神采。
躺在
上的女孩,长长的眼睫上沾着忘记拭去的水渍,细致的五官因失血而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乖乖的休养吧!想要做什么事,也得等你的身体好了点再说。”男人宠溺地伸掌拍拍她的小脸。
不习惯人体触碰的江冷娃不悦地拧眉闪避,反
地偏过脸去。
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收回落空的手掌,站起身,潇洒地拍了拍
管,举步准备离去。
“等一下。”她有些虚弱地叫住他。
“什么事?”他依言停下脚步,仍然是一脸笑容。
“你…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她咬了一下粉
,才开口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想问了呢,我叫无非。”他呵呵笑了两声,很爽快地报上名字。
“无非?代号?”她直觉地问道。
“不,是我的名字。”他严肃地伸出修长的食指向她摇了摇。
“是吗?”她有些疲累地缓缓合上眼。
她知道他至少应该姓梁,不过,他既然不说,她也不想问下去。
她明白在身不由己的世界里,代号反而比真名有意义。
“你呢?”
她闭着眼,没有反应。
“既然命都交给我了,区区的一个名字,让我知道也没什么要紧吧?”眼看没有动静,无非微微抬高了音量。
“我没有把命交给你。”她有些不满地睁开眼抗议。
“这不是重点。名字?”无非随意地挥挥手,不打算和她争辩,把话题又挑了回来。
“江冷娃。”她呢喃了一声,爱地又合上眼。
“冷娃?你跟我那妹妹还真有几分相似。我妹妹叫梁雪,也有个冷冰冰的名字。还有,她也长得娇娇甜甜的,就像你一样,以后有空帮你们两个介绍一下,互相认识、认识。”
从无非的语气听得出来,他对那个叫梁雪的女孩充满无限的疼爱。
江冷娃闻言清醒了些,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眸瞪住他。“介绍我们互相认识?
你有没有搞错?你在帮我制造下手的机会吗?”
无非大笑,转身走到房门,离去前回头对她说:“放心,你们会认识的。”
江冷娃神色复杂地望着无非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看着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她完全搞不懂这男人的心思。
介绍她给他妹妹认识?他疯了!
她要杀他妹妹耶!他的态度却像是事不关己似的。
难道,她从一开始找上他的决定就错了吗?
还有,他说她的命交给了他…那是什么意思?
盯着那盏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留下来的温暖灯光,她的眼神渐渐
离,疲累的身体将她再度拉入黑暗。
奇异地,这一次睡眠里,没有被黑暗包围的恐惧,反而难得地睡得极沉、极稳。
她梦见自已被包裹在温暖安全的金色光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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