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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欧子夜之名,在江湖上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闻者无不肃然起敬。

 对于这一点,容劼一直是很清楚的。他们一路走来,遇到的麻烦事也不少,通常只要亮出“欧子夜”这响当当的金字招牌,马上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化腐朽为神奇,化干戈为玉帛,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好用得不得了。

 所以他一点都不奇怪自从他们俩在“四海客栈”的前堂酒楼落座,等着点好的饭菜上桌的这点空档,已经有整整一打的人前来向欧小姐请安问好,顺带感恩戴德一番。连“小二,欧小姐的一切开销都记在我账上”这句话都被重复了十二遍。

 可是,如果这一十二号人物不是佩剑,就是背刀,再不然就长鞭,肩扛钢,这就有点稀奇了。

 客似云来的盛况告一段落,店中各路人马全都过来表达过自己的感激之情后,终于各自归位,让他们有空尝尝店小二好不容易越过人送上桌的佳肴。

 至于那些还黏在身上装满诸如评估、猜疑、敌视等等含义的目光大可忽略不计,只要没人吵他吃饭他就感激不尽了。

 可惜连这也是奢求。容劼刚挑起一条青菜进嘴里,不要说下去,连嚼都没来得及嚼到第三下,门外出现了个彪形大汉,魁梧的身躯填满客栈大门,若有所寻的目光在室内一转,停在他们这一桌,出惊喜的神色,大步朝他们走来。

 他一腾出大门的位置,容劼马上可以看到外面仍有许多带着兵器的人物探头探脑,又在门外兜着圈子,像在等待什么。

 唔,他可以设想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何人将欧子夜的行踪传了出去,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齐齐排着队来见她。

 “欧小姐。”五大三的壮汉一走近,他才看见这位仁兄肩上居然架着一对看起来得死人的开山斧,好不吓人。

 受盛名所累的欧子夜歉然望一眼又吃不了安宁饭的容劼,再一次起身施礼“于公子。”

 容劼草草下青菜,向“开山斧”仁兄礼貌地点头致意,难分难舍的右手与木筷经过烈的挣扎,再次暂别。

 接下来毫无新意,又一位向欧子夜来谢救命之恩…严格来说,是救“手”之思。据这位仁兄话语中的意思,欧子夜当时是把他掉进死人堆的左手捡回来又安回他的肩膀上去的,看他又是抱拳又是拍地劳役他的左手,显然嫁接得非常成功。表达过感激之情后,又口沫四溅地发了一通豪情壮志,不外乎“只要小姐一句话,就算刀山火诲,于某也绝不含糊,万死不辞”之类的话…呜呜,他的口水都到桌上的菜里了…然后终于注意到这边还坐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甲,指着他愕然道:“请问这位是…”

 他很想翻白眼,不过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失礼的表现,客套地拱手道:“在下容劼。”

 对方眼中立即浮起“无名小卒”四个大字,看看他,又看看史无前例地换上了女衣的欧子夜,狐疑地道:“容兄可是欧小姐的病人?”

 座无虚席的店堂内突然连咳嗽声都听不见一声。明里谈笑,暗地里一直注意着他们这一桌的众人屏息,等着容劼的答案。

 他们这些人,一部分在欧子夜与容劼入住“四海客栈”时便已在内,亲眼见到他二人的“亲密”行径,另一部分虽未亲见,也听人转述了八九不离十。再加上之后欧子夜的换装风波传遍全店,令人不由猜测起容劼的身份。

 之前也有人见过欧子夜与青年男子同行,事后证明皆是为她所救之人,但欧子夜也从未试过换上女儿装的,怎不教他们对容劼的身份置疑?

 只是越觉得他们有什么,他们越是不好问出口,怕令欧子夜尴尬下不了台。

 她再大方,也是女儿家,这种事,还是别当面说穿的好。

 不过不问不代表不好奇。如今有人做这蠢人,他们乐得渔翁得利,一解疑窦。

 容劼懒洋洋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带着一丝笑意道:“依于兄看来,在下可像个病人?”

 臭小子,竟然打起太极拳来了。

 欧子夜忍笑睥一眼不知如何接招的于中天,生怕容劼又因有人揣测他俩的关系而再开一次讲席,进去为于中天解围道:“于公子不是大夫,怎知你有病没病呢?于公子,您若还有他事,尽管去忙吧,奴家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正因若回答他“不像”那自己之前的问题便是无礼挑衅,而若回答“像”则那小子神清气,自己难免将来要被人嘲笑眼力不佳,一时不知如何应话的于中天感激地看她一眼,忙顺着她给的台阶匆匆下楼,道:“那在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铩羽而去。

 趁着于老兄灰溜溜走人,下一拨人马又未及杀过来之际,容劼凑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欧子夜咬起耳朵“这样下去咱们到天黑都吃不到晚餐,先开溜好不好?”

 再被吵下去,他非饿死不可。

 店内众人心难熬,恨不能揪着这小子他当众重复一遍他究竟对欧子夜说了什么。

 心下也暗暗明了他的身份。

 连这么亲密的举动都容他当众而为,他与欧子夜的关系不问可知了。

 欧子夜转顾一圈表情各异的众人,上容劼乞怜的双眼,抿一笑,仍是依他“好。”

 温柔美丽的佳人当下被臭未干的小子拐跑,留下一屋子徒有伏虎之力的大男人们捶顿足,枉自嗟叹。

 谁不知欧子夜慈心圣手,最憎他人恃强凌弱,他们虽想揍那小子两拳解恨,却怕惹得佳人不悦,成为众矢之的。

 啊啊,气煞人也。

 …$$$…

 逃难一样自后门溜出“四海客栈”欧子夜与容劼相视而笑,全松了一口气。

 容劼摸摸扁扁的肚子,道:“咱们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吧,再饿下去,我连人都吃了。”四下张望一通,顿时垮下俊脸“这边,好像没什么店呢。”

 欧子夜老马识途,笑道:“人家客栈的后门,当然不热闹啦。奴家却晓得有个好去处,公子只管随我来。”

 容劼饿得两眼发黑,闻言怀疑地道:“什么好去处?除了卖吃的,其他地方在下一概没有兴趣。”

 可怜他先是等欧小姐美人出浴等得饥肠辘辘(不过最终看到她穿女装是很值得的啦),然后又被那一群专等人家用膳时分来打搅的“英雄侠士”吵得吃不到饭,直饿到四肢无力,只差没虚,她若是还要干吗干吗,他可不想奉陪了。

 欧子夜抿忍笑,暗暗怀疑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是否自某人的肚子发出的,纤指点向左侧的小巷,道:“穿过这条安乐巷,就是天府路了,那儿有家小店,专卖家常小菜,它的骨头羹、鱼辣羹都是最地道的。原本因为今有些晚了,故想明晨再带公子去尝尝的。现在既不能在客栈内用餐,去那也好。”

 他们申时入城投宿,耽搁到现在酉时过半仍粒米未进,也难怪他饿成这般模样。

 此时天色已昏,各家纷纷掌灯,柔和的火光透过窗棂照亮街道,他们这一边虽不及“四海客栈”大门那条街上繁盛,却也另有一番风景。

 容劼瞄瞄那条又黑又窄的巷子,边往前走边怀疑地道:“欧小姐,你最好不要告诉在下,你从前也曾在这种时候由这条巷子孤身走到另一头去。”

 欧子夜安分地随在其后,暗忖:就算我做过这种事也没胆告诉你找骂挨。她柔声道:“公子不必担心,奴家行事自有分寸,断不会掉以轻心、以身试险的。”

 容劼只差没从鼻子里哼出来以示对她的不信任,心想这位小姐八成是做过了才会答得这样漫无边际。

 她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真是天公疼憨人哪。

 正要“教导”她一些“独身女子夜行安全守则”却因转角处传来说话声而推迟执行,回头拦住欧子夜的脚步,挑眉道:“原来还有人和你一样不知死活的呢。”

 欧子夜停步,讶然道:“前边可是有位姑娘?”

 既然知容劼会武,她自然不奇怪为何她听不见容劼听到的声响。练武之人的目力耳力本就较常人强许多倍。令她惊讶的,却是在这个时辰还有女子出行。

 本朝礼法,何等严谨。一般闺阁女子,除出阁外,终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到不得已,也是帷幕重重,罗纱遮面,更无人夜间出行。她自认非良家子,对此等俗礼概不理会,却也知女子夜行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事。

 容劼以指按,作出噤声之意,拉着她走到拐角尽头,鬼鬼祟祟地探头视看。

 欧子夜来不及奇怪他为何行迹诡异,美目怔怔望着紧紧的手掌,玉颊忽地浮起霞红,赧然垂首,却不曾挣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师父当年的心情,她终能体会。

 世间彦杰多少多少,她一寸芳心千万缕,却只系在容劼一身。

 容劼却未察知人家女孩儿心绪的百转千折,转回头低了声音道:“你看看那位姑娘。”

 欧子夜俏脸一热,用力回玉手,依言学他般偷偷窥视,一看之下,不由微微变,缩回头来,轻声道:“那个人分明是在纠那位姑娘,你怎么不上前帮忙?”

 在她目光所及处,一位戴着帷帽的黑衣少女被一身形高大的男子拦住去路,几次想越过那男子走到他们这一边来,却被那男子伸臂拦住。

 这场景,显然是那男子在调戏独身少女。

 容劼一反往日见义勇为的习惯,低声重复:“我叫你看那位姑娘的啊。”

 欧子夜再次回头,一会,不解地道:“那姑娘体态轻盈,步履稳健,应是体健身康,没什么不对呀。”

 她还真是忠于职守。

 容劼轻啐道:“那位姑娘步不飞尘,身轻如燕,显是身怀绝技,何用旁人为她担忧。”

 谁叫她看她的身体状况了?真是的。

 话说回来,对她的眼光抱存希望,是他的失误。

 能把他老人家的年龄看成十七八,就可见她有多不会看人。

 欧子夜放下心来道:“真的吗?”忍不住又向外张望,期待看到“侠女惩恶少”的戏码。

 这一看,却令她花容变,失声惊呼:“呀!”

 容劼伸长脖子,边道“怎么了?”边也向外看去,亦不由皱起眉来,摸出间一枚铜钱,弹指飞去。

 原来在他们说话间,形势已然大变,那少女擞下间软剑,毫不留情地便向那男子刺去,而那男子却不会武,仓促痹篇了一剑,却躲不了她绵绵的攻势,转眼身上已有四五处染血,而那少女仍是不肯罢休,剑剑狠辣,痛下杀手,显是将那男子除之而后快。

 那男子慌乱中摔倒在地,眼见二股寒风面刺来,直指心窝,又惊又惧,看来难逃一死,不料斜里飞过一道金光“叮”的一声,将剑尖弹了开去。

 那少女一剑未中,虎口发震,宝剑险些手,收势回守,帷纱下一双妙目如寒冰向暗处,喝道:“什么人?”

 容劼按住欧子夜的香肩,示意她哲莫面,然后举着双手,一副缴械不杀的模样跳出来道:“在下容劼,无意冒犯姑娘,尚祈见谅。”

 少女似是没想到“神秘高手”却是这么个斯文少年,怔了一怔,剑尖斜挑,指向容劼,冷道:“阁下出手救这登徒子,莫不是他的同?”

 容劼瞟一眼已吓晕过去的轻薄子,放下双手,撇清道:“姑娘切莫误会了,在下与这位兄台素昧平生,从未谋面,绝非其同。”

 少女见他放下双手,愈加防备,一眨不眨瞪着他的举动,嗤道:“纵不是狐朋狗,想也是一丘之貉,才会连这种人也救。看剑!”

 容劼不想她说打便打,吓退一步。少女却是声东击西,一见他退后,宝剑重又砍向瘫在地上的那位仁兄,他情急下身形骤闪,切近少女身前,空手人白刃,手腕一托一沉,那柄宝剑已到了他手中。少女只觉一阵轻风拂过,宝剑已失,男子清朗的嗓音劝道:“此人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姑娘手下留情。”眼前一花,软剑物归原主,重又放回她手上。

 少女银牙暗咬,明知打他不过,恨声道:“什么罪不至死?这等无行小人,人人得而诛之,本姑娘不过替天行道罢了。”

 容劼皱眉道:“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此人出言无状,举止轻浮,是该惩戒,却也并非大大恶之徒,哪里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了?况他纵有死罪,也该由官府处置,你擅自杀之,岂不也同犯律法?’

 少女不屑道:“官家哪管得了这许多事?何况难保没有徇私之事。再说他今是遇见我,才没讨到便宜。若是遇见个不谙武事的弱女子,岂不是被他糟蹋了也无处喊冤?阁下若执意袒护,与为虎作伥又有何异?”

 嗯,有道理。

 隐在暗处的欧子夜不失笑,心想这位姑娘的论调,其实与容公子颇为接近呢。

 “除恶务尽说”与“防患于未然论”所差者,也许就只是进程度了吧?

 容劼差点就要同意她的观点,还好及时发觉当中的漏,道:“可是总不能因为他还没做到的坏事便要他伏罪呀。且姑娘若擅用私刑,亦是知法犯法,假若人人皆似姑娘,置律法于不顾,立法难严,执法纷,百姓岂非更不得安生?”

 少女冷然一晒,还开言,却见他身后转出一个淡妆丽人,清甜柔音和声道:“如若姑娘怕官家徇私,且随我二人一齐将此人押送官府,将其从严惩处,您看可好?”

 此时女子贞节重逾性命,一旦失身,父嫌夫弃,无处容身,万难有活路,故此她对此类赃,亦是恨极。

 那少女轻“噫”一声,疾声诧道:“欧小姐?”伸手摘下斗笠,现出一张绝冰颜,冷若霜雪,语音却恭谨谦然“小姐可还记得焱波?”转向容劼,语气亦和缓不少,道:“原来公子与欧小姐同道,难怪这般仁心。焱波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欧子夜恍然道:“原来是陆姑娘。你怎会在此地?”

 这陆焱波,乃慕容世家中人,似与其少主关系十分密切。此际慕容寒城沉疴未起,她却孤身现身此地,自是惹人疑窦。

 陆焱波行礼如仪,微微躬身道:“焱波奉夫人之命来寻欧小姐。之前听说小姐入住:‘四海客栈’,焱波正要前去拜见,不想竟在此偶遇。”

 慕容世家的别馆在离此两条街的“和乐路”上,她原想抄小路快些,却遇上那登徒子出言相戏,没想到一番错之下,倒是见到了要找的人。

 欧子夜蹙眉道:“萧夫人为何要寻奴家?莫不是萧大侠与慕容公子的病情起了什么变化?”

 那她离开慕容山庄时,留下的葯量应够他二人撑至焚兰紫芝成才对。而且她还留了葯方,葯用完了,他们亦可自己配制。难道她对冰青木罔毒的认识有误,所配的葯方并未奏效?

 陆焱波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将刚醒过来的登徒子重又点晕的容劼,将她看到女装的欧子夜的惊讶成功地隐藏起来,恭声道:“老爷和少爷的病情仍然稳定,并无异样,请欧小姐放心。只是近江湖中有些奇怪的谣言,令夫人十分不安,故特令小婢前来接欧小姐上山。”

 欧子夜奇道:“什么谣言?竟可惊扰到慕容庄主?”

 要知慕容世家声名何等显赫,到了慕容仪这一辈,却仅有她这一脉血缘。她以一介女,招郎入舍,将偌大基业打点得有声有,岂可等闲视之。能令她为之困扰的谣言,自也不可小觑。

 陆焱波不答反问道:“欧小姐一路行来,可曾发现不少江湖人士亦是朝此而来?”

 有此疑问很久的容劼不由口道:“不错,在下正纳闷怎会有这么多人与我们同路呢。”

 走在山区还不觉得,一进官道,便不时有江湖人物策马狂奔而过,由始至终,都朝同一方向行进。他正暗自犯嘀咕,想着书香诗礼世家的周老爷子该不会退隐后反而游广阔,大结江湖异士,招了这许多人去给他祝寿了吧。

 尤其一进钱塘城,这种情况更为严重,武林人士数量之众,是他这一路首见。

 陆焱波苦笑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在江湖中散播谣言,说那焚兰紫芝乃是千载灵葯,媲美千年何首乌、万年茯苓胆,效可起死回生。常人吃了,可驻颜延寿,百病全消,练武之人服用,则可增一甲子功力。此话一出,武林騒动,众人纷纷赶往落霞峰,立意要夺那紫芝。眼前落霞峰下已聚集了百人之众,还有人不停自八方赶来。我庄虽一再声明焚兰紫芝只有解毒之效,只是无人相信,一径认定是我庄要独占仙草,故而设谎惑人心。夫人惟恐果生变,特命嵌波下山请欧小姐辟谣。”

 又不是万年朱果,千年灵芝,哪来那么多可以增长功力的葯。这些武林人士想不劳而获想疯了,以为那焚兰紫芝跟“灵芝”沾点边,又是千年老怪,就一定会有神奇功效,真是痴心妄想。

 喝下一大碗被传得玄而又玄的灵石,结果也不过是身体轻了点,轻功好了点,眼睛利了点,耳朵灵了点,力气大了点…多了这么些点点点,也没见他有什么白飞升、一苇渡江、御剑飞行之类的仙法加身(他的任督二脉自小便被师父打通,也分不出什么区别)。容劼对所有传说中的灵丹妙葯全都打个折扣,只信一点点,闻言嗤道:“若他们将四处寻葯夺宝的精力用来苦练,早就功德圆满,修成正果了,何必白费功夫。”

 欧子夜无奈道:“有许多人受天资所限,一世人也练不到那地步,仙丹异草便成了他们成为绝世高手的惟一希望,故而才有这许多人如此着急仙草。”顿了顿,转向陆焱波,道:“陆姑娘只管先回去照料贵少庄主吧,子夜随后便来。我会请丐帮弟子发散消息,消除不实之传,先劝回一些人放弃上落霞峰。至于已先上山的人士,只好到时再说了。”

 当在慕容山庄虽只呆了三天时间,却已够她明白陆焱波在山庄中的重要身份。慕容仪派她下山来请她,故是虑及她对慕容世家中其他人并不识,也有怕她觉得受到轻慢之意,所以出动庄中差不多是第二号人物的陆焱波来。但陆焱波离开久了,对慕容仪的人手调度上定会造成不便。如今慕容世家多事之秋,她无意百上加斤,反给他们增加麻烦。

 当萧礼德父子中毒一事,已令她觉得蹊跷,因冰青木罔与其他毒物不同,纵使误食,也无大碍,须加以其他三种葯物,方可引发毒,此分明是人有意为之。故而当时慕容世家内剑拔弩张,草木皆兵,连她为他二人间诊及开出焚兰紫芝一方,亦是在戒备森严的密室之内。而今消息走漏,显见慕容山庄内部定有叛徒。眼下慕容仪既要保护他父子二人,又须防焚兰紫芝果之前被人毁了,更要心芝果成之时被他人夺去,还得找出家族内部的祸加以平定,如此内忧外患之时,少了她倚为左右手的陆焱波,岂非雪上加霜。

 她无武功,如勉强与陆焱波同行,毫无助益,只会白耽误她的时间罢了。

 陆焱波颔首道:“多谢欧小姐想得周全。既如此,焱波这就漏夜回山…这歹人,就由小姐处置了,再会。”

 向他们二人一抱拳,重新戴上帷帽,纤长娇躯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容劼轻松地以单手提起那倒霉的匪类,问道:“欧小姐,请问衙门怎么走?”

 欧子夜想了想,笑道:“出了这条巷子,往左转便是了,容公子请。”

 容劼依言前行,暂且无暇顾及自己可怜的肠胃,先问起自己关心的话题:“适才那位姑娘所说的‘落霞峰’,可是小姐今次往之处?”

 欧子夜黛眉轻颦,点头道:“正是。只是奴家却不曾想到竟有人会上山夺葯呢。那紫芝只可解冰青木罔之毒,并无他用。且用法不当,反于人有碍。若被不知究竟的人抢了去,胡乱服下,可就糟了。”

 容劼转头,见着她的愁颜,心一揪,冲口而出道:“你别担心,我陪你上山去,把那芝果抢了来,总不会有人出事了。”

 欧子夜触着他关切的神情,朱颜浅酡,微微赧然,却只是轻笑软嗔:“你没听方才陆姑娘说此际落霞峰上已有百余人夺芝果了?你还当是玩家家酒呢,说得这般轻巧。”

 口中浅嗔轻责,眼波转处却是一番钟情意。

 行云有影月含羞,芳心如醉…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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