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城北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火灾,断绝了一切线索。
楚连找不到人,心中惴惴。而沈和颜,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消息跟楚薇枫说去。
倒是怨气难消的方仲卿,借故又发了一顿脾气。楚薇枫安静地听着,整个人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实。
像心有感应,她知道莫韶光并没有死。他只是像从前那样。不忍她为难,所以失去了踪影,也许,他仍藏匿在某个角落,静静地守候着她。
对莫韶光所有的误解都已冰释,楚薇枫只怨他走得太急,急得她没能把父亲的谎话揭穿,想到他还要担负那谎言所带来的折磨,她眼是一场泪雨。
几
后,她坚持独居一室,不肯再与方仲卿同房,虽然他极不愿如此安排,却无法反对,因为连看诊的大夫也这样建议,另一方面,方仲卿也怕自己压抑不住的感觉和情
,会误伤了楚薇枫与她腹中胎儿。
也许是受到怀孕的影响,渐渐地,她对人,也不像从前那样平淡冷漠了,一言一行间,虽还有一种生分在,但总是合宜的端静和柔顺。
莫韶光这次消失,时
更长,好像他是真的铁了心要跟楚薇枫断个彻底。几次沈和颜出门,都盼能像过去一样,会在大街上偶遇他,想的也只是想确定他没事,好跟楚薇枫报平安,但是,每每换来满满的失望。
方仲卿冷眼观察,依然不肯撤去对她的严加看守,他怀疑这又是个企图让他安心的骗局。
直到几个月后,她的小肮渐渐隆起,行动开始不便,他才终于定了心。
九个月后,燕州边关。
何绍远那条老
命,还真是耐磨!
老家伙麾下那些和他同级的将军,想必也都蠢蠢
动吧?
上的梁律不耐烦地想到,右脚狠狠一伸,毫不怜惜地把身边酣睡的女人踢下
。
“哎唷!”滚下
的女人大叫一声,晕茫茫地睁开眼,红红的胭脂狼藉地糊满整张脸,白
肥厚的身上散布着淡青的掐迹和咬痕。
“你干什么呀!”她叉着
,大发娇嗅,
前两颗丰硕的
房随着动作放
地颤动着。
“滚出去!”梁律吼道,才不管她身无寸缕。
看得出来他心情不佳。他包养了一个多月,女人深知梁律的脾气,不敢再造次,夹着
股,半遮半掩地跑出去了。
他妈的!梁律咒骂了一声,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边防地,全都是同样的烂货
!留守这里一年半载的,要不是没别的选择,他实在对肥女人倒足了胃口。
想着想着,他不
想起一张冰霜美丽的清瘦脸庞。
那个楚薇枫…他
了一口酒,
鲁地拭去了嘴边残留的酒
。
了这么久,不知那妞儿是不是还像他记忆里想的那么娇
动人?
听往返城里送递公文的信差说,这女人不但嫁得风光,在最近还很争气地替夫家生了个白胖儿子。想着想着,他涎笑着,忍不住抓了抓
下。
他从没玩过良家妇少,要真有再进城的那一天…嘿嘿!他一定会去探探她!这么想着,他更是
火难忍,有点后悔把刚才的肥女人赶了出去。
但话又绕回来,要不是那老不死的何绍远,有一
、没一
地拖着,他又怎么会被军令绑在这里,动弹不得?
愈想就愈生气,梁律把酒瓶狠狠一砸,嘴里咒的全是何绍远的祖宗八代。
等着吧!时间不会太久的,等他梁律进城,必是有仇报仇!他看上眼的女人,也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哈…莫韶光靠在花木扶疏的矮墙边,翘首看着远方。
这一片占地数顷的土地,坐落在燕州城郊外,是燕州目前最大、也是较具规模的墓园。
从小燕湖畔那场祝融之灾消失后,他仍然没有离开燕州,因为心里还牵挂着楚薇枫,于是选择隐居在这处平
少有人烟踏及的墓园,与一位守坟的独居妇人相依为伴。
与平
园里的冷清相较,今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全都是携家带眷前来扫墓的人群。面对这种景象,想起自己仍是形单影孤,而楚薇枫已为家开枝散叶,莫韶光心里自是不胜唏嘘。
“年轻人。”一位老妪缓缓朝他行来,语气亲切地招呼着。
莫韶光对她微笑,喊了一声廖嬷嬷。
廖嬷嬷在他身旁拣了个位置坐下。“很少瞧见这儿这么热闹吧?”
“今天是清明吧。”他说。
“是呀!”老妇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呀!你留在这儿,也好一段时
了。”
莫韶光
握着手,目光无意识地飘远,落在更远处几辆看来豪华的马车上。他站了起来,脸色愈来愈凝重。
“年轻人,在看什么?”廖嬷嬷也跟着站了起来。
“没有。”莫韶光摇头,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
“那是楚家的马车,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派人来修坟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廖嬷嬷开口解释道。
“坟前的那位,可是燕州首富楚老爷?”
“原来,你也识得他。”
等了半
,墓园里的人
逐渐散去,楚家的马车也走了,莫韶光才走向楚家方才大肆整理过的两座坟。
站在第一座墓碑前,他眼神闪了闪,忍不住心惊。
再走到第二座墓前,他更疑惑了。因为,两块墓地上的石碑,竟都刻着同样的名字。
莫韶光暗咒自己粗心,他住在墓园的时间,一直深居简出,虽然偶尔会帮着廖嬷嬷处理一些丧葬之仪,都仅止于一些葬在墓地边缘的乞丐
民,大部分的时候,他的重心都在花木栽植之上。也从来没有想过,这里竟会埋着他至亲之人。
“嬷嬷,这两座坟,都是楚家所有?”他盯着两座坟前仍徐烟袅袅的沉香,突然问道。
廖嬷嬷走上前,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是呀!这坟,分别葬着楚老爷子先后两位夫人。”
“两位夫人?那为什么两座墓碑都刻着一样的名字?”
“这当然是有缘故的。”廖嬷嬷语重心长他说,突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年轻人,这话你要是去问别人,恐怕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嬷嬷,您知道其中的缘由?”
“当然知道。在二十八年前,我曾经是楚家的老佣人。”
莫韶光瞪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但廖嬷嬷似乎沉浸在年代久远的往事里,并没意会到他错愕的表情。
“要不是大夫人对人特别好,我是不会特别记得的。”廖嬷嬷点点头,拈着袖子轻柔地拂去墓碑上吹来的些许风沙。“她涸祈容,对咱们这些老下人特别好,但不知为什么,她脸上所
的笑容总是特别忧郁,尤其是每每看到一两岁大的孩子,就会背着人默默哭泣。”
莫韶光屏息听着,一直以来对他很陌生的母爱,仿佛在廖嬷嬷的三言两语中,轻柔地苏醒过来。
娘一直是记挂自己的…莫韶光想,鼻间有些酸,眼底浮起朝阳似的微光,久久
在心里那种温柔,又牵引而起。
“我跟你说这事,你可别跟人说去。”廖嬷嬷抬起头,突然提醒他一句。“大夫人虽然去了好多年,但楚老爷子从不准许旁人提及这件事。”
莫韶光眨眼,凄楚地点点头。
“那么,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一座跟凤翘同名的墓?”
“你说这个。”廖嬷嬷看着那一座规模较小的坟地,灰白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也是个可怜的姑娘,她原名叫秀姑,楚老爷平生一直以大夫人的命薄为憾,大夫人死后那几年,他一直郁郁寡
,有一天无意间在路上碰到一个跟大夫人面容肖似的女子,也就是秀姑。
不晓得是不是移情作用,明知这秀姑身体羸弱,也有些年纪了,实在不是续弦的好人选,但楚老爷还是坚持纳她进门,还改去她原来的名字,要所有人全尊称秀姑一声凤翘夫人。
不过,她身子实在太单薄了,在生楚小姐的时候,便难产去了。”
他瞪着另一块墓碑,如果薇枫的生母是这个原名叫秀姑的女人,那么…他忍不住细看另块墓碑的立碑
,突然呆住了。
莫韶光脑子飞快地转着,墓中这位大夫人是二十六年前死的。而薇枫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她是独生女,并没有其他姐妹…
他脑子一声轰然大响,脸色苍白!
“廖嬷嬷!”他急急揪住老妇人:“您可记得,这位原配夫人,在楚家是否有所出?”
他那焦急的模样,令廖嬷嬷也跟着莫名紧张起来。她皱眉,苦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有啊。”
“那…楚家姑娘…”
“是这位二夫人秀姑所生。”
莫韶光捏紧拳头,沉寂在心里多时的忿怒,突然像火山一样爆发开来!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那个该死的楚连,竟骗了他这么久!
知道真相,莫韶光几乎一刻也不能等,他怒气腾腾,一心只想找楚连讨回公道。
但眼前还几件更重要的事待做,他强
着自己忍下报仇的念头。
当夜,趁着廖嬷嬷
睡时,莫韶光在母亲碑前焚香祝祷,然后将坟挖开,他知道廖嬷嬷会不定时地出来巡视墓园,所以进行得很谨慎。即使心中仇恨如火,他仍是极有耐
,一天一点地做着,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他才取走了母亲深埋于地底多年的骨灰坛。
翌
,他在墓园附近寻了一处道观,为母亲重做了一场法事,井委托道观暂时借放。
大半年的时间,一切事都已经完备就绪,他买了一匹马,头也不回地奔离了墓园。
从郊外到大街,莫韶光愈走愈觉不对劲。印象中,大白天应是热闹熙攘的大街,此刻竟无半点人迹,只有一地的脏污凌乱,还有火烧的烟迹处处。
愈瞧,就愈像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如其来地历经了一场严重的意外。
朝楚家的方向行去,情形不但没有转好,反而更糟糕,莫韶光愈走愈急,完全没见到半个人,甚至还在地上看到了一摊又一摊的暗
血迹,楚家朱红大门的台阶上,亦有未干的血。
莫韶光跳下马,大力推开门。大门里,全是触目心的
,墙上地上、梁柱台阶,处处都有刀剑痕,马蹄印…
昔日楚家美丽的庄园里,像千军万马狠狠蹂躏过一般。
他冲进大厅,只看到楚家几名下人围在一具覆了草席的尸体边,默默拭泪。当所有人见到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全都声尖叫!
他揪起一名仆人,喝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派赴边防巡守的梁律,早布置了一部分的人马守在城外,就等驻在节度府里的眼线,一回报何绍远咽气的消息,他马上杀进城里,发动了叛变。
梁律浩浩
领着一票手下,俨然作战一般,杀进楚家,等不及要报求亲未成反贬守边防之仇。
莫韶光愈听愈怒,他冷静地掀开草席,眼前的景象几乎断了他的呼吸。
楚连的头颅和身体是分开的,他颈间的伤口,沾满了黄泥土,惨白的脸,表情瞠目结舌,显然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一刀断了头。
莫韶光盖上草席,一股酸水直涌喉头。楚连虽非死在他手下,但终究是死了。人一死,万事皆休,他怎么能再用言语去侮蔑一个死人?
方家的情况比楚家好不上哪儿去,一样灰烟四起,一样血印刀痕满布,甚至有几个下人满脸恐惧地倒在血泊中死去,大门上的铜环,甚至还被刀削去了一半。
梁律这一次显见是为报复而来,想着楚薇枫的安危,莫韶光的心揪得更紧。
雅致的园里,处处都是被马蹄践踩过的狼藉。他扭住一名背着包袱,鬼鬼祟祟正准备要开溜的下人,
问方家其他人的去处。这才知道方仲卿在听闻楚家的事后,已赶在梁律带兵来到之前,便收拾细软,逃到方家在郊外的一间小别庄暂避风头。
莫韶光一秒钟都没浪费,跳上马背,发疯似的赶去了小别庄。
方家别庄一片宁静,莫韶光策着马,警戒地在别庄四周察看,却不见半个人。当他看到紧邻屋后一片浓密的林子,不假思索地使走了进去。
不出所料,方家的人全躲在林子里。沈和颜抱着两个孩子,忧心忡忡地看着一臂一腿皆负伤的方仲卿。
一旁,还有二十来个方家的侍卫和奴仆,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负了伤,个个看来都是狼狈不堪。
独独就漏了他最记挂的楚薇枫,莫韶光的心重重一沉。
再遇莫韶光,方仲卿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尤其又是在自己这么凄惨落魄的时候,新怨加旧仇,方仲卿咆哮出声:“你来做什么?来人!”他吼道:“把这
奴赶走!”
“仲卿,”沈和颜走上来,拉拉他,劝道:“别这样。”
“薇枫呢?”莫韶光跨前一步,沉声问道。
“她被…”沈和颜喊道,却被方仲卿狠狠喝住。
“和颜,你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做什么?”
“我不是陌生人!”莫韶光上前一步,扫过林子里的家丁面孔。始终不是楚薇枫,他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加深。
“薇枫呢?我要知道,她是不是无恙!”
“我
子的事,不请旁人过问!”
“方仲卿,像个真正的男人行径吗?”莫韶光瞪着他,揪起他的领子,劈头就是一阵大吼:“何绍远已失权,梁律所领的叛军突如其来地攻城,这股势力比什么都还甚!那个人渣,他一直没放弃过薇枫,在你还有时间跟我斗气前,告诉我,薇枫在哪里?”
“来不及了,她在跟我们离开的路上,被梁律掳走了。”沈和颜说道。
莫韶光倏然放开方仲卿,愣愣地望着沈和颜。
突然,他又揪起方仲卿。“我把她让给你,你居然没有能力保护她!”
方仲卿未负伤的那一臂,突然举拳,狠狠朝莫韶光挥去。
“让给我!?你说得真好听!莫韶光,你这个
奴,你糟蹋她,再把她像只破草鞋一样
给我,你又算什么男人?”
“不准你这样说薇枫!”莫韶光眼里充满怒火,也很想挥拳相向,他要方仲卿为这句话付出代价,可是,拳头停在空中,迟迟不能下手。
他有何资格打他?薇枫的命在旦夕之间,他在这里跟一个男人争辩,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你打我呀!你打我,就能改变这件事实?”方仲卿
地笑起来。
“够了!你们不要再吵了!”沈和颜忍无可忍地
进话来“你们在这打得你死我活,分出胜败又如何?薇枫回得来吗?”
一句话惊醒了两人,莫韶光扭头就走。
“莫先生,你去哪?”沈和颜抱着孩子追上来。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到怀中那清秀白皙的婴孩。
“薇枫的孩子?”
“是的。”沈和颜将孩子抱上前。“他叫方尧,名字是薇枫所取的。”
尧?那是他父亲的名!他只跟她说过一次父亲的名,她竟然一直记着。莫韶光伸出手,轻轻柔柔地抚着婴孩细
的脸颊,那婴孩嘴角动了动,睁着大眼睛,无
地瞅着他。
想到为这孩子付出的代价,是换来薇枫对他一辈子的怨恨,莫韶光的心没来由地一阵淌血。没有人能与他分担这种苦,如果不是楚连从中作梗,这应该是他莫家的骨
…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他说,声音特别低哑哀伤。
“我也去!”方仲卿冲上前,却被沈和颜拉下。
“仲卿!”沈和颜语气严厉。“你是方家的主人!这里有多少人仰仗你,你想在这个时候弃他们而去?”
“我…”一句话挑起他沉重的责任。但想着不走这一趟,又可能会在楚薇枫心里分出轻重,方仲卿心里躁怒更炽。
尊严对他一向很重要。一个人必须仰赖某种程度的尊严,才能活下去,但这一刻,他在莫韶光面前,是真的连这一丝丝自尊都没了!一个须依赖他人解救爱
性命的丈夫,他觉得彻头彻尾地灰心了。
“还是我去吧。”莫韶光走向坐骑。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必须由他来做,不是方仲卿或其他人能解决的,梁律那鞭是他挥的,今
,也必须由他来做个了断。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薇枫!”
“仲卿!”沈和颜颤抖地瞪视他。“那么,你的一对儿女呢?失去父亲,他们要靠谁?”
“你们不要吵了,我去救她,一旦我找到她,如果她还愿意跟你,我绝不勉强她。”
方仲卿错愕地抬起头。“你是什么意思?”
“有多久了,她都没有再提过我这个人,不是吗?”莫韶光坐在马鞍上,苦涩他说。
“那又怎么样?”
“实话实说吧!那一
,她是来找我打胎的,只是,我没按她的意思,还替她把孩子留下来,你该知道她的脾气,这件事情,她是不可能会原谅我的。”
方仲卿踉跄地退了一步,原来苍白的脸色更显伤惨。“你说谎!这不是真的!”
“他说的是真的。”
他呆呆地看着沈和颜,后者哀怜地看着他。
“仲卿,是薇枫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如果生下这孩子,就不能为莫韶光守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同情我是不是?”方仲卿吼道,他完全被事情的真相击溃了。
“因为只要是为她好的,宁愿她恨我,我也会替她办到。”
“你说这话,不显虚伪?”
“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方仲卿咬牙背过身去。
“我说过,我会以她的意念为依归,什么对她好,我不惜一切替她做到。”
说完,莫韶光头也不回地走了。就怕被人看到,他眼底被沈和颜那话惹出的泪。
原来当
,薇枫并不是存心来惩罚他的,她只是用她所知道的方式在爱他,纵然那不是他能接受的。莫韶光在马
上重重击了下,坐骑扬蹄奔去。
出了林子后,风变得强劲起来,却吹不掉他心里
满的幸福感。
对方仲卿所说的,男人对男人间的承诺,他突然变得毫不在意。这一次,他改了心意,说什么,他都要带薇枫走。
半个小时前,楚薇枫吐了一口唾沫在梁律脸上,她以为能
怒梁律,没想到他只是甩了她一耳光,将她拽进这间房里,然后锁上了门。
门槛上悬着半月破碎的枫叶,似乎也跟她一样来不及逃出这房间,同她一块被关了起来。
楚薇枫拾起了落叶。
秋天了,又是秋天了,她从不曾对一个季节这样的
感过,她仍记得,初时和韶光
绵的热烈。楚薇枫浮起泪,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她,快乐得一如翩翩彩蝶,如盛开的花朵…
两年的时间,已把她琢磨成了另一个人,她是个被
嫁的
子也是个不情愿的母亲,而今,要成为另一个人的
脔…楚薇枫抱着自己,觉得心里一阵冷清,不能自己地哭了。
哭泣之中,她搬来椅子,解开
带,将之抛过梁。
椅子被踢开的那一瞬间,流通的空气被活活剪断,她的脑中一阵轰然,
口痛得难受,一秒钟好像变成有千百年这么久,眼前出现了一阵白雾,渐渐地,转成一片漆黑,然后纽紧她的
带突然松了开来,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嘶喊,耳际嗡嗡作响。
有人利落地解开她脖子的
带,并试图灌口气进她嘴里,窒息的痛苦已经令她无力再挣扎,只任不甘心的泪水溢出眼眶。
挤出一点力量推开抱着她的人,楚薇枫护着发疼的喉咙,匍匐着爬到门口。
“我死都不会让你得逞!”
下一秒,她被轻柔地拥进那个男人的怀里,她恨恨地用手指抓着他,感觉指甲陷进那个人
里。楚薇枫以为梁律会松手,可是他还是不顾疼痛,把她抱得紧紧的。
一滴温热的水气落在她的手指上,她听那个熟悉温柔的轻唤。
“薇枫…”
声音低哑而心碎,楚薇枫一僵,瞪大眼,仰起头,不能置信自己所见到的。
那种震惊,是一种令人无法承受的甜蜜就像失去了极珍贵的东西,却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又回到你身边。
是韶光!他来了,在她已经彻底死心的候,他竟然来了…
楚薇枫以为自己就要昏厥,她瞪视他的脸,掩住嘴边就要逸出的喊叫。
“韶光,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压抑的哭泣,刺痛了他的五脏六腑。
“我来带你走。”
好熟悉的字句!一幕幕被记忆封锁的住事因为这句话被勾回了,只是时不我予,楚薇枫没有甜蜜,只有沧桑。
“别哭!”他温柔地说。“我带你离开这里,不要哭了。”
“你快走吧,这儿这么多人,你带着我,走不了的。”
“我绝不放你一个人。”
一句话又惹出她的泪,楚薇枫笑得好凄然。
“你这话,听来好讽刺…”
他懂她的意思,莫韶光闭上眼。过去的一年里,他已经学会把她想成是很遥远的事,虽然这事含有隐痛,就像一个扭曲失真的影像。他的
腔遽烈起伏,面对她的怨,他不能什么,只有一种以死相酬的亏欠。
“对不起,我知道你怨我,但眼前不是斗气的时候,跟我离开。好不好?”
“不,你带着我,会拖累你的。”
“我这时离开你,就无法挽回了。”莫韶光以异样温柔的目光望着她。“我已经伤了你太多次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一番话令她动容,但想起自己已回不了头,楚薇枫不
黯然。
“不可能的,我有夫有子,你怎么可能不当一回事地再接受我?”
“为什么不可能?是我不够睿智,看不清楚事情真相才放弃你。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只会感谢上天对我仁厚,我能有什么资格嫌弃你?”
“你已经知道我爹那番话是骗人的?”
他点点头,想到楚连的死,莫韶光心里一恸。这恸,为的是她。
“韶光…”她泪盈盈地看着他。“在我面前,你为什么要这样卑微?你为什么不记恨我爹?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的苦往自己心里搁?”
“不重要了,都过去了。”他柔声说道。“今
你若不跟我走,我也不会
你,但我绝不让那畜生碰你一下。”
听出他口气里的坚持,楚薇枫心一揪。
“你想做什么?”
“杀死梁律,今
,我绝不让他碰你一下。”
她扑上前拦住他。“你还说你不
我!你只身一人,拿什么对付他?我就算恨,也从不希望你死呀!”
他哀伤地看着她,声音哽咽的:“面对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了,这一次,我绝不容自己眼睁睁地看你落入虎口。”
“你别说了,我跟你走!”她扑进他怀里。“我跟你走!”
他点点头,将她背了起来,时光仿佛在一瞬间倒回从前,楚薇枫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体味,不知为何,眼里的泪就是断不了。
一出将军府,莫韶光抱她上房,拼了命地往郊外奔去。
不出一炷香时间,梁律就发现了楚薇枫已经逃走,他鬼吼鬼叫,几乎派出所有的人手,分头朝将军府的四面八方追去。
昂着两人重量,马儿催得再急,也不比那些训练
良的军马,很快的,便有人发现了他俩的踪迹。
知道怎么逃也逃不过,莫韶光将马骑至一块小山坡处,突然停了下来。他把楚薇枫抱了下来,将那马儿放走。
“你留在这儿,千万别出声,也别
走,我一会儿就来找你。”他沉声吩咐道。
“你要做什么?”
“他的追兵太快,必须有人去引开他们。”
“韶光!”见他要往回走,楚薇枫心里猛的一揪,拉住他的衣摆,不肯放手。
“答应我,你会平安无事。”
他点点头,俯下身迅速在她额上一吻。
他奔下山坡,沿着狭窄的山路拼命地往回跑,直到看见梁律的追兵,莫韶光拿出匕首,砍下一截树枝,在路中央,不躲不闪
向杀气腾腾的兵马,再用树枝绊住第一匹军马。他踢翻马上的士兵,夺下那匹马和刀子,便朝其他人冲去。
有人下令发箭,箭朝他疾飞而来,却让他手中的长刀一一格开。
自小追随父亲的武仆,传给他的
良武术,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眼见一炷香过去,他仍在围困之中安然无恙。
这一幕看得随后而来的梁律怒下可遏,夺了旁人的一副弓箭,朝他瞄准。
就在莫韶光别身闪刀时,那枝箭,刺中他的背。
莫韶光闷哼一声,一下子重心不稳,摔下马来。他及时抬刀。格档了几次攻击。但是破绽已出,不一会儿,两钢刀又砍在他双侧肩胛上。
又是一次致命的狙杀!像映证他曾有过的那场幻觉,莫韶光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在倒下的那一刻,想起楚薇枫殷殷期盼的脸,一种使命感令他咬紧牙关,苦苦撑着。
他跳起来一阵大吼,那两名冲上来的士兵原拟要再补上一刀,见他突然站起来,两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竟吓得弃刀逃去。
莫韶光跪了下来,抬起地上散落的一把弓,忍痛伸手至背上,拔下那枝箭,瞄准了梁律。
身后一把刀,又砍进他的肋骨,莫韶光动也不动,凝神弯弓搭箭,抬起上身,将还滴着血的箭,紧紧地
了出去。
前一秒,梁津置正在得意于他的箭术时,下一秒,那枝箭破空而来,当
穿过他的身体。
梁律只觉得一股无比尖锐的刺痛,看到一旁侍官惊恐的脸,他的视线僵硬地往下移,看到刺穿他心口上的那枝箭。
他一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梁律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然后,仰面朝后摔下。
看着活生生的主人在须臾间变成了一具尸首,侍官连连退了几步,然后,崩溃地喊出声:
“杀了他!杀了他!发箭!快发箭!”
但已经来不及了,大部分的士兵都看到了这一幕,梁律的死,好像同时也将他们的凝聚力给瓦解了,每个人不约而同掉转马头作鸟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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