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骇人的死寂回
在
得
不过气来的空间裏,厅裏的众人面面相觑,无法置信地瞪视海宁,像是她说了什么荒天下之稽的笑话。只有夏川明逸出一声轻叹。
“海师妹,你说海师叔是?”虽然觉得海
俊美过人,但其冷若冰霜的坚毅之姿,却是英气
,故而古振塘想不到她会是女儿之身。
话都说出口了,海宁更无回头之理,乾脆将师父的身世全都吐出来。
“虽然我们师徒相称,其实是姑侄之亲。海家世居奉天,累代为官。我姑姑自幼聪颖美丽,为先祖父母的掌上明珠。”
“既是掌上明珠,怎么把女儿的名字取得像个男人?”想柔讶异地问。
海宁不悦地横她一眼,彷佛在笑她孤陋寡闻。
“就因为宠爱,才把女儿的名字跟著族谱的顺序取。她那一代刚好轮到水字旁。家父讳涛,姑姑名
。不过先祖母也觉得这名字不像姑娘家的芳名,给她取蚌小名,叫做柔儿。”
“柔儿?”想柔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隐隐觉得海
的小名跟她有关。
“对,跟你一样叫柔儿。”海宁点头道。
“海师叔怎会投人长白门下?”古振塘怀疑地问。
“这事说来话长了。”海宁长叹了口气。“姑姑十二岁那年,爷爷替她订了一门亲事,对方是相当有势力的皇亲。姑姑不想嫁给对方,于是女扮男装逃家,想去找当时驻守在安东的家父。没想到在路上
了路,被长白派的掌门所救,因而拜在长白门下。”
“可是海师叔为何一直隐匿其身为女子的身分?”
“这我就不清楚了。”对于古振塘的问题,海宁也是想不通。“这么多年来,姑姑在家时也是同样的打扮。我偷偷问过我娘,娘说姑姑是为了避人耳目。她当年的逃婚之举,曾让爷爷、
伤透脑筋,后来还诈称她生病饼世。许是因为如此,姑姑才扮做男人,不敢
漏身分吧。”
“这么说来,海师弟直到如今仍是云英未嫁之身。”夏川明若有所思道。
“嗯。娘说姑姑立誓不嫁。家父向来宠爱这唯一的小妹,所以由得她,并未勉强。”
“如果海
真是女人,可比雪师妹更加明
动人。”温靖宏眼光一动。一怪不得金鞭呼颜克会对海
死
不休。十八年前,便是因为他对海
语出轻薄,才会有天池决战。就不知道大师兄知不知道她是女的。”
“他和海
形影不离,如果不知道,就太离谱了。”纪锦裕嘿嘿冷笑。
“我们不也不知道海
是女儿之身吗?”杨璇似乎直到此刻仍无法相信海
是女人。
海
无论是武功、胆气,都是师兄弟中除了掌门师兄外的第一人。如果真是女人,不显得他们几个师兄弟连个女人都不如吗?
“我们跟海
向来不亲近,当然会不知道。可是大师兄跟海
关系不同。那时候咱们几个师兄弟不也怀疑大师兄和海
亲热得过火些?我记得四师兄还辩称说是因为海
太过可爱,让大师兄对她疼爱有加。”纪锦裕看向钱胜雄求证。
“话是这么说没错,”钱胜雄蹙深眉头,心裏仍有疑惑。“问题是雪师妹和海
一向很亲近,怎么连她也没看出来?”
“晴芳师妹单纯天真,未必会知道。”温靖宏摇头道,眼光停在想柔身上。一海
是女人,倒让事情更扑朔
离了。她和大师兄、晴芳师妹间的关系,只怕远比我们想的复杂。”
“二师兄,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杨璿问。
温靖宏张了张嘴,
言又止,望着想柔摇摇头。
“事情再明白不过了。”纪锦裕
口而出。“从想柔的名字便可得知。”
风想柔脸色一变,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每一双眼裏的表情都不尽相同。惘然、困惑、同情、
悉,种种的神情让她的心无助地颤抖起来。
她抓紧古振塘的手臂,求助的眼光令他为之心疼。
“你是说想柔是…”
“想念柔儿的意思。”纪锦裕回答了杨璿的问题。
“不!”风想柔无法置信地吼道。“你们胡说,事情不是这样。”
“柔儿,你冷静点。”古振塘轻声安抚她。“这只是纪师叔片面推测之词,你不用放在心上。”
“大师兄,你相信我。爹不是这种人…”
“这可不一定…”
“五师弟!”夏川明不悦地打断纪锦裕的咕哝。“你说话最好谨慎点,别让你的臆测之词伤到大师兄的声名。”
“这不全是臆测,也有几分道理。不然你说,何以大师兄成婚之
,海
会不告而别?若不是伤心绝望,怎会一别就是十七年,连师父过世时她都没回来奔丧?”
“这…”夏川明无言了,连他也想不通师兄成婚半年后,师父谢世,海
没赶回来的原因。眼光不自觉地落向海宁。
是因为这孩子吗?
海宁和想柔年龄相仿,容貌又极为神似。那对眉眼都像极了大师兄。
“海
一定恨极了大师兄,所以不愿回来。”纪锦裕越说越顺口。
“如果是这样,她何以在十七年后,接受师兄的召唤回来?”温靖宏反问。“我觉得事情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海
和师兄之间或许有纠葛,但绝对不是恨。这几
来,我们都看到海
是如何伤心了,不久前又拚死捍卫师兄的灵位,可见得她不恨他。”
“师兄抛弃她,她都不恨?海
倒奇怪得很。”纪锦裕想不通。
“这全是臆测之词。我们并非当事人,一切还是等到海
和大师嫂痊愈后再说。”夏川明不愿众人再讨论下去,做这样的建议。
迸振塘点头附和。此时,他心头也是千头万绪,无法分辨谁是谁非。他抱起想柔虚软的娇躯,温言安慰:“想柔,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想柔无言地点头,她实在太累了,累得无法再做任何的思考,也害怕做进一步的推测。因为答案…
她轻颤起来,紧紧偎依向师兄温暖、宽广的怀抱,期待这副自幼守护她的男
膛,能保护她远离冰冷、残酷的现实。
只是,他还能像小时候那般为她遮风避雨吗?他的怀抱仍是属于她专有的吗?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爹爹死了,娘亲疯了,除了师兄外,再没别的依靠。她紧抓住师兄将她轻放在
上后
离去的身影,投身在他怀裏,哭著不愿放开。
“柔儿…”振塘无奈,只好搂住她安慰。直到她疲累地睡著,才重新安置她,吩咐侍女好好照应。
*******
苔枝缀玉楼,是取自姜夔著名的泳梅词之一“疏影”裏的首句:“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楼前种有几株梅树。花开时,红白相
,红萼似美人
上的胭脂
丽,白花则似拂了满身还
的雪花皎洁。冷香袭人,每每吸引雪晴芳
连忘返。风扬为了讨好娇弱的爱
,会在梅花盛开时节,命人在犹有寒意的花园裏设置火炉,邀集众人举行小型宴会。一则赏梅,一则聆赏晴芳的琴艺。
两夫
更不时在花下散步,直如同宿同栖的鸳鸯般恩爱,不愧对前任掌门雪乎南起造这座楼宇做为两人成婚新房,并取名“苔枝缀玉楼”的用意。
长白山的春天来得稍晚,此时正是梅花盛开时节,只见红萼白花与碧绿相映,淡雅的香氛随风袭来,然而庭园裏空寂寥落,昔日的赏花之人如今安在?怎不令人见景情伤!
迸振塘走进苔枝缀玉楼所在的院落,心裏有感而发。还记得往年这时候园子裏热闹的情景,相对映今
落英满地,娇美的花蕊无人怜惜地片片飘零,任何人看了都不免心中一恸。
在梅树下伫立许久,任往昔的美好潺潺
过心闾,振塘转向和松风轩相通的正八角
门。哀凄的愁情暂且自眼瞳裏褪下,眸光转为深炯沉思。
不知从何时开始,师父待在做为书房用处的松风轩裏,比在苔枝缀玉楼时更多。
之前不曾在意,但在听了几位师叔的臆测之后,不免意涌心动。
倒不是师父和师娘有任何不睦之处,师父对师娘始终是呵护备至,不曾有过丝毫冷淡。只是有时候和师父独处时,会发觉恩师脸上突现一股落寞,眼光不自觉地投
向遥远的某处,心神像是飘飞到千里之外了。有时他还会陷入无人能触及的世界,嘴角含笑,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遇到这些时候,振塘只能默默垂立一旁,静待师父神魂归来。
这些微小的迹象,此时想来分外惊心。再对照师父病重之时,竟不是歇在苔枝缀玉楼裏让师娘照顾,而是独居于松风轩,便更奇怪了。
他问过几名师弟,从他们嘴裏得知师父因练功岔气,体弱感染风寒。师娘原有意要他移回苔枝缀玉楼裏照顾,师父却以不想将风寒传染给体弱的师娘而婉拒,日常起居多半是由几名师弟轮
照料。
后来病躯渐渐好转,起卧都能自理,师父便遣退弟子们不要他们守夜。据师弟们言,血案发生那天,师父虽未完全痊愈,但气
不错。三师弟在初更时还巡守了一遍,服侍师父安睡后,才回房歇息。
血案是发生在三更到四更之间,最先赶到的是想柔,三师叔紧跟著到,其他人陆续赶来所见到的情形,和想柔及三师叔描述的情景大致相同。
松风轩的寝室裏只有三人,分别是伤重不治的师父,抱著师父尸体痛哭的海师叔,及双手沾血昏厥过去的师娘。
想柔指控海师叔是杀父凶手,可是
在师父
前的凶刀却是师娘的碧玉刀。然而师娘怎可能杀害自己的丈夫?
不过要指称海
是凶手,同样缺乏动机,况且她曾不顾自身安全拦在师父灵前护卫。她有许多机会可以一走了之,却选择留下来,根本不像杀人凶手的作为。
但如果是两人之外的第三者,为什么海师叔不说,师娘不说?
迸振塘越想眉头纠结得越紧,想要解开师父遇害的谜团,只有找师娘和海师叔问清楚。这也是他来苔枝缀玉楼的目的之一。
脚步沉重地走进半开的楼门,服侍雪晴芳的丫环小玉从裏闾走了出来。
看到古振塘,小玉脸上有著掩饰不住的激动,眼眶一红,声音哽咽地喊道:“少爷…”
“小玉,好久不见了,看来你又长高了。”振塘微扯嘴角温和地凝视从小看到大的小丫头。
“小五一早便听人说少爷回来了…”
“嗯。没想到回来面对的却是…”强烈的酸楚从
臆直往上冒。等待游子的,不是倚闾盼归的长者敞开的
手臂,而是孤子泣血的惨痛局面要他收拾。振塘强烈自责起来。
迸人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他不但抛下与他情分如同父母亲子的师父和师娘跑到关内找人决战,还一去经年无消无息。他太不孝了。早知会有这种情形,他一步也不愿离开长白。
他
了
鼻子,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悲痛。“师娘呢?”
“夫人…”小玉在眼眶打转的泪终于滴下。“呜…从掌门遇害那晚后,夫人就…”
振塘听了后心情更往下沉。果然如几位师叔所言,师娘在师父过世后,便丧失心神,未曾清醒过来。
“带我去见师娘。”
小玉含悲忍泪地点头,边走边道:“夫人那个样子,我一个人没办法照料。幸亏小姐找来以前服侍夫人的李婶。她未出嫁前是夫人的丫环。”
“我知道。你是李婶嫁给李叔时,师父特别找来服侍师娘的。”
“少爷好记
。”小玉是山下猎户的女儿,由于家贫,父母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她十岁时将她卖人为仆。
小玉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长白派上下都对她很好,夫人温柔和气,每个人都好相处。只是没想到这么和乐的人家,却在一夜之间,风云变
。随著男主人的死亡,一家子落进愁云惨雾之中。幸好古少爷在这时候回来了。
小玉也像其他人一样,因为振塘的归来,不安惶惑的心情终于找到了倚靠,暗暗松了口气。
振塘迟疑地走进师娘的寝居。成年之后,他几乎不曾踏人这裏。屋裏的摆设,依稀如记忆中,简单却不失雅致。隔著一层帘幔,妇人交谈的声音断续传进他耳裏。
“没事了…没事了…”
“不是我…不是我…”
“我知道。小姐,别怕。有阿彩在,没人会伤害你。”
“阿彩?”振塘
开帘幔,看到披散著发倚在
头的雪晴芳突然抱住身前的妇人,惊惶失措的眼神在一阵
惘之后,转为清亮,
搐的嘴角扬起一抹天真的浅笑。
“阿彩,你没睡好是吗?瞧你都长了鱼尾纹。”
阿彩啼笑皆非地道:“阿彩是老了,不是没睡好。”
“胡说。你比我还小几岁,怎会老呢?”
“阿彩不像小姐这般养尊处优。年纪一到,这鱼尾纹自然就长出来。”
“是吗?”雪晴芳表情疑惑,但很快又眉开眼笑了起来。“阿彩,帮我梳妆打扮。我要去看大师哥和海
在做什么!”
“小姐…”
“阿彩,快嘛!我要是再迟一点,这两个家伙准又撇下我,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姐…”
“阿彩!”雪晴芳气恼地嘟
,神情有如未识愁滋味的青春少女。
振塘看了心裏惊疑不定,忍不住开口唤道:一师娘。”
雪晴芳震了一下,狐疑地将视线投向他,眼睛惊恐地睁大。“你…你是谁?竟敢闯进来?”
“师娘,我是振塘啊,您不认得了吗?”
“振塘?”雪晴芳困惑地眯起眼,凝神像庄思索。“这名字好
…”
“小姐,振塘是掌门的大弟子。你从小看到大的。”阿彩在一旁提醒。
“阿彩,你少诓我!爹的大弟子是大师兄呀。”
“他是你大师兄的弟子。小姐,你忘了吗?”
“我大师兄的弟子?”雪晴芳偏了偏头,神情仍是疑惑的。“大师兄什么时候收了这么大的弟子?他为什么喊我师娘?”
“小姐,你忘了你嫁给你大师兄,成了风掌门的
子吗?十四年前,掌门将振塘带回来。当时他遭逢丧父丧母之痛,你还为了心疼他,赔了好多眼泪。小姐,你都不记得了呀?”阿彩忧心仲仲道。
打从她昨天下午被风想柔找来,雪晴芳不是畏惧地躲在棉被裏,喃喃自语著:一不是我…不是我…”就是神智昏沉、反反覆覆,魂灵儿像是远离现在,不知飘到哪个年代去了。饶是自幼和她一块长大的阿彩,也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穷于应付。
雪晴芳低垂螓首,努力思索阿彩的话。苦恼的眸子逐渐
霾尽去,苍白的脸颊泛起一抹兴奋的嫣红。
“我想起来了。”她笑
地看向古振塘,原先的少女神情转化为年长者的慈和。
“振塘,你从天池回来了呀,去见过你师父了吗?”
振塘苦涩地和阿彩相视。师娘是认出他来,却把时间给搞错。
他记得多年前,他从天池回来,到苔枝缀玉楼向师娘请安时,她便是和他说同样的话。
“见过师父后,才来见师娘的。”强行压抑
臆间的酸楚,振塘顺著她的话应答。
“那就好。”雪晴芳微笑地朝他颔首,絮絮叨叨地说著之前她曾对振塘说过的话。
迸振塘耐心地回应,直到小玉去厨房端了碗熬好的葯汁进来,服侍雪晴芳喝葯,他和阿彩退出房间,来到客厅。
“李婶,师娘一直是这样吗?”
阿彩叹了口气回答:“从昨儿来便是这样了。”
“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大夫说她受到刺
,才会这样。也开了宁神定魂的葯方。吃了三帖葯,人是安静下来,魂却不晓到跑哪去,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也不见得多莫名其妙。只是师娘的心神不在这裏,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时候。你们试过问她那夜发生的事吗?”
“怎么没呢?想柔一问,晴芳小姐便惊惧
加地躲在一角,直嚷著:『不是我,不是我…』总要哄个半天才会安静下来。大夫说,目前不宜太刺
她,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只能这样了。”振塘明白师娘目前的情况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便先行离开。
柔柔的夕晖穿过梅林打在古振塘昂藏的身躯,白梅花办飘落在他的孝服上,有的旋落地面,有的却沾在他衣服伴著他通过清幽美丽得引人驻足的小径,假山
石,曲折回廊,来到安放风扬灵寝的玄武堂。
和守灵的师兄弟打过招呼,古振塘独自跪立恩师灵前。过往的回忆纷纷电闪进脑海,想起师恩浩
,未曾有机会回报过万分,心裏的悲痛更加强烈。
到底是谁杀了师父?心裏隐隐有股不安。师娘的丧失心神是因为亲眼目睹师父遭人杀害吗?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直喊著:“不是我,不是我…”呢?没有人指称她是凶手不是吗?这么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想到这裏,古振塘忍不住冷汗直
。他是怎么了?竟然怀疑起情同母子的师娘来!她是那般柔弱善良的人,连蚂蚁都不忍心伤害,怎会亲弑向来与她恩爱的夫婿?
没道理呀。
但若说凶手是海
,又处处是矛盾。
她在师父灵前力战金银双鞭,受到的内伤需要几
调养才能痊愈。听三师叔所言,海
从师父过世后,一直陷在悲痛的情绪中。若是她杀了师父,为什么不赶紧逃走,反而留下来?又为何如此伤心,像是失去了最珍爱的人?
那不像是因爱生恨,在海
眼裏看不到一丝怨恨,有的只是浓浓的哀伤。如顿失爱侣的心痛,令人想起元好问“迈陂塘·雁丘词”裏的生死相许情意。若不是恩师早有托付,海
会不会像失侣的雁般自杀殉情?
这样想,不就表示他也怀疑师父和海
之间有过情感纠葛?
迸振塘再度汗涔涔起来。
他是怎么了?一会见怀疑师娘是凶手,一会儿又质疑起师父高洁不容玷污的人格?
一切都是师叔们的臆测之词,他不该跟著瞎起哄!
可是海
是女子之身是由海宁亲口道出,不可能是假的。师叔们原本怀疑她是因妒生恨,才会在十七年后返回长白杀害师父。现在变成是因爱生恨,乘机谋杀师父。但两者都是疑宝丛丛。不管是因妒生恨,还是因爱生恨,海
都没理由在隐忍了十七年后,动起杀机。既然十七年前没有下手,怎可能在十七年后动手杀人?
何况凶器还是师娘
在发上的碧玉刀。就算她要杀人,也不可能拔了师娘的碧玉刀当凶器呀。
迸振塘仰起头凝视恩师的灵位,纠结的思绪有如
掉的丝线。师父,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杀害您的?
千般的恳求,唤不醒早巳沉眠于幽冥的风扬。已死去的人,如何解答生者的疑惑?
迸振塘的心情越发地沉痛。
“古师兄…”怯怯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振塘猛然一惊。他让自己陷入失神状况,连来人什么时候到都不知道。他迅速戒备起来,起身转向那人。
海宁灵秀美丽的容颜瞬间充满他的视线,只见她虔诚地合掌朝灵堂拜了一拜。
“海师妹,你找我有事吗?”面对和想柔相似的容颜,他无法板起脸面对,声音和悦起来。
“古师兄,我师父真的不是凶手。”海宁眼眶微红,仍故作坚强,不让眼裏的委屈奔泻。
迸振塘怔了一下。打从早上送想柔回房之后,他忙著师父的丧事,无暇顾及海宁主仆的境况。在海
的杀人嫌疑尚未洗
的情况下,长白派对海宁就像个陌生且充满敌意的环境,难免要处处碰壁,甚至受人白眼了。
一念至此,心裏不免对海宁升起一抹怜惜。
“海师妹,我并没有认定海师叔是凶手。关于这件事,需要谨慎调查。我那些师弟年轻不懂事,不周到之处,请不要放在心上。”
“古师兄…”海宁热泪盈眶。她自幼备受家人呵护,不曾受过一点闲气,哪堪今
被人冷眼对待?积累了满腹委屈的心情无处可诉,遇上古振塘的温柔关怀,终于隐忍不住地爆发出来。她悲呼一声,扑进那副宽厚健实的
膛,嘤咛低泣。
一股温香缭绕鼻端,怀中的软玉令振塘顿时手足无措,心裏生出一抹异样。
除了师妹风想柔外,他不曾和任何女子如此贴近过。虽说海宁也是师妹,但两人的情分总不及自幼一起长大的想柔那般深厚、自然。明知道海宁是一时情绪失控,男
的身躯靠著这般女
的娇软
体,饶是古振塘这样的铁汉也感吃不消。仅能握紧拳头,努力抑制
缰的思绪,站在原处任她依靠、哭泣。
“海师妹,你别难过了…”劝慰之词顺口溜出,反而引起海宁更深的悲愁,哭得也更加哀怨了。古振塘这下子头大了。
“海师妹,你别哭了。让人听见会以为我欺负你…”他无可奈何道。
发
了一些委屈的海宁,听了他的话后,自觉孟
,所有的理智都回笼了。然而偎依的
膛是那般温暖,令她有种舍不得放开的感觉。加上觉得古振塘的话有些刺耳,不但没放开他,反而不假思索地街口道:“为什么风想柔在你怀裏哭泣时,你不怕被人误会?换成我你就…”
她咬住下
,知道自己问得不合宜,但话已出口,没有反悔的余地。从犹沾著泪珠的眼睫间偷觑向他,发现古振塘性格的俊容上并没有愠
,反而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想柔从小在我怀裏赖习惯了,再说她伤心的缘由大夥儿都知道…”
“我就没有理由吗?不配在风想柔独占的怀抱哭一下?”海
猛地推开他,背转过身生气道。
她不是故意要这么无理,只是
臆间翻腾的一股酸楚,
得她只能这样。
“海师妹…”除了想柔外,古振塘没哄过其他女孩,故而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别哭了…”
只是这样?海宁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
迸振塘的话句句合乎道理,举止彬彬不逾礼,她却气他这样对她。为什么因为他的守礼而生气?没道理的!虽这么想,内心酸涩的情绪却无法平息,海
只觉得寸寸柔肠翻来覆去,难受得紧。
“海师妹…”
随著他再度呼唤的是他接近的灼人体
,海
合起眼睑,黑暗中知觉越发
感,某种难以抗拒的温柔騒动在心底蔓延,这是一种她不曾有过的情愫。她不
有点期盼某种事的发生。
“海师叔好点了吗?”
一板一眼的问话,有如冷水浇熄心底的渴盼,无力的沮丧感淹漫向海宁。她懊恼地责备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去胡思
想,古振塘的所言所行无一不合乎常轨,自己在盼望什么?
罢了,原不该忘记来找他的目的,任莫名的情绪主宰了她。
“师父好多了。只是受伤的经脉还需几
调息。”
“那就好。”古振塘微蹙眉头,心裏盘算著是否该去打搅海
休息,但又不能放任杀师的凶嫌不管。
“古师兄,师父真的不是杀害风师伯的凶手。”海宁转身面对他,之前的玉惨花愁被一股坚毅所取代,多了抹令人心动的冰清玉洁。
迸振塘暗暗
了口气,平息紊乱的心跳,淡淡问道:“你问过令师了吗?”
“师父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不是。”海宁坚定地道,晶亮的眼瞳闪烁著一抹慧黠。“古师兄,我想了很久。风师伯出事时,房裏只有家师、风师伯母,及风师伯。我不想指控什么,但是凶器是属于风师伯母的,她多少
不了干系…”
振塘蹙了蹙眉,正想为师娘辩解,灵堂人口传来一声怒斥,一道白影风卷残云般飙进来,掌影翻飞地往海宁袭来。
迸振塘救人为先,闪进两人之间,一把捉住想柔劈过来的手掌。
“柔儿,你冷静一点。”
“大师兄…”风想柔顺势跌进他怀裏,抖动的樱
未及说话,已嘤嘤啜泣起来。古振塘只得放下严峻的脸色安抚她,顺理成章地将海宁冷落一旁。
尽管有些愤恨不平,海宁仍只能暂时隐忍著。还是等那位娇娇女哭够再说吧,反正这事也必须得到风想柔的配合才行。
懊恼委屈地走到门口望向屋外,天色已完全暗沉下来,靛蓝的天空新月初升,一线银芒朝她照来,照得她眼角的清泪分外分明。
风想柔的伤心有人安慰,她的伤心只有明月照看。泪掉得更凶,如珍珠串串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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