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慧心巳开始上了两天课,和她一起上课的还有两个人,也都是各大公司保送来的,一个是德国人,一个是犹太人,加上慧心是中国人,该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三种民族吧!
在美国大学里有个说法,全世界各民族的人在念书方面、头脑方面,中国人第一,犹太人第二,
耳曼民族排行第三,我们中国人是值得骄傲的。
为了在犹太人和
耳曼人面前保持优势,蕙心非常用功,全心全意地投人了课程里,夜以继
苦读。她住在宿舍里,已经三天没有见到斯年了。
她正在看书,突然想起斯年,书看不下去了,遂慢慢抬起头来。
那天早晨他从朗尼家把她送回宿舍后,就没有消息了。电话也没打一个来,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在哪里?他是真心希望她帮他忘了她?她摇摇头,她和斯年真是无缘至此?
她在斯年做了神父之后,的确没想到能再见到他,能有机会像以前那般相处,没想到斯年对她仍没忘情…真是这样的吗?仍未忘情!她知道斯年矛盾又痛苦,只是她该怎么做?帮助他等于是为难自己!她对他的感情从没改变过、没淡过,即使他当了神父。可是不帮他…他的身分永远改变不了,他的矛盾和痛苦将纠
他一辈子。慧心也矛盾、痛苦起来了。
书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是沈慧心。”她用英语说。
“我是舍监鲁滨太太,有位男士想见你,我能让他上来吗?”舍监问。
“可以的,请让他上来,谢谢你,鲁滨太太。”蕙心开心的。男土,当然是斯年,还会有谁呢?
两分钟之后,她听见敲门声,马上
了出去。
门开处,不是想像中的斯年,而是该在纽约的柏奕,李柏奕。
“是你?柏奕,不是说没时间来吗?”她看看表。“晚上九点了,你怎么来的?”
“自己开车来的,”他凝视着她微笑“我的会已经开完,明天中午就得回香港,所以只得
晚上的时间来看你。”
“哎…也不一定非来看我不可。”她笑。“我们回香港有许多日子和机会见面的。”
“那不同。”他摇头。他是个十分固执的男孩,她看得出。“同在美国,我若不赶来看你,我心中会不安,慧心,我对你是绝对真诚的。”
“但是你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她有些不安。
她并不希望他这么快表明态度,尤其是斯年巳回来了。
“如果鲁滨太太准我逗留到夜午,那我再开车回纽约,天不亮我就能到,然后收拾东西去机场,我有把握能赶得及。”
“那又何必?”她摇头微笑。“匆匆忙忙赶十小时的车路来回,连觉也不能睡,这不怎么合理。”
“合理至极,我能看到你,陪你聊一会儿天,这不是完全值得、极有意义的吗?”柏奕坦然地。
“我说不过你,柏奕。”她笑。
“你说不过是假话,我说的是真话。”他也笑。
“吃晚饭了吗?我可以替你弄一点,很方便的。”她诚心地说:“吃点面,好不好?”
他望一望她的小厨房,点点头。
“只在公路休息站吃了个汉堡,”他摇摇头“说真话,我饿了!”_,
“你等十分钟,我去煮面。”她站起来。
“我陪灯,”他也站起来。“我们时间宝贵,我不想浪费这十分钟。”
“你…孩子气。”她呆愣一下,只好这么说。
柏奕跟着她走进厨房,看她切
丝、洗白菜、发冬菇,看她十分迅速地把一碗又香又美味的面煮好子,他开心得很,十分愉悦地吃着。
“想不到你也能下厨房工作。”他坐在昂房的小餐桌
上吃,蕙心陪着他。
“我相信每个女人都能做,只是肯不肯动手而已。”她淡淡地说。
“不,不对,有的女人肯做,但煮出来的东西
糙又难吃,怎么可能每个人都一样呢?”他不同意。
“你有点固执和偏见。”她笑。
“不是有人说过吗,择善固执,对不对?”他说了一句中国成语,令蕙心很意外。
她微笑着点点头,不想再跟他谈这问题。
“你真要在这儿留到夜午?”她问。
“难道还有更好的去处?”他反问。
“我不知道,我也不过才来三天。”她说。
“哎…傅斯年呢?他不是陪你一起来的吗?”他问。
“是一起来,但,第二天就失去他的消息了。”她皱眉。他怎么老是提起斯年?“他来办些私人的事。”
“走了吗?”他再问。
“不会吧!他说要在这儿停留一星期。”她说。
“他没来过这儿?”他似乎不放心。
“你是第一个访客。”她说。
“我很荣幸,”他把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这是我来美国以后吃得最舒服的一餐。”
“谢谢。我也只会煮些家常吃的东西。”她说。
“太好吃了,”他抹抹嘴“惹心,我们可不可以到校园里散散步?”
“可以!不过我不
,又黑,不知道安不安全。”她望着窗外。“我们在香港念大学时,听过好多黑人在校园追赶女生的事。”
“哈佛也有那种黑人?”他笑。“放心,我学过空手道,而且校园非常光亮,不会有危险的。”
“好吧!我们出去走走。”她披上一件外套,此时的天气已有深秋的味道,晚上尤其凉,只有十四、五度左右。
她也希望出去走走。她和柏奕并不如斯年那么
,也没有那么多话题可谈,两个人关在屋子里,实在有点怪怪的,出去走走,大家都会轻松些。
他们走下楼,步入美丽广阔的校园。
“我最喜欢美国的秋天,很爽快、很凉,令人心旷神恰。”他说。
“上次来是冬天,”她说“当然,秋天是比冬天舒服多了?”
他没说话,走了一阵,似乎突然,又似乎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她吃了一惊,却又挣不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小家子气,所以就任他握着。
“我…喜欢这种感觉。”柏奕凝望着她。
她只是淡淡地笑,没出声。
“如果今夜我不来找你,我会遗憾,”他由衷地“慧心,你不曾拒我于千里之外吧?”
她犹豫一下,他这问题真难答。
“我们是好朋友,我永不拒绝任何友谊。”她说。
“只是好朋友?”他不放松。
“你也知道,我是个事业型的女孩,否则…也不会弄到这么糟。”她说。“我是事业为第一,其他的事…在目前我还不想考虑。”
“这是真正的你?”他盯着她看。
“你怀疑什么?”她问。
“不是怀疑,是确实感觉到,”他说“慧心,你可是在折磨和惩罚自己?”
“不…我不惩罚自己,”她淡淡地摇头“我做错的事,上帝会公平的给我安排,我是基督徒,我不会
作主张,我只能把一些事放在祷告中。”
“那…你是自我封闭?”他追问。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没有原因的。”她笑。
“不,我真的感觉到,”他肯定地“无论由哪个方向、哪个角度接近你,都是无处着手,一点
隙也没有,就好像是个密不通风的大网球一样。”
“这么厉害,大网球。”她笑起来。
“真的,我有这种感觉。”他说。
“错了,柏奕,你的好气质、好风度令我很仰慕,我们的确已经是好朋友。”她说。
“是因为我某方面像斯年?”他自嘲地。
“公平一点,你有自己的优点和长处。”她真心地。“你也有独特的个性。”
“我希望…我们能比朋友更接近一点,”他说“我不满意只是好朋友。”
“我们才认识多久?”她说。手被握着,她竟全无反应,和斯年那种由心底发出的震颤不同。
“蕙心,给我机会才算公平,”他说“连机会也没有,我是不会甘心。”
“我没有吝啬付出机会啊!”她说。
“我看不到、摸不到、抓不到。”他摇摇头,诚心地说:“蕙心,不要让往事绑死你,好吗?”
他竟然看透了她。他不是普通人,她有了警惕。
“不但给我一个机会,蕙心,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他说“幸福是该握在手里的。”
“我知道,幸福是该实实在在,感觉得到的,而不能那么虚无缥缈,”她叹一口气“我曾经掌握过,也感觉到,但我放弃了,相信幸福不会再回头。”
“太悲观了。”他好诚恳、好诚恳地说:“你该看一看,环绕在你周围的幸福就有许多,只要你肯,随手就可拾起好多、好多,为什么不试试呢?”
“那…虽是幸福,却未必是我想要的,”她说“没有回头的可能。”
“你…你比我更固执。”他说:“真是除了斯年不会再有第二个?”
“也许有,但我的感觉是…除却巫山不是云。柏奕,我好抱歉。”她说。
“你是说…我没有希望?”他停下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我真的不知道,”她摇头“我只觉得…没有人
傍过我机会。”
“这…”他呆住了,这是什么话?在他感觉中,是她把自己封闭了。“你是指斯年?”
“我…没有说。”她黯然。
不是斯年是谁?她心目中自始至终都只有斯年。
斯年,独一无二的斯年,没有任何人能代替的。“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痴,这么专一。”他轻叹。“这个时代很少有你这样的女孩。”
“我…好抱歉。”她紧握一下他的手。
“不必抱歉,这更加深了我对你的好印象和信心,”他说“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只要你不结婚,我永远等下去,我永远有希望的。”
“柏奕,这样…你岂不比我更傻?”她摇头。“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这方面我和你一样固执,不要劝我。”他说“劝我也没有用。”
“我不劝你,希望你也别怪我。”她说。
“怎么会怪你呢?我心目中要找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女孩,现在终于让我找到了,就算你拒绝我,就算我失败,我也不会怪任何人。”他非常郑重地说。
“是你把我美化了,我并不如你所说的那么好。”她说。
“我没有美化你,我相信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你也不例外,”他说得十分理智“不过我喜欢你的每一样优点,这巳足够了,是不是?”
“你真是跟我有着相同的固执。”她也笑了。
“慧心,”他把她拉近,让她面对面的望着他“你不会厌烦我的等待和忠心吧?”
“这…”她该怎么答?
柏奕凝望她的眼睛越来越温柔,光芒也渐渐凝聚,这神情…分明是斯年的,啊!斯年,斯年!站在她面前的人到底是谁?柏奕和斯年?
她
感了,她竟分不清他是柏奕或斯年,只觉得心中的涟藐越来越大动
着、飘浮着。
当温热的
落在她
上时,她才猛然一惊,这不是斯年,昨夜的斯年是滚烫的、激动的,不是这么温馨。这么理智,这不是斯年…啊!不是斯年。
她猛然的推开他,她看见一张深情的脸,一对真诚的眸子,还有许多的关怀和耐心。
她几乎忍不住挥出的掌慢慢垂了下来,是柏奕,一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
“慧心,我…是真诚的。”他没有说抱歉。
“我感到自己在犯罪。”她痹篇他的视线。
‘不能,你不能有犯罪感,你不属于任何人,你不该有这种错觉。”
她皱着眉,好半天都不出声。
“我们回去吧!”她淡淡地说。
犯罪的感觉是真实的,挥之不去,因为斯年?她不知道。可是她挣不
柏奕的手,只好任他握着往宿舍走,她是矛盾的,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站在宿舍门边的台阶下,他凝望看她说:“我不进去了,必须马上赶回纽约,”停一停,又说“不要忘了我的话,我会等着。”
他转身大步踏进黑暗。她正待进去,突然看见阴影中的一个人影,啊…斯年?
她脸上变
,斯年怎么会等在这儿?
斯年只是站着,脸色是那样平静、安详,他当然看见了柏奕,却没有任何表情。
“斯年…”蕙心难堪地
上前去。
“我来辞行。”斯年淡淡地。
“辞…行?”慧心吓了一跳。“你…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不…你骗我厂
因为柏奕的事,她显得内疚和不稳定。
“我原本就要回去,事情巳经办完了!”他说。
“不,你说你会在哈佛停留十天,现在才过了几天,斯年,你是不是…”她一下子全混乱了。
斯年怎会突然提早回去?因为柏奕?不,不,不会是柏奕,她心里明白,斯年可能有了误会。
“我想到比利时一趟,去看看我的教授,也就是接受我为神父的那教堂的主持神父,”他平静地说“我巳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你也有六年没见过我。”她居然说了句孩子气的话,完全不是蕙心一贯的口吻。
“那…不一样。”斯年笑起来。“我们不是巳经见面了,而且结伴同游过?”
“不,斯年,你别走,”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怕他马上消失似的“你答应陪我十天的。”
“我走了…你也不会寂寞,”他摇摇头“我在与不在对你没有影响。”
“不…”蕙心这才听出话中的一丝醋意,斯年还是在乎的。是不是?“你的在与不在是重要的,你离开,我完全失去信心与依靠。”
“但是一一我机票已经订好了!”他说。
看来似乎去意已坚。
“明天去改期,我陪你去。”她紧抓着他手臂不放。“明天一早就去。”
“明天早晨你有课。”他说。
她的课是排得很紧,因为三个月必须学完所有的课程,她只能马不停蹄。
“我不管,我先陪你去。”她执意地。
斯年凝望着她半晌,轻轻叹口气。
“我总是要走的,早和迟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同,完全不同,”她急切地说“‘你明天走,我伯…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他惊异于她的
感和反应,他的确有这意思。
“好,明天一早我去改飞机班次,”他点点头“你希望我什么时候走?”
“我想…”她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光亮起来。“你能陪我三个月吗尸
他只有微笑。
“你能的,是不是?是不是?”她拼命摇晃着他的手,狂喜的。“你告诉我,斯年。”
“我…也可以选一个科目念念。”他依然平静。
“斯年…”她大叫起来,紧紧地拥抱住他。“那是三个月,是吗?”
他的身体是温柔的,没有丝毫拒意,他的意志…可会在她拥抱下溶化?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提议呢?怎么会?”她高兴得眼泪都
了出来。“斯年,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平静地说:“我选一个科目念,也不值得你…
眼泪。”
她呆愣一下,突然松开拥住他的手,尴尬地抹抹眼泪,她…是失态了。
“我高兴得…忘了形,对不对。”她垂下头。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也不言语地带着她漫步向前,就是刚才她和柏奕走的路。
她也不愿开口,伯打破了这份宁静美。
“但是…”他终于说:“三个月以后呢?”
她呆住了,三个月之后呢?他们终究会分开,各自走各自的道路,这中间似乎看不见妥协。
“我们…不必看那么远。”她说。
“只看目前,并不是我的个性。”他说。
“但是那么远的事,又有谁能够真正的看见呢?”她说。
他想一想,摇摇头。
“只要走错一步,就会错一辈子,是不是?”他苦笑。
她不语。
“慧心,功课进行的顺利吗?”他第一次提功课。
“很好,”她根本不想谈功课,她根本不重视,还有什么事比斯年重要呢?“必然很顺利的。”
“我相信如此。”他点点头。“天下事…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
“除了…我自己的事,还有你。”她直率地。
他默然。这是事实。
“斯年,这几天你住在哪儿?”她转开了话题。
“我仍住在朗尼家,我们很谈得来。”他说。
“我不意外,”蕙心笑了“你们是同一型的人,又同样的出色。”
“不,他比我好多了,”他摇头“至少他能深洒磊落地处理一些事。”
“不能怪你,”她知道他是指感情“那个时候我把你
进死角,是我的错。”
“谁的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把这件事弄成一个死结。”他说。
死结,对了,就是这两个字。
“不能解开?”她望着他。
他也望着她,好半天,才苦笑。
“怎么解?”他反问。
“我们…能逃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隐姓埋名
饼一辈子?”她天真地。
“不能。”他肯定的摇头。“行动上,我们做得到,可是道义上、良心上,精神上我们会内疚。”
“但是…我们仍可侍奉神。”她说。
“不,当神父之前,我曾宣过誓。”他还是摇头。
“这是我们可行的惟一办法。”她黯然地说。
“很抱歉,我不能做。”他说。
两人之间有一阵的沉默。
然后慧心说:“难道我们只能这样拖一辈子?”
斯年没回答,却提起另一件事。
“刚才我看见你和李柏奕一起散步,给我的感觉是,你们合称得天衣无
,那种合称法,令我有一丝嫉妒。”他说。
“不,绝不,李柏奕只是普通的伙伴、朋友,”她几乎是叫着说“无论他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改变。”
“你太固执了,你会后悔。”他摇头。
“永不!我这一辈子后悔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让你从我身边走开,”她认真地说“这一件事,穷我一生之力也弥补不来,还有什么事倩能打动我后悔的倩绪呢?”
“李柏奕…实在不错。”他再说。
“他有很好的条件,但他不是你,对我来说,分别就在此,他不是你。”蕙心肯定地说。
“是我又有什么好?只会带给你烦恼、痛苦。”他重重地紧握一下她的手。
“但是…”她停下来,深深地凝视他。“斯年,我爱你,只是你。”
斯年只觉心口一热,不自
地拥抱住她,然后深深地吻她,再吻她。
他没法子再克制自己的感情了,他压抑得那么辛苦,他实在再也负荷不了,他的心就诀爆炸,他一面]对着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女孩,爱了那么长、那么久,但他必须装得冷淡,装得漠然,他再也忍受不了,真的,即使有什么惩罚,就任它到来吧!
他是狂热的、忘我的,蕙心却是清醒的。她能了解他的感受、他的痛苦,但她却让他坠人更深的矛盾和挣扎的深渊中,她要帮他,一定要。
死结…未必不能解开,是吧!
她用力推开他,冷静地望着他。
“斯年,我爱你,却不想害你。”她真诚地说:“我们必须理智地处理这件事。”
他呆愣半晌,全身像淋了一大盆冷水般,从头冷到脚。他怎么越来越不理智了呢?
“谢谢你,蕙心,”他咬一咬
“太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她温柔地跟着他转身,往回走。
奇怪的是,这一刻,她似乎觉得再无遗憾了。
斯年决定留下来陪慧心念三个月的书后,他就从朗尼家中搬出来,搬进了学生宿舍。
他没有对惹心解释过,为什么教会容许他随随便便
就决定留下来,似乎…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他完全不受限制,去留完全由自己决定。
事情…真是这么简单?
慧心好几次想问,心里又希望斯年能留在这儿陪她,她伯问出她不愿听见的消息,所以她把话
了回去,忍住了。反正…斯年能留下,当然是经过同意的,斯年不是那种不顾一切后果的人。
星期天的早晨,斯年约好了慧心去洗衣场把堆积一星期的衣服送去洗。然后去打一场网球,午餐后去看电影,或去兜兜风。
难得一个清闲的星期天,他们要尽量利用,把所有科目、功课全都抛开,好好玩一天。
从洗衣场中各自提着一袋洗好的衣服回宿舍,走在校园中的小径上。
此时巳是深秋时分,高高的天、淡淡的云,枫叶都红透了,非常美丽。
“这是美国最美的季节。”斯年说。
“春天不美?”她反问。
“春天一切欣欣向荣,所有的颜色都是
绿、青绿,和我的心境配合不起来,它太年轻了,”他摇头“而我…最欣赏秋天的味道。”
“秋天的味道?这么灰?”她说。
“不是灰,而是一种黯然的美丽,”他又摇头“无论什么颜色,都有它的美丽,是不是?”
她四周望一望,笑了。
“我不否认秋天是美丽的,它的美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说。
“对了,要心领神会。”他说。
“那么…我们不看电影,去兜风,以免浪费了这么美的秋天景
。”她愉快地。
“正合我意。”他微微一笑。
“那你何必提议看电影?”她问。
他想一想,无奈地笑了。
“这正是我的矛盾,是吧?”他说:“我一直活在一种自己也挣不开的矛盾中。”
“可要我带你
离?”她俏皮地。
“如果需要,我一定通知你。”他拍拍她。
“等一会儿你开租的那辆车?”她转开话题。不必谈矛盾,她完全明白他的一切。
“是一辆老爷车,比不上你在纽约租的那辆。”他说。
“早退了,放着不用白付租金,划不来。”她摇头。“我顶多一星期去两次超级市场。”
“我租的那辆没有冷气,是我故意选的,我想让你领略一下美国秋天的清凉。”
“已领略到了,抱了这么一大袋东西,又走了这么一大段路,完全还没觉得热,”她笑“这个时候的天气,和香港的冬天差不多。”
“这儿晚上冷些。”他摇头。
蕙心望一望前面的宿舍。
“我就到了,你别送我,快回宿舍,然后开车过来接我。”她说。
“做事要有头有尾,只剩最后几步为什么不走完呢?”斯年望着她。
“好,算我不对,我也喜欢有头有尾。”她笑。
他们终于并肩走到她宿舍门外,她正想说我们终于有头尾了,却看见李柏奕正站在阳光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
蕙心呆怔一下,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他…怎么会在这儿?”她哺哺自语。
斯年轻轻摇她一下,轻声说:“我们该过去的,是不是?”
“哎…当然。”蕙心窘红了脸。
她不知李柏奕会来,她也没叫他来,他应该巳经回香港了。
走到柏奕面前,蕙心已稳定了自己的心绪。
“哈罗,”她淡淡地微笑“让我来介绍,这是傅斯年,他是李柏奕。”
斯年微笑地伸出右手,和柏奕握了一握。
“常听羞心提起你,实在很想见你,今天有这机会,我很开心。”柏奕大方地。
“我也是。”斯年在陌生人面前,总是比较沉默。
“你不是回香港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她问。
“我…”柏奕眼光在她脸上掠过。“本来前天打算走了,后来有一点事,临时改成明天。我来…会不会打搅你们?”
“不会。”斯年非常有礼貌地。
“我们打算去打网球、午餐,然后去看电影或兜风。”慧心却这么说。
她明显不
柏奕。
“是这样的,”柏奕很识趣,马上点头“我也约了一个朋友午餐,等一会儿我就得离开。”
“你在这J[有朋友?”斯年关心地问。
柏奕看斯年一眼,态度更真诚、友善了。
“是我以前的同学,很
的,”他说“就像你们一样,不知道我这不速之客的来到,不过他一定要接待我。”
“他一定要接待你?”慧心皱眉。“这句话似乎有什么不妥,有语病。”
“当然!他娶了我妹妹。”柏奕大笑。
“原来是亲戚,”斯年释然“其实,你可以先参加我们的活动,然后再去娶了你妹妹的同学那儿。”
’不了,你们的节目都只适合两个人玩,我不打搅了,”柏奕眨眨眼睛“等回到香港后,我一定会找机会单独约慧心的。”
柏奕是活泼开朗、光明磊落的,即使他这么说,也不会惹人反感。
“你一定有机会。”斯年也被慈染了。
柏奕再看素心一眼,又对斯年点点头,就转身大步离去。
“我们香港见。”他扔下一句话。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斯年和蕙心沉默了一阵子,才像从一团大压力下解
出来。
“我没想到他会来。”她说。
“这重要吗?”他反问。
“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而是…他打搅了我的情绪和兴致。”她说。
他又沉默一下。
斯年说:“他真能这么影响你?”
“不…我只是不喜欢见到他。”她皱眉。
斯年的话令她觉得不安。
“蕙心,”他诚恳地“不要拒绝每一个来到你面前的机会,否则你会后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慧心放下她洗好的那袋衣服“我根本不觉得李柏奕是一个机会,他只是一个工作上的伙伴,我完全不觉得他对我重要。”
“你太固执了,素心。”他摇头。
“你呢?忘了我们有相同的固执?”她盯着他。
他
着她的视线。
“算了,我们不要为这种小事争论,”他先妥协“还有一大堆节目等着我们享受呢厂
“不是争论。斯年,我始终觉得你在逃避,你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逃避的机会,”蕙心脸上有着激动的红晕“我知道你很矛盾,可是,你也不必用别人来做挡箭牌,因为我也是人。”
“蕙心…你误会了!”斯年皱眉。
“希望只是误会,”素心深
一口气“现在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人推来推去的皮球。”
“怎能这么说呢?”他抓住她的手臂“我只是觉得这李柏奕人很好,对你又真诚,你们…”
“如果多几个这样的人,你会把我推向谁?”她盯着他。“你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斯年呆愣半晌,轻轻叹口气。
“是我不对,慧心,”他放柔了声音“即使我内心再矛盾,今后也绝不做这样的事了。”
“你可知道,惟一不能大方的事情就是感情。”她说。
“知道,而且我也很小气。”他无奈地说:“我刚才那样对李柏奕说,其实我心中嫉妒得很。”
他的矛盾是情有可愿的,是不?
斯年在宿舍里看书,他似乎巳恢复了以往的气质。态度,或者是当“学生”的心情令他放松吧!在蕙心面前,他绝曰不提“神父”这两个字。
罢翻一页书,电话铃响了起来。
“傅斯年。”他顺手拿起电话。
“斯年,是我,慧心,”她愉快的声音“我在你宿舍楼下的会客室。”
“怎么不先通知我去接你?”他站了起来。“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下来。”
“不必急,今天我放自己半天假,”她笑“我想轻松一下,出去走走。”
“怎么突然兴起这念头?”他一边套上羊
衣,一边讲电话“你听来心情愉快。”
“是,你猜谁打电话来?”她问。
嗽?”他不自觉地皱眉。“李柏奕?”
“怎么会是他?”她不以为然。“他又怎能影响得了我的情绪?”
“那么…我猜不出,啊!文珠、费烈?”他突然醒悟。“他们也到美国了?”
“你以为有这可能?”盖心笑起来。“现在不是六年前,他们哪能说来就来?而且有了孩子,有了家庭,环境已改变了厂
他呆愣一下,是啊!环境已改变了!他怎能忘了这一点呢?
“那…是谁尸他问。
“已经超过五分钟了,你下楼我才告诉你。”她说。
斯年放下电话,急急忙忙出了门,想着蕙心就在楼下等他,心中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温馨。
有人在等待是最幸福的事,对吗?
他几乎是冲进会客室的,一眼就看见慧心笑盈盈地坐在那儿,一副心快的样子。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谁打电话来了吧?”他问。
斯年那气
的样子令慧心笑得直摇头。
“你一定猜不到,是家瑞。”她终于说。
“家瑞?陈家瑞?”他又呆愣一下。“怎么会是他?”
“怎么不会是他?他现在是香港分公司人事部负责人,他来纽约开会。”她说。
“哦…”他若有所思地。“他已到了美国?”
“你为什么这样讲?”她疑惑地望着他。
“哦…没有,我只是有点意外,我没有想到会是他。”他摇摇头。“他还说了什么?”
“有空的话,他会来波士顿看我们。”她微笑着。
“看我们?他知道我留在这儿?”斯年问。
“不,我没告诉他,我想让他惊喜一下。”她说。
斯年又皱皱眉,沉思一阵。
“如果他知道我还在这,恐伯他不会来。”
“什么话?怎么可能呢?”蕙心叫起来。“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等见到他时,你自然会明白的。”他笑。
“斯年,不要故弄玄虚好不好?”她盯着他看。“什么时候你变得爱转弯抹角呢?”
他也凝望着她,好半晌才微笑。
“转弯抹角可不可以到达目的地?”他问。
蕙心呆住了,他可是这么问的?可以到达目的地?
“那要看…你的目的是什么。”她说。
他沉默,他不能这么说的,是吧!
“记得以前我是勇往直前的,对不对?”他转开了话题。“所以常常撞得头破血
,而且遍体鳞伤。”
“曾经如此吗?”她笑。
她怎能不笑呢?她几乎完全明白他心中的感受和细微的变化,她只有笑。
“如果没有,今天的情形又怎会如此?”他耸耸肩。“我们出去吧!”
走在古老庄严的校园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罢才的话题接不下去,又找不到新题。
“其实…哈佛也不过是名气大于一切。”他突然说。
“哦?”她呆楞一下。
炳佛是名大于实?但是在美国,哈佛两个字是落地有声。大多数的学生,尤其家世好的,还没出校门就巳被各大财团,各大公司订了下来。据说有某个名门望族的儿子,二十六岁尚未拿到博士学位,就巳被美国某大银行内定为下一任的董事长人选。而且放眼华盛顿政经界,哪一个大人物不是哈佛出来的?听说尼克松为一代政要,却被人如此弄下台,就因为他不是哈佛校友。
“真的。”斯年加重语气。“其实念商、念经济,或念商业管理,西部的史丹福绝不比哈佛差。但,哈佛有它的历史和传统来支持,所以名气更大。”
“至少当总统非哈佛不可。”她笑。
“里
不是。”他也笑了。
“所以他很难为一般纽约财团、各大家族所接受。”蕙心耸耸肩。“他的女儿也不为世家子看在眼里。”
“美国人有他们不同的势利眼,”斯年说“大概人类都是如此。”
“不要谈这么大的问题好吗?”慧心轻轻拍一拍他。“我们这么渺小,自顾不暇呢广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恨自然地。
“你的口吻和六年前不同,”他说“六年前,你似乎想征服世界。”
“那是我幼稚天真,”她苦笑“而且…我替自己划定的世界也太小了!”
“你真的成
了!”他用力握一握她的手。
“谁不是在挫折、失败中成长的?”她笑靥如花。
两人紧握着手,走了一大段路。
“我们到底去哪里?总要有个目的地,是吧?”他说。
她凝望他,摇摇头。
“
的地对我来说巳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她轻轻地说。
他一震,惊然动容。
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是这样吗?他们可能这么一直走下去?
纵使心中震动,他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有任何表示。他本身渴望和她永远这么并肩、携手走下去,但,有的事是身不由己的。
他觉得自己身不由己,他只能沉默。
“我的念头很傻,是不是?”她叹口气。“但我真是这么想。”
他放开她的手,拥住了她的肩。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只能这么说。
“我甚至想…我可以在这儿一直念书,不回香港。我不想工作,也不想再往上爬,我只想留在这儿,”她望着天边“因为…你在这)[。”
“回香港有什么不好?”他问。“我也回去。”
“但是…我的工作,你的职位,我们好像生活在两个世界里。”她无限遗憾。“而在此地不会,大家的身分都是学生,在感觉上接近得多。”
“这只是个梦想。”他摇摇头。“永不能实现的。”
“怎么…说这样的话?”她听出话中有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也不算什么,”他淡淡地摇头“这次我留在这儿三个月,香港教会方面…很不谅解。”
“是吗?”她并不太意外,她知道所有的神职人员,都该服从教会的指派,不能自己
作主张的。“他们会怎么样?要紧吗?斯年。”
“我不知道,”他神情有点恍憾。“而且…很奇怪的,我并不介意。”
她心中一动,这…岂不是好现象?对她来说。
“他们会惩罚你吗?”她再问。
“我想不会,又不是小孩子。”他缓缓摇头。“其实,我留在这儿的主要的原因是…和香港那边的一些人意见不合,我不想回去。”
“哦?”她诧异地。“你是说与其他神父相处不好?”
“不是神父。”他无奈地笑。“教会是想兴建一些很大、很漂亮、很堂皇的学校,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对,但是…我经过仔细调查,发觉这和目前香港的情形和需要并不配合。”
“我不明白。”她坦然地。
“香港政府目前的官校办得不错,而且也会继续办下去,没有必要由教会再帮忙。我们应该设立一些目前香港急需的公益设施,比如…养老院。”
“这就是你目前的工作?”她望着他。
比起她来,他所做的的确有意义得多,是不是?
‘“是!我到香港,九龙、新界都作过资料搜集,我发觉需求大多相同,学校反而不太欠缺。”他说:“可是sg(525婴”Sy汇k笠s£缥g校可提高教会名气、地怔,但坯异主寻—u厂””“一,”皿社会吗?”
“你做的事的确有意义,我真的没想到。”她由衷地。
“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人,我的建议不获接纳。”“”:?壬”三二翌坐黑k…
“你不觉得这一辈子你逃避了人爹狄’她HJO—””中带有尖锐。
他呆怔一下,变了脸色。
“逃避并不是办法,”她诚挚地望着他。“有的时候,…Z叩翌二…,,…,
u我想我的矛盾、我的叽绍足附叫卜—口人’”’”人’“我用我自己的手把它越
越紧了厂
“怎么失去了信心?”她不以为意。
“以前我是个信心十足的人,我以为天下事只要我傅斯年出马,没有不成功的。我也有过成功光辉的日子,可是…我还是失败了,我认为信心帮不了我。”
“这没有道理,斯年。”她叫起来。
“世界上的事,只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苦笑.“而且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讲理的。”
“或者你有理,可是我还是不同意。”她摇头。“斯年,我真希望你能恢复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可能吗?”他苦笑。
她想一想,摇摇头。
“我愿做任何事来换回以前的你。”她真心地说。
“我感激你的心意,可是-黄/、
怕(tA止望。”他黑眸中隐隐有着悲哀。
“我不怕牛塑牛朝一》—”’“‘…““直做到成功为十"肌侣“、、…_。____一辈子的时间。”
’”惠心…”伪殡姜灿砒介…H…。,lL.l-—、、,,,看的人盲的-芒皿甲勿““‘““—““’‘”—-以至弄到今天这种地步。
“我这么做不只为你,也为我自己,”她说“斯年.找在为自己争取幸福”
幸福,在他的感觉上,是很遥远的一个字眼。
家瑞果然来到波士顿,他是兴高彩烈来的,能见蕙心,能见到一个老朋友,这的确是件开心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把蕙心当成老朋友,并不因为慧心将是公司下一任的老总,而是当慧心第一天走进公司,第一次站在他面前,做他的助手,他就觉得她是老朋友,可以交往,彼此了解的老朋友。
他对她始终有一丝特别的感情,不同于对任何人的,甚至不同于对文珠,他的太太。
但是,一眼见到和蕙心在一起的斯年,他似乎吃了一惊,甚至表情有点尴尬。
“啊!斯年。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完全不知道。”他哺哺地说,脸上莫名地红了起来。
“我知道你要来,蕙心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斯年笑。“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
“真的。我们只知道你没回香港,却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家瑞说:“我们还以为你回比利时去了。”
“斯年在这儿陪我念书。”蕙心看斯年一眼,笑得好
足、好安详。
的确,在这世界上只有斯年能令她
足、安详,只有斯年,只有斯年。
家瑞颇含深意地看斯年一眼,斯年却神色自若。
“念书总是好事。”斯年说。
“是的,工作会令人厌倦,婚姻会令人疲倦,只有念书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家瑞说:“我很怀念。”
慧心和斯年都震惊,家瑞怎会讲出这么一句话。工作会令人厌倦,这没错,婚姻…怎能令人疲倦?莫非
他和文珠之间出了问题。
“家瑞,你和文珠…”蕙心忍不住说。
“别怀疑,我和文珠绝对没有事,一切正常”家瑞笑。“我说的是一般
,夫
结婚几年后,
月期过了,孩子出世,每天面对烦人的家事,加上孩子的吵闹,情绪自然不安宁,我说的疲倦是指这些。”
“真是这些?”斯年也关心的问。
“当然…每天面对相同的一张脸,就算爱情再深,也会麻木。”家瑞说。
蕙心皱皱眉,爱倩会麻木?她不能想像的事,即使叫她面对斯年一辈子,她也绝不会减少一丝感情的,她自己知道,她绝对有信心。
“怎么会这样?”她再问。
“我也不知道,”家瑞苦笑“只是…婚姻是现实的,并不如想象中美丽,如果一个人实实在在的或许会
足,但…爱幻想的人,还是只谈恋爱的好,恋爱能
足所有一切的幻想,结婚不能。”
“哪有这样的事?家瑞。”显然斯年也不同意。
有了爱倩才有婚姻,不是吗?婚姻是爱情的延续和归宿,是把恋爱中的一切付诸实现,怎能像家瑞说的那样呢?怎么可能呢?
“我也不明白,只是…我有少许疲倦。”家瑞看看斯年又看看慧心。“离开香港,我有…
一口气的感觉,真话。”
“家瑞,你该利用长假去旅行。”慧心说。
“我能一个人去旅行吗?文珠呢?”家瑞苦笑着。“除非是公事,否则她总是要跟在一起的。”
蕙心皱眉,婚姻真会有这样的问题吗?令人疲倦。但是结婚的目的,不是就要两人长相厮守吗?怎么会弄得两人都厌倦呢?
“文珠有没有这种感觉?”慧心问。
“我不知道,我没问过,”家瑞笑“她有很多朋友,很多约会,活动范围较大,也许…她没有问题。”
“这么说应该怪你自己。”慧心笑。
“是吧!我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往往把自己局限干一个小范围中。”家瑞说。
“不好,不要钻进牛角尖,”斯年反对“如果弄得像我一样,后悔都来不及了。”
家瑞眼中光芒一闪。
“你…也会后悔?”他问。
“每个人都会后悔,无论是谁。”斯年摇头。“因为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这一辈子不做错事。”
家瑞想一想,点点头。
“你说得对,很对,”他再点头“我们作任何决定前都必须三思。”
“也应该接受好朋友的劝告。”斯年微笑着。
家瑞也笑了起来。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是吗?”他说。
斯年看蕙心一眼,点点头,默认了。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坐下来慢慢谈。”他
说。
“不只一餐,我今夜就住在这儿。”家瑞说。
“没问题,来我宿舍挤一挤。”斯年拍拍他。“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同学时曾彻夜长谈的事?”
“现在不行了,要我一夜不睡,第二天连眼睛都睁不开。”家瑞说。
“文珠、费烈他们怎样?”慧心问。
“很好,一切都好,”家瑞说得有点夸张“尤其费烈,就快做父亲了,心情紧张,比他谈恋爱时更没空,每天都陪着太太,形影不离。”
“他不觉得疲倦。”慧心故意问。
家瑞呆怔一下,然后苦笑。
“他应该还在
月期。”他说。
“或者他是个比较没有幻想的人。”斯年打趣着。
“我看家瑞也不’是爱幻想的人。”慧心说。
“人不能只看外菱,要家瑞自己才知道了。”斯年笑。
家瑞没出声,脸却红了。
家瑞今天总是脸11,他以前绝不是一个爱脸红的人,他严肃、正派、认真又善良。
今天他爱脸红,有原因吗?
斯年把他们带到学校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厅,小小的,却很舒适,里面多半是学生。
“我不吃‘披萨’。”慧心坐下就说。
“为什么?伯胖?”斯年望着她。
除了关心之外,他眼中还另外有些什么,家瑞看得出来,那和他在香港时不同。
“我希望胖一点,却受不了那股味。”慧心摇头。“我吃火腿通心粉好了!”
“我们吃‘披萨’好不好?”斯年问家瑞。
“好,对吃东西我没有意见。”家瑞说:“什么方便就吃什么。”
“对结婚你不是这样吧?”斯年又打趣。
他今天仿佛有意和家瑞作对似的。
“那…怎么可能?”家瑞迅速看慧心一眼。“哦,香港的朋友托我问你们好。”
“我们?”斯年摇摇头。“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儿。”
“他们问候蕙心。”家瑞又有些不自在。“若他们知道你也在,会漏了你吗?”
“你在香港找过我吗?”斯年忽然问。
“文珠和费烈都找过,”家瑞说“教会的人都说你不在,没有人说你在这)[。”
慧心望着斯年,斯年却皱眉。
“怎么?有什么不妥?”家瑞疑惑地。
“留在这儿…是斯年自己决定的”慧心说。
“是吗?我以为是教会派他来的。”家瑞恍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大概不会,我也不清楚,”斯年摇头“反正已经留下,有什么问题也是没法补救的事。”
家瑞凝望斯年半晌,眼中掠过高兴,却又有一丝失
望的神情。
但是…他为什么失望?
“我若是你,也会这样做的。”家瑞说。
斯年感激地点点头。
“我…很矛盾。”他说。
“这是可以理解的。”家瑞正
地说,这一刻,他的神色巳恢复了正常,像以前的他了。“自己的幸福重要,当年你做神父只是一时冲动,并不真诚,其实…不做神父,你也可以侍奉神为工作的。”
斯年想一想,不置可否。
食物在这时送上来,他们开始低着头吃,似乎…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
“蕙心,”家瑞轻咳一声“听说你在这边念完三个月就可以拿到MBA,因为这是最TOP的课程,浓缩而
要。”
“大概是吧2我觉得所学的一切都很有用,可能是因为我有六年的工作经验,所以,念起来并不感觉吃力。”
“有人说在我们公司工作十年,就绝对有资格拿一个P.H.D学位。”家瑞说。
“这就不知道了,”蕙心笑起来。“其实这些头衔什么的我已不觉得重要,也不过如此罢了。”
家瑞定定地凝视她半晌。
“你这改变实在可喜。”他说。
蕙心微笑望着斯年一眼,满是感情地。
“人总是会变的,受一次挫折,学一次乖,随着年龄的成长,我们会觉得以前想的太可笑,然后就会改变,一切纳人正轨。”她慢慢地说。
“是否还会留在美国实习一个月,”家瑞问。
“是。”慧心显得毫不在乎。“斯年会陪我。”
她说得极为肯定,十足的信心和把握,似乎…斯年早已答应她似的。
或者这是一种心灵相通。
家瑞转头望斯年,他几乎没考虑就点了头,谁说不是心灵相通,有默契?
“我会陪她。”斯年肯定地说。
“教会方面…会同意吗?”家瑞问。
“我会写信回去,而且…那一个月的时间我也会申请在纽约教会做点工作,绝不会浪费时间。”斯年说。
“一切都似乎安排好了。”家瑞笑。
“从末安排过。”斯年看着慧心。“不过…应该如此,是不是?”
“是。”慧心开心地笑。“当然是。”
“已经有了春天。”家瑞由衷地说。
自从他神色恢复后,连讲话也风趣多了。
但是…他为什么神色不正常?
“春天?不,是秋天。”蕙心笑得好开心。“因为秋天最美,美在意境和味道,秋天最
绵,而且…我应该处于秋天…以时间来计算的话。”
“秋天最
绵?”家瑞望着斯年。
“歌是这么唱的。”斯年不置可否。
家瑞看看斯年,然后把视线停在蕙心脸上好一阵子。
‘哪么…我是不是该在这秋天的季节里回香港?”家瑞说。
“婚姻的疲倦是否过去了?”斯年问。
家瑞只是望着慧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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