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善仪浑身发冷地窝在被窝里,呈现植物人状态。
他们真的上
了…
他们真的上
了…
他们真的上
了…
他们真的上、
、了…
“啊啊啊…不要再叫了!哦…好痛…”
她坐了起来,又抱头呻
倒回去,只觉有满天小鸟在啾啾
飞。
自从醒来后,那句让她无地自容的句子,一直在她脑中跳针循环,让她几乎快要抓狂。
有机会的话,她好想问问另外两个姐妹,她们幸福新婚的第一天,是否也跟她一样,从浑身酸痛兼悲惨宿醉的早晨中开始?
她的新婚生活,真是太美满了!
周善仪抱著头,全身窝在被单里,只想就这样窝到地老天荒。
“世界末日怎么还不来?”
哦,她好想死!
“你还好吧?”温柔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那只大手一僵,硬生生地退开。
周善仪咬著
,不敢看向身旁那只大手的主人。
“我很抱歉,昨晚我喝多了。”刁直人轻叹。
他很抱歉?
意思是说他后悔了吗?
唔,酒后
之下,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上
了,在第二天天亮得到男人的抱歉,女人该如何表示才好?
要说“没关系”吗?
那让她感觉自己好随便。
还是要说“我也很抱歉?”
这样也很假,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哪里要抱歉呀!
还是芭乐一点,哭喊“我恨你?”
呃…算了,她喊不出来。
昨晚,是她暍多了,所以一切都失控了。
她隐约记得,在酒
作祟下,他们上
的导火线,是由她先点起来的。
苞他上
,她是有一点点的后悔,但还没懊悔到哭天抢地的地步。
比较后悔的部分,是她差点跟他全盘托出深埋心中的那段不堪回忆…
最后,她很没志气地决定当只缩头乌
,装作没、听、到!
“你明明暍得比我多,为什么比我还清醒?”她力求镇定地打了一个小呵欠后,对他
出甜甜的笑容。
“你是说昨晚,还是现在?”他盯著她的眼问道。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愣,又羞又恼地咬住
,无助地感到热辣辣的红晕“轰”的一声,从脸上一路
到耳
去。
这一次,她向老天质疑,为什么没有一道雷打下来,劈死这个不会说话的臭男人?
“算了,当我没说。”她闷闷地咕哝一句。
瞧他在她身边坐得稳稳的,装死也不是办法,只好坐了起来。
被单从她头上滑下来,
出一颗惨不忍睹的鸟窝头。
刁直人先是瞪大眼,接著“噗”的一声,猛然转过头去。
“怎么了?”她不解地瞪著他
烈抖动的双肩。
“没事…”
他的嗓音也有点发抖…
莫名其妙的男人!
“那个…我要去浴室梳洗了。”
“浴室门在那边。”他指了指房内的一扇门。
她点点头,拉紧被单,仍然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他莫名其妙地回望她。
“怎么了?”
“我要起来,你转过去啦!”她娇瞠一声。
刁直人这才会意过来,马上站了起来。
“抱歉,我先下楼,你梳洗好后再下楼来。”
等他走出门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七手八脚地抓著
单爬下
。走向浴室的路上,还差点绊倒自己。
“唉呀!他都走了,我还遮什么?”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可笑,她随手—拉,扯下身上的被单。
不料,刁直人在下一刻竟然去而复返,又推门而入…
“对了,还有一件事…呃…”猛然撞见
裎在晨光下的美人,刁直人看傻了眼,尾音不自觉地逸去,忘了原先要说的话。
周善仪也傻了,就这样呆呆地回望他,不知该怎么回应。
不管是尖叫、遮身体、还是拿东西把他打出去,感觉都很蠢。
毕竟他们昨晚都上了
,能做的事也全都做过了,现在才矜持,已经太晚了。
“抱歉,我等你梳洗好了再说。”刁直人首先回神,
了
口水,一脸镇定地退出去。
房内的周善仪红著脸,亡羊补牢地蹲下身,伸出颤抖不已的手,重新拾起被单,把自己包得密密的,然后冲向房门口“喀”的一声锁上门。
一老天!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混乱?”她抖著手捂住脸。
结婚之前,他们虽然在人前扮了一个月的情侣,天天上演温馨接送情,但除了在人前必要的牵手、搂肩动作之外,在私底下,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亲密的举止,就连亲吻也不曾
换过。
哪里知道,一个酒醉的新婚夜,就这样彻底破了功。
以后,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这场假恋爱、真结婚的戏码,要怎么演下去?
周善仪的脑中一片紊乱,茫茫然地走进浴室,分神中被镜中的反
影像给吓得花容失
。
“哇啊…这什么鬼?”
瞪著镜中那个顶著一头可怕鸟窝头的白面熊猫鬼,她突然笑了出来。
她无法想像,刁直人昨晚是怎么面对她一整晚的?
看着她这副鬼模样,他竟然还能亲热得下去?
真有勇气!
“久仰久仰,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黄脸婆?”
她对著镜中的自己挑挑眉。
“跨越了第一步,以后,你可以自在地在刁直人面前挖鼻孔了。”
反正她光溜溜的样子、最丑的样子都让他见识过了,从此以后,她也不必辛苦地维持淑女形象了。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好新奇。
“这就是…夫
吗?”她对著镜子喃喃自语。
原本她以为,完完全全将自己所有的面目,都坦
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应该是极为艰难的事。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轻易的事。
“你好,我是刁太太。”她试著说了一
,奇异的麻颤感立即从头顶窜入背脊。
无法抑止的甜蜜笑容,在她
边泛滥成灾。
强烈的归属感,迅速弥漫在她心中。
这就是…
幸福的感觉吗?
她怔怔地望着镜子,发起呆来。
早餐的气氛有些诡异。
昨晚,两人暍醉了酒,衣衫不整地躺在
上滚来滚去,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对、那么的自然。
但是,当两人都换上了端庄的衣服,梳著整整齐齐的头发,规规炬炬地面对面坐著时,所有事情全都被打回原形,尴尬到了极点。
有关上
的事,他们完全没有讨论到。
在他们的预想中,两人该是维持著最单纯的朋友关系。
在这桩事先约定好了是场家家酒的婚姻里,因为一个环节的漏失,彼此的定位瞬间失了焦,善仪感到好焦躁。
“善仪,怎么不吃了?是不是昨天太累了?”刁父关心地看着善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俩口对看一眼,各自红了脸。
刁父说完后,也才发现自己问的话太过暧昧,赶紧掩饰地低咳了一声。
刁母瞪了嘴拙的老伴一眼,赶紧接了另一句,试图转移餐桌上羞死人的气氛。
“还是早餐不合你的胃口?你说说看,想吃些什么,我让王嫂去厨房再煮些别的出来。”
“不用了,刁妈妈,我不挑食。”
“还在叫刁妈妈?该改称呼了!”刁母故作不悦。
“妈!”善仪笑着改口,叫得好甜。
刁母面
惊喜。
“善仪,再…再叫一次!”
“妈!”
刁母抚著
,似乎又陶醉、又感动。
“你再叫我一次。”刁母央求著。
“妈!”
“再一次。”
“等一下、等一下!这样太不公平了!善仪,你也叫我两声来听听!”刁父也挤过来
花。
“…爸?妈?”她挂著迟疑的笑意,顺应两位老人家的要求。
“呜呜 ̄ ̄好、好!”刁家二老含著泪,匆匆奔离饭厅。
“我说错了什么吗?他们是不是生气了?”善仪已经笑不出来了,担忧地向刁直人求救。
埋头吃稀饭的刁直人接收到她的询问,却头也没抬,迳自吃他的饭。
“你就多叫两声,
足、
足他们,其他的就不用理会了。”
“呃?这…”善仪不明就里地猛眨眼。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天天听他们抱怨,说他们想要生一个女儿来疼,可惜从头到尾,只生了我这颗鲁蛋,一个女儿也没有。”
没多久,刁家二老又奔了回来。
“女儿啊…”二老一脸神秘,兴冲冲地坐回善仪身边。
“爸、妈,你们叫错了,是“媳妇。””刁直人冶冶地纠正他们。
“啊?随便啦!”刁母不耐烦地跟儿子挥挥手,然后转头望着善仪。
“女儿媳妇,这是我们送你的见面礼,
你来到刁家,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刁母喜孜孜地递出—个紫绒
的小方盒。
“是媳妇,妈。”
刁直人的抗议,被丢到马里亚纳海沟,没人理会。
周善仪愣愣地瞪著手上的礼物:心里受到极大的震
。
“这个…爸、妈,你们在婚礼上,就已经送我一套首饰了呀!”她的声音微微抖著。
“这个不一样,是我们的传家宝贝哦!”刁父神秘兮兮地催她打开盒子。
“老爸不是孤儿吗?哪来什么传家宝?”刁直人好奇地靠了过来,伸手想接过盒子瞧一瞧是什么宝贝。
“唉呀!你不要碰,这是传媳不传子的!”刁母拍开他的手。
刁直人无趣地退了开去,看着这一对老人家究竟要玩什么。
“我老公啊,从小就是一个人,好不容易等到了小直成家,将来咱们刁家就要开枝散叶了。所以,我们特地准备了一个传家宝,你是传家第一代,将来就要靠你的手,一代一代地传给咱们刁家的子孙!”
周善仪打开紫绒盒子,一只晶亮温翠的玉镯子,静静地躺在黑绸之间。
“爸、妈,你们别闹了!”刁直人无力地摇头,简直啼笑皆非。
“我们很正经,这是你爸的梦想耶!”
耳里听著刁家人吵得不可开
,周善仪无语地望着玉镯,觉得手上的重量好沈、
沈,心头也好沉、好沉,充满了浓浓的罪恶感。
她只是以好玩的心态嫁给刁直人,他们之间甚至协议好了要如何分手。
将来有一天,她要离开的时候,她该怎么将玉镯子还回去?
刁家二老跟儿子吵闹到一半,才发现他们的媳妇竟然抱著玉镯于哭了起来,当下三个人手脚全慌了,不知如何是好。
善仪低头呜呜地哭著,心里觉得既感动、又难过。
她不知道被谁搂了过去,只感觉有一个好温暖、好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地环住。
旁边还有人不断地安抚她,摸摸她的头叫她不要哭,虽然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也快哭了…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只是想尝一尝幸福的滋味,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呀!
当初人眉骂她骂得真对。
随著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周善仪这才发现,她果然是将婚姻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生活。
她还需要面对公婆、面对直人、面对身分上的转换。
与人天天相处,怎么能下动感情?
望着婚前协议书,她现在后悔得要死,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那么天真?
“一旦上了
,所有事也都变质了。”她喃喃自语。
一切的祸首,都来自新婚那一夜的酒醉失控。
近来,她发觉自己的心越来越管下住了。
白天在咖啡店工作时,她开始会想,直人现在在做什么?他的心里正在想什么?会不会像她一样,不定时地在忙碌中分神想起他?
到了晚上回到家,见他还没回来,就会忍不住地想,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跟谁在一起?
甚至,她开始焦虑地想着,他身边要是出现让他动心的女人怎么办?那她是不是就必须离开了?
无法控制的思绪,搞得她整天想东想西、神经兮兮,令她又矛盾、又痛苦。
这种逐渐失控的情况,令她觉得好害怕。
她发觉自己的心,已经出现动摇的迹象了。
“老天,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了。”她坐在
沿,双手掩面。
“怎么了?你身子不舒服吗?”一只大掌扶上她的肩。
善仪吓了一跳。
他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很快地缩回手,不再碰她。
“你回来了?”她竟然没注意到他何时进房来的。
“抱歉,吓到你了。我刚刚有叫你,你似乎在发呆。”
“是吗?”她勉强挤出微笑。
“善仪,你有心事?”他面色凝重地望进她的眼底。
“没事呀!”她摇摇头,低头回避他的视线。
直人垂下眼,神情也淡漠下来。
“没事就
。我想先去洗个澡,你如果累了,可以先睡。”
“嗯,我…我帮你拿衣服。”
她走到衣橱前,拉开柜子准备他的衣物。
刁直人沉默地看着她。
“喏,你去洗吧,我先睡了。”
他点点头。
在他的视线下,她有点不知所措。
“呃…晚安。”拉拉睡衣之后,她别开眼,有些僵硬地走到
边躺下,缩进被窝去。
他看着被单底下的曼妙线条
一会儿,直到那团隆起开始规律的呼吸起伏,他才静默地转身,走进浴室。
他发觉她近来变得好冷淡。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她从一开始就言明了,她不会动感情。
唯一热情到失控的一次,只有在新婚那一晚。
之后,她没再如此的开放热情,两人相敬如宾,曾经燃起的热情完全杳无踪影,让他几乎以为那一夜,纯粹是自己的幻想在作祟。
他们两人在婚前协议中说得清清楚楚,不会有任何的感情纠扯,并且随时可以分手,结束彼此的关系。
为了配合她,他克制著自己不要靠她太近,以免自己先动了情。
但是,他渐渐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像她那般的冶然。
他无法完全将善仪置于生活之外,无法像从前一样只将工作当成生活的全部。
他忍不住地想关切善仪的日常生活。
他忍不住地猜测著她过去那个情人现在在哪里?
他忍不住地想在会议中拿起电话打给她,只因为他突然想听听她温柔的声音。
想起两人的婚前协议,他陷入了矛盾,所有的渴望瞬间冰冷。
烦躁地扭开水龙头,他用冷水浇淋全身,盼望冰凉的冲洗,能降低他越来越难掌控的心。
“该死的!”他低咒出声。
懊死的鬼婚前协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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