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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赎回来!

 这是哪门子的说法,金饰可以当,手表可以当,车子可以当,任何有价的物品皆可典当,但他从未听过爱情也能押给当铺换取所需之物。

 爱情一旦典当给爱情当铺,失去的不只是爱情,还有一生的幸福,因为若没有爱情又岂有快乐,物质的足代替不了有情的圆满。

 在没遇见翩翩以前,他会斥这为无稽之谈,认为爱情当铺不过是感情受创的人幻想出来的。

 但是她对感情的迟钝却叫他不由的担心,不管他做了多少令人感动的事,她的回应皆是一贯的冷淡,只当他是有所求才待她如珍宝。

 在亲身体验几回之后,他发现她不只不懂感情,对爱情的陌生和她的年纪不成比例。

 这让他不得不相信爱情当铺真的存在。

 不论是否确有此事,今天他定要解开心底的疑惑。

 窦轻涯倾身向韩青森说了几句话,只见韩青森马上哇哇叫了起来。“哇!你根本是强人所难嘛!你怎么可以叫我做这种事,我们老板很厉害的,你不要害我被他打死,我还要和我家蝴蝶比翼双飞…”

 “你说什么?”

 很轻很柔的笑脸一贴近,韩青森马上吓得倒退三步。

 “没有、没有,我早说过要帮你,谁能比我们叔侄亲,两肋刀、趁汤蹈火在所不惜,拚了我这条命也没关系。”难道不能有选择余地吗?

 太悲惨了,他的人生是一连串的波折和打击。

 “不用说得慷慨昂,我看到你眼中的阴谋。”他绝不会无故帮忙,一定有目的。

 啊!很明显吗?他以为已把雀跃隐藏得很好。“有情人终成眷属嘛!我喜欢看大团圆的喜剧。”

 二叔的眼睛实在太锐利了,连他小小的诡计都看得出来,看热闹不算阴险的事吧!天知道他多希望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老板被扁。

 就算扁不到也要让他难看,把当铺搞得面目全非他最开心,那他和紫蝶就有机会“放假”

 然后从此就可以美满幸福地在一起,过着不受打搅的两人世界。

 “把你梦幻的表情收起来,看了真碍眼。”莫名地,让人肝火上升。

 “是是是,我不碍你眼了,谢谢再联络。”韩青森作势要转身离去。

 窦轻涯一把拎住他的后领。“有胆你再耍宝试试。”

 “别打我,我带你去就是。”一见他手举高,韩青森赶紧求饶。

 …

 带着窦轻涯来到爱情当铺黑色铁门前,韩青森小报复的用力推他一把。

 窦轻涯抬头,正准备狠狠教训他,却被眼前景物怔住,片刻后才慢慢回神,以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四周。世上真有爱情当铺的存在。

 只是偌大的当铺除了他们叔侄俩外并无他人,老板哪去了呢?

 正当他如此想时,一道低沉的老迈声音由背后传来。

 “你不是预约单上的客人,请速速离去,本店不接受无意典当爱情的客人。”

 “我…”

 他的警觉向来灵敏,但他居然没听见他的足音,实在太反常了。

 “老童,是我啦!我带我二叔来参观当铺,你就通融一下,我帮你捶捶背…”

 童梓不见移动却痹篇他谄媚的热情,表情全无的冷视他。

 “我通融你,谁通融我,当铺不是供人欣赏的风景区,你该了解店里的规矩。”他口头说着并未强行驱赶。

 韩青森笑得很的眨眨眼,把他的冷脸当笑脸地称兄道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老板怎么会知道呢?”

 “那可说不定。”童梓望向空无一物的墙,决定不管他的死活。

 这家伙老是死不改,真不晓得那只蝴蝶怎么受得了他,两人南辕北辙的个性简直是上逃隈意的撮合。

 虽然他仍一丝不苟的板着脸,不过心里还是喜欢韩青森的开朗情,闷不作声的退到一旁假意拂尘,未做出任何阻止的动作。

 “老板不在家吗?”

 “嗯哼!”童梓喉头滚动了两下代表回答。

 终于逮到机会的韩青森笑得好诈,故意大声的嚷嚷。“那我们四处逛逛喽!你当没看见我们。”

 又是两个连哼。

 他当童梓同意了,迳自带着窦轻涯逛起看起来不大,但总觉得走不完的当铺。

 横格的柜子古老陈旧,上面堆积着些许灰尘,即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擦拭一遍仍觉得脏,月初擦完第一格的新帐簿,月底清扫范围更多不过进行中间部份。

 总而言之就是帐簿太多了,光是一、两个夥计根本忙不过来,必须增加人手。

 不过目前老板没有“徵人”的意愿,新增的两名夥计勤快的,一人当数人使用很划算,被赎回的爱情物超所值。

 两人在瞧见横格上的帐簿,眼睛变得闪闪发亮,一人翻一本的想知道胡翩翩到底有没有当掉她的爱情。

 傻人果然有傻福,韩青森才翻第二本,胡翩翩三个大字就出现眼前。

 “信了吧?我就说她把爱情当掉了,你还说我大白天爱作梦,不切实际。”

 “我要怎么做才能拿回她的爱情?”看到胡翩翩的名字在册上,窦轻涯的情绪多少受到影响,波动不已。

 “不是拿是赎,瞧我一脸憔悴就知道代价有多大。”都快要有熊猫眼了。

 不远处传来轻咳,不以为然的讥诮他。

 “你看吧!连阿童也赞成我的说法,你不晓得我们老板有多苛待夥计,不给吃、不给喝,还得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我丰润的双颊因此凹陷…”

 “咳!咳!”

 童梓又再咳什么,肺不好吗?“总之你想赎回讨厌鬼的爱情,就得付出相当的代价,否则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

 “什么样的代价?”窦轻涯扬起声音,心想着自己可以付出何种代价。

 “我哪清楚呀!这你要亲自和老板洽谈。”嘻!那小表不在,他可以…

 “老板呢?”他下意识找寻第四个人的身影,但遍寻不着。

 “死了。”韩青森坏心的说出心里的希冀。

 “韩、青、森…”他冷目一瞟,里面的威严足以令人收起玩兴。

 唉!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开开玩笑嘛!若是随便许愿就能实现的话,老板不知道死过几回了。

 受欺甚久的韩青森不安份的瞄了几眼,嘴角十分恶的扬起,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狡猾又阴险的老板相处了一阵子,不变坏也难。

 只见他两颗眼珠子骨碌碌打转,似有不轨的微一丝诡异,带着窦轻涯来到花园前头接耳,一边不忘盯着背对他们的童梓。

 “什么?偷!”这未免大胆。

 “嘘!小声点,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泯灭天良才帮你想出这主意耶!我们只是『拿』回你要的东西,又不是要全偷走,老板不会发现少了什么。”

 瞧,他多天才呀!一举数得还兼做好事,应该有人颁张十大有为青年的奖状给他,他好裱起来炫耀。

 童梓的咳声再度传来,但韩青森却当他是年老失修的老家具,偶尔难免发出忘了上油的嘎吱声。

 “你确定?”他怎么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幽森的眼正盯着他。

 “安啦!你瞧这里的花儿起码有上百万朵,我们偷摘…呃,借走一朵,谁看得出来。”哪那么空闲数花。

 “你是说翩翩的爱情收藏在这些含苞的花中?”定眼一瞧,庞大的花海着实惊人。

 “嗯,没错,孺子可教也,当初我就是在这堆花里找出我家蝴蝶的爱情,你看我们现在甜甜蜜,恩恩爱爱的多好…”韩青森又忍不住出沉醉爱河的傻样。

 窦轻涯斜睨他一眼,不怎么安心。“哪一朵花才是翩翩的爱情?”

 “呵…这个…心诚则灵嘛!多用点心就找得到。”他心虚的偏过头,回避那双质问的眼睛。

 “你不清楚?”窦轻涯的语气低得好温和,感觉不出有半丝的火葯味。

 当铺又不是他开的,他哪晓得!“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当初我也是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他的声音变得沉郁,似乎渴望将某人的骨头摇散。

 韩青森面上一哂,偷偷的咽口口水。“做贼的总不好敲锣打鼓的大声喧哗,咱们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趁着老板不在赶紧行动,要是被他知道,咱们两个都会倒大楣,死无全尸。”

 他一边夸大的形容老板的恐怖,一边推窦轻涯入花丛搜索,一再叮嘱他要仔细找,自己则端来一张椅子,跷起二郎腿在一旁纳凉。

 百花争妍,照理说应该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但是被一大片花海包围的滋味可就五味杂陈了,没溺死其中算是幸运,更何况要在万花中寻找唯一的真爱。

 当窦轻涯的手碰到一朵海棠花时,身后的轻咳声再度扬起,他把手一缩地望向正在做事的童梓。

 不是这朵吗?

 像在回应他的问话,海棠花长脚似地偏离数寸,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高傲得很。

 他又试了好几回,轻咳声也一再响起,次数多得连在一旁纳凉的韩青森都察觉到异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花中徘徊的窦轻涯开始有些灰心地抹去额头的汗,不知不觉他已在花海奋战了两个多小时。

 就在此时,一只不知打哪飞来的瓢虫停在一朵杜虹花上,它似在对他暗示地振动翅膀,他迟疑了一下将手一伸。

 这一次他没有听到任何咳嗽声,心里有数有人暗施援手,不假思索的将花儿带走。

 “阿童呀!枉我把你当心腹看待,你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出卖我。”

 窦轻涯和韩青森一离去,墙面就走出一位正在啃甘蔗的小男孩。

 “主人,你回来了。”童梓没有半点心慌,抬眼一瞅又低下头做手边的工作。

 “再不回来,咱们店里的典当品就要被搬空了,我都不晓得该向谁索讨失物。”养了一只老鼠还不够,家里的猫儿也变坏了。

 童梓眼中扫过一抹淡然的笑意。“我看不见你的失望。”

 小男孩笑得好天真地拍拍手,一截啃得惨不忍睹的甘蔗蓦然消失。“还是你最了解我,最近的日子有点无聊。”

 真以为拿走他最喜欢的杜虹花不用付出代价吗?他开的可不是善堂,该讨的债务就要拿回,否则爱情当铺岂不是要关门大吉。

 爱情呵!是为玩人类而生,真想瞧瞧他们被爱情摆一道的表情,应该有趣的。

 突地,他手中多出一瓶动绿色体的透明水晶瓶,造型高雅隐隐透出一丝诡魅的幻光,美丽而恶。

 “大家来玩游戏吧!由我来当鬼。”

 童梓打了个冷颤,有些自责的发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

 “什么,蝶姨你也当过爱情!”

 一口西瓜汁当着紫蝶的面了出来,她扬手一挡,红色的汁有如雨点般落下,一滴不漏地被铺在桌面的纸巾收。

 她好笑地看着胡翩翩那张惊愕的脸,心里不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时间总是不留情的一笔挥过。

 记得当年她还是面颊红扑扑的小女孩,裹着毯挥舞小拳头咯咯笑,一点也不怕生的抓起她的指头放入口中,丝毫不知世界对她做了多么不公的审判。

 看她由牙牙学语到跨出成功的第一步,她心中有为人母的喜悦,总想多宠宠她,给她最好的一切,不希望她成长的过程有任何遗憾。

 感觉这才是几天前的事,如今她已亭亭玉立,是个有主见、有自己思想的大女孩,不再依赖她,眼底除了欣慰难免还多了一丝惆怅。

 “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蝶姨不爱我了,是不是?”她怎么可以输给那个白痴,蝶姨和她最亲了。

 “少说傻话了,早知晚知对你来说并没两样。”

 “谁说一样,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是你养大的,当然要比某人更了解你才是,哪能被『外人』抢先。”胡翩翩不平的提出抗议。

 至于那个外人是谁,不用说出口也明白。

 笑容恬雅的紫蝶轻抚她的头发。“等你有一天爱上某个人的时候,就会明了有些事并非只有一种答案,它会衍生出无数的可能。”

 她用哼声代替不以为然。“幸好我没有爱情,不会爱上任何人。”

 要是爱情会让人变笨,变得身不由己,随时随地牵挂某个人不能自己,那她才不要背负它令自己试凄,自由惯了的她最难以忍受处处受约束。

 “别以为没有爱情就不会爱人,往往爱情来的时候你仍不自知,骗自己说那不是爱情。”爱是十分抽象的东西,没有具体的形状。

 胡翩翩不解的偏过头一问。“可是我的爱情当给爱情当铺了呀!怎么还会有爱情?”

 蝶姨的话好难理解,她都搞胡涂了。

 “喜欢也是爱的一种。”当初她也是不明白,直到爱情回到身上才猛然惊觉早已付出感情。

 “喜欢?”她有喜欢什么吗?

 她想起雪子阿姨,翠羽姑姑、黄蜂叔叔、蟾蜍叔叔,还有谷中好多疼爱她的长辈,她想自己是喜欢他们的。

 “你会常常挂念一个人,心想着他在做什么,人在何处,会不会突然跳出来吓你一跳…”思念是爱的开始。

 喝!

 一张清晰而熟悉的脸忽地浮现脑海,她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会头脑不清产生幻觉吧?

 她不爱他,这点是肯定的,因为完全感受不到一般恋爱中人所说的喜悦,只觉得不论什么时候回头,似笑非笑的他永远站在身后,等着看她惊吓的表情。

 咦,等等,她刚才是不是提到永远?

 天哪!真是可怕,永远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翩翩,你掉入情感的泥淖很久了,你现在正在想一个人。”不用掐指一算,她有一张非常诚实的脸。

 “我才没有想他呢!他专制、独裁又霸道,把我管得死死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约束我。”胡翩翩急忙撇清关系,感觉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是谁呀?”她故意逗弄,笑意盎然地染上春天的色彩。

 她一脸不甘心的口而出。“还能有谁,不就是窦轻…啊!蝶姨,你好坏哦!套我话。”

 被骗了!

 “喏,这不证明的确有个人萦绕你心头,你还能说不在意吗?”人都住进心坎底,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这就是爱。

 “想逃避他也是在意的一种吗?”她巴不得他离得远远地,还她平静的生活。

 “人本就是自相矛盾的动物,在爱与不爱之间游离,不敢肯定感情的真实,也不愿放弃自我。你只是在害怕。”

 “害怕?”有这东西吗?她生来天不怕地不怕,除了虫外,她没有天敌。

 想到此,她莫名地心虚了。从狭路相逢到包养关系,她似乎没能赢过一次,每每战袍没披就鸣金收兵了。

 “害怕爱情的发生,先一步地自我心理建设把心封住,说服自己没有爱情。”

 刹那的感觉即是永恒,只有过来人才体会得到。

 紫蝶虽说得辟,可是她自己却也曾在爱情这门课走不出来,懵懵懂懂地一路碰碰撞撞。

 “蝶姨,你可以改行当爱情顾问了。”胡翩翩俏皮的吐吐舌,一反刚才的愁眉苦脸。

 “你喔!染上人类的坏习惯,尽会调侃我。”紫蝶失笑的摇头,心里却难免为她忧心。

 “我本来就是人类呀!”她说得理直气壮,但眼底漏淡淡的悒郁。

 明天又是十五了,她又得受一次非人的折磨。

 “不想把爱情赎回来吗?”紫蝶关心的问。

 胡翩翩耸肩,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根本赎不回来嘛!何况我现在的生活也好的。”

 “如果有人愿意替你把爱情赎回来呢?”她身边那个男人拥有刚强的决心。

 “等赎回来再说,这种事又不是我脑控制的,没人会像那个笨蛋把自己卖了好赎回你的爱情。”

 紫蝶笑了,心满意足地被爱包围。“人一旦遇到爱情就会变傻,我也不例外。”

 “蝶姨,你真的不后悔爱上他吗?”一朵鲜花在牛粪上,他那人的唯一价值是养份够。

 “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好,有机会你可以试试看。”可惜她现在所做的事是收取别人的爱情。

 是吗?好在哪里?

 小肮隐隐作痛的胡翩翩知道她那个快来了,根本没心思思考爱与不爱的问题,她只希望每月一次的痛苦能减轻,或是乾脆消失。

 月圆之夜似乎在提醒她体内属于狼的那部份,只要一照到月光,她就想赤足在荒野中奔跑,渴望的念几乎超过身体的疼痛。

 她没有后悔典当爱情,但是不甘心被一个小表骗了,有机会她一定要让他笑不出来,表情难看得像踩到一坨狗屎。

 “对了,翩翩,这一、两天你得留神点,我算出你将有一劫。”但她算不出结果,有一团黑雾隐藏其中。

 “管他什么劫不劫,我有蝶姨护身,什么也不怕。”胡翩翩撒娇地在她怀里轻蹭,嗅着许久未闻的香。

 “蝶姨几时成了护身符了,这么管用。”小女孩长大了,终将像羽翼渐丰的鸟儿离巢不归。

 紫蝶的轻笑中有着烦恼,心口一揪地为她的安危感到忧心忡忡。为什么自己看不到翩翩的将来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她还是无法以平常心面对,忍不住为她担心,想寻求解决之道。

 这就是为人母的心情吧!老放不下即将学习飞翔的孩子,总希望她顺风飞行不致遭遇任何困难。

 “当然,蝶姨是我的守护神,得照顾我一生一世。”直到老死。

 她没说出口的话很感伤,因为,她会比蝶姨先死,半人半狼的人顶多活个两、三百年。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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