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月3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记
记了。我不敢记,我怕引起自己的心事。
我想忘掉郭辉,可又忘不了。我可真是没出息透了!也许,这就是女孩子的弱点吧!
一连几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适,天天复习功课。妈妈高兴了。本来,我把票给退了,没去成姑姑家,妈妈要好好数落我询,也免了。“啊!这样多好!早该这样!把功课复习得瓷实点儿,考大学时把握不就大?那不是你一辈子的事?”我能说什么呢?我现在连妈妈也讨厌,哥哥也讨厌,除了爸爸,都讨厌!
2月4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好好复习功课,考上个好大学,兢兢业业干一辈子,结束我的一生,不是
好的吗?
2月5
我这两天总想: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着?为了爱情?为了事业?为了吃?为了穿?为了永远学不尽的知识?为了下一代的幸福?还是为了神圣的却也遥远的共产主义?我已经十七岁了,今年就该十八岁了?我为什么而活着?我想追求爱情,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太平了?幸子十七岁时不是已经得到光夫的爱吗?为什么我不能?因为我不可爱?因为我长得丑?因为我学习差?
这两天,我也常想起死。生和死好象并没有什么界限。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同时表现出来,可以说生就是为了死。我不怕死。可我又不愿意死。死对于我是多么陌生和恐惧。
2月6
今天,哥哥回家拧开收音机,里面正播放张海迪自己编、自己唱的歌。说老实话,我本来是极佩服她的。一个身体瘫痪的人,还有那么坚强的毅力,自学了好几门外语。的确够了不起的!可是,现在越吹越玄乎了。好象她什么都可以干。又能编歌又能唱歌了。我想她过两天兴许也能打排球,和郎平一起去争夺五连冠了吧?
我生气地走到收音机旁,一手关掉开关。
扮哥说:“你不愿学习海迪大姐怎么着?什么态度!”
这个家伙!要是他学张海迪,早有出息了!
“小姐!我明白你干嘛这么大火!犯不上朝人家张海迪撒!”
这个坏蛋!
2月7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妈妈大概怕我读书累了吧,破例带我去看电影。《都市里的村庄》,老片子了,早看过,可是,我_还是激动地掉了眼泪。我这是怎么了?我喜欢电影里的丁小亚和杜海。我现在越来越下定决心再也不
什么男朋友,也一辈子不恋爱,不结婚了,可是我总被电影里演的爱情而感动。唉!你越爱这世界,越希望得到别人的爱,却越得不到。我越想这事,心情越沮丧。幸好,人并不只是为了爱情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么,人又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呢?
2月8
今天就是年三十了。
爸爸破天荒也休息了。一清早,他就招呼我,让我跟他一起到红桥自由贸易市场去采购年货。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出这些天我的情绪不高,要带我出去散散心。
他已经把那辆崭新的凤凰26女车从小厨房里推了出来,指指车对我说:“咱爷俩儿骑车去!”
现在骑车还有什么意义呢!当初,我是想能和郭辉一起骑车上学来,下学去呀!车,终于有了,却已经没用了。车,又勾起我的心事。不想他,偏偏又想起了他!
“走阿!”爸爸催促着我。
“爸爸,我不想骑车!”
“怎么啦?你不是总惦记骑车吗?”
我还没答话,妈妈在屋里减开了:“不想骑就不想骑吧!大过年的,街上人多,骑不好出事!”
小时候,我特别愿意跟着爸爸的身后去买东西。那时,我十岁。我特别愿意算帐,还没等卖东西的售货员算出帐,我先算出来是多少钱了。我特别得意。爸爸夸我,售货员也
出惊异的神彩。可是,今大,我可烦了。我要不是怕扫了爸爸的兴,真不愿意来买什么年货。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在自由市场上,遇见了“西铁城”他也来采购年货,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的。他向我解释道:“这是我妹妹。”我心说你跟我解释干嘛?她是你干码我也管不着呀!
他问我:“一放假你就没
面,上哪儿忙去了?想找你去,又没敢。”
“怕什么?我们家有老虎怎么着?”
“呃!我们
节时有个聚会,初五在教室里,你来不来?”
“不来!”
我没好气。
他瞅瞅我爸爸正蹲在地上买活
,悄悄地对我说:“郭辉也来!”
我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滚蛋!”
“怎么啦!大过年的,吃错了葯怎么着!”他睁大了眼睛。
回家的路上,爸爸买的那只活
从筛子里钻了出来,满地跑,惹得路上好多人看笑话,可把我气得够呛!我恨这只
!报这个
节!也恨自己!
2月8
节,终于过去了。这个
节,过得可真够晦气的。昨晚鞭炮噼噼剥剥足足啊了一宿。今天上午,看报纸上登载的消息:全北京市鞭炮有469种,仅小鞭就有11亿响,老百姓光买鞭炮就花去620万元。这数目字可真够吓人的。
爸爸问我看什么呢?鼻子里还气呼呼?我告诉他:“看报纸呢!”
“什么新闻?”
我把报纸递给他说“您看看吧!中国人,吃、玩、花样多,本事大啦!”
扮哥在一旁正看电视,
嘴道:“你不是中国人?”
我刚要和他吵。我现在火大了,逮谁想跟谁吵。爸爸把我拉进里屋,问我;“天琳呀,你这些天情绪不高呀?怎么回事呀?对爸爸讲讲!”
家里人,我是最佩服爸爸。可这一肚子心事,怎么讲呢?
“天琳,说你小呢,可也不小啦!爸爸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你记着爸爸的话:凡事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眼下,你听别人念过这样一道顺口溜吗?”
“什么?”
“时间城可贵,文凭价更高,若要
子硬,两者皆可抛。”
这是把裴多芬那首名诗给篡改了。
“爸爸在部队开汽车,现在修汽车,有好技术,却没有什么硬
子。你就只有前面那两条,一是时间,二是文凭。没有文凭,现在干什么就差一个节气!时间,你还有,可你得抓紧。其他的事,你往后稍稍。你还未得及!”
我该怎么对爸爸讲呢?
2月9
下午,爸爸、妈妈和哥哥要去地坛逛庙会,问我去了去?我不想去。我哪儿也不想去。我现在讨厌见大街上那么多人,尤其是
节期间那么多穿得花枝招展的人!
“不去不去吧,让她安心在家温功课也好!”妈妈说。除了功课就是功课,我们中学生就没别的了!
他们都走了。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真静,静得让人受不了。我喜欢孤独,这会儿又真惧怕孤独。我看了一会儿书,便怎么也看不下去了。我的脑子很
。我干脆打开录音机听听音乐,一会儿又打开电视机…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进去,什么也听不过去。
外面有人喊我“路天琳!”是郝丽萍,她一向大嗓门。
她走进屋,听见音乐声这么大,电视机也开着,叫道:“呵!你这是干什么呢?一个人
渡
节怎么着?”
“对!”
我说着,拽上她,一起可着嗓门随着录音机里放的歌大声吼了起来。这一盘磁带全是张蔷的歌。我们也模仿着这个胖胖、圆脸的小姑娘,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嗓音,一会地唱《月光迪斯科》,一会唱《你那会心的一笑》,一会唱《拍手迪斯科》:把你的手人拍一拍,快点跟我来呀,
把你的眼泪擦一擦,笑容
出来呀,
把你的头儿甩一甩,忘掉那失败呀,
抛开你的烦恼,一起从头来呀,
每个人都会有不如意,每个人都会有失败,
郝丽萍随着歌声的节拍扭动起身子,我也受了传染,
不住跳了起来。我们一边跳,一边拍手,一边高唱,简直像发了疯,跳得脑门上,后背上都出了汗!
录音机“咔”的一声,磁带转完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小屋从刚才的热烈声中一下子静下来,显得空旷而沉闷。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郝丽萍,心里空虚得要命,真想大哭一场!
都丽萍一把楼住我说:“你这两天怎么不找我来呢?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什么呀!”
“甭瞒我!咱们‘瓷’不‘瓷’呀?嗯!”说着,她一眨漂亮的长眼睫
唱了起来:“我心里藏着一个小秘密,我不愿意告诉你…”我捶她。这个鬼精灵!
“你那个小秘密呀,我知道!走!姐领你到外面散散心!别老想着他,缺了穿红的,还有挂绿的呢!”
我也正想找个什么地方散散心!
临出门前,郝丽萍从书包里掏出牛仔
,换下身穿的那条蓝涤斜纹
。我就知道这时候她妈准在家。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妈在家,她必定要把牛仔
偷偷装进书包里,到外面来换。每天上学,从家到学校一路上,那个公共厕所成了她郝丽萍的更衣室了。她妈厉害,管得严,决不允许她穿这种紧绑绑、把各种线条、部位都绷得那么显眼的牛仔
。而她呢,偏偏爱穿这
子。有什么办法呢!娘俩就有样打开迂回战!
也别说,郝丽萍穿上牛仔
就是漂亮,腿显得越发细长。我真羡慕她!她身高1米68,正是个头!我呢,别的地方还说得过去,唯独比她矮5公分。小时候,营养不良!
我们一起来到王府井。这里的人膨
,街道显窄了,似乎时刻都有被挤破的危险。我们俩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郝丽萍那两条被牛仔
裹得紧紧的修长的腿,落上不知有多少芒刺般的目光,看郝丽萍得意的样子,昂着头,
着
,
带劲!她总是这样爱美的。服装、发式、装饰,她都追求时髦。我虽然并不赞同她消耗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年轻,我们有权利去追求一切美的事物。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
“干嘛要叹气!有空儿找我来玩,让姐我给你解解闷!”她听见我叹气,站住了,一把搂住了我,宽慰着我。
我永远感谢她的友情。
2月10
一连几天闷头复习功课,我觉得我的毅力还是够可以的,谁知自打昨天起,我心里总像有虫虫在
动,课本上,作业本上的英文字呀、公式呀,总象长了腿,跳出本来,滑出眼睛以外老远的地方,逮也逮不回来。这可怎么办?我知道了,我的毅力不行。我真没出息!我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我必须提醒自己、警告自己:要尽快地摆
这种窘境!
可是,我一时作茧自缚,怎么也摆
不了!下午,我去找郝丽萍。她家里没人,只有她一个人抱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儿在看,正看得入
,连我叫她都没听见。
“看什么好书呢?这么带劲儿?”我走到她面前,问。
“嗬!是你,吓我一跳!”她抬起头,我望见她眼睛
的,在伤心?书的魅力!我拿过书一看,是本琼瑶的小说《烟雨蒙蒙》。
“陆依萍的命真惨!”她感叹着。
“谁叫陆依萍?”我问。
“《烟雨蒙蒙》里的主角。”
“开了学没多少日子就得高考了,你还有心思看小说?”我故意逗她。
“你这话怎么象我妈的腔调呀?”她故意开玩笑。
“这是我妈常教育我的语录嘛!”
“唉!”她叹口气,今儿怎么啦?昨天我叹气,今儿轮到她叹气了。“当中学生可真苦!整天背呀、算呀、念着、写呀…连看什么书的自由都没有!”
“快熬到毕业了,甭着急,到时候你敞开着,想看什么看什么,看成一个大书虫!”我倒开心似地安慰起她来了,我本是要找她来寻求安慰的呀!
“算了!算了!我现在就熬不了了,这学我真不想上了!越快到高考时候了,我心越烦!你说万一考不上,我可怎么办?待业!让我妈还苦哧白咧地养我?还是去当个临时工?我妈妈还不伤透了脑筋?”
“你干嘛要考不上呢?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天琳,我哪儿赶得上你的功课?班里同学,谁不说女同学功课数你
,男同学里数郭辉…”
冰辉!吧嘛非要把我和郭辉相提并论呢!大概,郝丽萍看出我的神态变化,知道自己无意中说走了嘴,马上遮掩道:“算啦!咱们也别
那么远的心啦!爱考得上考不上,任天由命!现在,该干嘛还得干嘛,也不能怕天下雨,就不出门呀!我知道这几天,你比我还闷得慌,喏,这几本书,你拿回家解解闷!”视着,她从枕头底下翻出好几本书。我翻翻一本,不是琼瑶的,就是三
的,什么《彩霞满天》、《在水一方》、《几度夕阳红》、《窗外》呀,什么《稻草人手记》、《雨季不再来》、《撒哈拉的故事》、《温柔的夜》呀…全是台湾这两位女作家的书!
“台湾真是反攻大陆来了!”我乐了,开玩笑说。
她把书摞齐,都抱给我:“这些书不好买,全是从小摊上买的呢!全拿走,回家解解闷,别净想着不高兴的事!”
这让我奇怪了。她平
舍得花钱买衣服,可从不买什么书。她手头并没有什么富裕的钱。她妈拉扯着她一个人过日子,在工厂当个三级工,工资也不高,家里日子
困难的。她今儿怎么有钱买这些闲书了?听说寒假里她找个地方去勤工俭学,莫非挣了几个大钱,先物质后精神,买起这么多书!
“你买的?”我
不住问。
她笑笑,没有回答。
正说着话,她妈下班回来了,大概是
节加班,回来得早些。她妈和我妈岁数差不多大,却显得比我妈苍老些。不过,人长得不难看,从那模样和身条看,年轻时一定
漂亮的。郝丽萍长得随她妈,她妈妈象她这么大时,一定也是这样
人吧?我真羡慕郝丽萍,爹妈给了这么一副漂亮的模样。我不行,我脸不如郝丽萍漂亮,也没有她那修长的身材。
我常到这里来,郝丽萍她妈对我很好,见了我就招呼道:“是路天琳来了呀,你帮助帮助我们家丽萍,越大学习越不行啦!”
“您没给我遗传基因嘛!”郝丽萍在旁边说。
“我给你遗传八音,你自个儿也很努力,象人家路天琳,人家哪儿让家长
心了?”
“那把天琳换换我,省得您一见我就一脸眵目糊!”
“那当然好,我有这福气吗?”
她们娘俩
舌剑。我听了直乐。每次来,几乎都可以看见她们娘俩这一出戏。不过,郝丽萍她妈脾气还好,任郝丽萍怎么说,不真生气罢了。
天不早了。我告辞了。临走时,只拿走一本琼瑶的《烟雨蒙蒙》。
“多拿几本嘛!”郝丽萍象个三
、琼瑶书的推销商,非要我都拿走。
“三
的书我看过了,就看看你这个陆依萍!”
她送我到胡同口时,突然一笑,对我说:“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呢!”
“什么秘密?”
“过几天告诉你!”
她笑得那么甜,我一猜就猜出来了:“有‘拉菲克’了?”在
朋友方面,她在全班可称为冠军。她长得的确漂亮嘛,好多男同学都追过她。不过。没有一次是长的,都是昙花一现。每一次,她倒是对我都不保密。
“这回是真的了?”我故意问。
“怎么说呢?过几天等真差不多了,我向你全部
待!”
“
了再揭锅?”
她嘿嘿笑。这个鬼丫头!
2月12
看完了《烟云蒙蒙》。怎么说呢?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现在真不爱看穿
过多爱情的小说、电视和电影。我讨厌那些卿卿我我、甜甜蜜
,男女一往情深的
绵绵。因为我永远也不会得到它了!可是,我又忍不住看,一看开头就被吸引下去,而且被感动,为陆依萍不公正的命运鸣不平,盼望着她和何书桓能够好到底,甚至为何书桓最后离开陆依萍跑到美国去,心里不住骂这个负心汉…我可真是个矛盾体!我诅咒爱情,又渴望爱情,爱情这玩艺儿可真了不得,它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它推又推不开,似乎就在你的左右,等你真地动情了,伸手去抓了,它又象一只鸟儿,飞得无影无踪了。
和我曾经读过的三
作品相比较,琼瑶的小说像小夜曲,很动听,就是太
绵、太伤感了。我更喜欢三
的作品,尤其是描写撒哈拉大沙漠的故事,而不喜欢琼瑶这种糖太多、太甜的小说。三
的作品像一条
腾跳跃的河水,能把你带进一种异国情调和境界中。三
以对生活极大的热情,把一般人看来索然无味甚至充满艰辛的沙漠生活写的多姿多彩,用一种平易的、不加雕饰的语言和你亲切交谈,完全敞开了她感情和精神天地的心扉。读三
的作品,有热烈,有悲恸,有明显的大起大落,引起我的共鸣,
不住和她一起笑,一起流泪,除了她奇特的经历吸引我,更主要的是她自我奋斗、不畏艰险去争取成功的精神吸引我。
现在这种心境,我需要读三
,而不是读琼瑶。我却偏偏读琼瑶。我为什么偏偏选中了琼瑶?这说明我的内心深处,还是多几分琼瑶的
绵,而少了几分三
的坚强。我太软弱了,我不能这样软弱!
不过,看了这本书,我明白为什么这样打动郝丽萍的心了。郝丽萍的命运和陆依萍有些相似。郝丽萍还在月子里的时候,他爸爸就和另一个女人好。等到郝丽萍五岁的时候,她妈妈实在忍受不了,因为他爸爸和那个女人一直没断了线‰婚了,她爸爸就象陆依萍的爸爸找了一个雪姨一样,无情地甩掉了她妈妈。她妈妈就象陆依萍的妈妈一样,苦熬苦巴地把她带大…
啊!每个人都有各自心中的痛苦。我和郝丽萍是好朋友,我应该帮助地消除痛苦,我怎么能光想自己的痛苦呢?我的心太窄小了。
我今天的心情好起来了,我似乎已经战胜了自己的痛苦。我觉得自己又变得坚强起来了。
2月13
今天是大年初五,地坛庙会结束了。哥哥抖着一张新来的晚报对我说:“你没去看看热闹真可惜了!老年间的厂甸你没见过,新时期的地坛庙会,你又落了空,你可太可惜了!”
“我可惜什么?”我顶瞅不上哥哥在这儿耍贫嘴。
“你看看晚报上登的,将近一百万人逛庙会,平均每十个北京人里就有一个逛庙会的,多热闹吧:“这十人里那一个人就是你!行了吧!你开了眼,又买了便宜货,没再拣一、两个钱包回来呀!”
“你这人呀,真没劲!不知好孬!”
“你这人有劲,留着劲儿少逛点儿,多学习点儿有用的东西…”
要不是哥哥那个小妞来了,他还得跟我在这儿磨牙。人家嗲声嗲气一叫他的名字:“天鹏…”看他吧,就象被电脑遥控一样,马上,转身回头,
颠
颠地跑了!
破五了,
节就算过去了。我过了一个什么样的
节?又有了什么样的收获呢?现在,我什么也不想了,我要安下心来,哪儿也不去,认真读些书,复习功课了‰开学时间不长乐,我要有一种紧迫感。
2月15
破天荒,今天傍晚爸爸头一个回家。他很少这样早下班的。一进门,他就高兴地对我说:“天琳,推上你的新车,咱们出去转转!”
我
纳闷,爸爸个儿是怎么啦?
“走吧!天天这么看书,别看傻了!去出换换空气!”
我被爸爸拉出了屋。自行车买了好些天了,一直没骑过呢。今儿,爸爸怎么想起来让我骑了呢?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葯!
我和爸爸并排骑着车。天,灰蒙蒙的,大概要下雪。空气,清冽而
润。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和爸爸并排骑着车走过。一下子,我象大人一样了。以前,总是爸爸骑车带着我。一种从来未有的温情涌上心头。
“爸爸!”我
不住叫了一声。
“嗯!”爸爸扭过头。
“爸爸!”我不知怎么搞的,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问道。“年轻时.在没认识妈妈之前,有姑娘追过您吗?”
爸爸没回答。大概,他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过了好久,他才说:“一般讲,在这样的问题上,男孩子没有女孩子看得重!女孩子应该向男孩子学习这一点!天琳,你的事,我都清楚了。你要能拔身出来!”
爸爸说完之后,再也不提这事。他领我去自由市场,说是买条活鱼熬汤,我同他在池中摸活鱼,摸到手里又滑走,真有趣!最后拎回一条一斤六两的大鲢鱼回家,鱼还在车把上一蹦一跳的。溅了我一身水。我明白爸爸的心意:他是特意带我出来散心的呀!爸爸,爸爸;您放心吧,我会拔身出来!我会坚强起来!
2月16
收到姑姑的来信。她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呼和浩特?她买好整整一只羊,是特意托人到草原买回来的呢,等我去吃我喜欢吃的涮羊
。可是,一直等到过了初五,眼瞅着快开学了,还是没有见我来。她的几个儿子想分了这只羊,她没让。那只羊还硬柳梆地冻在阳台上…
我读着姑姑的信,眼泪滴落在信纸上。姑姑,我对不起您!从放寒假到现在,我光沉浸在个人的烦恼之中,连一封信都没给您写!我太自私了!我让您孤独而寂寞地过了一个
节!
我出生刚刚满月,姑姑呀,就是您把我从成都抱回呼和浩特。那时候,妈妈在北京上班,爸爸当兵在成都驻防,妈妈是在成都,在爸爸部队的医院里生下的我。生下我,妈妈没有
,任凭熬了多少鱼场、排骨扬、泥鳅汤…还是催不下一滴
。妈妈身体坏透了,我是被爸爸抱出了院,妈妈还住在医院里。我小时候可真能折腾,一宿一宿不睡觉,光是哭,大家都叫我“夜哭郎。”爸爸实在没办法又照顾妈妈又照顾我,只好打电报请来了您!您一直在这里把我带到出满月,和爸爸、妈妈商量:“你们工作这么忙,你呢,当兵,到处
动,静敏呢,身子骨又这么弱,你们要是放心,孩子就交给我带,我反正也退休了…”就这样,您一直把我带到十岁!
小时候,我难得见到到处跑的爸爸,也难得见到一直病殃殃的妈妈。我一直管您叫妈妈,叫得您起头只是笑,后来就高高兴兴答应。我知道,您给了我快乐,我也给了您快乐!我离不开您,您也离不开我。
罢到呼和浩特时,我还是个“夜哭郎”抱起来哭,放下来哭,哭得您也掉下眼泪来不住哭。我和您对着哭。后来,您带我去医院,中葯、西葯都吃,哭还是止不住。我可真是个“个别分子。”您听邻居讲,把小孩名字写在一张纸上,贴在离家远远的一棵大树上,可以治小孩夜里哭,说是树神可以将小孩的哭病
走得远远的。您信了,真地找了张纸,把我的名字写在纸上,走到远远的郊区,靠近昭君坟的一棵古松树,把纸贴上去…哦,姑妈呀,这可真是把您急得无法儿了,您怎么会相信这种迷信的法子呢?说是迷信吧,说来也怪,我的哭还真的渐渐少了,最后,不哭了。我笑了。姑姑,您也笑了!
我长大了,能说话了,能跑了,能自己搭积木了,能够给您买三分钱醋五分钱盐了,能够背上小书包上学了…姑妈,您是我的第一个老师。现在,我的学习成绩好,那最初的地基,是您结结实实帮我打下的。我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
有一次,您给我讲故事,说有一位画家想画一座森林。于是,画家画了好多好多的树,有松树、杨树、烨树、柞树、银杏树、云杉树…树画得象极了,好象只要吹来一阵小风,这些树的树叶都能晃动…然后,您问我:“天琳,你说这个画家画的森林对不对呀?”我回答:“对呀!”您笑了:“不对!森林里光有树怎么能行?灌木、青草、野花都在哪儿呢?”我也笑了。您又说:“于是,画家重新回了一张画,他添了灌木丛、青草和野花。这回,你说画家画得对不对呀?”我回答:“对!”您又笑了。“怎么对呢?森林里有没有昆虫?有没有鸟?有没有蝴蝶?有没有蜜蜂?”我说:“有。”您说:对啦!有!为什么没画上?这样的森林是不完整的。于是,画家又重新画了一张画,添上了鸟、虫、蜜蜂和蝴蝶。你说这回画家的森林画得对不对呀?”这一回,我不敢轻易地说“对”啦。我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然后回答:“不对!”您高兴极了,连着几声问我:“怎么不对?你说说!”我答道:“森林里还有蘑菇,还有松鼠,还有大狗熊,还有好多好多的动物,画家都没有画上!”您高兴地搂住了我,在我的脸上亲了又亲,说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知道动脑筋了!以后,学什么都要动脑筋,千万不能一张口就说答案。有些事情,答案不那么好找,甚至不是一个答案。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就说这森林,藏着的秘密太多了,我们人类只知道其中很少、很少一部分。要想画全它,难呐,要靠你们这些小宝贝呢…”
泵妈,您讲的这个森林的故事,我怎么也忘不了。到北京,上了中学以后,我看到了一本书,题目是《林中小老人》,是位苏联作家叫德特里耶夫写的。那里面有一篇故事:《森林是什么》,就是小时候,姑姑您给我讲的那个难忘的故事。不过,我觉得书里写的怎么也没有您讲得动听!…
泵妈!我真想您!我恨不得马上见到您!您信中问我:“为什么没有来?你不是说放寒假要来的吗?是不是在准备考大学?还是有了什么别的事情?…”姑妈?我怎么能告诉您爸已经给我买了去您那里的火车票,是我私自作主给退掉了。姑姑,请您原谅我吧!我一时无法说清楚。说实在的,我的心里特别
。小时候,您给我讲森林是什么?森林里藏着许多秘密。现在,比森林更复杂得多得多的是生活,是世界,是爱情。我在不住地问自己:世界是什么?生活是什么?爱情是什么…
泵姑,您能给我解答吗?
2月17
今天,下了这么大的一场大雪。北京城,都被雪覆盖住了,树上,房顶上、路上,到处是雪。一直到现在;雪还纷纷扬扬地下。好不易今年冬天才下了一场大雪,北京城太干旱了。我好久、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大雪了。我真想找个伴,跑到外面去堆个雪人,去打雪仗玩!可是,没有伴,而且,我也大了。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我的心里莫名其妙惆怅起来,感到一阵阵孤独。
我坐下来写
记。写着、写着又写不下去。很想找点儿恰如其分的形容词,形容形容眼前这场大雪,却一个词儿也找不出来。
我又翻报纸,
七八糟的新闻,古城纵横里的批评,土里土气的笑话…突然,我看到这样一条消息:今年刚刚颁发的体育勇敢国际奖,奖给日本37岁的植村直。植村直去年5月独自一人探险北极,横穿北冰洋。行程800公里,历时57天。他从加拿大的哥伦比亚角出发,开始是坐在一群狗拉着的雪橇上,后来狗被全部冻死,雪橇也坠入海底,他便步行,沿途遇到大自然风雪的袭击和北极熊的攻击,他终于战胜一切困难,胜利归来…
不知怎么搞的,我的心咚咚不住加快地跳。我想起了什么?记忆,真是一位不速之客,突然不请而至,搅
了心的平静。我忽然想起元旦前夕郭辉讲的阿蒙森和斯科特,那两个探险南极的英雄…一位成功的英雄,一位失败的英雄。日本这位探险北极的英雄,把我又带到南极那片冰雪的世界…
冰辉的言谈容貌,—一又清晰地浮现在面前。这时候,我是多么希望他能够从窗外那片纷飞的大雪中向我走来。我会马上推开门,踏着深深的雪,向他跑去!可是,窗外的雪静静地飘落,雪地上没有一个人影…
呵!我本不该想他的!偏偏又想起了他!我原以为我坚强了,战胜了痛苦。看来,我并没有。我没有象阿蒙森,象斯科特,象日本这位植树立一样坚强。我得不到这枚勇敢国际奖!我太软弱了!太可气了!太女孩子了!我为什么要变得这样
感,这样不可救葯!难道一个人除了爱,就不能有别的更为珍贵、更值得追求的了吗?难道失去了爱竟可以象天平失去了平衡,大楼失去了梁柱一样,一切都要倾斜、倒塌吗?
不!我应该坚强!路天琳,你要记住今天你这一时的软弱。今天,北京今冬最大的一场雪花纷飞的日子!我要象阿蒙森,蒙斯科特,象植村直一样,横越,征服我自己心中的南极和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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