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栋商业大楼里,年约五十出头的刘阿妹提着一桶水走进大楼转角的盥洗室,正巧看见来兼差的花红梅站在洗手台前,愣愣地盯着洗手台发呆。在她眼中,花红梅一直都是很勤奋的孩子,所以会在工作中发呆,绝对有不寻常的理由。
“梅梅,你怎么了,有心事是不是?”
刘阿妹趋前关心,顺便把一桶已经脏了的水倒进洗拖把的水槽里。
“呃,没、没有啊!我没有什么心事…”花红梅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发起呆来的;一看见刘阿妹手里的水桶,她立即充满歉意道:“阿桑,我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说发呆就发起呆来,都忘了要替你换桶干净的水,真是对不起!”
她先一步回盥洗室,本来是为了来提水的。
“哎呀,发个呆有什么关系?阿桑还不是常常忘东忘西的。”刘阿妹丝毫不介意她发愣的事,一个劲儿的追问:“我说梅梅,有什么心事跟阿桑讲没关系,只要阿桑帮得上忙,一定替你想办法,不要跟阿桑客气啦!”
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出烦恼,刘阿妹一派豪
口气。
虽然花红梅是替人代班,一个月只来兼差几天,不过她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年轻女孩,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像她这么肯吃苦耐劳、做什么都不嫌弃的人已经太少见,更别说花红梅还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地,根本不像做清洁工的样子。
说实话,连她看着都觉得心疼。
像梅梅这样年轻的女孩,要找什么工作都比人容易,哪需要跟她们这些中年妇人一样,穿著不怕弄脏、男人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村妇衣服,在大楼里拿着抹布、拖把,东擦擦、西抹抹地靠劳力赚钱?
梅梅要做这种工,等年华老去再做也不迟呀!
“阿桑,我真的没什么心事啦!只是突然觉得最近的运气好像不太好,想着想着就发起呆来了,真对不起。”花红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确是莫名其妙想起那个连碰两次、跟她见面状况都不好的男人,想不透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不是她自豪,她可是几乎不曾在工作中发愣而懈怠自己的职责过。
堡作是她生活的目的,也是为她带来财富的方法,所以她每一份工作都做得相当认真,从来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时候偷懒。
她认为赚钱就是要认真,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真的吗?真的不要跟阿桑客气喔!”
刘阿妹本来还以为她有爱情烦恼,自己可以提提过来人的经验,乘机说起自己当年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谁知就这么没得讲了!听她这么说,刘阿妹虽然有些失望一点八卦都没得听,却也没表现得太明显。
知道花红梅很爱赚钱,刘阿妹也怀疑她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男朋友。
“我没有客气,是真的没什么呀!”花红梅摇头笑道。
“这样啊!”听她这么一讲,刘阿妹也就放弃了好奇心,不自觉便开始说起安慰她的老人经:“阿桑跟你说,运气这种东西总是时好时坏,要是这阵子运气不好,过阵子你就会转运了,不用太担心。”
“阿桑,我知道了。”花红梅甜甜一笑,对刘阿妹的关心了然于心。
阿桑总是让她想到乡下的母亲,感觉十分温暖。
“别忘了,以后有什么事要阿桑帮忙,要尽管说。”
这么可爱的年轻女孩,整天忙着工作不恋爱,真是浪费青春。
彷佛忘年之
的两人各自提桶干净的水走出盥洗室,边走边聊。
而跟花红梅一边说话的时候,刘阿妹忍不住一边在心中稍作盘算,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适合人选,想要替她介绍几个男生认识。不管怎么说,刘阿妹就是认为她应该要有个男人疼爱,不应该把美好的青春都耗在工作上头。
傻孩子才会不知道,女人的青春可是非常有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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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拖拖,她是一个快乐的清洁工。
苞刘阿妹分层拖地的花红梅,很努力地想把地板拖得亮晶晶,让地板像是打过腊般一尘不染;她不愿让人怀疑,她在清洁工作上有任何马虎的地方。
只要是可以赚钱的工作,她向来都会比人家认真。
在她心中,工作不分贵
,若是两件工作的时间有所冲突,她取决的优先级绝对是哪个工作的薪水高,而不是哪个工作比较轻松,或是前景好。
啪的一声,她的拖把在楼层的转角处突然扫到一双深咖啡
皮鞋。
惨了,要是她没看错的话,那是很高级的来牛皮鞋呢!
果然没错,她最近的运气实在不太好。
“你…该死,又是你!”一看清楚是谁拿拖把扫他之后,邢天农简直无法相信命运之神会如此对他,让他三番两次碰上这么倒霉的事。
这女人该不会是他的衰神吧?
听见对方的低吼,花红梅才把视线从皮鞋移到他的脸上去。
原本在担心对方会不会因为她扫了他的名贵皮鞋,就恼羞成怒对她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的花红梅,一看清对方的长相也绿了脸。
说曹
、曹
就到,她肯定是跟这个
魂不散的家伙犯冲。
“怎么又是你?我为什么会那么倒霉?”不等他接着开口,花红梅已经忍不住皱眉,想都没想地埋怨起来,还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脸咕哝道:“看来我今年的运气烂透了,得找个时间去庙里驱驱
才行…”
有一、有二、还有三,这是多
门的事,不去驱
怎么行?
阿桑说人的运气总是时好时坏,这阵子运气不好,过阵子就会转运;但谁晓得过阵子是过多久?要是要一年半载还得了?
不是她没耐心,她真的受够了这个
魂不散的家伙。
碰见他以前,她可是非常幸运的人哪!往往去到哪里工作都能如鱼得水,从来没出过差错。一定是他带衰,害她跟着倒霉了不少回。
愈想,她愈觉得应该要跟他保持距离,马上本能退了好几大步。
衰气是会传染的,不跟他离远点怎么可以?她只怕这家伙的衰运太强,只要碰见他就会被连累,跟他保持再大的距离也没啥路用。
唉!遇见他就是最倒霉的事了。
“你倒霉?”邢天农瞪大一双冒着怒火的牛眼,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竟然能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说出这种鬼话来!
他真想揪起她的耳朵,对她大声吼…
是谁推销什么调整型内衣不成,最后还恼羞成怒的?
是谁把一整杯黏腻腻的
昔泼在他身上的?
现在又是谁拿脏兮兮的
拖把毫不客气往他亮亮的皮鞋上扫?碰到她总是他遭遇不幸,她还说她自己倒霉,有没有天理啊?
白的可以说成黑的,她简直是欺人太甚!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老是碰到你,应该觉得很荣幸不成?”彷佛认为他往自己脸上贴金般,花红梅远远嘲弄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最讨厌这种长得能看便自以为了不起的男人了。
“你…”邢天农气得牙
。若不是不想跟女人计较而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他绝对骂到她掉眼泪。
在遇见她之前,他一直是个很有修养的人。
“我怎么样?”瞥了一眼他还
涤涤的皮鞋,原本理直气壮的花红梅才带些心虚道:“我知道你不想碰见我,可是我也不想老是碰上你这扫把星啊!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就当我们扯平好了。”
真说起来,她兼差的地点不一样,都是他自己送上门找衰的。
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他是一个
魂不散的家伙。
瞪了她一眼,邢天农不再开口,转身就走。
继续跟她说话,只会气死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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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工作我要!”
听到经纪人随口聊起的广告代言人案子,花红梅登时双眸灿亮、往前一扑,只差点没把挡在她跟经纪人之间的桌子给撞翻。
她所听见的工作报酬,足以让她放下手边所有工作去争取。
纪敏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努力保持一脸镇静。
“红梅,这个工作是大案子,不是你说要就可以要的。”她试图说服花红梅打消念头,早知道就不应该聊起这个案子的事。
艾沙化妆品可是国内化妆品的三大品牌之一。
虽然花红梅的条件不差,然而被自己在一家餐厅里发掘的她,进入模特儿这一行对知名度不感兴趣,只管有没有Case接、有没有钱赚,从来不在乎工作的内容如何,所以她大多接下一些平价Case,好比超市广告的平面模特儿。
许多家电厂商都喜欢用她当平面模特儿,但艾沙绝对不可能。
艾沙要走的是高质感路线,哪有可能选上超市宣传单上的模特儿当代言人?从一开始,她就不认为花红梅有机会替艾沙代言,所以连推荐的力气都自动省了。
“那又怎么样?”
花红梅一脸茫然,完全不能理解纪敏的暗示。
“不是我要泼你冷水,这个Case各大名模都在争取,你的机会很渺茫”毕竟是自己旗下的模特儿,认识久也成了好朋友,所以纪敏选择很含蓄的说法劝退她。
“渺茫还是有机会的啊!”花红梅不为所动,兴致
的目光里依然充满斗士精神。
不管机会多小,任何赚钱的Case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红梅,我实话实说好了,我觉得你不用去浪费时间,你不可能会被录取。”含蓄的说法无用,为了不让花红梅认为自己还有希望,纪敏只好说了真心话。
赚钱至上的人,应该把时间花在争取其它的案子上头。
她手边还有几个花红梅比较有机会得到的广告案。
“纪敏,你这算是哪门子经纪人,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花红梅双手往
上一扠,装模作样地发起娇嗔,抬头
朝纪敏投去一记媚眼。“你瞧瞧我,脸蛋是脸蛋,身材是身材,女人的傲人条件我一样不缺,我哪点比不上那些名模了?”
所谓名模,充其量不就是曝光率高,不代表条件最好。
“身为你的经纪人,我想我有义务给你信心,为你的冲劲喝采。”想叹气,纪敏还是打起精神规劝道:“然而以朋友的立场,我却不能不提醒你,就算你去试镜,浪费你跟金钱一样宝贵的时间,最大的可能还是白跑一趟。”
唉,如果花红梅真是如此有自信,认为自己有打败各家名模的机会也就罢了,偏偏她太了解她,这女人不是有自信,而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说了那么多让人起
皮疙瘩的废话,为的不过是一个赚钱机会而已。
扯到赚钱,花红梅就没有所谓的自知之明。
到现在纪敏还是很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会找到一个这么爱钱的“食人族”…一个想从每个人身上挖出钱来的女人。
她在花红梅身上已见识到太多不可思议又分身有术的赚钱方法,至少她没见过可以把时间如此浓缩,工作行程亦排得如此密集的人。
抢钱女王之名,非她莫属了吧!
“当一个经纪人,就要保持该有的专业,千万不要被私人情感混淆了。”花红梅走到纪敏身旁,煞有其事拍拍她的肩膀。
言下之意,纪敏专职她的“责任”就好。
“算了,我说不过你,随你高兴吧!”早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偏偏自己还是
婆了。纪敏好气又好笑的拍掉她的手,放弃劝退她的念头“先告诉你,想争取这份工作的人很多,可是试镜的名额却十分有限,没点名气的模特儿根本连试镜的机会都没有。你得自己去找门路,我可帮不上你的忙。”
若是可以的话,她还真希望花红梅知难而退,别自找打击了。
问题是她比谁都清楚,只要扯到赚钱…
花红梅没有找不到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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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赚钱,她就必须无所畏惧,拼了!
苞在艾沙化妆品公司总经理秘书的身后往前走,在对方敲门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准备领她进入之前,花红梅暗自
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咦?我们总经理不在办公室呢!”
林美雅
口而出的诧异,顿时让花红梅紧张的问道:“怎么会呢?你们总经理该不会临时反悔,不想见我了吧?”
一向视“人脉”为赚钱利器,她向来是
友满天下,而且遍布各阶层。
虽说是累积人脉,花红梅对朋友们亦是两肋
刀,能帮的忙绝不会说不,所以知道她喜欢赚钱而有赚钱门路的朋友,绝对不会忘了通知她一声。
而眼前才刚认识的林美雅,正是花红梅友人之一的女友。
有了友人的协助,她对林美雅的性格了解了七八分,很快便投其所好,让林美雅成为她的另一个新朋友。一如林美雅的男友所说,她对他崇拜得不得了,光是夸奖她有个优秀的男友便已让她开心不已。
没聊几句,她已经让林美雅拿她当好朋友看待了。
认为林美雅会是很好的人脉,花红梅自然也用真心
她这个朋友。
“应该不会的,我们总经理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他答应我见你,就一定会见你才对。”林美雅打开为了记录上级命令而总是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翻阅,再一次确定替花红梅预约的时间有没有错误。
没错啊!
林美雅又看了一眼腕表。
虽然总经理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给花红梅面试的机会,不过要是总经理临时改变主意,大可跟她取消,没道理直接放她们鸽子。
“美雅,现在该怎么办呢?”
花红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研究清楚情势再说。
如果对方敢反悔,她肯定天天上门拜访。
“嗯!我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问问有没有人看到我们总经理去哪里好了。”林美雅合上手中的记事本,心想总经理说不定是临时有事去了别的部门。
说完,她便留下花红梅,先离开了办公室。
等林美雅走掉之后,花红梅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环顾着整洁有序的办公室,她忍不住想象起艾沙的总经理会是什么模样的人。
最好不是顽固的中年老头,不然拐起来可就辛苦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充满压抑的暴吼声,骤然拉回了花红梅神游的思绪。朝声源望去,她马上张大了嘴巴,瞪大一双不敢相信的眼睛,还忍不住伸手
了
。
不会吧!这男人真的这么
魂不散?
“出去!你给我马上离开!”不等她吃惊完毕,邢天农一手用力朝门外一指,觉得没有再跟她啰唆半句话的必要。
没有一回不是差点被她气死的,还啰唆什么?
一个活生生的衰神,不赶紧把她赶走,谁知道他下一秒又要发生什么倒霉事。或许她不是别人的衰神,却绝对是他的衰神,他不想再赌运气了。
老天爷到底在跟他开什么玩笑!
“笑话!我先来、你后到,要滚也是你先滚吧?”来不及多想,花红梅就被他不友善的态度
怒了,立即不甘示弱地反
相稽“我已经先跟艾沙的总经理有约了,要排队你也得去外面排,别一点礼貌都没有!”
说真话,她也已经厌烦了不管去到哪里他都会
魂不散地从
股后头冒出来这件事了。
他一脸当她是梦魇的表情,怎么不来问问她觉得有多倒霉?
还真以为她很喜欢一天到晚跟他臭脸对臭脸不成?
“你…”邢天农愣了一下,突然明白她是谁。
“还你什么你,就算我拜托你,请你赶紧走,别破坏我的好事行不行?”花红梅不耐烦地催促,生怕让人看见她跟他吵架的样子而误了正事。
在艾沙的总经理面前,她还想保持该有的气质。
她不愿为一个
魂不散的家伙坏事。
“一点好处都没有,凭什么你要我走我就得走?”邢天农脸色一定,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朝她微微挑眉,一副他若是硬要留下来,她能把他怎样的跩样子。
话说白了,她得有
换条件才能请他走。
“你要什么好处?有话快说、有
快放,别耗掉我宝贵的时间!”眼看时间紧迫,花红梅只好忍下怒气问道。
彼全正事要紧,她得把私人恩怨暂时摆在一旁才行。
艾沙的总经理随时可能出现,她没有时间跟他耗。要是他害她搞砸了面试,丢了试镜的大好机会,她绝对跟他没完没了,要他赔偿她所有的损失。
“我很好奇,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么
鲁吗?”
花红梅扬了扬眉,随即扯出一抹假笑道:“关于这点,我想你对我有很大的误会,我的人格向来很有弹
,是看什么人而说什么话的。”
简单说,是他不值得她以礼相待。
“你…”没见过嘴巴这么坏的女人!
“你很闲,我可没有美国时间陪你,要什么好处还不快点说!”不等他发脾气,花红梅双手环
,十分不耐烦的催促道。
一个男人婆婆妈妈的,烦死人了。
“我在浪费你的时间?”邢天农又生出一肚子闷气。
“不然你以为是我在浪费你的时间吗?”花红梅哼了一声,斜眼瞧着他“废话少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滚?”
为了大局着想,只要还算合理的条件,她都会尽可能接受。
“你这么想赶我走,我倒不想走了。”邢天农不客气地往椅背上一靠,调整出最舒服的姿势,还跷起二郎腿,一副存心跟她杠上的态度。“反正截至目前为止,我要的东西一样也不缺,要不起的东西,你也未必能提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非把她气回来不可!
“你别欺人太甚了!”瞪着眼前看起来根本不想走的男人,花红梅开始有股想要掐他脖子的冲动,掐完再踢他
股一脚,直接把他踢出去。
要不是女人的力气比不上男人,她的确有付诸行动的打算。
“我欺人太甚?”邢天农扬起一边黑眉,带着浓浓的讽刺口气道:“哈!多谢你自娱不忘娱人,这真是我今天所听见最好笑的笑话了。”
女人不能讲理的真理,他从她身上见证得完完全全。
多亏了她,他已不盼望对女人能讲理,偶有例外还会感到惊喜。
“谁在跟你说笑话了?”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不是你吗?”邢天农淡淡冷笑道。
“拜托!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穷极无聊,喜欢说笑话打发时间吗?”见他脸色又难看下来,花红梅不由得叹一口气“先生,算我认输好不好?待会儿的面试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非跟我作对不可,可不可改天再来?”
有必要的话,她可以另外挑一天送他。
虽然她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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