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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瓶(五)
 五

 第二天英语课学了单词“toilet”远城失声痛叫:“什么,是厕所?怎么不是宾馆呢?”继而全班失声痛笑。江莉向他递来无可奈何的眼神。

 因“涉嫌扰公堂”课后费远城被“押”进班主任毕其峰的办公室。还没等远城第一口气完,毕其峰就忙不迭地开始了他滔滔不绝、声势宏大的的训话,一通早已倒背如的大道理释放完毕才问远城被请来的事由。远城起先缄口不语,只是听他继续临时枝生出来的即兴演说,后来在百般盘问,就差严刑供的形势下才说出了老外问路的事,只说他一人。当然是不能提及江莉的,这是做学生之大忌。办公室里所有老师预备齐地大笑,毕其峰才赏脸似的勉强运动了几下脸部肌,但很快又紧绷了:“既然是这样,检讨就免写了,但以后要注意规矩,想笑也给我忍着!想当年邱少云…”

 好不容易出了办公室,远城直喊“谢天谢地”回到教室一帮哥们儿姐们儿早做好准备接风洗尘慰问情况了。他潇洒地一挥手,摆了个造型:“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几分钟就摆平了,没事的。”

 班会课上毕其峰说:“省教委的人已经走了…”学生们似乎知道他下面想说什么,忙打住话茬,追问“怎么样”“评上了吗”“完蛋了吧”之类的问题,接下来是一阵很吵的议论声。毕其峰下了大力气才稳住形势,继续他刚才的话:“至于评上与否,还得等些日子,现在我要说的是…”地下有人胆敢头接耳,他义无返顾不惜疼痛地用手代替惊堂木往桌上一砸,台下肃静“从今天往后得回到从前那样,晚上到七点,星期天下午放假半天,课外活动安排上课,听到没有?”芸芸众生却无一说“听到了”“知道了”之类,只有令人心寒的未老先衰的低声叹息和埋怨。其中张浩的声音是矮子中的将军,听得颇清楚:“真他妈的衰,才两个星期能评出个鸟来!”费远城也有所议论:“派个便衣来看看不就全都清楚啦,非得提前说‘我要来视察啦’,过几天才开着小车来人,打两个星期的牙祭喝的稀里糊涂走人!恐怕他的来意并不像表面上说的那样。真他妈的腐败,什么叫教育!”他的声音像是立鹤群,脖子再伸得老长也不出半个脑袋。

 明知是人心所背,毕其峰还是故作笑:“轻松了两个星期够本了吧!以后要努力了。”接上一大通诸如“学生的根本任务”之类已被不同的人说过无数次的老古董的大道理。

 “考虑到情况改变,课程也有所变动,下面抄一下新课程表。”

 远城发现自己近视了,这些字模糊不清。“天哪,我居然也会近视!”他从不相信近视会与自己有关系,历次体检视力总不低于1。5。但事实上他的确是该配付眼镜了。他把这事告诉王炮,从他那里抄来课程表。刘佳听见回过头来安慰:“近视没什么大不了的,医学这么发达,会有机会治好的。不过为了不耽误学习,还是先去配付眼镜吧。我有一张七五折的优惠券,我带你去吧。”于是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去“大光明”配镜。

 才十二点多,费远城向老头要了钱,就蹬上脚踏车往约好的地方去了,刘佳也刚刚到。车速很慢,简直可以去和蜗牛进行慢跑比赛,她坐在车后,几乎可以听见远城的心跳声。

 尽管是大中午,这家拥有多处分店的眼镜公司仍门庭若市生意兴隆。而顾客中以费远城这类人居多,都是一些不懂用眼之道的笨蛋,什么都拿眼看,结果自作自受地成了“四眼田”一族。

 营业员地业务素质还不错,懂得微笑,而且手脚麻利,只稍一会儿,远城和刘佳就没有理由再在那儿连忘返了,而是腾出一些空间以容纳其他客人。这里的效率甚至高过快餐店或者公共厕所什么的。

 他们仍然在浪漫情调中骑着慢车回来。还好没有浪漫过头,赶上了下午的课,而且是刚刚好赶上。与其说骑慢车使他们差点儿迟到,不如说幸亏营业员手脚麻利使他们赶上了上课。骑慢车是没错的,的确,浪漫一下何错之有。

 费远城这才留意到班里不少人带眼镜,大略数了数,前四排座的32人中只有五个人眼珠子是天的。若是站在讲台上看去,一片闪亮,有如无数的照相机或摄像机的镜头,那种感觉除了自豪无他,难怪老师们总能兴致不知疲倦呢!然而不争气的学生们并不尽如摄影师般专注。

 打这以后刘佳对费远城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很少像从前那样凶神恶煞“百年夺命掌”也差不离匿迹江湖了。

 那帮子爷儿们娘儿们对此大惑不解,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真情对白,木已成舟了。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费远城说给张浩和王炮,刘佳透给王洁,再加上知情的江莉“推波助澜”这趟事一传即开,像是速溶粉,一冲即溶。

 日子快得简直要了人的命。

 远城和刘佳进展顺利,竟成了全班孤男寡女们羡慕的偶像。而张浩就太不顺利了,总是挨王洁的冷眼,王炮总是缄默,似乎生来就会缄默,他的秘密只有三个人知道,始终如此。

 一转眼秋去冬来,期末‮试考‬也随之而来。结果是刘佳稳居榜首,王洁紧随其后;费远城情场得意考场失守,王炮情场无所建树,考场倒还顺顺当当,张浩惨得要命,双线作战却全军覆没。

 由于期末‮试考‬几乎砸锅卖铁,费远城的年过得并不快活,但也并不无聊。这时他望穿秋水地等待开学,就像曾经望穿秋水地等待放假。他想念两个结义兄弟,想念刘佳,以及几乎所有的同学。但他又像皮肤过敏似的害怕太多的作业要了他的命,并且极其不愿意见到毕其峰冰得像冻的表情和暴躁如猩猩的嘴脸。总之,他受够了冬天的寒冷,期盼暖花开,尽管病毒流行。

 快开学的某天早晨,费远城还习惯性地在被窝里焐着,王炮打来对话说有重要的事要和他面谈,约定下午两点学校见。远城问什么要事非得冒着大冷天去空无一人的混帐学校,王炮只说别迟到就挂断了,似乎真有天大的事。

 费远城没有迟到的癖好,很准时地去了。太阳摆着一贯的臭架子——很大,却是只见光不见热。他讨厌这只见光不见热的太阳正如他踢球时讨厌那种见高不见远的臭球。

 满地灰尘沙丘般移动,残雪共泥土一,枯叶与塑料袋齐飞。整个景况就像荒废掉的城堡,并不久违的校园竟冷清得几近陌生。

 折进操场,费远城一眼寻见了王炮,正坐在最高的那组双杠上向他招手喊“喂”

 远城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王炮满脸忧郁地说:“等张浩来了再说。”原来他还约了张浩。费远城没有发现王炮的忧郁,一边忙着诅咒该死的寒冷一边为三兄弟得以团聚而高兴。他们侃一些过年见闻以打发时间。

 说话间张浩浑身新衣地闪亮登场了。李宁牌运动装,脚踩DoubleStar,头顶NIKE帽子,甚至袜子也是新买的“阿跌打撕”只是再怎么“撕”也看不见。

 寒暄几句该切入正题了。王炮主持“****会议”用极其平淡的开场白说:“我开学就不再在这儿了,我们家要搬迁去广东老家,我的转校手续已经办好了,后天就要动身了。”

 “What?”费远城和张浩异口同声地叫起来“你说什么?”并不约而同地从双杠上摔下来。

 “是真的。”王炮说“我们一家要搬迁去广东,后天动身。”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费远城把王炮的手抓得紧紧的,几乎要挤出水来。他鼻子一酸,眼睛红润起来。

 王炮安慰他说:“别哭啊,男子汉哭像什么话,这有什么值得哭的,快别哭了。”劝别人不要哭的人说话间自己眼眶润了,并且声音打了颤。他就用喑颤的声音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迟早的问题。”

 张浩倒很坚强,只是被口水呛了一下,说:“都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他脯一拍:“我说,咱们兄弟一场,好聚好散,好好玩个他妈的通宵,我挡单!”说着掏出四百多块岁钱“就仅这么多花!”费远城响应号召,凑个份子拿出一些钱来:“我就这些,都算上,玩个痛快。王炮本想拒绝他们的好意,但这次是强硬的,不行也得行。他要求也凑个份子,未遂。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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