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脑海里翻腾各种奇怪的画面,仿佛快乐,又如同伤怀…
萨可努不知这一切是梦是真,他只知道在这一片浑沌中,一直有着蕨娘的存在。
“蕨娘…”他使尽力量,干涩的喉头终于哑然地呼出蕨娘的名字。
“将军?”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的满加兴奋地喊道“你醒啦?”
萨可努眉心沁汗,奋力地自空茫虚幻中
离而出。
他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帐子里。他怔了怔,记忆似乎还停留在身处楚山的那一刻。
“我…”他拧眉苦思,终于将记忆慢慢地拉了回来。
那
他与蕨娘正要离开小屋时,那姜家少爷却似鬼魁般杀出,然后他带着蕨娘逃离楚山,接着…对,接着他便中了姜少爷的暗箭而受伤。
他记得他有把蕨娘安全带回的,那么…蕨娘呢?
“她在哪里?”刚刚醒来,他的精神还是显得涣散。
满加嗫嗫地
吐道:“尹姑娘她…她…”
“她在哪里?”满加的支支吾吾让萨可努又急又恼。
满加眉心紧皱,万分为难“将军昏
之时,皇上派人将她带走了。”
“什么?”他陡地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先是他为了蕨娘拒婚而冒犯皇上,再加上蕨娘曾与三公主正面冲突,如今他又因为要追回蕨娘而中了埋伏…一次又一次的误解及冲突,这下子,蕨娘真可说是境况堪忧了。
“昨
的事了…”
“你!”萨可努浓眉一横“为什么让这种事发生!”他是急疯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满加不过是个小小军医,哪抗得了皇命?
“属下不敢违抗圣意。”满加垂着头,无奈又愧疚地说道。
萨可努猛回神,这才惊觉到自己的无理。满加说得对,就算是他这个开国将军都未必敢违旨抗命,更何况满加只是个小小军医。
“你说得是,我不能怪你。”说着,他翻身就要起来,但肩背处的箭伤却教他痛彻心扉。
满加趋前劝阻着“将军伤口末愈,千万别动。”
“不,”他拒绝了满加的关切及善意的劝阻“我要去见皇上,迟了…蕨娘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将军你的身子还…”
“满加。”萨可努抬手打断了他“别说了,我一定要去。”
话落,他勉强翻身坐起。
满加自知劝不了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将军,我扶你。”
他赶紧搀起萨可努,并替他套上了上衣。
“我自己来。”他拉拢衣襟,吩咐着“替我备马。”
“是。”满加站起身来,旋身便步出帐子。
满儿亲自为蕨娘处理伤口,完全不假手于下人。
这二十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着被迫与自己分开的女儿,而今不知是否是上苍垂怜,居然让她与离散多年的女儿相逢了。
她应该欣喜,但心中却又莫名地充满了不安及惶惑。蕨娘会认她吗?如果她听不下她的解释,她该如何是好?
“皇妃娘娘…”一直沉默着的蕨娘突然
言又止地望着满儿“请恕小女子斗胆一问。”
“你说。”满儿一边小心地为她处理伤口,一边和蔼可亲地报以微笑。
藉娘沉
一下,怯怯地问:“娘娘可是三公主的娘亲?”
“当然是。”
“既然娘娘是三公主的娘亲,为何要对小女子如此和善?”
“嗯?”她一愣。
见她有点困惑,蕨娘又道:“三公主恼恨我,而我又曾经打了三公主一耳光,难道娘娘您不生气?”
满儿盈盈浅笑,无限怜爱地解释道:“慕华娇生惯养,脾气极坏,我知道一定是她先惹你的。”
“可是…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呀!”就算再明白事理,母亲总是为着自己的女儿多,她不懂这位美丽的皇妃为何会对她特别照顾。
这句话听得满儿备觉心酸。慕华是她的亲生女儿,蕨娘又何尝不是?
当时蕨娘的阿爹为了不让蕨娘一辈子笼罩在“蛮子杂种”的阴影下,因而忍痛要她回到女真部族,她虽百般不愿,却还是拗不过他的要求。
虽然迫不得已离开女儿,她依然希望有一天能与女儿相认为了
后相认,她狠下心想在蕨娘的手臂上划下一道以作印记,不料蕨娘一时惊悸,这一刀竟残忍地划在她肩背上…
虽说一切都是万不得已,但蕨娘能谅解她当年的作法吗?她能体会她身为母亲却被迫放弃子女的无奈心酸吗?
慕华生于帝王之家,自小就倍受娇宠,但蕨娘却是身处楚山,受尽朝鲜人的屈辱;一样是她的亲生女儿,蕨娘的际遇一点都不能与慕华相比。
如今她想尽方法
尽一点点母亲的责任,而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爱根本弥补不了她二十年来所欠下的种种。
真是可悲,这点小事竟是她身为母亲唯一能为女儿做的!
“蕨娘,”她顺口地一叫,全然不觉蕨娘眼底的惊疑。“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呃…”满儿的顺口叫唤让她心上一震。
为何她能叫唤得如此自然,而身为听者的她居然也感到熟悉且亲切?她莫名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第一次听见她的叫唤…
“我和阿爹一起住在楚山,不过他已经过世了…”
“噢…”听见前夫已逝,满儿不觉歉
怅然。“那…你娘亲呢?”为了知道蕨娘对她的想法,她试探地问着。
蕨娘眉心一拧,眼底浸满怨慰“我没有娘亲。”
“没有娘亲?”满儿心头一揪。
“我娘亲早就弃我而去,所以我算是没有娘亲。”她毫不隐藏自己怀怨的心情。
满儿鼻头一酸,不觉淌下泪来。
“娘娘,您…”见她突然落泪,蕨娘一惊“您为何掉泪?”
“我…”怕自己
了馅,她连忙拭去眼泪“我是觉得你身世可怜,所以才…”
第一次有人像娘亲一般地关怀自己,蕨娘的心底隐隐生起一股暖意。
“娘娘…如果蕨娘有幸能有一个像您这样的娘亲,那该是多大的福份。”满儿的关爱及怜惜,教自幼失去母亲呵护的蕨娘兴起了一种渴望母爱的念头。
满儿闻言,感慨地握住了蕨娘的手“如果你愿意,就将我当成你的娘亲吧!”
“娘娘,”蕨娘一听,惊愕得几乎快接不上话“蕨娘不敢…”
“傻孩子,我一见你就觉得与你十分投缘,若不嫌弃,我择
与你…”“千万别这么做!”蕨娘万分惶恐地打断了她“娘娘若是这么做,必定会惹皇上及三公主不悦,蕨娘不愿见您一家失和。”
听完她的话,满儿更是激动。好一个善良又体贴的女孩,她阿爹将她教得真好…“听你这么说,我更想认你做义女了。”义女?这只是她不敢认她却又想对她尽尽母亲之责的权宜之计。
蕨娘对她的怜惜感恩于心,但她真的不想害她与夫婿及女儿
恶。
“娘娘待蕨娘如此好就够教我感激的了,至于认我为义女之事,我认为实在不妥…”
“蕨娘…”尽管蕨娘一再婉拒让她觉得很心痛,但对蕨娘来说,她的要求的确是突兀了些,所以就算是被拒绝了也不奇怪。
“好吧!”她笑叹一记“这件事
后再商量好了。”话罢,她再度紧握住蕨娘的手,像是要把这二十年来没握过的份一次补回来似的。
萨可努负伤来到完颜晟的帐子里,恭谨却又略带不满地向他询问蕨娘的下落。
“皇上可否将蕨娘
由萨可努带回?”
完颜晟眉心一拢,微带温
地斥喝道:“萨可努,那女子究竟是给你吃了什么藥,竟能教你是非不分!”
“臣不解皇上之意。”萨可努浓眉一挑。
完颜晟哼地一声“之前你为了她而拒婚,我就不计较了,但如今你又因追回她而受伤,搞不好还是她私通朝鲜人故意陷你人瓮,难道你还…”
“臣相信她的清白。”萨可努毫不畏怯地打断了他“她不是那种女人。”
“你!”完颜晟原本还想骂他几句,但看他一脸坚定,似乎是再也听不进什么了。
想当初格
勒为了娶那辽国女子,不惜以辞官相
,他想,萨可努一定也会依样画葫芦。
这可不成。撇开他是大金开国功臣不说,现在正是大金用人之际,他亦失不了这一员大将。
想拿下大宋山河,他还得靠格
勒、额济纳及萨可努三人呢!
“罢了!”他一拂袖“她被慕华
了一鞭,现在在满妃那儿。”
萨可努一听,旋身就要前往满妃的帐子。
“萨可努?”他正要出去,
面却来了刚进帐子的慕华。
“三公主。”虽说他气慕华又
了蕨娘一鞭,但她毕竟是公主,他该尽的臣子之礼亦不能少。
见萨可努脸色苍白,慕华关心地询问:“你受了重伤,怎么还跑到这儿来?”话落,她趋前就要扶着他。
“公主来得正好。”萨可努巧妙避开了她的手,恭谨地说道“请公主领属下前去满妃那儿。”
慕华警觉地僵直了身子“你去额娘那儿做什么?你想接那个该死的朝鲜女人回去!”
“公主,她不是什么该死的朝鲜女人。”萨可努严正声明着“她是我未过门的
子。”
“你!”慕华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我不会让那个朝鲜女人如愿的。”
萨可努一时也听不出她话中带着什么意味,只好疑惑地望着她。
知女莫若父,元颜晟很快便察觉到女儿的心眼儿。
“慕华,不准做傻事。”怕她酿成更大的灾祸,他急忙出言劝阻着。
“哼!”慕华眉梢一挑,恨恨地撂下一句“我现在就去杀了她!”说罢,她旋身便冲出帐子。
“公主!”听她意
杀害蕨娘,萨可努想也不想地追了出去。
以萨可努的脚程要追上慕华应该是绰绰有余,只可惜他现在受了伤,脚步自然慢了许多。
慕华火冒三丈地直往满儿的帐子疾行,整个脑袋已然被过多的懊恼及妒忌给充满了。
“三公主!”为了蕨娘的安危,萨可努咬紧牙
尾随其后。
慕华冲进帐子,一眼就看见和满儿坐在一起的蕨娘。
“可恶!”她暗暗咒骂一声,迈步就欺近了蕨娘。
“慕华,你做什么?”满儿惊疑地望着她。
“今天谁都休想拦我!”她眼底跳动怒焰,狠狠地瞪视着犹然不知大难临头的蕨娘。
话落,她挥起长鞭,毫不犹豫地向蕨娘
去。
事出突然,蕨娘一时也忘了该躲开,她怔愕地望着盛怒的慕华,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满儿眼看慕华这一鞭又要
在蕨娘身上,她想也不想地
身护住蕨娘。
“额娘!”慕华见母亲忽地冲出,不
心头一震,想再收势,却为时已晚。
就这样,这一鞭子,满儿替蕨娘挨下了。
“娘娘!”见她为自己挡了鞭子,蕨娘震愕不已。
慕华收鞭,见母亲的胳臂已经皮开
绽,当下焦急得就要掉下眼泪。
“额娘,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满儿含泪地望着慕华“慕华,别那么做…”做为母亲的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她们两姐妹反目成仇,虽然她们并不知道彼此是有着血亲关系的异父姐妹,她还是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们两人身上。
“为什么?”见母亲为那朝鲜女子挡了一鞭,慕华心里的怨憎愈益深浓。
此时,萨可努及完颜晟亦相继赶到。
“满儿!”见爱妃被鞭伤,完颜晟心疼不已地趋前检视。
看满儿让慕华的鞭子
得皮
分家,他不觉板起了脸孔。
“慕华,看你做的好事!”虽说他平时极为宠溺慕华,但在这当下,他还是严厉地诘责了一番。
慕华拧起眉心,又委屈又气愤地瞪视着完颜晟“连阿玛您都怪我…”
“这次你是太过分了!”见她不知悔悟,完颜晟沉下脸来。
案亲的一再责难让娇生惯养的慕华既难过又恼恨,在蕨娘还没出现前,她是天之骄女,所有人都将她捧在掌心上,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
“都是你…”她恨恨地瞪着蕨娘“自从你来了之后,什么都变了,你…你这个害人
!”话落,她拔出随身的匕首,猛地朝蕨娘刺去。
“蕨娘!”萨可努飞身向前,全然不顾自己的伤重。
“不!慕华…”满儿的声音拔尖响起“她是你姐姐!”
满儿的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愕不已。
慕华的匕首在半空中停下,一脸惊讶地望着满儿“额娘…
您…您说什么?”
“蕨娘她…她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事到如今,满儿不得不将事实全盘托出。
“满儿,你说她是…”完颜晟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她是你留在楚山的那个女儿?”
满儿年轻时曾嫁给一名朝鲜男人并生下一个女儿的事情,完颜晟是完全知情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被萨可努掳回来的女子竟然会是满儿的女儿…
蕨娘呆愕地望着泪
满面的满儿“娘娘…”不!这怎么可能?这个待她和蔼可亲的大金皇妃居然是她的娘亲!
不…老天爷究竟是在开什么玩笑!她一直怨恨着的娘亲和眼前给她无限温暖的美妇会是同一个人!
“不…不是…”她眉心紧纠,声线颤抖“这不是真的…”
“蕨娘,”满儿慨然地凝视着神情复杂错愕的蕨娘“我…
我真的是你的娘亲,当我一见到你肩背上的伤痕,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骗人…”因为突来的冲击太大,蕨娘不觉顿感惶惑。
她眼眶中打转着爱怨难分的热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你不是我娘亲,我…我娘亲早就死了!”
这一句话听在满儿耳里,简直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蕨娘,娘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我…”
“不!”蕨娘捂住耳朵,眼泪倏地夺眶而出。“我不相信!”
话落,她旋身奔出帐子,逃开了这一切突如其来的真相。
“蕨娘!”见她冲出帐子,萨可努随即追了上去。
见到蕨娘那怨尤又伤心的模样,满儿只觉痛不
生。
“天呀…”她哭倒在完颜晟的怀里,久久不能停止。
完颜晟轻叹一声“给她时间,她会想通的。”
“皇上…”他的体谅及宽容让满儿感激不已。
“额娘,这…”慕华一脸惊疑地走向满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完颜晟与满儿相视一记“告诉她吧!”他说。
满儿轻点下巴“慕华,”她温柔而慈祥地握住了慕华的手“一切要从二十五年前讲起…
“蕨娘,”萨可努一把拉住了逃出的蕨娘“别再跑了!”
“放开我!”她一拽,狠狠地挣开了他。
因为受伤之故,她的这一挣可结实地挣疼了他。
“唔!”他闷哼一记,神情微拧。
发现自己弄疼了他,蕨娘忧急地问道:“你没事吧?”她趋前关注着。
“没事…”他勉强地挤出微笑劝着她“不过你别再跑了,好吗?”
蕨娘垂下脸,神情沉郁。
“怎么不听听皇妃的解释?”他凝睇着她。
“有什么好解释?”她苦笑一记“她…不会是我娘亲的…”
“她已经亲口证实了。”
蕨娘眉心一皱,眼眶再度含泪。“她是大金的皇妃耶!那么尊贵又慈祥的女人怎么会是我娘亲!”
看见她伤心又慨憾的样子,萨可努亦是不舍。
“蕨娘…”他将她深拥人怀,温柔地安慰着:“你不是说你怀念她的声音、怀念她的温暖手心,也怀念她哄你人睡的那些夜晚吗?”
“她是抛弃我的女人!”她啜泣着。
“或许她真有苦衷…”他端起她泪
的脸庞,了然地道出她心里所想的“其实你是渴望她的,不是吗?”
“不…”她低下头,倔强地摇晃着脑袋。
他一笑“别自欺欺人了。”他将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紧紧搂住“若皇妃不是你娘亲,依你看像她那样的女人会是抛夫弃女的无情女人吗?”
蕨娘一怔,恍然地想起她的好。是的,她是个既善良又温柔的“好女人”只是…她同时也是当初离开她的“坏女人。”
她到底是好是坏,蕨娘只觉自己已经快分不出来了。
“如果她真是无情的母亲,今天又怎么会为你挡了一鞭?”
他继续劝说着“上天安排你与她重逢,难道你不想好好地珍惜这种难得的机会?”
“别说了,萨可努…”她捂住耳朵“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听。”
萨可努拿开她的手,语意深长地说道:“很多事不是你不想听就能当做不曾存在的。”
她抬起眼脸“求求你,别再说了…”说着,她眼眶中的泪水如同断线珍珠般的滴滴落下。
他喟叹一记“好,今天不说,明天不说,后天也可以不说,可是…你总有一天要面对它的。”话罢,他搂着她的肩膀“我们先回去吧!”
“萨可努…”对于他的体贴及耐心,蕨娘感动不已。
萨可努
齿一笑,如煦煦暖
般。“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他说。
翌
,完颜晟突然移驾萨可努的军营,并来到了蕨娘的帐里。
“唔…”他与蕨娘相视而坐,却什么都不说。良久,他突然问了一句“你恨你娘亲?”
蕨娘一怔,脸上观不出是惊是疑。
完颜晟睇着她情绪复杂的脸庞,慨然笑叹“你该听听她怎么说…”
“说她为何抛下当时才五岁的我吗?”她负气地反问一句。
他也不恼怒,依然神态自若。“她是迫不得已才离开你的。”
“这是她说的?”她冷然一笑。
完颜晟神情严肃询问道:“当初她是应你阿爹的要求才离开你的,这你可知道?”
“什…什么?”她一惊。
“你阿爹认为她的女真身份会让你在楚山的境况尴尬,因此忍痛要求她离开楚山。”完颜晟语意严正“别以为只有你受了伤,你娘亲她心里的痛不会少于任何人。”
蕨娘怔愕地看着他,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二十年来,她受的心里煎熬不是你所能想像的。”他慈祥地一笑“刚回到这里来的那一段日子,她不知有多悲痛,当时大金未建国,我还只是个女真战士,当我向她提出婚事时,她几度因为自己已有女儿而不愿再嫁,要不是我锲而不舍地追求她,她也不会下嫁于我。”他轻轻喟叹着:“满儿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想你已经六岁、七岁、十岁、成年、嫁人、生子…她没有一天不想起被迫放弃的你。”
她心痛如绞“骗…骗人…”
“蕨娘,”此刻,完颜晟仿佛已不再是个皇帝,而只是个慈祥的长辈。“你是满儿的女儿,算来也就是我的女儿,站在我的立场,我不希望你们母女俩相遇却不相认,你明白吗?”
其实她的心早已动摇,却还是倔强得不肯承认。
完颜晟拍抚她的肩膀,温和地说:“看在老天的份上,去看看你娘亲吧!”话罢,他转身步出帐子。
他一离开,蕨娘眼眶中的泪水立即决堤而下。
她不是不想去见她娘亲,只是一想起这二十年来磨人的孤单,她不
犹豫起来…
数
后,慕华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蕨娘面前。
“为什么不去见额娘?”她微带不满地诘问着蕨娘“你知不知道额娘这几天来
以泪洗面!”
听见这些,蕨娘的心不能说全无动摇。她沉默地回望着慕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这个异父妹妹自幼受尽呵护,哪能体会出她二十年来所受的苦?
“额娘又不是故意遗弃你的,何况她还替你挨了一鞭,你还想怎样?”慕华不忍母亲终
伤心泪下,只好放下她大金公主的身段来求蕨娘。
再说,她是爹娘唯一的女儿,自幼又没有能谈心的姐妹,因此也养成她刁钻任
的坏习惯;虽说突然出现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是
教她吃惊的,但有总比没有好,何况她这个异父姐姐的脾气倔强得跟她有得拼,将来她肯定是不会“寂寞”的了。
她是任
刁钻了点,但本
还是善良的。
蕨娘依然不发三立地睇着她,这会儿,她可焦躁起来了。
“我拜托你去看看额娘吧!”
听见“拜托”两字,蕨娘不觉讶异。这刁钻任
的三公主居然会低声下气地拜托她?
刹那间,她的心防严重松动…
“之前是我不对,你别因为我的作为而迁怒额娘。”慕华垂下头,十足仟悔地说道“大不了…我跟你赔罪嘛!你别再气额娘了。”
抬起眼,她发现蕨娘还是睁着那双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睛,什么都不说不答地望着她。
“你…”见蕨娘文风不动,她急了“不然我不跟你争萨可努,那总行了吧?”
看她那娇蛮的铜铃大眼中闪动着急的泪光,蕨娘彻底地心软了。
她这个娇生惯养、无比尊贵的公主妹妹都能放下身段这般求她了,为何她就不能敞开心
接受好不容易又重逢的娘亲呢?
“蕨…蕨娘姐姐…”慕华软软地求着:“我求求你了…”
蕨娘面无表情的脸庞上终于绽放笑意“我去,慕华妹妹。”
慕华喜出望外,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满儿神情悒郁寡
地坐卧毡上,视线仿佛早已失去视焦似的无神。
“额娘!”慕华兴匆匆地冲了进来“您看谁来看您了!”
话落,神情略显不安的蕨娘掀帘而人。
“蕨…蕨娘?”一见是蕨娘来了,满儿苍白的脸上稍微有了一丝红润。
见蕨娘犹豫地柠着,慕华主动且热情地拉着她往满儿走去。
“是我把蕨娘姐姐劝来的,您夸夸我吧!”
“是吗?”满儿难掩激动地凝视着蕨娘“蕨娘,娘对不起你…”“算了。”蕨娘笑叹一记,恩仇尽涡。
“蕨娘,我…”满儿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是一见到她,却又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蕨娘释然地先开口:“我已经不怪您了。”
“真的?”满儿难以置信地讶异着。
“娘的苦衷,我都知道了。”
听见她喊了声“娘”满儿感动得声泪俱下。
“再…再喊我一声娘…”
“娘。”蕨娘毫不迟疑地喊道。
满儿掩面而泣,但这回,却是欣喜的眼泪。
一旁的慕华故意噘起小嘴“额娘,怎么我喊您额娘时,从没见您这么感动过啊?”
听着这话,满儿破涕为笑,温柔地牵起了慕华和蕨娘的手。
“额娘是太高兴了…”
“高兴什么?”慕华微蹙眉心。
满儿心满意足地望着两人“因为额娘的两个女儿终于都在我身边了。”
她话刚说罢,蕨娘便感动落泪,久久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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