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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中午十二点。

 她想她真的是很卑鄙的。

 在山庄典雅的餐厅中,刘少君前面放着精致的式美食,但她却吃不下多少。

 当张鸿羽离开去接一通电话时,她干脆放下筷子,视而不见的望着左边窗外的景物。

 她是卑鄙的。虽然说她是被动,但仍是卑鄙。

 凌俊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在利用他,利用他对她的温柔,利用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疼宠,利用他不想她的心态占尽了他的便宜,然后,又以她没有鼓励他来说服自己并欺骗他人。

 她是没有鼓励他没错,但也没有很积极的去拒绝他。

 事实上,她的确是知道他对她的好,她也知道他喜欢她,只是她一直都在装傻,不想正视他的感情,不想正视自己的心。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她害怕,害怕受到伤害,所以不敢付出,但是却又眷恋他所有的一切。她喜欢看见他颊上感的酒窝,她喜欢待在他怀中感受他口传来的心跳,她也喜欢听见他朗的笑声,喜欢看他偶尔出现的迟钝反应,喜欢听他突如其来说出的赞美,喜欢他细心的温柔…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那么多数也数不清的喜欢,甚至掩盖了他的缺点,当这些喜欢在心中堆得满满的,几乎溢出口、满出眼眶时,是不是代表了那样的喜欢已经变了质,成了…爱?

 她紧紧握双手,睫上沾着泪珠。

 是不是…不该再如此霸占着他?她一向不是如此卑鄙的人,她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欠感情。

 “君君?”一声她几乎遗忘的惊讶叫唤打翻了她的思

 刘少君全身一僵,稳住翻腾的情绪缓缓回首,看向那位依然打扮得一丝不苟、西装笔的男人。

 “真的是你。”庄算右手揽着一名温柔可人的女子,两人身上从头到脚皆是名牌,连姿势都是令人难以挑剔得无懈可击。

 以外型来看,这绝对是标准的大丈夫配小女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腿不是--”他想起该遵守的礼教,尴尬的住了口,然后道着歉“我…很抱歉。”

 那抹不安总算让他完美无瑕的外表出了一丝破绽。

 她面无表惰的望着眼前这对男女,突然觉得这场景荒谬得可笑,她想过无数次再见到他会有的反应,像是痛骂他一顿、极尽所能的贬损他、甩他一巴掌,甚至装作不认识他,当没这个人存在…但如今,她却只觉得可笑。

 曾经,她以为自己爱过这个男人;曾经,她以为她恨他入骨:曾经,她以为他是她的真命天子,而现在,她才知道她错了,大错特错。刘少君的嘴角闪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这男人的局促和不安,破坏了他外表的完美。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若无其事、神态优闲的将长发到肩后“用不着对我说抱歉。”

 “我…”她的反应,反而使他更加紧张不安。

 她扬首瞧着那名女子,开口问他:“你老婆?”

 “不…对。”发现自己在她的注视下讲错了答案,他忙又改口。

 看见那小女人脸上闪过错愕和心痛,刘少君不可怜起她来。她一手抵在桌沿,支着下巴对他说:“犯不着紧张。你当初会做出那样的行为,我并不怪你。你老婆很漂亮,恭喜。结婚多久了?”

 “呃…谢谢,我们结婚四年了。”像是没料到她会向他道贺,庄算有点吓到。

 在柜台接电话的张鸿羽远远就看见桌边的这对男女,他很快的就挂了电话,大步走过来。

 他来到桌旁,同他们点了头,转向刘少君问:“你朋友?”

 “不,他是我前未婚夫。”她眼睛眨也不眨的回答,无视于身旁三人的尴尬与震惊,自顾自的夹起一片生鱼片,沾了沾芥末放入嘴里。

 一个没注意,她了口气,芥末的辛辣很快的直冲上脑门,她呛得掉下了泪,却让一旁的三人误会而更加慌了神。

 车子行驶在国道九号线上,路旁的木麻黄一棵棵往后倒退,车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刘少君打开了车窗,乡野间的香味风扑面。未几,过了一座桥,蓝色的路标快速从顶上越过,上面分别标示着新城和太鲁阁还有几公里。路的两旁不是稻田便是玉米田,有时还能看见整片的槟榔或木瓜树,田边及中间偶有几栋透天的房屋,左边的田野再过去便是有如屏风般的高山,右边的远处被屋舍及树木挡住,她知道那些屋宇田野的后面便是广阔的太平洋,因为仍能闻到海的味道。

 车子依然往前行驶,自从上了车,张鸿羽便未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知道他心里有了疙瘩,因为…她早先下的泪。

 还真是巧啊!她对着窗外的景物无声的苦笑,她知道他误会了,误会了她仍对庄算有情,以为她还爱着他。而她也任由他误会,毕竟这算是天意,不是吗?

 不该再耽误他了,像他如此好的男人,值得比她更好的女人。

 不该再霸占他了,这个男人是不属于她的。

 终究…幸福这种东西,还是与她无缘,就算她怎么想求、如何想要,一切都仍将落空。

 车外景物飞逝,她隐忍住泪,决定放手。

 因为爱上了,所以更加知道该放手…

 但是,心痛何时能好?何时能呢?

 你还爱着他?

 张鸿羽想问她,但却没有开口,因为他怕听到她承认。

 从中午起,他就一直心绪不宁,总有一股火在口灼烧,烧出了妒意、恐慌和不安。几乎从一开始,他就忘掉了那个男人的存在,或许是他下意识刻意地想忽略掉他吧。车速是越开越快,他丝毫未察只是紧紧握着方向盘,两眼注视着前方,几乎是靠着本能和习惯在驾驶。

 没有多久,车子到了太鲁阁,因为是观光胜地,所以有些车,也因此车速才慢了下来。

 不少观光客在路旁拍照,各式各样的旅行车、轿车停在一旁。

 好不容易过了太鲁阁,他将车开上苏花公路。这期间,他根本不敢看她,怕一不小心那句问话就会口而出。

 令人窒息的气氛仍在空气中飘浮。

 左弯右拐的苏花公路一边是垂直的山壁,一边是陡峭的悬崖。着名的清水断崖的确名副其实,断崖下是深蓝的大海,往下瞧去,惊涛拍岸十分壮观。

 风变强了,从海上吹来一整片的灰云,渐渐的遮去了阳光,笼罩了前面的山头。

 不久,车行进至灰云下方,小两淅淅沥沥的落下,了车前整片玻璃。

 刘少君将车窗摇上,张鸿羽则活雨刷。

 车中的空气泛着热,在坐的两人依然沉默无语。

 黑色的雨刷不受干扰,规律地左右刷动着。

 回到台北,五颜六的招牌已一一点亮,街头闪烁着霓虹灯光。

 雨水依然落下,车子行过无数摊泥水,穿过无数个交通灯号,越过了整个大台北,终于进入了她所熟悉的街道。

 她的小屋渐渐靠近,然后,他将车停在凤凰树下。

 刘少君本以为他会下车,但他却久久未有动作,只是握着方向盘,神色难辨的望着前方。紧窒的气氛得她透不过气,她衡量了一下车子到大门的距离,估量她应该可以靠自己走过去,未再多加细思,她便要开门下车。

 手才到了门扣上,他的大手就横越了过来覆在她手上阻止她。

 “等一下。”他黑眸透着阴郁。

 刘少君没有言语,觉得他的手又热又烫,几乎要灼伤了自己的手背。她回手,垂下眼睑将两手放在腿上握,但右手的手背依然热烫,感觉疼痛。

 张鸿羽迟疑了一下,望着她苍白的脸,声音沙哑的道:“我一直不想你,因为我认为你该知道也懂得,所以我相信有一天你终会相信而且响应。”他停了一停,才又继续道:“但是我一直忽略掉你的感受,我想知道,对你来说,我是朋友吗?”

 她沉默着,双手紧紧握着,心痛一阵痛过一阵,半晌才了口气开口“不是。”

 她抬起头,极力镇定、面无表情的说:“是麻烦。对我来说你是个麻烦,打搅了我平静的生活。”

 他脸一白,有点受到打击,将放在心中的那句问话口而出“你还爱他?”

 “对。”她的指甲陷入里,收紧下巴,发现说谎比想象中还要容易,她甚至可以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字清楚的说:“我爱他。”

 他似乎被这三个字打落地狱,虽然极力想扬起嘴角微笑,却笑不出来,他低下头落魄地干笑了两声。

 突然间她心痛的想哭,想伸手拂开他的发,想摸着他的脸颊告诉他她在说谎,告诉他她有多么的爱他。

 但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仍紧紧握着双手,任心痛蔓延全身。

 张鸿羽口气,伸手摸了下脸,然后向上拨开垂下的黑发,再抬头时已有了笑容。

 “我抱你过去。”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她看着他强装出来的笑容却更加想哭。张鸿羽走下车,绕到她这边。

 抱她下车时,他不忘说了句:“拿外套盖在身上,才不会淋。”

 她照做,不敢再开口,怕一开口就会痛哭失声。

 小雨在下着,他抱着地快步穿过草坪。

 她听得到他一步步踩在石板上的脚步声,感觉得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达到她身上,雨水从他的发梢滴下,顺着他的颈项滑落。

 她希望这条路能没有尽头,可惜,他走没几步就到了大门口。

 张鸿羽将她放下,扶着她站好。“好了。我相信,你应该可以自己进去。”

 他凝望着她,睑上仍挂着微微的笑。

 “我…我会…”他停下来,声音嗄哑地有点说不下去。重新口气后,他才带着有点凄然的微笑,一口气说道:“我会遵照你的希望,不再来打搅你。”

 她听到这句话有点瑟缩,但仍抓着外套递给他“这…还你。还有,谢谢你这两天安排的温泉之旅。”

 “不客气。外套你留着吧,下雨会冷。”他将外套披在她背上,以手背抚了下她的脸将雨水拭去,然后轻声道:“你保重。”随即他便转身离去。

 刘少君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看见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雨丝细细的落在他身上,她不屏住了气息。

 忽然间,他回身跨了两个大步,大手一伸便将她抓到怀中紧紧拥抱她,她背上的外套因而被震得掉落。他低首深深吻她,她只觉得中的空气像是全被他挤了出来。

 他们像是热恋的情侣在雨中吻别,灼烫的热吻无法被冰冷的雨滴降温。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待在他的怀中。她感觉得到他的心跳有力的振动着,穿过他的膛,透过两人的衣衫,直达她的心窝。

 一会儿,他终于停了下来,将脸埋在她的颈边发中,轻轻地、深情地说了一句话。

 然后他松了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甚至到了车上都没再回头看她,就这样走出了她的生命。

 也因此,他没见到她背靠着门板,泪满面、肝肠寸断的滑坐在地上,没见到她表情破碎、泪眼蒙眬的望着他的背影。

 雨在下着,仍在下着…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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