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郎霈,你哥哥上哪儿去了?我打十通电话,有九通找不到人。”
“爸,大哥最近比较忙一点。”
“忙到手机也不开?”
“可能…可能您打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开会。”
“哪有这么巧的,每次都在开会?”电话那端的老人家不信
。“他现在又上哪儿去了?我打了一天电话也找不到他。”
“爸,您有什么事要找大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遇到他的时候再跟他说。”
“不就是那些老话吗?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曼宇都等了他那么多年,你跟他说,不要再蹉跎人家的青春。”
电话的这端响起叹息。“爸,您知道大哥不喜欢人家跟他唠叨这些…”
“什么唠叨?结婚是终身大事,怎么可以算唠叨?算了,等我年底回去自己跟他说!”
“爸,爸!”
嘟…
郎霈盯住听筒,久久不语。
三分钟后,另一通电话接通,这次是从郎亿大楼拨出去的。
“喂?”彼端响起睡意浓重的女
嗓音。
“曼曼,我是郎霈。”
“小狼,有什么事?我们公司的人今天凌晨才从泰国出外景回来,呵…”一记大呵欠。
“曼曼,有件重要的事,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叶以心蹲在木屋后的小菜园里,检查高丽菜的生长情形。
中心点那抹漂亮的脆绿让她漾出浅笑,满意地点点头。
斑山高丽菜的产季本来早该过去了,今年却时值暖冬,所以十月仍然可以吃到品质良好的高山青菜。
她再瞧瞧隔壁那一列山芹菜,形似鸭掌的脆绿叶瓣在风里摇曳,煞是好看。看来,今年将有一个丰富的收成。
冷不防一堵宽肩蹲在她面前,她不必抬头看,熟悉好闻的气息已然告诉她来者何人。
叶以心板起脸继续拔野草。
“嘘,不要动。”郎云学她假装在检查手边的山芹菜,低声嘱咐。“顺着我的肩膀往后面看,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她微微一怔。在他后方就是她常去逛的林径步道,此时,有颗小脑袋躲在其中一株大树的后头,眼睛和她对上之后,害羞地抛过来一抹笑靥。
“是小卿。”她不情愿地笑出来。
“所以真的有个小女孩一直跟着我,不是我的错觉,对吧?”他回头看过去,小脑袋霎时缩回树后头。
两个大人蹲在园子里,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她跟着你多久了?”她以同样轻细的音量询问。
“从我来的第三天开始。每天下午一到,她就粘在我的后方十步以内,准时得跟闹钟一样。”他替她把掉落在颊边的一绺短发夹回耳后。
她换个方向,回头整理背后那排高丽菜。“她只是对陌生人感到好奇而已,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告诉她。”
“不用了。”他跟着她换个方向,拿一把放在地上的小铲子,戳松高丽菜周围的泥土。“她是哪一家的小孩?感觉上她好像在每户人家进进出出的。”
叶以心沉默了一会儿。“她是每个人的小孩。”
“怎么说?”他挑了下眉。
她瞄他一眼,又很后悔自己这么做了。山上的紫外线比较强,才来几天他就晒黑了一层,衬着闪闪白牙,好看极了。
“差不多,不过她父母还活着,只是离婚了,各自嫁娶,没有人打算把她接下山跟自己的新家庭住,所以…”
“她就跟当年的你一样,变成大家的孩子?”他对着一颗高丽菜微笑。
“当年收养我的清姨也收容了她,所以清姨在山下经营花店的时间,她就跟我住在一起。”
“我不常见那个小女孩待在你屋子里,她平时都在哪里吃和睡?”在这个美丽的山村里,即使是偶然一角,也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心情故事。
“用餐时间一到,她推开哪家的门都能进去吃。至于睡,当然回来我这里。”
他想起她那间没有隔间的小木屋。如果小表头晚上跟她住,那他以后睡哪里?算了,现在担心这个问题太早了,他连她的家门都踏不进去,只能屈就大汉的罗汉窝!郎云涩涩地想。
“我试过几次要和她说话,每当我转身她就躲回树后头,我若主动走近她,她干脆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可过不了多久又粘回我的背后。”
“村子里除了偶尔的观光客之外,不太常有陌生人住下来,所以小朋友们大都对你好奇得不得了。”她拍一下他的手。“小心一点,不要刺破高丽菜叶,如果卖相变差,价格也会拉低的。”
“我不知道
花老师也要负责种菜。这些青蔬要送到哪里去卖?”他浏览一下满园子的高山青菜,鲜绿的
泽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一部分留下来自己吃,多余的部分,村里每半个月会载一货车到高雄去,在清姨的花店里寄卖,高山青菜的价格很好,比手工艺品的收入更高。”她站起来,先伸展一下筋骨,为下一道费力的工夫做准备。
所以复合式花店其实是村子里的财源之一。他点点头,了解了。
叶以心两脚分站在一颗高丽菜的两侧,先端详片刻,找个好下手的方位。
“你要做什么?”他皱着眉研究她的动作。
“拔菜。”找好落点,她捧住斑丽菜的两端,用力往上一拉。
嘿咻!巨大的青绿色球体终于离开泥土的包覆。可是,好重啊!今年的营养太好了,高丽菜长得特别大颗,她踉跄地跨到田埂上,把青菜往地上一放,呼。为了延长蔬菜的生命力,她尽量不用镰刀,而是将菜蔬连
拔起,送下山的时候可以维持较久的期限。
“让一让。”然后,一双不以为然的大手落在她的
上,把她凌空举到旁边放下。
叶以心狐疑地看着他。郎云也不知向谁借了那身衣服,牛仔
是他自己的,上身那件旧衬衫却短了一截,套在他身上看起来很滑稽…也讨厌地好看极了。她嘟囔一声,决定把苦工留给他。
郎云学她的姿势,轻轻松松开始拔菜。到底是身强体健的大男人,由她做来略感吃力的重活,他臂肌一贲便搞定一颗,再顺着田陇一路往下拔。
“等一下。”有时候,拔到她觉得有疑义的绿宝石,她会出言阻止,先靠过去检查一下,然后作出决定“好,这一颗可以了。”或者“这一颗后天再来摘。”
照顾完左半边的菜园子,轮到右半边的花圃。既然她的新长工皮厚骨
又好用,他自己也很愿意献身以报,叶以心乐得有人可以指使。
“每桶水调一匙有机肥料就好,浓度太高植株会受不了的。”她站在花圃边缘,只出一张嘴。
“你想我该如何和她说话而不吓到她?”郎云依言从右边角落的小水池舀了一桶水,接过她递上来的肥料包,调匀一桶植物营养补充品。
叶以心过了几秒才想起他们之前聊天的对象。
她瞄一眼步道旁的大树,一颗小脑袋仍然在那里小心张望。视线一和她对上,再漾出一个羞怯甜美的笑容,等郎云也挥挥手送出一个友善的招呼时,小脑袋却马上缩回去。
他懊恼地扠着
。“小卿,你要是敢靠过来跟叔叔说话,就会知道叔叔不是坏人。”
癘窸窣窣,树后头响起一串细碎的跑步声,小鸟儿被惊走了。郎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你的魅力不是对任何女人都管用的。”她闲适地取笑。
“这表示你也承认我对其他女人还算有一点魅力?”他挑高一边剑眉,眼神坏坏的。
一层淡彩浮上她的粉颊,叶以心白他一眼。
“快浇水!”
“是。”他安分地服劳役。
气氛难得的平和安适,两个人静静享受着,都不想以任何话题将它破坏。
“你旷职这么多天成吗?”她突然问。
“我已经连续三个月超时工作,现在休一阵子假也是应该的。”他在田埂间轻松走动,仿佛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
“你打算休多久?”嗳!她不想让自己听起来这么好奇的。
“你希望我休多久?”他舀一杓水浇在泥土上,对她勾了下嘴角。
她回开视线,嘀咕了几句听不清楚的话。他微微一笑,回头继续工作。
叶以心不知不觉地打量起他。即使是微带凉意的高山午后,他的额角仍然因为工作而出了几颗汗。汗泽在古铜色的皮肤上闪烁,有一种呼唤人为他拭去的
惑。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待会儿得叫他擦干,以免山风一吹着凉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有多么温柔。
菜拔好了,水也浇完了,他把工具收一收,放回水池边的小杂物柜,就着池水洗净手上的泥土。
“大汉约我傍晚到溪边抓虾子,我该去派出所和他会合了。”他很自然地
代自己的行踪。
叶以心轻轻颔首。
花香在风里翩飞,拂动了一些意绪,他停在她身前,举掌轻触丝绸般的脸颊。
轻暖的光线让她的肌肤显现出半透明的粉泽,他的拇指滑过她的
,来回摩挲几遍,眼神亦专注地凝在那两片娇嫣。
她屏息着,无法克制心头的期待。
郎云轻叹一声,却是往后退开来。他不想
迫她,还不是时候。
“我走了。”
“郎…”她只叫出一个字。
他听见了,回过头,眸中含纳灼灼的光彩。
“晚上我打算做高丽菜水饺,如果你们抓虾不会抓得太晚,六点整一起过来吃饭。”她趁着自己后悔之前,飞快说完。
他的笑容几乎夺去她的呼吸。
“六点整,我会准时到。”
大汉拉高
管,涉在溪水之间,小心翼翼地扳开一块石头,检查下方有没有虾子藏躲。
他们所在的溪涧,就是心心屋后那个平台看下来的风景。涧谷极深,往下削落约一百公尺,方才大汉带他走一条极险峻的捷径下来。
“小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多抓一点虾子,晚上吃鲜虾沙拉。”他嘴角衔一
青草,懒洋洋地坐在岸边。
“我是问你对心心有什么打算!”大汉回头瞪他一眼。“看你在村子里闲
了两个星期,她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实在为你担心啊!”“这种事,也不是我自个儿在旁边急就有用的。”他无奈地摊摊手。
大汉想想也对。
“不然你学我好啦!我相好的老公刚死的时候,也是对其他男人都爱理不理的。可是她老公是我以前的好朋友,我总不能不照顾一下他的身后人嘛,是不是?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出感情来啦!所以你只要跟我一样,拗它个七年、八年,女人迟早会心软的啦!”大汉越说越得意。
他是好意的,他在鼓励你,他不是真的期望你苦挨十年八年!郎云理解地点点头。
“谢谢。”
“反正阿国已经死了,你跟他又长得那么像,说不定心心哪天想通了,决定抓你当备胎用一用,这样说起来,你的运气还比我好。”大汉乐观地说。
这,真的是鼓励吧?他叹口气,接受山中人的质朴天
。
“我会的。”
“老人家有说,等水清了,虾子就抓得到了,所以你只要耐心等到水清…等一下,讲到虾子我才想到,我们两个明明要一起来抓虾,你怎么还坐在上面乘凉?”
“这叫做『经济效益』,弄
一个人即可完成的事,何必要两个人都下水呢?”他合情合理地指出。
唔…这样讲好像也有点道理!大汉搔搔脑袋。
十月晚秋,天色暗得快,才五点钟而已,宝蓝色夜幕已经从天的另一边慢慢掩过来。想到还得再爬那条险峻的山道上去,他叹了口气。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等吃水饺。”
一声孩童的尖叫突然贯穿山谷!两个男人飞快抬起头搜寻声音的来处。
“那里!”大汉指着平台的方向。
入眼的情景,让他们两人拔腿飞奔…
“人快掉下去啦!快快,赶紧拿一条绳子来!”
隘口
成一团,小朋友们吓得缩在一边。几个先赶过来的大人挤在山崖边,拚命往下张望。
“发生了什么事?”郎云推开众人,第一眼看到挤在最前方的叶以心。
她几乎半个身子全探在没有围栏的悬崖上方。他心头一紧,扑过去一把将她拉回来。
她
了口气,已经惨白的脸色更加没有血
。
“谁掉下去了?是谁掉下去啦?”大汉在后面急得团团转。
“是小卿…”她哽咽,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前几天下雨,山崖边的土地变软了,小卿探出去摘花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滑下去。”
如此险峻的陡坡,村里为何不在边缘做一道围栏呢?郎云忍回一句低咒。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让我看看。”他把叶以心往后一推,
到大汉怀里。
崖口附近缺了一大块面积,他示意所有人退到安全范围外,以免土石继续崩落,自己尽量往前探看。
“心心姊…”细细的哭救声飘上来。
叶以心心如刀割,恨不得马上扑过去相救。
郎云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和一点淡绿色的衣服。小女孩滑下去之后,跨坐在一
凸出来的腐木上,暂时被撑住,然而那截木头能撑多久,没有人有把握。山风一吹,小脑袋跟着一起上下起伏,显然树干已经不牢靠了。他想探出去看得更清楚一些,猛地脚底一滑,更多的土石往下落去。
“啊…”小女孩感到一堆沙石落在自己头上,吓得发出尖叫。
“小卿,你不要
动,听到了吗?乖乖坐好,叔叔马上救你上来。”他回身看一眼现场的大人。
跋过来的人几乎都是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只有他和大汉看起来身强力壮。他向大汉招个手,大汉把她往旁边一推,小心翼翼地来到他身后几步远,不敢靠太近,以免对松落的土地施加太大压力。
“我们丢一
绳子下去,一起把她拖上来。”大汉建议。
这是唯一的方法。郎云点点头。“拿一条稳固的绳子来。”
某个人马上跑开,不一会儿抱着两大捆麻绳回来。
“小卿,叔叔丢一条绳子下去,你把它绑在
上,多绑几圈,叔叔拖你上来。”他探头大喊。
“呜…”
绳子迅速抛出边缘,慢慢往下垂。
“你绑好绳子之后,扯两下让我们知道。”他喊道。
不一会儿,绳子扯了一扯,表示
牢了。
“我来就好,你退开一点。”郎云对大汉简洁道,
大汉看土质越来越松软,确实不适合挤两个大男人。“好,需要的时候叫我一声。”
郎云开始收劲。一开始很顺利,麻绳往回拉了约五十公分左右,猛不期然下方传来一声尖叫,手中陡然一紧,一股强烈的力道竟然往下拉。他连忙揪紧,后面的大汉赶上前助他一臂之力。
“小卿,发生了什么事?”绳子沉重不堪,超出一个小女孩应有的体重。
“脚…脚夹住了…被树…”
噎噎的细音传上来。
“小卿,你可以把脚
出来吗?”叶以心在后面心急不已。
底下一阵窸窣声响,然后又是一声惊叫。
“脚
不回来,呜…”小女孩放声大哭。
这样不行!郎云示意大汉一个人抓紧绳子,冒险趴在地上匍匐前进至边缘。小孩的头还看得到,比方才又下滑了一些,那截腐木已经越来越不稳。
“大汉,绳子也
在木头上,不管用了,松开没关系。”他回头问。“你体重几公斤?”
大汉怔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臂膀。“我虽然没你高,可勇得很咧,有九十公斤了。”
“我七十四。”郎云回头对所有人嘱咐。“听着,你们统统过来帮忙。我探出去抓住小卿,大汉抓着我的脚踝,你们一起稳住他,等我说好,大家一起出力,把我们拉上来。”
“好!”这些人虽然年纪大了,到底是山村住民,比一般中老年人强壮。他和小卿加起来约莫百来公斤,集众人之力,应该做得到。
看大汉那一身蛮
,说不定他一个人就拖得动了。
“你…你也要探出去?”叶以心脸色发白。“不,我下去抱她,我比较轻。”
“你的臂力不够。”他先爬回安全地带,快速地吻她一下,把她推到旁边去,开始褪下脚上的鞋袜。
“不行的,这样很危险!”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
闪。如果他也跟着滑下去怎么办?想到他和小卿一起出意外…不,她受不了这种事。
“啊…”涧底刮上另一道疾风,也送上另一串尖叫。
“动作快!”他依照方才的姿势,爬回山崖缺口。趴平之后,着力面积变大,土石松落的现象减缓了。
“好,来吧!”大汉扣住他的两只脚踝,另外两个人稳住大汉,一串人炼慢慢往下垂放。
他慢慢探出崖外,直到整个人几乎悬在边缘,只有两载小腿还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以内。
郎云头下脚上,垂到小女孩的旁边。小卿满脸泪痕,惊怖
加地望着他。她一手扶着身下的树干,另一手握着
前某个物事,八成是幸运符之类的东西。
“乖,不怕。”他罔顾颅内充血的
痛感,先给小女孩一个安抚的微笑。
小卿的脚卡在一个Y字型的树干间,稍微一用力就可以
出来,只是她的境况无法施力。那
腐木只剩一段主要的
还连结在崖壁内,只要另一阵强风吹来,随时会断裂。
“来,叔叔帮你。”他探出双臂,先将她
在
上的绳索解开。“小卿,来,抱着我的身体。”
小卿呆在原地,早就已经惊吓过度。
“小卿,你快点上来,姊姊在上面等你。”叶以心及时心战喊话。
小卿的眼底开始涌入情绪,小手臂往他的方向探去,三吋、两吋、一吋…终于攀住他的膀子。要倒吊在半空中同时将一个小孩抱紧,很需要功力,他还是设法办到了。
他让小孩移进他的怀中,一脚勾住他的
,他的右手揽紧她,左手去松解她被树卡到的脚踝。踝关节的部分扣得有点紧。他向上头的人喊:“再放低一点!”
两人一起往下垂几公分,小女孩恐慌地抱紧他。
“不怕不怕。”他轻拍她的背心,探长手臂再试一次。
这回先把她的脚踝往下拉一点,绕出较狭窄的
隙,终于松开了。小卿急切地缩回脚,想
回他身上,不料鞋带勾住另一
凸出的枝丫。
就在此时,腐木突然松
。哗啦啦剧响,上方的人突然觉得这两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下拖。小卿尖叫一声。
“呀…”
郎云猛然觉得左脚踝一松,眼前看出去全是晃来
去的山涧,他情急地往旁边一攀,顶住一颗凸出的岩石,在此同时,左脚踝重新被抓牢。
他松了口气,喃喃咒骂。
“别怕,叔叔抓住你了,乖。”他抱紧小女孩朝上方喊:“大汉,可以了,拉我们上去!”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大汉活力充沛的数数。
他们一吋一吋往上升。他的膝盖先碰到实地,完全被拖到平台上之后,没有立即站起身,让大汉一行人将他彻底拖离松软的地带之后,才松了口气,抱着小女孩慢慢坐起。
“卿卿!”几名婆婆妈妈冲上来,将小女孩接过去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开始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
郎云甩掉脑子里的肿
,站起来拍拍满身的泥,一扬眸对上她。
叶以心的表情空白,只有那双水盈的眼底映着惊惶失措。
他安抚地微笑,向她伸出手。
她的步伐受到牵引,经过那群婆婆妈妈身畔,对小卿呜咽伸出来的小手恍若不见。
他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嘘,我没事了…”
她埋进他颈项间,剧烈地颤抖。指甲深陷入他的背肌,仿佛想将自己
进他的
膛,或是将他
进成自己的一部分。
“别哭了,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他吻着她的发漩,她的前额、眉、眼、鼻梁,一路吻下她的樱红。
她的下
微微颤抖。他温柔地
住它,轻含轻
,待她的
润如沾雨的丝绸,再探入甜润的口中。
她分享他的味道,感受手底下货真价实的健躯。他没事了!一声哽咽逸了出来。
郎云在她的耳畔细慰轻语,低沉的声音发挥效用,她的剧颤终于在他的安抚中渐渐平息。
他仍然在她的眼前,没有坠入深渊,没有消失。
这一次。终于。
受尽惊吓的小女孩总算睡了。
小村庄里年近八十的老医生来替她诊断过,确定她除了皮
伤与会作几天恶梦之外,没有其他后遗症。
几位关心过度的婆婆妈妈在小木屋里
转了整个晚上。叶以心帮小女孩洗澡的时候,她们便挤在各个角落煮饭、烧水、聒嚷。总算该喂
的人都喂
了,该洗的锅碗瓢盆也都洗好了,一群女人才依依不舍地抱几下女孩,回到自己家去。
郎云从头到尾坐在客厅接受英雄式的款待,并且随时警告自己,不能跳起来大吼,然后把所有电灯泡全赶出去。
木屋里终于只剩下三个人。他渴望地盯住那张大
,为什么此刻占据半边
的人不是他呢?
方才替小女孩洗澡时,她自己也顺便洗好了。这是郎云的另一个怨念,为什么和她一起关在浴室里的人不是他?
她的娇颜残留着温润的红泽,他非常相信那是因为自己存在的缘故,一个多小时前的热水澡不应该来抢功劳。
她咬了咬下
,终于轻声说:“如果你不嫌那张沙发太小,晚上你可以睡在这里。”
这间屋子里还有另一处地方是他想躺的,但他不会太试自己的好运。
“谢谢。”郎云懂得把握自己能把握的利多。
她水眸一转,瞄见餐台上的一个物事。
“医生把听诊器掉在这里了,我拿去还他,你帮我看着小卿一下。”她怕小女孩突然醒过来。
“好。”
女主人出门之后,郎云先估算一下,不动声
把小女孩送到别人家的成功机率有多少,由于三个人突然少了一个实在太显眼,于是他决定放弃。
他参观了一下木屋。其实太多地方好探索,因为室内完全没有隔间。较让他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她丈夫的影像。倘若心心对那个张国强旧情难忘,为什么家里一张相片都不摆?
“心心姊…”女孩困乏地
眼睛。
他缓步走到
畔。“心心姊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想不想喝水?”
小女孩一发现他的存在,眼睛瞪得大大的。
郎云知道她很怕生人,也就不坐在
畔安抚她,只是站在她看得到的地方。
女孩定定和他对视许久,眼中有一抹奇特的神情,让他也不知不觉地跟着专注起来。
终于,她探向衣领间,掏出之前紧握住的幸运符。
链子取下,递向他,郎云接过来细细观察。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项链,一般浪漫爱情文艺片里常见女主角佩戴的首饰,炼坠是一颗可以打开的
心,左右两边各放一张拇指指甲大小的肖像。
他想,八成是小卿父母留给她的纪念品,微笑地打开来看。
他猜错了。
心的右边是叶以心,照片里的她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好几岁,而且笑得好开朗,眼眸里全是闪闪发亮的幸福,浑然不似现在的轻郁
蒙。
“这是何时拍的照片?”他的眼神温存。
小女孩怯怯伸出五
手指。五年前。
他探手拍拍她的头,再把视线移往左半边那一格…
然后,郎云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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