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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有人如玉
 梅清看着面前堆积成摞的大堆纸册,不由目光呆滞。

 想一千想一万,他也没想到自己到这个神秘兮兮的內组里来,居然是来做文抄公的。

 包没想到的,自己的直接上司,居然是这个貌如冰雪的女冠。

 碧真人,梅清脑海里不由浮现起关于这位女道士的种种传闻来。

 当今天子尚道,大封诸有道真人为官,宠幸有加。如历代张天师的封赏,几乎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此外朝中供职的如前些年的邵元节,目前炙手可热的典真人陶仲文,便是其中的代表。

 而眼前这位碧真人,则是其中一个异数。一则她是众多受封道士中极其少见的女冠,且正值青舂年少;二则其所受当今天子的宠爱大异,据说经常出⼊內府,更有些隐隐的传闻道此女便是当今圣上最中意的双修道侣。

 而碧真人清修所在道观,便是大名鼎鼎的东岳庙。这东岳庙真正的名字唤作东岳仁圣宮,东岳庙乃是民间俗称。此观乃是元时玄教教主张留孙所建,是当时正一道一处规模颇大的道场,在京师中仅次于崇真万寿宮。⼊明以来,东岳仁圣宮屡次扩建,均是由內府所为,数位皇后、皇上、公主等都曾以私库帑币捐赠,因此这里也便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皇家⾊彩。碧真能得此处为道场,更可显示其在上位眼中的不凡地位。

 以前梅清只不过略有耳闻,这等关于皇家內幕的秘辛,从来都是云山雾罩,难辩真伪,为人所忌又人人喜闻,也只当是个笑谈。后来到了经历司,才发现数件与此女相关的事件,确可见其⾝份不凡。只是那些档案中,偶有涉及也是语焉不详,大多一语带过,显是颇有忌讳。若不是梅清记忆超群,目光敏锐,怕也就直接漏过去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碧真人,居然也是內组中一员,更成了自己的直接上司。至于其真正的⾝份是什么,梅清便再也猜不到了。

 此时这位碧真人便坐在梅清对面,素⽟般的面上淡淡的笼着一层光华,直如镝仙一般,令人不能略生亵渎之心。

 “梅公子,上峰办之事便是如此。这些手稿,大多字迹杂难辩,又语涉机密,因此只得借助公子大才了。”碧真人的声音亦是如仙音清越,隐隐的又有一股令人无法抵抗的命令味道。

 梅清皱着眉看了看眼前这些杂的手稿,果然如其所言,字迹既是潦草无比,顺序亦是杂无章,若将这一大堆东西整理出来,只怕没个三年五载,是不用想了。

 敝不得六爷派自己来时,说将此间任务完了便告知自己真相。只怕在他想来,这是份永远也无法完成的任务吧。

 “真人有命,梅清自然尽力。”梅清虽然知道这份活计不好应对,只是心中隐隐地却并不如何为难。若说其他能耐没有,辨识字迹却是自己的长处,想来那位六爷,虽然知道自己善鉴古物,但也不清楚自己这份本事吧。

 文字之学,说来简单,但若真正敢称精于此道的,只怕放眼大明天下,也无人敢说与梅清比肩。盖文字考据之学,此时不过依《说文》《尔雅》等字典,能识得真草隶篆诸般字体,便已称为⾼人,但对上古金文甲骨文字源流的考证,世间还无人能明其本。

 虽然梅清自己也说不清这些道理,但他至少对自己在文字上的能力,极有自信。何况在经历司这几个月,处理文案也略有心得,更兼心力过人,因此面对这一大堆手稿,倒并不如何畏惧。

 似是感觉到梅清这份自信,对面的碧真人有些诧异。在她想来,任何一个人面对这么一摊子工作,怕都有些为难。对面这个梅清一见自己,虽然初时亦有惊之态,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此时又这般自信満満的样子,不由得她对自己的任务,也生起了一份期待。

 “公子不必客气,真人之称实不敢当。何况此地自有规矩,公子直以碧真二字相称便可。既然公子无甚为难之处,贫道也不打搅,公子请自便。若有他需,传呼道童便可。”碧真说罢,又为梅清指点了一下整理事宜,便起⾝告辞。

 梅清无可无不可,起⾝送碧真到门外。碧真将行之时,却又转⾝唤道:“对了,梅公子。”

 “哦,何事?”梅清正要回头,闻声连忙再转⾝询道。

 只见碧真沉昑片刻,美目流转,轻轻道:“没事。”说罢微微一笑,随即转⾝行去。

 梅清只见眼前碧真一笑如百花盛开,心头轰然一声,如同什么炸开了一般,一股火腾然由下而上直燎上来。眼前佳人款款前行,宽松的道袍掩映之下,更显得‮躯娇‬曲线玲珑,梅清双眼霎时变得⾎红,‮勾直‬勾地盯在碧真的一举一动,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要扑上去的冲动。

 梅清脚下才一动作,忽然体內真元发动,才一流转,便觉得自己异状,连忙深昅一口气,手抓门框,硬生生地定住⾝形。他只觉得周⾝如焚一般,一颗心跳得如要飞将出来,不敢多呆,连忙僵硬的转过⾝,蹒跚地行回屋內強自坐下。

 虽然梅清体內道基已定,元气充⾜,但这份绮念乃是自心而生,神意之感,真元转动,也是化之难去,作用不大。或换了其他修道之人,遇上这样的情景,自然明⽩是心魔之劫,只怕帘不吓个半死。梅清自来也不明所以,还道自己生了不该的心思,反倒暗暗自责,強自忍耐,硬着自己从面前随手菗出一张手稿来,庒着浮动的心意,去看其上字迹。

 看了几眼,梅清便已经明⽩这是什么东西,其上写的大多玄奥无比词句,似是一种修炼的法门。看完这一张,他也不急着眷写,而是又取了一张来又从头看去。书写之人的书法颇有不规范之处,其中几个字,他也难以判断准确,因此须得看过一定数量的稿件,方能有个准确的认识。

 一旦进⼊这样的工作状态,梅清的心神登时便凝聚起来,⾝体上的‮热燥‬也不是十分明显了。只是仍然时不时地浑⾝燥动,他也只好強自忍耐,就这样坐在位上不动,直直地看了一下午,好容易才挨到天⾊将晚。

 “公子这份敬业之心,可当真难得呀。”闻得声音,梅清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碧真竟然到了门口,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罢才一心工作时还不明显,这一次再见碧真如⽟的面庞,梅清只觉周⾝的‮热炽‬冲动一下子再次腾然而起,比起上次来还要剧烈几分,若不是他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连忙收摄心神,怕就要当场出丑。饶是如此,梅清案下也伸手紧紧地抓住了案板,強自定住自己微微颤动的⾝体。

 碧真却视而不见,只是轻声细语地向梅清解释今⽇梅清来时已是午后,待他⽇来时,却须一整天的时间。因为道观中只备有素斋,若梅清吃不顺口,明⽇且请自己备下饭食。今⽇乃是五丙带了马车送来,只是此地距离其家中路途尚远,劝梅清备马而来,今⽇观中暂有马相借,勿需挂怀。

 总之唠唠叨叨了半天,总是说个不住。虽然这位碧真人形象赏心悦目,声音更是柔和动人,但梅清看在眼中,听在耳里,却如受着世间最难熬的刑法一般。好容易待其告一段落,梅清帘抢着言谢,随即便拱手告辞。

 只是他一抢着站起来,随即⾝体一僵,然后便见他⾝体直,收腹协肩,‮腿两‬机械迈步,如同一具僵尸般挪了出去。直到拐出了院门,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弯着快步向大门走去。

 后边看着梅清背景的碧真人,此时还哪有半分冰容冷清的⽟人形象?只见她正在偷偷笑着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还能忍嘛。唉,看样子倒不是个坏人呢,只是既然打了赌,可不能输了阵,看你能忍到几时!”

 梅清骑了马,一路颠簸回到府中,只觉得痛苦不堪…不是他骑不了马,虽然说骑术不精,但这段路也还难不住人。但不要忘了梅大公子在道观中惨遭‮磨折‬。古人言道若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异念时,上天惩之,化而为石。梅大公子虽然没有真正化而为石,但⾝体中某一部分,却是真真正正的石化了…

 所以这段马上颠簸,自然是痛苦不堪,就算比起传说中那“骑木驴”的酷刑来,也相差不远了。

 好容易到了家中,梅清跳下马来,急着和门口老张打了个招呼,急哄哄地进了府中,见了朵云和五儿,心中火烧得更是热烈。总算挨到上了晚饭,胡吃毕,也没心思去散步咏凉了,直接便把五儿支走,拉着朵云进房去也。

 朵云初时还有些不明所在,待见少爷急吼吼地将自己抱到上,更觉得少爷面红耳⾚,口中气息都有几分发烫的感觉,不由纳闷平素里都温文尔雅的少爷,今天不知怎么地忽然急⾊起来。若是往常,朵云自然千肯万肯,只是今⽇却是不巧,朵云心中不由一沉,脸上便现出几分不自在来。

 梅清心中虽急,却不同那一味只顾自己慡快的混人,见了朵云脸⾊,知道朵云不甚情愿,手下登时便缓了下来,轻轻揽住朵云道:“朵云,怎么了?”

 朵云听着梅清温和的语气,反倒更加伤心,虽然強自忍耐,眼中泪⽔却已经泫然滴。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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