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
的乌云层层堆积在空中,既沉又重,风,萧瑟的吹拂着,越吹越狂,连串的雷鸣后,绵绵细细的雨丝蓦然转成倾盆大雨,又急又猛,彷佛老天爷在嚎啕大哭,溪河急速的奔
,悲凉的呜咽着。
忽地,白茫茫的雨雾中冒出一条黑漆漆的身形,如飞鸿般越空掠至,却在溪河傍一个踉跄跌倒。
“慕白、慕白,你怎么了?我扶你,快,他们快追来了…”
“不…”
着气,李慕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脸白得没有一丝血
。“我不是要带你逃走,我…”
“为什么不逃?难道真的要乖乖任由他们杀吗?”聂冬雁慌张气急地大叫。
李慕白轻轻摇头。“听我说,雁雁,我并不是要带你逃走,我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凝视他片刻,聂冬雁忽地跪在他身前,不急了。
“我明白了,慕白,千魂绝是没有解葯的,所以再逃也没用,是吗?不过你放心,我会跟着你的,无论你到哪里去,我都会跟着你的,你前脚走,后脚我就会跟着来,绝不会让你久等。”
李慕白怜惜地抚挲那张深情的美丽娇靥,深深叹息。
“不,雁雁,如果我死了,你绝不能跟着我…”
静了一下“为什么?”聂冬雁面色剧变,?然拔尖嗓门抗议。“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我不管,什么我都能听你的,单就这一件,说什么我都不听,不听!不听!不听!你作鬼,我也要作鬼,你阻止不了…”
李慕白捂住她的嘴,深刻而沉重地凝住她。“雁雁,你怀孕了。”
聂冬雁一震,想也没想,
口便否认“胡说,我才没…”
“我知道你自己没有察觉,你忙着想你娘的怨,忙着和你爹作对,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然三个月没来月信…”他提醒她,仍是那么柔柔细细的语气。
聂冬雁半张着嘴,果然。
“雁雁,李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李慕白凄然道“我求你,为了李家的血脉,你必须活下去…”
娇躯抖了抖“不!”聂冬雁失声大叫,愤怒又痛苦。“你怎么可以要求我做这种事,怎么可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居然要我活在没有你的人世间,我不要!不要!没有你的人世问,我活不下去…活…活不下去呀…”
她猝然趴上他
前嚎啕大哭。
“我不要啊!不要这样要求我啊…”双臂紧搂着怀中的
子,耳际是
子哀戚的痛哭声,李慕白仰着秀气的面庞,任由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脸上,心弦在颤栗,躯体在抖索,脸颊因矛盾的挣扎而不住
搐着。
片刻后,他闭上眼,牙
一咬,狼下心
声说:“你必须为李家的血脉活下去!”
“不,我不…”
“你要让我死不瞑目吗?”
哭声骤止,聂冬雁猛然仰起涕泗滂沱的脸,娇靥上竟是一份浓浓的恨意。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连死也不让我跟着你吗?非要我留在世间承受无止无尽的痛苦吗?”
李慕白没有回答,仅是盯着她深深切切的凝视,那么温柔,还有无言的恳求。
于是,聂冬雁再次放声大哭,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放。“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要求我,没有你,我会发疯的,我真的会发疯呀!”
李慕白深长地叹了口气。“雁雁,答应我,你会活下去。”
“不!绝不!”聂冬雁哭叫。
“求你,不要让我死不瞑目。”
“不…不要…”聂冬雁泣不成声。“这…这样…要求…我…”
视线突然移向他们来的方向“雁雁,他们来了,”李慕白急切地道。“快答应我!”
“雁雁,求求你!”
“不…”
“雁雁…”
没有时间再让李慕白求得他所要的回答,滂沱大雨中,那十人如飞而至,八人如狼似虎般扑向李慕白,杏夫人与顺娘则左右两边挟持住聂冬雁退开到一侧,聂冬雁疯狂地挣扎,但她们紧紧抓住她的双臂不放。
“不,放开我,放开我啊!慕白!慕白!”
风在哭嚎,暴雨如注,雷声隆隆震耳,在敌人狠辣无情的攻击下,李慕白脚步凌乱地竭力抗拒着,黑色身影显得那样狼狈不堪,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李慕白依然有能力攫取他们任何一人的心,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一再挡拒他们的攻击,却不做任何反击。
聂冬雁看得心如刀割,看得怒不可遏,看得恨意狂炽。
“忘了你对我的承诺,慕白,不要任由他们伤害你啊!他们要杀你,你就挖他们的心,没有良心的人,要心何用,这不是你说的吗?”她悲愤地哭叫。“挖了他们的心,求求你,不要任由他们伤害你呀!”
但李慕白依然谨守着对她的诺言,始终不肯反击,尽管他们不断在他身上留下
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一条条可怖的血痕,鲜红浓稠的
体刚溢出就被雨水冲到地下,腥膻的血味连大雨也洗刷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慕白,你为什么这么傻呢?”泪如泉涌,哭声哀痛
绝,聂冬雁凄苦的哀告。“他们要杀你啊!为什么不挖出他们的狼心拘肺?为什么?老天爷,?的眼瞎了吗?雷啊!为什么不打下来劈死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生…”
蓦然,她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惨叫。
“慕白!”
李慕白的身形开始摇晃不定,步履虚浮不稳,脸色惨白,血污满身,不但布满一身纵横
错的创伤,而且左臂齐肘被切断三分之二,晃悠悠地吊着,看似随时可能断落。
一颗心顿时痛断肝肠,聂冬雁眼中陡然冒出仇恨的火花“我恨你们!”她怨毒地嘶声大叫。“聂文超、聂元
、聂元夏、聂元宝、聂勇超、聂元鸿,还有司马毅、司马青岚,你们最好不要让我活着,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们,听见没有,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忽地,李慕白转眸朝她望过来,眼神依然那么柔和,还有一份深切的恳求。
聂冬雁不
又哽咽了,抖着
瓣,她强
下缕心刺骨的悲痛。“我答应你,慕白,我答应你!”
那双柔和的瞳眸倏然绽放出安心与欣慰的光彩,就在这一瞬间,聂文超双掌亦落实在李慕白的
口,砰的一下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落入汹涌的河
中,只翻了两下便被滚滚河水
噬。
凄厉的哭叫声舆猝然劈响的雷吼
赣成l片绝望的哀鸣,眼见聂文超他们
着河
追蹑下去,聂冬雁脑袋一低,狠狠地往顺娘手臂上咬下去,再猛力一甩头,顿时活生生地从顺娘手臂上咬下一块血淋淋、鲜
的皮
来。
顺娘惨叫一声,不由自主松了手,聂冬雁马上用空出来的手聚集全身功力劈出去--也不管被她击中的人会不会死,毫无防备的杏夫人只一声闷哼往后便倒,满嘴鲜血。
一得到自由,聂冬雁便飞快地追在他们后面,不过片刻工夫,她便发现他们团团围在一处怪石林立的河岸边,紧咬下
,她毫不犹豫地冲人他们包围的圈圈内,随即止步,怔愣地盯住大家注视的目标。
既没有哭,也没有叫,聂冬雁只是在呆了一会儿后,慢
地步上前,跪下,小心翼翼地捧起躺在沙砾上的断臂,手腕上那一圈梅花护腕正是她特地为夫婿绣制的,怜惜地,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脸颊眷恋不舍地摩挲着。
雨水,自每一个人的脸上淌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抹拭。
突然,聂冬雁身子一歪…
“么妹!”
“她昏过去了!”
“快,快抱她回去!”
“么妹还没醒吗?”
“你自个儿不会瞧,还睡在那里呢!”
“可是,都一天一夜了,不用找大夫来瞧瞧吗?”
“大夫来瞧过了。”
“大夫怎么说?”
“唉!大夫说她是悲痛过度,而且…”
“而且什么?”
“她身怀有孕,身子是差了些,昏睡久一点也是正常”
“怀…怀孕?么妹…么妹怀孕了?”
“真是,就没想到她会怀有那煞星的孽种!”
“那…那…”
“哼,斩草自然要除
,我已经叫大夫留下葯来,等雁儿醒来后骗她喝下,自然能除去她肚子里的孽种了。”
“爹,这…这未免太狠…”
“你闭嘴,这种事不用你多嘴。快,说,找到尸首了吗?”
“…是找到一具被鱼虾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全身黑衣,断了一只手,脖子也差不多快断了--可能是河水太湍急,撞到了岩石什么的,我想…呃,该是他了,所以按照爹的意思就地焚烧,免得让么妹看见又伤心。”
“这就好,幸好秋香来报讯,我们才能及时拦住他们,并顺利除去那个麻烦,只要再除去雁儿肚子里的这个麻烦,之后就可以让她嫁到司马家去了。”
“但…么妹她会肯吗?”
“不肯也得肯,青岚不嫌弃她是残花败柳之身,这已是她的造化,她还有什么资格说肯不肯,到时候不嫁,绑也要把她绑进花轿里!”
“如果她又逃了呢?”
“那也是青岚的问题了。”
“可是…”
“啊,老爷,大少爷,小姐好像要醒了呢!”
一直守在聂冬雁
边的秋香急呼过来,聂文超与聂元
连忙自外室进入内室,双双来至
边采视,果见聂冬雁那双密而浓的睫
在轻轻颤动着,然后,眼睑缓缓睁开。
“太好了,太好了,小姐终于醒了!”秋香喜极而泣地连连拭泪。
“么妹,你觉得如何?”聂元
亦关心地采问。
但是,聂冬雁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
“雁儿,还没清醒吗?”
“小姐,我是秋香啊!”“么妹,你…呜!”聂元
连退好几步,捂着
口差点
出血来。“么…么妹,你…”慢
地,聂冬雁自行坐了起来,呆滞的眸子往下盯着自己的手,好似十分
惘地歪着脑袋打量半天,继而神色怪异地吃吃傻笑起来,忽地,又是另一掌击出,秋香惨叫一声飞出老远,聂冬雁更是乐得拍手哈哈大笑。
“雁儿,你…”聂文超惊疑地退开一步。“你怎么了?”
没想到他一出声,聂冬雁的大笑声霍然变尖叫声。
“鬼!表!有鬼!”她指着聂文超惊恐的大叫“鬼啊!救命啊,有鬼啊!”胡乱击出好几掌后,整个人便缩到
角落去了。“下雨了!下雨了!雨好大!好大…鬼!表!表来了!雷啊,劈下来呀…血,好多血…”
停住,蓦然又大笑起来,笑声彷若呕心沥血。
“风啊,吹吧,吹吧!雷啊,劈吧,劈吧!雨啊,下吧,下吧!把鬼统统劈死,把畜生统统淹死…死了!死了!统统都死了!全都死了!哈哈哈!全都死光光了…”
聂文超与聂元
不由得面面相颅,一丝冷意猝然浮上心头。
她…疯了?
司马青岚一把拦住匆匆而过的丫鬟。
“小姐呢?”
丫鬟无奈地两手一摊。“我们也正在找呢!”
“该死,又让她溜出府去了吗?”聂文超愤然道。“你们为什么不看好她?”
“可是,老爷,小姐会轻功,我们看不住呀!而且…”丫鬟委屈地
了一下鼻子。“她随时都会打人,奴婢上次的伤都还没好呢!”
“你们…”
“找到了!找到了!”
远远的,聂府后园传来聂元夏的叫声,三人马上拔腿赶过去,一见到聂元夏便问:“在哪里?”
聂元夏苦笑,指指假山下面,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比乞丐更像乞丐的大肚婆蜷缩在一个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
里不晓得在啃什么东西,聂文超摇头叹息,司马青岚满脸的怜惜和愧疚。
“原是想让她喝下打胎葯,可是不管我们拿什么给她,她统统都打翻,老是自己去厨房吃剩菜,或者在我们用膳时突然跑来跳到桌上像狗一样囫圃
,甚至翻垃圾,抢狗食…”聂文超顿了顿。“现在肚子都那么大了,再想打掉孩子也是危险,所以我打算等她生下来之后送给别人去养,到那时贤侄你…”“我还是要她!”司马青岚毫不迟疑地说。
“但她是疯的。”
“我不在乎,何况…”司马青岚的脸颊
搐了下。“把她
疯的人里,我也有份不是吗?”
聂文超静了一下,叹气。
“是的,我们都有份。”
深夜,聂府内突然传出阵阵凄怖惨厉的叫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
“鬼!表!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小姐,我是桃红啊!”“鬼!我杀了你们!”
“救…救命哪,小姐砍了我一刀呀!”
“杀死你们!杀死你们!”
“快!快!把孩子还给她!还给她!快呀!”
片刻后,令人不寒而栗的叫声消失。
“这次伤了几个人?”
“三个重伤,桃红差点被杀死,阿寿的肚子被捅了一刀,阿福的手臂被折断了,还有八个轻伤,除了秋香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丫头敢去照顾么妹了。”
长长的叹息声。
“算了,就让她把孩子留在身边吧!”
起码,孩子在她身边时,她就不再到处
跑
发疯,也不会
杀人砍人,自然,聂府也可以得到些许安宁了。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秋香见外室没人,这才大着胆子进入把托盘放在八仙桌上,然后靠在内室门外喊进去。
“小姐,我是秋香,外面桌上搁着一碗莲子粥,是我亲自熬的,最好趁热给小少爷吃了,免得凉了不好吃。”
内室里寂静无声,秋香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退出房外,退到楼下开始打扫。
一个时辰后,她离开忘心居来到聂府的大厨房里,准备替小姐预备晚膳,厨娘好奇地看过来。
“替么小姐准备的?”
秋香颔首。
“真是,亏你还敢去伺候么小姐,前两天么小姐才打得来财吐了满地血呢!”
“我怎能不伺候小姐呢?”秋香哀伤又懊悔地垂下双眸。“倘若不是因为我害怕而出卖了小姐,姑爷也不会死,姑爷没有死,小姐也不会发疯,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呀!”
人,往往在做错了之后才知道自己错了,却已追悔莫及。
梅池畔,曾是天香国
的少女,依然披头散发,一身褴褛地抱着孩子喃喃细语,而在月牙门傍,她的父亲黯然地叹息不已。
“老爷,还是把她送进庵里去疗养吧!你可知现在城里头有多少人在讲闲话,还有人在打赌说她到底是被强暴,还是被男人骗了,咱们聂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妾身以为…”
“杏娘!”
这一声低喝
含怒气,杏夫人不
有点忐忑。
“老爷?”
聂文超缓缓侧过眼去瞧着好似陌生人的继室。“你就这么恨雁儿她娘吗?”
杏夫人神情微变。“妾身…妾身不懂老爷何意?”
“你懂,”聂文超叹道。“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只是不愿去想它而已,总以为雁儿她娘既已过世,再去计较也是无用。但你却变本加厉,非要害得雁儿也跟她娘一样悲惨不可,我现在才知道你竟是如此恶毒!”
“老爷,您怎能这么说,”杏夫人尖声抗议。“我也是为了咱们聂府着想啊!当初我一提,老爷您自个儿也道妾身说的很有道理不是吗?”
“当时我是急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的立场才好,更为两家人的安全忧心,总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两全其美,因此才会你一说我便同意…”
聂文超满面懊悔,可悲的是,无论如何已挽回不了。
“但时
过去越久,眼见雁儿变得如此凄惨,我才察觉自己真是错了,雁儿说的没错,我们是畜生,是忘恩负义的畜生,是以怨报德的禽兽,提议那么做的你是恶毒的畜生,而同意你的我是愚蠢的禽兽!”
“老爷,妾身绝不承认是畜生!”杏夫人愤怒地圆睁杏眸。“所谓人不自私,天诛地灭,妾身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是妾身救了聂府免于被阎罗谷牵累灭亡的厄运不是吗?”
“你救了聂府?”聂文超嘲讽地嗤声一笑。“你什么时候救了聂府?就算我们不那么做,聂府也不会有事,而现在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结果?一辈子的不安,永世的懊悔!”
“老爷…”
“不用再说了!”聂文超厌烦地拂袖转身背对杏夫人。“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望着丈夫的背影,杏夫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因为丈夫这一句“不想看到她”的期限,说不定是一辈子的。
她失宠了!
“别太靠近,么妹会发疯的!”
聂元
赶忙拉住还待往前的司马青岚,不让他太靠近那对嬉乐中的母子。
“别看她现在好好的很正常,一旦发起疯来她可是会杀人的呢!”
“杀人?”司马青岚惊呼。“虽然还没有真的杀死过人,但有两个下人残废了。”
“她还没有痊愈吗?”司马青岚迟疑地问。
聂元
摇头。“爹请了许多大夫来诊过,每一个都没辙,只说尽量不要去刺
她,看时间久了是否会自己慢慢痊愈。”
司马青岚沉默了会儿。
“一得知么妹发疯,我就知道是我们错了。”他喃喃道。“华山派掌门齐集人手吆喝着说要剿灭阎罗谷,结果大举赶到西陲去找了整整三个月都找不到阎罗谷在哪里,找到大家都厌了、烦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行动就这么不了了之,可叹我们还为了这件事做出此种忘恩负义的举动,真是可笑又可悲!”
“我又何尝不是,”聂元
苦笑。“但错已铸成,我们又能如何?”
“当时我们为何会同意呢?”司马青岚问他,也问自己。
“我以为我是为么妹好。”
“我也这么以为,但是…”司马青岚惭愧地深叹。“每当我静下心来扪心自问,我真是为了么妹吗?不,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嫉妒李公子,嫉妒得恨不得他消失,我被我自己的自私蒙蔽了。”
“你…”聂元
颇意外地看着他。“也会有如此负面的情绪?”
“一直以为自己多出色,现在才发现自己也是个平凡人啊!”司马青岚苦涩地自嘲道。
“那世伯呢?他又为何同意?”
“为了家母,他不希望家母受到这件事的牵累,我想,只要是为了家母,他的良心也可以撇开吧!”司马青岚摇摇头,再叹气,然后伸长脖子远远望过去。“孩子真秀气呢!苞他爹一个模子似的。”
一提到那孩子,聂元
的兴致也来了,对自己的孩子他都没这么感兴趣,也许是因为对那孩子感到有所亏欠吧!
“我也这么觉得,简直像是看着么妹夫一样哩,可惜么妹总不让人接近。”
“我想我会很喜欢有个这么秀气的儿子。”
听司马青岚这么说,聂元
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你还是打算娶么妹?”
“当然。”
“可是…”聂元
迟疑着。“你是独生子,而么妹…么妹可不一定会让你碰她…”
回过头来,司马青岚眼神瞭悟。“家父来过了?”
聂元
颔首。
司马青岚淡淡一哂。“我会说服他的。”
“可是…”
“我意已决,你毋需再劝。”
聂元
摇头叹息。“你这是何苦呢?”
“这是我欠李公子的,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是我砍断了李公子的左手,所以,我有责任替他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俩。而且…”司马青岚的视线又转回到那对母子身上。
“就如同么妹对李公子的痴一样,我对么妹也是那般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深爱她,除了她,我不想要别人。”
聂元
凝视他片刻。
“这世上的痴人真是可怜!”
孩子三岁了,清秀得像个腼腆的小女娃,却活泼得像个小疯子,聂府里每个人都想逗弄他,但聂冬雁不让任何人接近他们,就像只母狮一样紧紧护卫着自己的幼狮,大家只好远远的逗弄那个小可爱,因为…
聂冬雁仍是疯的。
“世伯、世伯,请来了、请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快速奔进聂府大厅,聂文超闻声赶出来,但见司马青岚一副兴奋的样子,不由得诧异不已,
“什么请来了?”
“那位西陲的名医啊!”“真的?你真的请到他了?”聂文超
快莫名,但只一剎那,他的表情又沉黯下去。“可是雁儿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她,又如何让他诊治?难不成又跟前几位大夫一样,远远看看就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诊断,然后走人?”
“世伯,不要沮丧,先让他瞧瞧再说,说不准他有办法呢!”
于是,西陲名医被请进聂府里来了。
那是位三十多岁,英俊潇洒的斯文人,姓名很特别,君无恨,亲切又随和,不像大夫,倒像是那种在私塾里老被学生欺负的师傅。
“先生,请止步。”才刚踏入内室,聂文超就开口阻止君无恨继续前进。
“这里?”君无恨讶异地看看自己站的地方,再看看房间那头正在哄孩子睡觉的聂冬雁。“要我在这里诊病?”
“再往前小女会发疯,”聂文超歉然道。“她一发疯就伤人,所以…”
“原来如此。”君无恨点头表示了解,随即探怀取出一小卷丝线。“那我只好这么诊。”话落,手指轻轻一弹,丝线倏忽笔直飞向房间那头,眨眼问即在聂冬雁的手腕上绕了两圈。
聂文超与后面的司马青岚不约而同地瞪大两眼,失声惊呼。“原来先生…”
“嘘!”君无恨示意他们噤声,然后拉紧丝线闭目听诊。
片刻后,他睁眼,表情有点疑惑。
正当这时,原以为在
上
睡的孩子突然坐起身,嘟着嘴说:“娘娘,人家不要睡啦!”
入眼孩子异常秀气的五官,君无恨霎时眼泛异彩,眸光发亮。
片刻后,他才垂下眼眸,蹙眉沉思许久。
“请教聂老爷,令嫒为何会发疯呢?”
“这…”“治病要对症下葯,倘若不知病因,我又如何下葯?”
聂文超苦笑。“好吧!不过这是家丑,尚望先生莫要传至他人耳里。”
“这是当然,我是大夫,不是三姑六婆。”
“那么先生请至偏厅奉茶。”
一会儿后,君无恨、聂文超与司马青岚在偏厅各自落坐,奴仆亦奉上热茶,聂文超略一思索后便开始全盘托出他所谓的家丑。
“我想,这事该从小女七岁那年开始说起吧!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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