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堂堂和硕公主名头虽响亮,却没有权,但是她有高贵的身分,还有一张嘴。
什么都不怕,就怕她在皇帝大爷的耳
子旁嚼上几句“闲话”无端招来皇帝大爷的“眷顾。”
乾隆为政虽宽仁,但照样惩贪。
自广东一路“逛”下来,虽治不了贪官,可梅儿总要监督他们将百姓该得到的赈济落实到百姓身上之后,她才肯心甘情愿地上路。
此刻,他们正往江宁而去,时序也已入秋,远处山脚下丹枫如火,衬着澄蓝的天,予人目清神
的舒适感,即便如此,秋日仍是令人感伤的季节。
所以她才会觉得那枫林虽美,却又如此凄然吗?
策马慢骑,梅儿有意无意地时而转头向身旁的额尔德一瞥,心中悄然浮起一股无奈。
每每监督赈济工作得到圆满的结果后,他给她的眼光是赞佩的,是激励的,但人却离她越来越远;相对的,自从察觉到对他的那份心动之后,相处的时
越久,她越能感受到那份心动的提升,恋慕的情意是如此明显地在她心中逐渐加温,使她不自觉地老是想亲近他。
但只要她进一步,他总是马上退三步,虽然气苦,但她也明白他这么做才是对的,也是不得已的。
没错,他是不得已的。
因为她瞧得见他眼中越来越常显现的痛苦与挣扎,还有满满的罪恶感,这些
烈的负面情绪折磨得他有些憔悴了。
她心疼,她不忍心,所以总是按捺下自己的渴望。
这种事她倒是比他
擅。
从她了解自己在宫中的一举一动将会影响到阿玛额娘的境况时开始,她就总是按捺下自己的
望,学习如何将痛苦化为坚强,接受她想要的也许永远得不到的事实,并
足于她所能拥有的。
多年下来,这已经成为她个性中的一种习惯,她不是不难过,只是…
习惯了。
就这点而言,相信成
的大男人也不一定能及得上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
“大哥,还有几个地方要去?”
“辽东离京师不远,情况不严重,所以只剩下苏境了。”
“只剩下苏境?那么,我还有半年时间…”
她能做什么呢,在这半年时间里?
他们相处的时间只剩下半年了。
她想做什么呢?
纵使皇帝爱民,朝廷积极于拨银赈灾,但若是地方官根本不拿赈灾当作一回事,甚至还忙着催租征赋,百姓不
才怪。
一踏入苏境,梅儿与额尔德便不断耳闻这种情况。
“…暴雨水患,麦收无望…”
“…囤积居奇,哄抬米价…”
“…拥入典吏衙署,毁坏轿椅家私…”
“…聚众罢市,抬神哄闹,威胁官府放赈…”
“…饥民抢夺官粮…”
“…截抢外运米船…”
额尔德大皱其眉,梅儿连连惊呼不已。
“大哥,苏境好象最严重啊!”额尔德颔首。“今年苏境已历经三场暴风雨了。”
“难怪。”梅儿喃喃道。
宜兴县的丁蜀,一派陶乡风情的小镇,陶铺的路、陶砌的房、陶围的院、陶叠的墙,纯朴又高雅,这儿居民的生活似乎不太受水患的影响,但在饭馆内,食客所谈论的俱是风灾水患所引起的民
。
“我们要不要先到无锡去看看?”
“不适宜。”
“为什么?”
“既是最
的地区,自然不安全。”
也许是因为他越来越冷淡的态度,越来越拘谨的言词,也或许是因为他现在连眼神也不给她瞧见…不,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一个多月以来他都是这种教人火冒三丈的态度,面对她总是半垂着眼眸,也不再趁她不注意时凝视她,就好象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这种情况实在令她生气,致使她忍不住赌气地
口道:“我偏要去!”头一回,她表现出任
的姿态。
没办法,她才十五岁呀!
沉默一下“那就去。”额尔德仍是不看她。
她想挖出他的眼睛!
事实证明额尔德说的话才是对的,而梅儿赌气之下所做的决定是错误的。
还不到无锡,只不过在邻近某个无名小村庄里住了一宿,翌
上路不久,他们居然碰上了一票劫匪,而且还是
七八糟的杂牌军,男女老幼,锄头、斧头、菜刀、剪刀全都包了,甚至还有人挥舞着剃刀和炒菜铲,最厉害的是
娃娃的嚎啕大哭,那种要
喝的尖嚎真是天下无双,所向无敌。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种田?打猎?做饭?还是搬家?”梅儿惊讶地咕哝。“不会一起来吧?”
额尔德瞥她一眼,再看回那一票可笑的杂牌军。“你们想干什么?”
他本就有一股天生的雍容气势,再加上这会儿的沉肃语气与威棱眼神,简直就像个领兵冲锋陷阵的前锋将军,威风凛凛所向无敌,顿时骇得那票“劫匪”脸色青白地连退两大步,除了男人们之外,其它人的“武器”铿铿锵锵掉了一地,破破烂烂的,好象铁铺里有待整修的工具,还有娃儿吓得尖声大哭,老人一
股跌坐在地,搞不好再也爬不起来了,看上去好不凄惨。
好半晌之后,一个结实
勇的壮年庄稼汉才抓着斧头,在众人的“推举”下紧紧张张的上前一步。
“把…把你们身上的银票和银两统…统统
出来!”结结巴巴地说完,马上回头询问地望着大家,看他是不是有说错什么?
大家拚命点头鼓励他,于是他勇气倍增,转过头来继续说:“留…留下买路钱就…就饶你们一命…不,两命!”又回头,大家再次拚命点头,他
了
膛,突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还威风八面地对他们挥挥斧头“对,就是这样!”也不再结巴了。
是怎样啊?做拦路劫匪是这样做的吗?
换她来说还比他们溜呢!
梅儿啼笑皆非地环顾那群团团包围住他们的杂牌军,心中并不生气,也不害怕,反而低劝额尔德按照他们的话做。
“大哥,你瞧瞧,他们个个肌黄面瘦、衣衫褴褛,可见他们是饥寒
迫的贫户饥民,为了活命不得已出此下策,怪不得他们,反正我们也不怕缺钱,就把银票银两给他们吧!”
“给了也没用。”
“呃?”
梅儿这才察觉额尔德的语气很奇怪,不觉纳罕地朝他看去,发现他脸色凝重,两眼注视的不是那些包围住他们的“劫匪”而是道旁柏树下两对双臂环
悠哉悠哉状似看热闹的年轻男女。
“他们是谁?”
“怂恿这些百姓来抢劫的人。”
“咦?”梅儿连忙再凝目仔细端详。
没错,他们既不像贫户也不像饥民,而且又佩刀又带剑,明眼人一看即知是江湖人物。
“把银票全
出去也不行吗?”梅儿更
低了声音问。
“和硕端柔长公主在沿海各省督促官府赈灾之事已广为
传,恐怕他们是已经知道你是谁而特意来绑你,
不
银票都一样麻烦。”额尔德轻轻道。
梅儿
了口气。“那他们为什么要怂恿百姓来抢劫?直接绑我就好了呀!”
“他们在试探,倘若你真是公主,绝不会伤害这些百姓,待确定之后,他们自然会亲自下手。”
“他们…”梅儿咽了口唾沫。“为什么要绑我?”
“八成是反清复明组织的人。”
“天!”梅儿惊
。“那怎么办?”
“先解决那几个怂恿者。”
梅儿望着那几个人愣了一会儿“对不起,”螓首惭愧地深垂。“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任
,他们也不会碰上这种事。
额尔德这才收回视线俯下眼来看了她一下。“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仰眸“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很抱歉为你招惹来麻烦。”梅儿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额尔德轻轻叹息,严酷的表情融化了“这也不能全怪你,我…”他停住,徐徐望回那几个麻烦人物。“也有责任。”
“但明明是我…”
“喂!你…你们还在嘀咕什么,到底
…
不
?”越等越紧张,那个庄稼汉耐不住又结结巴巴地吼过来。
目光转注那些“劫匪”梅儿也叹息了。
“大哥,不要伤害他们,无论他们是否被怂恿,总是情有可原。”
“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做起来着实不容易,不能伤害他们,又得保护梅儿,还要抵抗他们愚蠢的攻击,防备那几个江湖人物卑鄙的偷袭,最最可笑的是,还得阻止那些“劫匪新手”在一片兵荒马
之中误砍了自己的人,这可不是普通的高难度。
大概只有一个办法…
额尔德左臂猝探锁住梅儿
际,猛
气,顽长的身躯在一片惊骇声中蓦而腾飞升旋,同时右手入怀取出一张银票
向庄稼汉,旋即凌空暴转,轻盈的身影宛如一抹疾逝的流星般斜
向道路另一端,眨眼间即逝。
没想到他们眼中的瓮中之鳖竟然会使出逃之夭夭这一招,堂而皇之地溜出他们的手掌心,柏树下四个年轻人不
呆的一呆,继而狂吼一声随后追上去,最后一个还朝空中甩出一支响箭。
留下那一大票被扔在原地的“抢匪”举着挥舞一半的“武器”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肥羊”跑了,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直至那位庄稼汉抢匪仁兄从地上捡起一张一千两银票,顿时目瞪口呆地傻了眼,四周的人见了更是张口结舌,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
“肥羊”先留下“买路财”再逃?
真上道!
好半晌后--
“我们是不是改行拦路打劫比较『安全』?”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树影飞快掠过,快得来不及将闪过眼前的景物摄入瞳孔内,梅儿双臂紧搂住额尔德的颈脖,惊异地张大眼,感受那无可比拟的速度,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可以跑得比马还快。
不,他是在飞!
两眼往下落,梅儿发觉额尔德不知何时己飞到树梢上来,
了口气,双臂不由得更使力,并紧张的把脸埋进他的颈侧,再也不敢朝下看了。但是…
她在他怀里呢!
她以为永远不可能会有这种机会,他甚至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但此刻,她真的在他怀抱里呢!
虽然初次与男人如此贴近使她紧张得心头小鹿
撞,羞涩不安地想推开他,但这片刻的温馨与甜蜜更令她依恋不已,情不自
更贴住他;阵阵纯男
的气息扑鼻袭来,让她感到有些慌乱,也有些振奋,那宽厚有力的
膛更教她深刻的感受到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
她多么希望能永远依偎在这副
膛上!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自她懂事以来,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丧失很多选择的权力,包括她想永远依赖的怀抱。
所以,就这片刻间也好,她也只想要这片刻间,让她能够作一场短暂的美梦,想象自己曾经拥有过这副
膛,即使是短的可怜的片刻间,这依然是一场美梦,依然是她曾经拥有过的。
这片刻间的美梦,足够了!
不过,虽然她不在意这片刻时光有多短,但最好还是能越长越好,然而世间事总不如人意,美梦由来最易醒,她不过才陶醉了一会儿,飞驰之势便猝然而止。失望之余,她不
讶异地瞧了他一下,但见他神情阴郁地盯住前方,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赫然是八个老少不一的武林中人。
“他们又是谁?”
“同
,想必是适才那支响箭所召集而来的。”说着,他慢慢将她放下地,心中明白这一战恐怕是逃不过了。
“又是反清复明组织的人?”梅儿喃喃道,见那八个人老少不一,僧俗道尼皆有,甚至还有位美
妇人,三十出头,眉眼间娇俏可人,看神气状似八个人之中带头者。
正打量间,美
妇人出声了。
“把公主留下,你自去逃命吧!”倒是
干脆,直截了当挑明了说,也很慷慨,居然肯放过“清狗。”
“要公主留下,可以,”额尔德毫不犹豫地说。“先过我这一关!”
“
忠心的嘛!”美
妇人盈盈上前两步,目中忽地出现一抹疑惑。“奇怪,我们见过吗?”
“没见过。”额尔德不假思索地否认。
“我也认为没见过,不过…”美
妇人蹙额“确实有点眼
啊…”随即甩甩头“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想把命留在这儿吗?好死不如歹活哟!”
“不必多说,”额尔德下颚绷紧,冷硬地道。“划下道来吧!”
就在此时,之前那两对男女也追到了,十二个人团团围住额尔德与梅儿。
“既是如此,”美
妇人缓缓举起右臂“就按照你的愿望,让你博个忠勇护主之名吧!”右臂猛然落下。
十二个人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围扑上去。
在那片宛如惊涛骇
的压力袭到之前,额尔德已然再次搂住梅儿
际有若龙卷风般暴旋而上,同时以快得无可言喻的速度推出三十七掌并飞出包围圈,梅儿也很捧场地适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以壮声势,就在那一瞬间,许多紧迫的问题同时浮现在他脑海里。
梅儿完全不会武功,这是最糟糕的状况。
她不但无力自保,也无能帮上他的忙,这都不打紧,她还老是在惊险状况时失声尖叫--就在他耳傍,叫得他魂飞魄散心惊胆跳,差点聋了,这才是最紧急的问题。
还有那十二个敌手,他相信其中有八个即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江南八侠的亲传弟子,其它那四个也非弱者。
而他拜师学艺时间未久,纵然师傅传授给他的武功招武奇绝天下,内力却不足以尽展出招式的威力,他实在没有把握在带着梅儿,仅能以单手应战的情况下犹能全身而退,又不可能放下她,他猜想她会马上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闭上眼睛,不要叫!”他低叱,刷一下
出从未使用过的软剑,横臂一抡,暴闪的
灿光华有如狂风暴雨般漫天倒海地涌向四面八方。
梅儿噎了口气,忙收回扯一半的尖叫,闭上眼。“对…对不起。”
“不叫你张眼便不能张眼!”身形一晃,洒逸地
出三丈外,软剑抖起一溜溜寒芒,凌厉无比地暴
追掠而至的敌人。
“知…知道了。”
软剑继续左右翻腾,上下回转,一片片、一波波、一层层晶莹夺目的灿芒纵横
织,似
虹,似瑞雪,又似翻天巨
,
得那十二人左支右绌地陷入
战之中,意外又惊骇地开始怀疑他们是否太小看对手了。
“不过区区一个护卫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
这种想法是否太乐观、太不谨慎了?
原以为可以手到擒来,没想到却耗在这儿苦苦纠
,倘若时间拖久了让官兵赶来,届时事情闹大了对他们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般不好这个计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绑了公主又如何?
值得冒这种险,只为了拿清廷公主去
换前朝的玉玺吗?
怎么衡量都不值得!
不过想是这么想啦!那十二人手底下却仍不留情地出招,紧凑密集地相互配合,层层叠叠的刀光剑影彷佛天罗地网般兜头兜脸地朝敌手覆盖过去。
额尔德倏地一声怒喝,软剑猛然扬起一圈雄伟无匹的
般光轮,层层密密地扩散开来,霎时问,只闻一片清脆的叮叮咚咚声,彷佛滴水落玉盘,那十二人便狼狈地退回原位了。
眼看情势不对,美
妇人忙朝一位白衫年轻人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微微颔首,于是,十二人稍退即回,再度合作无间地以悍勇无比的气势围攻上去。
额尔德目光深凝,半步不退,右手猛挥,幻映出一团团光影银弧,顿时,六人踉舱退开,但另六人即刻补上位置,就在这时,美
妇人又一次向白衫年轻人使了个眼色,白衫年轻人眼中
毒之
倏闪,在拋出飞钩的同时自口中吹出一
细如牛毫的银针,目标是--梅儿。
额尔德没有注意到。
他没有想到白道中人也会使出这种下
手段,更没有想到他们会伤害梅儿,再加上距离也太近了,那
银针又不带丝毫劲气,等他察觉到有异时,那
银针已然距梅儿不到两指宽远,他只能竭力闪避,但是…
“住手!”美
妇人陡然大喝。
其它十一人应声退开,额尔德右手垂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梅儿依然趴在他左肩上,双眼紧闭。
“我想你应该察觉到了,”美
妇人满脸得
。“你的主子中了银针,那银针上涂了唐门剧毒,倘若没有唐门的独门解葯,她活不过三个时辰…”
梅儿
了口气,但还是不敢睁眼,因为额尔德没让她睁眼。
“…为了你主子的性命,你最好乖乖的把她交给我们,我相信清狗皇帝定然不会…呃?”
话说一半,美
妇人突然呆住,同其它人一样不敢相信额尔德会再度使出逃之夭夭那种烂招,只一个起落,人影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怎…怎么会?他不怕他的主子毒发身亡吗?”美
妇人无法置信。
“不可能不怕,除非…”白衫年轻人阴沉地病吧涎邸!爸幸氲牟皇撬闹髯印!?br>
美
妇人美眸倏睁。“是他?”
“只有这种情况能够解释他的行为。”
美
妇人皱眉“真傻,他以为在他毒发身亡之前可以把他的主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吗?”摇摇头。“太愚蠢了,那种毒可是无法以内力阻止蔓延的,而且他越是使用内力,毒也蔓延的越快,照他那种尽展轻功的情形来看,恐怕用不上一个时辰他就得上地府去换个主子尽忠了!”
“那么我们只要等他毒发身亡就可以轻易掳着清狗公主了?”
美
妇人颔首“没错,这样倒是便宜了我们。”她弯身拾起一条细金链子,上面坠着一枚梅花坠子,看了一下,纳入怀中。“好,那我们追上去吧!别失了他的踪迹”
说罢,美
妇人领着其它十一人便待随后追上去,谁知连口气都没来得及
上来,面前骤然飘落一人,毫无征兆,无声无息,彷佛鬼影现身,吓得众人差点失声叫出来。
不过众人再惊吓也没有美
妇人那般惊吓,甫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她的五官一下子扯歪了,脸如死灰,眼珠子瞪得就要掉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你…”其它人见状不
惊疑不已。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会抖起嗓子来?这太不正常了,对方到底是哪一号牛鬼蛇神会吓得她如此失态?
思忖间,众人不约而同朝那人仔细看去。
也不怎么样嘛!大眼小嘴儿,清清秀秀的书生型人物,三十多岁年纪,斯斯文文的,虽然眼神冰冷了一点儿,表情严酷了一点儿,煞气浓烈了一点儿,可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啊,值得吓成那样吗?瞧,还在那边:你你你…
真是太丢脸了!
“王瑞雪,多年不见,你连话也不会说了吗?”那人许是被“你”的不耐烦了,冷冰冰地嘲讽道。
美
妇人--王瑞雪噎了一下“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又你了半天才勉强说完一整句话。
那人冷冷一哼。“想动我女儿,先问过我再说!”
他女儿?
谁呀?没事谁会去动他…慢着,难道是…不会吧?
王瑞雪脸色开始发绿。“她她她…她是你的女儿?”
“适才我是那么说的。”
王瑞雪呆的一呆,
口道:“但她是公主啊!”莫不成他和雍正的嫔妃有一腿或两腿?
彷佛能看出她的想法似的,那人眼色更森然,语气更寒瑟。
“她是从小抱养在宫中的公主。”
王瑞雪又窒了一下。“是…是柳姑娘生的?”
“我只有一个
子!”
王瑞雪的脸全扁了“天哪!谁不好挑,我偏去挑上他女儿,”她不由得苦着嗓子喃喃埋怨自己。“真是不要命了我!”
“你倒有自知之明。”
“哪能没有,”王瑞雪不情不愿地咕哝。“我都被你废过一次武功了!”
“这回我会点你残
。”
“不!”王瑞雪失声惊叫。“不要,我不是想动你女儿的主意,真的,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我发誓!我…我绝不会再去找她,远远见上她我就躲,这样可以了吧?”
那人冷森森地注视她片刻。
“满儿生的孩子你们最好都躲远一点!”
“那还用得着你说!”不只他的孩子,与他有关的所有人事物全都要躲得远远的,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那人满意地颔首,再伸出右掌。
“什么?”王瑞雪两眼茫然地看着他的手。他要什么?炫耀一下他的手比女人还要细致白
?
啊,对了,他要解葯!
一声不吭,王瑞雪马上乖乖奉上银针剧毒的解葯,只盼眼前的煞星快快消失。
“不是这个。”
“咦?你不要解葯?”王瑞雪错愕地愣了愣。“那你要什么?”也是,他向来只在意满儿一人,其它人的死活根本不论。
“金链子,那是满儿给梅儿的。”
瞧,又是满儿,满儿的孩子,满儿送女儿的金链子,他的脑子里永远都只有满儿,难怪姊姊对他痴心至今,因为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多,连她都很羡慕满儿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专情。
王瑞雪把金链子放在他掌心里,他马上握紧拳头将金链子包起来。
“还有…”
“呃?”
“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更不想瞧见你!”
那人哼了哼。“记住你说过的话。”
王瑞雪尚未及响应,只一眨眼,那人即已失去踪影;心情一松,顿时脚软坐倒地上。
“王姑娘,他究竟是谁?”
王瑞雪瞟一眼那张张不以为然的脸“还会有谁?”苦笑。“不就那个我姊姊下令所有人都要远远避开的人。”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继之以一片此起彼落的惊呼。“庄亲王允禄?”
“答对了,”王瑞雪仍在苦笑。“可不正是那位煞星!”
那个该死的娃娃睑,好过分,居然看上去依然那么年轻!
风声再一次在耳边呼呼吹啸,梅儿仍是紧闭双眸,只猜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让她张眼。
好半天后,突然,额尔德一个踬簸险些将她摔在地上,梅儿差点睁开眼,但额尔德马上又站稳了脚步继续往前飞奔,她松了口气。
可是不过片刻,他又一次踉跄,这回,她注意到他有点
息。
“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的语声瘖哑。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不可以。”说着,他又颠跛了一下。
她又注意到他奔驰的速度很明显的减慢了,心里有点不安。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
“没…”还没说完,他人便往前扑倒,但仍在最后一剎那勉力翻过身来仰跌在地上以免
到她。
都摔得七荤八素了哪还管得了额尔德许不许她睁眼,梅儿一回过神来马上朝被她
在地上的额尔德看去,但见他面色灰败
瓣泛青。
“大哥!”她惊恐的叫,慌忙从他身上爬到一旁。“大哥,你怎么了?”
额尔德勉强张开眼睛“不…不要紧。”然后使力撑起上半身。“我必…必须把你送…送到江宁
…
托给…给…”话说一半突然倒回地上去。
这回,他没再睁开眼睛。
“大…大哥?”梅儿颤着手推推他。
额尔德一动也不动,梅儿益发心慌,更加使力推着他毫无动静的身子。
“大哥?不…不要吓我啊,大哥!”
额尔德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梅儿不
惶恐地哽咽出声来,泪水夺眶而出。
“我发誓,大哥,我绝不会再赌气,不会再任
了,大哥,你醒醒啊!”可是无论她如何忏悔呜咽,又推又摇,额尔德始终毫无反应,她不由得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哪,谁来救救大哥啊,谁来救救他呀!”
但是在这荒山野地里,除了野狼野狗,连鬼影都不见,哪里会有人听见她的呼救声?
连叫救命的人自己都知道不可能有。
“我听话,不再赌气,不再任
,我一定会听话,求求你,大哥,醒醒啊!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求你醒醒吧!大哥,醒…”
“你发誓?”
咦?
“不再赌气、不再任
?”
呃?
梅儿急忙抬起头来循声看去,但见额尔德脸色已恢复正常,
瓣温暖,哪有一丝半毫中毒的征象,他徐徐打开眼,往下凝住她,她愕然离开他
前
身坐正,眨了眨眼再仔细确认一次,然后,杏眸中蓦然闪
出狂喜的光彩,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唯有如释重负的
欣。
“大哥!”她再次趴回他
前嚎啕大哭,高兴的大哭。“太好了!大哥,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罢劲有力的健臂怜惜地环住她纤细颤抖的肩,脸上飞过一抹无奈的痉挛,瞳孔中是无尽的爱怜与深沉的痛苦。
他还能忍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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