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年会
为摆脫花千迭等人的追杀,⽔无痕在古堡內见弯拐弯,见楼上楼,疾驰了⾜⾜半盏茶的工夫,已听不到背后的动静,才放缓了⾝形,定睛打量四周。
这是古堡第三层的一间大屋,从摆设判断,极像故主人的书库,但一排排的书架上空空如也,积満厚厚的灰尘,见不到一册蔵书。
外面的光线通过东、南、西三面的大巨椭圆形窗户照
进来,形成一道道雾蒙蒙的光柱,投映在地板上。
忽然,他猛地朝前掠出三丈,转⾝低声喝问道:“谁?”
“我。”从一面残旧的屏风后头,缓缓飘出一道黑⾊⾝影,答道:“忘了么?”
⽔无痕倏然一惊,道:“龙尊,你怎么也来了?”
龙尊淡淡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喜
打探起我的行踪来了?”
⽔无痕似对他异常敬畏,嘿嘿低笑道:“是我一时犯糊涂,多嘴了。”
龙尊冷冷道:“你不是一时糊涂,而是办砸了事情,如今只懂得拼命躲避花千迭、石品天的追杀,有点魂不守舍而已。”
⽔无痕恨道:“那两个老鬼,看我脫⾝之后,如何打发他们。”
“你太令我失望了。”
龙头的影子,微微在幽暗的书库里晃动着,徐徐道:“不但没有说动花千迭、石品天,反而差点暴露了我。要不是方才我将他们引开,你哪有这么容易逃脫?”
⽔无痕⼲笑道:“原来是龙尊替我引开了他们。也是我太心急,花千迭和石品天生太狡诈。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他们跟定林熠了。”
龙尊低哼道:“你以为现在还像二十多年前,这些人对聂天惧怕怀恨,又贪图《云篆天策》,让你一呼即起?
“为了聂天,我等了一百年;为了林熠,我又等了二十多年,我一再告诫你,必须徐图缓计,绝不能让花千迭等人嗅出味道,你却单凭空口⽩牙的几句话,就想说动他们与你联手,是不是年纪大,昏头了?”
⽔无痕一句也不敢辩驳,呐呐道:“如今花千迭他们是卯上我了,该如何是好?”
龙尊蔑然说道:“花千迭、石品天,不过是跳梁小丑,有何可怕?你该担心的人,应是林熠。”
⽔无痕醒悟道:“不错,那两个老家伙必然要去邀功,将我出卖给林熠。”
龙尊道:“看在你诚心为我办事的分上,老夫不妨再救你一次。你将这张信笺
给林熠,他看过以后,便绝不会再为难你。”说着抬起左手,两指间夹了一张折迭成长条形的纸笺。
⽔无痕将信将疑又不能多问,迈步走到黑影跟前,伸出双手道:“多谢龙尊。”
“砰!”龙尊的右掌爆出一团青光,结结实实印在花千迭
口上,将他的⾝子打飞出七八丈远“哗啦啦”撞倒数排书架,摔跌在墙角。
⽔无痕七窍流⾎,満脸惊骇,竭力撑起⾝子,目不转睛望着黑影,沙哑说道:“你—”
呼—”龙尊左手的纸笺燃起一簇火焰,顷刻成了灰烬。
黑影晃动着道:“我向你保证过,今后林熠绝不会再为难你。现在,我做到了。”
⽔无痕的嘴里呛出一团团腥浓的⾎沫,恨声道:“杀人灭口!”
龙尊摇头摇,道:“你错了,你对我的了解,都是我有意让你知道的事情,所以你
本不可能告诉林熠什么。我杀你,只是为了要给林熠一个
代。
“当然,如果不是你办砸了差事,又何至于丢了
命?”
⽔无痕剧烈
息道:“我懂了,林熠就是另一个聂天。不同的是,他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你不仅不会杀他,反而要继续维护他。
“你要我串联花千迭等人,不过是埋下伏笔,留待将来不需要他的时候使用。我太傻了,竟看不透这点!”
龙头漠然道:“你并不傻,只是心里存了私念罢了。你想着利用我的力量,挑拨花千迭等人杀了林熠,扫平冥教,届时天下魔道,便可尽收掌心。可惜,你出局了。”
⽔无痕惨然道:“我要是不傻,又怎么会出局,甚至把命也丢了?”
忽听书库里一声幽幽轻叹道:“那是因为你远不如他来得够狠够毒而已。”
柔和绚丽的七⾊彩光闪动,容若蝶出现在龙尊与⽔无痕当中,⾝边还有筝姐。
龙尊不假思索挥掌,一蓬青⾊罡风狂飙急旋推向容若蝶,容若蝶竟一动不动,清澈睿智的眼神,淡淡注视着龙尊,似是怜悯,似是鄙视。掌风击中容若蝶,如同泥牛⼊海,无声无息地消融在她淡紫⾊的⾐裳表面,竟连一片⾐袂也没被
起来。⽔无痕目瞪口呆,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容若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龙尊低哼一声,突然⾝影风般卷成一束,掠出书库。如此一击不中,远扬而去的魄力和手段,也令⽔无痕大感意外之余,自叹弗如,顿时万念俱灰。容若蝶目送龙尊退走,轻轻惋惜道:“若是再慢上半拍,我就有七成把握留下他。”筝姐安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些人忙碌一场,终究也不会有好下场。”容若蝶
角逸出一缕苦涩笑意,黯然说道:“真的善有善报么?只怕老天爷也不敢断言。”伴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叹息,她将视线转到了⽔无痕的⾝上,沉静道:“对不起,⽔宮主,我救不了你。”⽔无痕吃力地摇头摇,清晰地感觉到生命从体內不断地被菗空,他亲手制造过数不胜数的死亡,而体验自己的死亡,却还是第一次。当然,也将是最后一次。“这是报应,让我死在你的面前。”他
息着,振作起昏沉沉的神志回答道:“当年,令尊宁道虚便是死在老夫的掌下。”容若蝶的眸中,
漾过深深的悲哀,轻声道:“你知道我是宁道虚的女儿?”⽔无痕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何会突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容若蝶目光忽地变得
离凄楚,回答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拥有它。”⽔无痕怔怔望着容若蝶,终于确信她不是在说谎,苦苦一笑说道:“请转告林熠,一旦开解了《云篆天策》,他的死期也就到了。龙尊有办法置他死地,就像对付当年的魔圣聂天。”容若蝶平静颔首道:“如果有机会遇见他,我会转告。”⽔无痕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声音越来越低地道:“拜托你,劝说林熠不要再为难我的儿女部下,他们是—”话音未了,便带着空负大志的眼神,去了另一个世界。容若蝶⽟指向着⽔无痕的遗体,凌空虚点,空气里“呼”地燃起一团淡金⾊的火焰,转眼将他的尸首焚成灰烬。她凝视着空中跳跃的火苗,低声道:“他虽可恨,却更可怜。”筝姐没有说话,心中却不由自主默默想道:“姐小,难道你自己不才是最可怜的人么?”火焰徐徐熄灭,地上连灰也不见留下丁点。容若蝶似乎失神半晌,才说道:“两位密宗的秘师,已到了占星台外。他们该是来找我的。”筝姐冷冷道:“姐小,你真打算要帮他们化解末世浩劫?”容若蝶淡淡而笑,并未回答,说道:“走罢,该做的事,总躲不过的。”光芒乍闪,两人的⾝影从书库里消失。只一眨眼的工夫,她们已回到古堡顶层的占星台上。圆形的大厅,超过三十丈方圆,有条不紊地陈列着各种世所罕见的天文仪器,和让人叫不出名字却又充満神秘气息的神器。透明的拱形穹顶,隐隐流动着淡紫⾊的光晕。透过它,可以清楚地眺望到,古堡上空璀璨壮观的星河虚空。有一束圆浑纯净的⽩光,从穹顶外的虚空投
下来,落⼊占星台正央中静静伫立的一尊神器內。这尊神器从外型上看,像是一座大巨的星罗图盘,表面镶嵌着难以计数的星辰,在闪光中按照各自的轨道缓缓移动。再看黑⽩石铺成的⽟石地面,密密⿇⿇刻着繁杂而又令人费解的文字,岁月斑驳也不曾令其磨灭分毫。容若蝶站在巨型星罗图盘前,更显娇柔渺小,弱不噤风的背影,却透着夺不走的从容与优雅。她向着左侧的一扇黑⾊大门,轻轻用手一指,门无风自开,两位密宗秘师的⾝影,出现在开启的大门外。仿佛没有一点讶异,只有惊喜与虔诚,无断、无灭面对着容若蝶躬⾝施礼,沙哑的嗓音,掩饰不住內心的
动,感慨道:“容姐小,我们终于等到你了。”容若蝶淡然一笑,轻声问道:“两位秘师,想来你们都已明⽩了罢?”无断恭敬道:“在天地塔塌陷的一刻,老衲终于悟到,昔⽇巴仁次圣法王建造天地塔的真正原因。以往对姐小多有唐突,尚请恕罪。”容若蝶微笑道:“无断秘师何出此言,若非两位,我如今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原来,半个多月前,容若蝶被送⼊天地塔第七层软噤,⾝边只有筝姐一人陪同。
虽然天地塔层层噤制,更有密宗⾼手坐镇,但第七层却布置得异常雅致舒适。
她一住多⽇,每天除了有僧人按时送来一⽇三餐外,就再无外人前来,连两位秘师和别哲法王都不曾露面,好像把她遗忘在这儿了一般。筝姐忧心忡忡,绞尽脑汁设计逃生的法子。但这地方比牢狱绝地更甚,她和容若蝶又如何出得去?反倒是容若蝶处之泰然,毫无大祸临头前焦躁恐惧的模样。每⽇闲暇无事,便专心致志地摆弄桌上的一套器具消遣。这套古器也不知由何种材料制成,长条状的底盘上,并排伫立着⾼低不一的十八
食指耝细柱子。每
柱子上都串有若⼲颗滚圆珠子。底盘铭文上标注有推算的法则说明,在经过一番繁复演算推衍后,若将所有的铜珠挪移到中间最⾼的一
柱子上就算成功,但一旦出错绝不可恢复重来。这种游戏在西域流传极广,谁也说不清自何代而始。容若蝶早年修习算术,也曾摆弄过类似的器具。但那时至多运算到十二
,此刻虽仅仅多出六
,可难度不啻增加了百倍。这东西既耗时间,更费心力,筝姐对它提不起任何趣兴。可容若蝶却异常着
,不分⽩⽇黑夜,兴致
地专注投⼊,每天勉強只睡上两三个时辰,竟大有不知疲倦之意。起初筝姐还经常劝容若蝶注意休息。可时间长了,想到来⽇无多,又何苦再阻挠容若蝶的兴致,便也不再劝了。这一⽇,容若蝶忽然一反常态,睡⾜了整整八个时辰,醒来后也没有立即摆弄算筹,而是在桌边坐了下来,托腮沉思道:“筝姐,假如我算得不错,至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完成它了。”筝姐点头道:“这鬼珠子总算搬到头了。姐小需得好生休息,今后也莫再去为它费心思了。”容若蝶慵懒浅笑道:“可我思量了夜一,竟不敢再去动它。”筝姐不解道:“那是为何?难道有什么让姐小犯难之处?”容若蝶头摇道:“不是的。我在担心,一旦推珠完成,会发生什么…”筝姐不由愕然,问道:“不过就是游戏么,还会有后果发生?”容若蝶注视桌面上静静竖立的十六
柱子,回答道:“我不清楚,所以才会担心。但可以确定的是,它绝对不仅止是游戏。”
她轻轻摩抚光滑的底座,继续说道:“这里的一切,由于岁月消蚀都必须定期更换,譬如这张桌子。我敢断定,它来这里不超过五年。“至于榻上的诸般用物,就更不消说了,惟有这件东西,它好像一直就在这里。若说是寻常消遣的小玩艺儿,
本不需要推衍到十八
柱这般极端复杂的地步。或许,当世之间即使恩师也解破不了。”看到筝姐疑惑
言,她阻止道:“听我说完。当我第一次碰触珠子的时候,心底恍然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仿佛,它是我的旧用之物。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所以,我要将它一破到底。”她顿了顿,沉昑许久,才接着道:“我坚信,它在天地塔中一晃千年,必定具有异乎寻常的意义。更确切地说,它也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完全解破它的人出现。”筝姐迟疑道:“姐小,这东西如此让人烦恼,咱们不玩它也罢。”“说的也是。”容若蝶颔首道:“可联想到密宗将我特意软噤在天地塔顶层,与它朝夕相对,而不受任何外界⼲扰,我的好奇心又忍不住作祟,想一睹究竟。”筝姐沉昑一会儿,决然道:“那就破了它罢!再不济也就是个死,反正咱们被关在这里,暗无天⽇也是坐以待毙。”容若蝶幽幽道:“假如仅只是我个人生死,也不需犹豫这么久。怕的是,我有一种预感,开解了它…未必是好事。”“也有可能开解了它,咱们就能得脫生天呢?姐小,何必管那么多呢?”容若蝶唏嘘道:“也是啊,一切皆有天数,岂是一颗珠子能够决定?”她主意拿定,便不再拖泥带⽔,心无旁鹜地演算起来。那些铜珠看似杂
无章,好像再过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挪动完成,可一旦彻底算透里面的步骤,到后来速度倍增,已无悬念。果如容若蝶自己预测的那样,一个半时辰后,仅剩下最后一颗滚珠还未归位。只需将它滑⼊中间的柱子里,即可大功告成。她的心陡然停在了半空,小小的滚珠似在沉默中与她对峙,在静谧中期待地守候。筝姐也受到感染,紧紧盯着小宾珠不敢稍移视线,好像怕它会一下子触发天塌地陷一般。静默了不知多少时间后,容若蝶自嘲道:“也许是我太多心了,一颗小宾珠而已,其实什么也不会发生。或许,它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皆因人心多妄测,才会变得复杂。”
话音落下,纤指将最后一颗珠子纳⼊了它应去的位置,正好把⾼柱完全覆盖。四周,安静依然,楼层里依稀可以听到容若蝶轻微的呼昅声,玲珑⻳懒洋洋地从她的袖口里爬出,滑到了桌面上,傻傻仰首望着两人目光的焦点。慢慢的,底座有了一点光、若⼲点光、一束光,沿着中间的铜柱慢慢延伸,直到端顶“叮—”似有一阵轻风吹过,所有的珠子颤动鸣响了起来。筝姐马上把容若蝶拉到了⾝后,左掌提到⾝前,依她的想法,只要发觉稍有不对劲,就先毁了这透着古怪、说不清来历的玩意儿再说。那束光渐渐向上扩散升腾,如⽔波般
漾开来,溢出一蓬淡淡的光雾。玲珑⻳的小眼睛忽地变得奋兴,死死凝望光雾,嘴里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长鸣。光雾里,慢慢浮现出一个绝美女子的⾝影,那相貌竟令容若蝶觉得无比
稔,噤不住低低失声。“我叫矜婴,可否知道你的名字?”那女子的声音好像不是从她的口中发出,而是在光雾里播散回
,在容若蝶的心底响起:“至少,我们应该先认识彼此。”容若蝶打量着她,发现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有一分真挚的爱怜,如同是在关注她的孩子,却又多少有些不同。她回答道:“容若蝶,如果你愿意,可以唤我若蝶。”“容若蝶,好美的名字。”矜婴矜持地称赞道:“当你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就该知道我是谁了。所以,你我其实并不陌生,对么?”“是的。”容若蝶的话音,竟有些艰涩,缓缓说道:“你就是解救了圣域的那位神女。”矜婴接着她的话说道:“不过,出现在你面前的,仅只是我部分意识的残片。我将它深锁千年,为的就是能再见上你一面。”说到这里,她忽而一笑纠正道:“不,是千年后的自己一面。”容若蝶也笑了,道:“我想,你有许多事情要告诉我,或者,可以
代给我去完成,对么?”矜婴伸出手,一道流光星雨缓缓地洒过容若蝶的柔发,回答道:“你瞧,我们连说话的语气,都几乎一模一样。千年岁月,不过弹指瞬息,终究我还是我,从不曾改变。谢谢你了,若蝶。”她环顾四周,悠悠道:“当年,我恳请巴仁次圣法王建造起这座天地塔,封镇住了唐纳古喇山底的一座虚芜之城,希望等待有一天,你会来开启。“那是我不断轮回的宿命,也是我最终的归宿。”容若蝶安静地道:“那么包括《末世书》在內,都是你和巴仁次圣法王长谈后的结果,为的就是将我召到这里,完成所谓的宿命?”“没错,我们的宿命…”矜婴叹息道:“我故意请巴仁次圣法王留下《末世书》,通过密宗的两位秘师,在千年后将你送来,开解天机算筹后,我该完成的使命都已完成,接下来就看你了。”“我?”容若蝶问道,脑海里涌起纵⾝跃⼊深渊的一幕。矜婴道:“当我的影像消失后,天地塔便会崩塌。从虚芜城內将有一道⽩光生出,把你带到古神庙的占星台。“那里有一尊星罗图盘,凭它,你将成为虚芜城的主人,拥有天神一样的力量。“如果你一直留守在占星台,待到冥海泉涌末⽇莅临之际,只需借助星罗图盘得自星辰的神力,保全整个圣域并非难事。”容若蝶静静听完,问道:“那如果我希望离开呢?”矜婴默然须臾,叹息道:“那就会出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宿命。整个人间得以避免浩劫,而你将永远消逝。”这回轮到了容若蝶的沉默,她的面⾊渐渐苍⽩,点头道:“我明⽩了。可《云篆天策》有什么样的作用,能告诉我么?”矜婴徐徐道:“那是另一个人在世间必须完成的使命。也许,他是惟一能够改变你命运的人。反之,对他而言也是一样。”容若蝶发现光雾开始逐渐淡去,知道时间已经不多,又问道:“那我—当然也是你,我们到底是谁?”矜婴含笑道:“我们,是上天的使者。我们的宿命千年前早已注定。就如我的死,你的生—”声音骤然模糊,美丽的影像随着光雾退隐黯灭。容若蝶默默看着光雾里,矜婴留给自己最后一个微笑后,淡去消散,一股莫名的巨恸自心底而生,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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