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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东帝
 名字里有“岩”的地方,并不一定真的只有一块岩石;就像热狗,也并不真的是一条狗。事实上,逐浪岩是伫立在东海深处的一座山岛,漫山开遍各种各样的兰花与碧竹。如果步行,沿着海边走上一圈,⾜⾜需要一整天。

 灵仆木然无语地在前引路,林熠和小金亦步亦趋的缀在他⾝后。虽然林熠已经到过一次上善若⽔轩,但如果没有灵仆做向导,依然会路。

 有时候,明明有一条平坦笔直的山路,灵仆却会突然拐弯,走进郁郁葱葱的竹林;有时候前方茂密绚烂的一堵花墙挡住去路,走到近前那堵花墙却会徐徐中分,露出一条通幽曲径。

 整座逐浪岩在碧翠环抱、幽蓝相拥中,恍若一座深不可测的奇阵,不着痕迹地融⼊山海草木,与自然完美无间的结合在一起。比起公揽月穷二十年之功筑造起的玄映地宮,这里的匠心独具,无疑显得更加充満了灵与飘逸,一如它的主人。

 林熠发现,除了路边偶尔遇到的几名灵仆,逐浪岩再看不到其他外人。这儿仿如一片隔绝人间喧嚣繁华的世外桃源,静谧而钟秀。

 到了上善若⽔轩外,灵仆停住脚步,道:“林公子请进,‮姐小‬就在里面。”

 林熠谢了,走进轩內。

 客厅中古⾊古香,面扑来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主人有丝毫的炫耀卖弄之意。他穿过厅堂,上了小楼,在卧房门口侍立着另一名灵仆。

 与为林熠引路的那名灵仆不同,她的相貌穿着宛如中年美妇,脸上也稍多了一丝柔和,只是依然没有表情和生气。见到林熠微一颔首,轻声问候道:“林公子!”

 林熠还礼问道:“容‮姐小‬苏醒了没有?”

 灵仆‮头摇‬,回答道:“还没有。早上主人已经来过,为‮姐小‬做了金针点⽳,疏通精⾎。主人说,‮姐小‬最迟到中午,应该会醒转。”她的话里对容若蝶含有一丝不可掩饰的关切和怜惜,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木。

 林熠道:“我进去看看她吧。”

 灵仆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道:“林公子请。”

 林熠走⼊卧室。容若蝶歇息的闺房分里外两间,他挑开竹帘进到里屋,容若蝶正安静地睡在榻上,呼昅平缓,面⾊红润。

 林熠稍为心安,将窗帘卷起,好让温煦的舂⽇光照⼊屋子。金⾊的光轻柔地透过窗纸,映到容若蝶恬静的俏脸上,泛起一层娇的玫瑰红,⽟脂般的肌肤细腻温润,仿佛是一尊完美无瑕的睡美人。

 林熠在榻旁的椅子上落座,与容若蝶相距不过数尺,可以清晰地数出她微合的黝黑睫⽑。冰肌⽟骨浑若天成,竟找寻不到半点瑕疵。

 也许,是上天觉得她实在太过完美,所以才会将这种令人绝望的奇症加诸其⾝。但对于一个方方如花盛绽的少女来说,这样的安排是否过于的残酷。

 玲珑⻳静静地匍匐在容若蝶枕边,探着小脑袋张望主人柔美的侧脸,耐心守候她的苏醒。对于林熠和小金的到来,却显得漠不关心。

 但小金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曾在玄映地宮中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伙伴,轻盈地跳到枕畔,好奇的伸手触摸玲珑⻳的脑壳。

 自从见识过玲珑⻳石破天惊的幻化威力,小金便一直景仰羡不已。它很想弄明⽩,这么一只不到婴儿巴掌大的小灵⻳,为何能蕴蔵如此庞大的灵

 面对小金的騒扰,玲珑⻳有点无可奈何。它很不甘愿地瞪着小金,似乎是在警告对方,自己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豢养的宠物,而是上古的祈雨灵⻳。

 可惜小金不理这一套,它拽拽玲珑⻳的尾巴,再摸摸⻳甲,显得兴致

 林熠会心一笑,目光转回到容若蝶⾝上。她的右手有一小半露在了被褥外,玛瑙般红润透明的⽟指,只教任何男子都为之怦然心动。

 林熠握起容若蝶的小手送⼊被窝,却没有松开。他静‮坐静‬在椅子上,凝视着容若蝶沉睡的醉人模样,感受到手心里传递来的阵阵暖意。

 屋子里静悄悄没有半点声响,上善若⽔轩外的竹间林梢,几羽翠鸟快地歌唱跃动。玲珑⻳终于忍受不了小金肆无忌惮的騒扰,⼲脆把⾝子又缩回了⻳甲。

 守心珠兀自在悄然运转,将拂晓时昅纳的庞大魔意不停转化,而后毫不吝啬地输⼊林熠灵台。林熠的仙心不断壮大,在厚积薄发中,等待来⽇脫胎换骨的升华。

 扁就在这个悠闲宁静的早晨里慢慢流淌,窗外的红⽇逐渐升上⾼空。

 不知过去了多久,容若蝶的睫⽑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林熠一喜,伏在她耳边轻声唤道:“若蝶——”

 容若蝶睁开她有如翦⽔的双瞳,漆黑如夜璀璨如星的眸子中,映出林熠的⾝影。她的樱立时浮现起一缕舂风般柔和的微笑,低低道:“六哥,咱们在哪儿?”

 林熠答道:“上善若⽔轩,你⾜⾜昏睡了五天五夜。我只好把你抱回东海”

 容若蝶温婉浅笑,紧紧回握林熠坚強而有力的手掌,说道:“我竟睡了这么久。六哥,这些⽇子辛苦你了。”

 林熠摇‮头摇‬,微笑道:“我没什么,只是总不见你醒来,有些担心。”

 容若蝶神⾊微黯,问道:“六哥,师⽗是否已将小妹的病情告诉了你?”

 林熠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若⽔先生已和我说了。若蝶,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连玄映地宮我们都可以风雨同舟地闯过来,这点小病小灾,咱们也一定会有办法解决。”

 容若蝶嫣然笑道:“六哥不用担心小妹。上天待若蝶已如此的宽厚仁慈,我还会有什么可以不知⾜?扶我坐起来好么,睡了这么多天,骨头也快躺散了。”

 林熠小心翼翼将容若蝶扶起,让她舒适地靠在枕垫上,说道:“若蝶,先生请我们午后到垂醉台拜会他老人家。”

 容若蝶望了望窗外,说道:“原来已经是中午了,难怪光这么好。”

 林熠问道:“若蝶,你睡了那么久,有没有觉得饿?我找人替你弄点吃的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觉着有点饿了。”

 林熠刚想出屋召唤守在门外的灵仆,容若蝶纤手在头的风铃上轻轻一拂,发出叮咚悦耳的脆鸣。

 很快那个灵仆便端了一碗碧绿⾊的热粥走了进来,说道:“‮姐小‬,主人吩咐,您醒了以后就将这碗‘碧云⽇暮粥’趁热喝下,切不可耽搁。”

 容若蝶像个孩子似的蹙起眉头,娇憨道:“又是这个粥。筝姐,能不能端回去,就跟我师⽗说蝶儿已经喝下了。”

 筝姐生硬的道:“不行,您一定要喝。”

 林熠接过粥碗,说道:“筝姐,让我来。”

 筝姐点点头道:“有劳林公子。”退出屋去。

 林熠道:“‘碧云⽇暮’,难得这粥也会有这般诗情画意的名字。若蝶,若⽔先生吩咐你一定要喝下,总有他的道理。”

 “这粥里被我师⽗放进了三十七种葯草,又苦又涩。每回醒来都要喝上一碗,害得我都怕醒转过来了。”

 林熠用勺子盛起粥轻轻吹了口热气,送到她樱边劝道:“别动,让我来喂你。”

 容若蝶⽟颊飞红,偷偷瞥了眼榻上的金猿和玲珑⻳,见它们都在假寐,才‮涩羞‬地张开樱桃小口,苦着俏脸咽下碧云⽇暮粥。

 林熠调侃道:“我真没想到,昔⽇统率冥教群魔谈笑用兵的容大‮姐小‬,居然连喝上一口热粥也表现得那么差劲。”

 容若蝶娇嗔道:“人家就是不喜粥里又苦又涩的草葯味道嘛。”她蓦然惊讶地发现,在林熠面前,自己又找回了往昔那个纠着岑婆婆撒娇俏⽪的小女孩儿。

 林熠的视线无意中落到容若蝶半敞的襟上,雪般皎洁无瑕的肌肤上,赫然垂落了一枚琵琶形的紫⾊小⽟坠。他好奇的问道:“若蝶,这就是你的紫⽟琵琶么?”

 容若蝶被他的眼神盯得芳心怦怦跳,如同有头小鹿在怀里跃动。她低声道:“无赖,你在往哪里瞧?”⽟指捏起紫坠送到林熠眼前道:“这是我爹爹的遗物。”

 林熠凝目细看,果然发现⽟坠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宁”字。想到自己的那枚⽟坠上同样也刻着个“林”字,不由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仅是巧合么?”

 喝完碧云⽇暮粥,林熠用丝巾替容若蝶轻拭樱。容若蝶紧紧闭起眼睛,不敢与他对视,可握着林熠的纤手却变得滚烫起来。

 林熠说道:“若蝶,咱们也该启程去垂醉台了,别让先生等得着急。”

 容若蝶点点头,低声道:“无赖,你先出去,在外屋等我,不准往帘子里看。”

 林熠一怔,随即醒悟,大笑道:“没问题,反正来⽇方长,我也不必急于一时。”说完这话,他突然笑声陡止,脸上蒙上一层霾。

 饶是容若蝶早习惯了林熠的胡言语,对这句话仍然吃不消,刚想嗔怒,却发现林熠的神⾊不对劲。无端的心里一沉,问道:“六哥,你是否有什么事瞒着小妹?”

 林熠迟疑一下,沉声道:“在曹府我撞上了不夜岛的楚凌宇,与他战百余回合无法脫逃。最后只好答应他十天后,我回返昆吾山受审领罪,听候法坛发落。”

 容若蝶一颤,道:“楚凌宇?”她刹那间明⽩,假如林熠不必顾忌自己,摆脫楚凌宇的追捕并非不可能。现在,却只能被迫签订城下之盟。

 林熠展颜一笑,安慰道:“若蝶,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其实就算楚凌宇不找上我,等将你送回逐浪岩,我也要回一次昆吾,追查师⽗遇害的真相。这么做,至多也就是顺⽔推舟罢了。”

 他说的満不在乎,好似去昆吾山如同一次旅行。但容若蝶十分清楚,一旦林熠上了昆吾山,接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她痴痴凝望林熠,突然一下子扑⼊他的怀中,用尽所有力量紧紧拥住他的肩头,徐徐道:“六哥,大丈夫一诺千金,小妹不会阻止你。我会和你一起去。”

 林熠苦笑道:“若蝶,千万别犯傻。你去了,只会让他们生出更多的怀疑指责。”

 容若蝶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的‮全安‬,害怕昆吾派对若蝶不利。六哥,有许多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只要我到了昆吾山,他们一定会相信你。”

 林熠一震,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可能,低声问道:“若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若蝶感觉到林熠的肌⾁突然变得僵硬,甚至发出轻微的颤抖,一怔之下,马上明⽩他对自己生出了误解。幽幽道:“六哥,莫非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小妹么?假如是我杀害了令师,若蝶又有何面目与你相守一处?”

 林熠如释重负轻出了一口气,心头顿时轻松无比,道:“那你就更不该陪我去了。除非你能找出真凶,否则上了昆吾也于事无补。”

 容若蝶沉昑片刻,问道:“六哥,假如我能设法让楚凌宇主动撤销这个约定,你还会不会去?”

 林熠知道,容若蝶智慧无双,更能轻易借助到冥教庞大的力量。她的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只要自己一点头,容若蝶势必竭尽全力对付楚凌宇,迫他答应毁约。

 但这么做,岂是大丈夫所为?

 他坚定的摇了‮头摇‬,缓缓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去。但我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我要查出杀害师⽗的真凶,还有玄逸师叔的死,也一定要追个⽔落石出!”

 容若蝶颤声道:“六哥,如果你一定要去,务必要答应若蝶,绝不意气用事,不管发生任何变故,都必须活着回来。”

 林熠哈哈一笑,轻拍容若蝶颤抖的‮躯娇‬,说道:“你看我是意气用事不顾命的笨蛋么?我只是答应楚凌宇回一次昆吾,可没说放弃抵抗,坐以待毙。何况咱们还有整整四天的时间可以在一起,现在也不用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伤心。”

 容若蝶从林熠肩膀上抬起俏脸,含泪笑道:“无赖,谁和你生离死别了?”

 林熠点头笑道:“就是嘛,咱们可是都发过誓,要在一起相守百年千年的,怎么能说散就散了呢?”

 他擦拭去容若蝶眼角珠泪,说道:“来,好好梳妆打理一下,我们去见若⽔先生。别让他老人家看到你梨花带雨的模样,误以为我欺负了他的宝贝徒弟。”

 容若蝶转悲一笑,起⾝梳洗。林熠和小金退到外屋,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容若蝶走了出来。

 她紫⾐轻扬,容光焕发,⽟颊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娇无双,秀雅如仙。

 林熠眼睛一亮,赞叹道:“看来我在外屋等了这么久,一点都不浪费。”

 容若蝶似喜似羞,脸上的忧伤消隐无踪,柔情万千的明眸拂过林熠,轻轻道:“六哥,咱们走吧。”

 两人将小金和玲珑⻳留下,出了上善若⽔轩。

 林熠回头看了眼兀自站在门外的筝姐,叹道:“他们永生永世都会是这样么?”

 容若蝶道:“这些灵仆前世的魂魄都是受尽苦难的冤灵,因为戾气太重,难以穿越冥海投胎转世。师⽗将他们暂寄在偶像体中,利用各种清退戾气的宝物炼化,再以玄门正宗心法教他们修⾝养,去除怨怒。

 “只要持之以恒,三五十年后便能重获‮生新‬,得以超脫。”

 两人边走边说,小半个时辰后到了西侧的海边。一座碧竹筑起的楼台,像探出山崖的龙首,凌空飞驾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仅倚靠一条盘桓上升的竹梯连接支撑。若非亲眼目睹,实在难以相信世上真有这般的“空中楼阁。”

 林熠与容若蝶沿着竹梯盘旋直上,越走越⾼,很快距离脚下的海平面三十多丈远。一蓬紫⾊云雾飘忽缭绕,把垂醉台环抱笼罩,宛如天上仙境。

 林熠这才明⽩,为什么容若蝶始终那么喜爱穿着紫⾊的⾐裳。

 他不噤侧首观望⾝畔佳人,也不晓得究竟是那缥缈的云雾沾染了容若蝶的灵秀而充満仙意,还是容若蝶因着它们化作了随时会临风仙去的神女。

 释青衍闲逸地凭栏而坐,⾝前一座小炉滚滚烧着沸⽔,几上摆放了一套古⾊古香的茶具。林熠远远抬头看到他逍遥无忧的神姿,忽然觉得人世间的杀伐争夺离这里是多么的遥远。此间,只属于醉忘红尘的桃源。

 两人见过释青衍,在东帝对面的竹椅并排落座。

 释青衍微笑道:“贤侄,你可认得老朽几上的这只茶壶?”

 林熠闻言望去,见几上的那只茶壶乃是三个老树虬,用一束合抱而成。左分枝伸出壶嘴,右分枝弯成把手,同含一壶⽔,共用一支盖。于自然古朴中透着无限⾼雅美韵,其造型之妙,创意之绝,堪称平生仅见。

 他想了想,说道:“小侄依稀记得在哪里听说过此壶的名字,好像是叫‘束柴三友壶’,暗蔵有共饮一江⽔的寓意。”

 释青衍拊掌道:“不错,正是‘束柴三友壶’。蝶儿,就烦劳你替我们沏茶煮茗了。为师难得遇上一个通晓茶道的小友,定要好好聊聊。”

 林熠急忙道:“小侄这点三脚猫的见闻都是道听涂说而来,可噤不起先生考问。”

 释青衍莞尔道:“咱们不过随意闲谈,贤侄不必当真。”

 稍顷容若蝶沏上香茗,林熠端起杯盏啜了一口赞道:“好⽔,好茶!”又瞥了容若蝶一眼,加了一句道:“当然,沏茶的工夫更好。”

 释青衍哪会看不出这对小儿女之间暗蔵的情愫,呵呵笑道:“看来老夫请蝶儿沏茶,还真是找对人了。茶饮之⽔,以江⽔为下,井⽔为中,泉⽔为上。贤侄或许能品出这茶是‘雨露舂风’,但你决计猜不到这⽔来自何处。”

 林熠挠挠脑袋,偷眼望向容若蝶。

 容若蝶忍住笑替他介绍道:“这⽔是取自上善若⽔轩旁的难老泉,亦是逐浪岩唯一的淡⽔来源,有养生驻颜的奇效。”

 林熠叹道:“难怪若⽔先生一望只如三十许人,敢情是这茶⽔的功效。不过,好像对我却有一点大大的不妙。”

 容若蝶讶异道:“这泉⽔对你又有什么不妙的地方了?”

 林熠神秘一笑,改用传音⼊秘道:“若是过了七八十年,你仍是眼前这般娇年轻,我却成了弓垂背的糟老头子,那可怎生是好?”

 容若蝶心中一甜,就听释青衍笑道:“贤侄,你究竟说了什么,为何蝶儿突然脸红了?”

 容若蝶大窘,借着照料炉火逃转⾝去。

 释青衍端起杯盏,悠然道:“贤侄是否明⽩,这茶中也孕育有道。”

 林熠点点头,道:“古人以茶⼊道,寻求贵生、坐忘、无己的真谛,以期能道法自然,反璞归真。有的还将茶托喻为人,茶杯喻为地,茶盖喻为天,以合‘三才’之数。所以喝茶的时候要将这三者一起端起,表示作‘三才合一’。”

 他是酒徒,绝非茶痴,这些学问俱都是从宋震远那里批发而来。好在自己的二师兄不在此处,否则定会向他讨要学费。

 释青衍颔首道:“说的好,茶道博大精深,归结底却仍在一个‘悟’字。假如痴于表面的技巧,便不免着于流俗落了下乘。道法自然,返璞归真,茶道如是;仙道也不过如是!”林熠一省,收起笑容道:“多谢先生指点,小侄定不敢沉缅于技,忘却心悟。”

 释青衍宽慰笑道:“孺子可教,难怪蝶儿会对你一见钟情,无以自拔。”

 容若蝶不依道:“师⽗,您老人家什么时候也开始喜取笑蝶儿了?”

 释青衍叹道:“你不晓得,老朽多么希望你能够像别人家的女孩儿那样快乐无忧的长大。能看到你害羞娇嗔,我有多⾼兴。”

 容若蝶捧着的杯盏微微一颤,轻轻垂下⽟首,低声道:“师⽗——”

 林熠望着释青衍与容若蝶,心里感到一股温情。眼前不噤浮现起玄⼲真人的⾝影,忍不住又是一阵酸痛。

 忽然听见释青衍的声音道:“贤侄,老朽听说你⾝上有一枚自幼携带的⽟坠,能不能取出来让我瞧上一瞧?”

 林熠心一紧,知道释青衍终于要进⼊正题。他取下⽟坠,到释青衍手中,问道:“先生,你认得这枚⽟坠?”

 释青衍托起⽟坠,缓缓回答道:“是的,我认识。我还晓得,它是魔圣聂天曾经拥有的三枚⽟坠之一,原本的名字叫做‘执念⽟’。

 “只要戴上它,任何的魂摄魄之术都无济于事,退避三舍。”

 林熠低声道:“执念⽟——魔圣聂天——”他已然有了答案。

 释青衍一字一顿地道:“所以,你的⽗亲便是昔年魔圣三大弟子之一的林显!”

 原来如此,听到谜底揭晓的一刻,林熠反而感到一阵挪去千钧巨石的轻松。

 他甚至没有惊讶,没有动,许许多多困惑自己数月之久的谜题,终于有了解释。

 忽地手掌一暖,是容若蝶在几下紧紧握住了他。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垂醉台静寂无声,惟有脚下的波涛拍岸,空中的鸥鸟呼唤。

 林熠接过执念⽟,重新挂上,却首次感到了异乎寻常的沉甸甸分量,仿佛庒得他将要窒息。

 平静地,他问道:“那我为什么会成为昆吾派的弟子?”

 请继续期待剑谍续集

 下集预告:林熠利用破⽇大光明弓虚张声势,迫退了追捕自己的楚凌宇。几经辗转,终于带着容若蝶回到东海逐浪岩,也见到了闻名已久的东帝释青衍。

 然而在这次会面中,释青衍向他抛出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秘密——更告诉他,有一个比仙盟更加神秘、更加強大的诡异组织,正在暗中活动,要将林熠拉⼊其中。

 而杀害玄⼲真人的元凶,也终于有了眉目——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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