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空蝉
两天后小蔓来医院看我,因为她也刚好在那家医院做例行检查。她看到我神色很平静,不由问“乔夫人没事吧?我看你状态好象还成。”
“第三次
产。”我静静地对她说:“而且,医生对我说,以后怀孕的概率大概和中*******彩差不多,几乎就是判了死刑。”
“啊?”小蔓惊讶道:“怎么…”她怜惜地把手按在我肩上“别难过。这些事谁都说不准,以后会有机会的。”
理论上来说当然如此。奇迹总是有的。可是,奇迹会出现在一个像我这样
产过三次,而且今年已经32岁的女人身上吗?想起第一次,是受伤最重最深最沉痛的一次,伤到了子
,所以我才会接二连三那么的脆弱不堪。可是,那又能怪谁?我自找的,自作孽。
“怎么会无缘无故就
产了?”小蔓突然想道:“你不是被那个女人给气的吧,影响到心情了?”
“不是。”我回答。我还真希望是,那么,我也就有了一个可以理直气壮推委的原因,和让自己心情得到充分释放的源头了。只是,这次偏偏谁都不能怪,只能怪我自己,怪我自己当时心存侥幸而已。
“下午我就可以回家了。”我说:“真的没什么事。”
小蔓正想回答,突然看见温倩如捧着一大束花进来,她先和我打了招呼,然后向小蔓点点头。还没怎么寒暄问候,小蔓先冷言道:“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有心,还过来看乔夫人。“
“应该的。“她温和地说,然后转向我,柔婉地问:“身体好些了吗?”
我说好多了。小蔓是个直脾气加急
子,以前她连乔愉都敢骂,更何况是面前这个对称美人了“我真的受不了你这样装腔做势的人!就算你和乔先生上过
,那又怎么样,你不过是只
罢了!你还真以为乔先生会喜欢你?做梦吧你,他玩你都不要花钱,换了我是男人有的白玩我也捧捧你的场当是给你增加点人气!“
“小蔓!”我制止她:“别再说了。”
对称美人似乎是有备而来,一点都不动声
。本来像她这样五官长的极对称的人,大多时候都是没什么
烈的表情的,所以看上去就更是漠然。我对她很是伏帖,隐忍,是她最大的优点。而她是为什么而隐忍,是因为乔愉?
“这女人分明是来看笑话的,幸灾乐祸。”她走后,小蔓气呼呼地说。
“就算她不来这里,她也一样可以看笑话,一样可以幸灾乐祸。”我说。
“但是我看到她出现就不舒服。”
“小蔓,你怎么比我还愤慨?”
“曾经,我也喜欢过乔先生。”小蔓
着我的目光坦然地回答“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我觉得,男人也应该是有贞节的。在我眼里,乔先生向来是个贞洁的男人,可是,现在却被这
女人给生生地破坏了。”说这话时她
出心痛的表情,就像看到一件难得的元青花或者一块无瑕美玉被无情打碎了一样,其实,那是她心里的某种东西被
暴地击打成碎末,在风里纷纷扬扬地变成了随处飘扬的尘埃,所以,她的心痛犹甚于现在的我。
“我怎么觉得,这一次你好象不是很伤心?”她诧异地问“我希望是我自己判断错误。”
“恩。”我答道“我的性格历来如此,让我彻底死心之后,我反而也没有什么。”
只是,我记得自己两天前进医院时看到乔愉那愧疚的眼神,几乎要崩溃。他不停地说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又一次受苦了。”
“和你没关系,”我说。我想如果告诉他真相的话,他会自责一辈子的,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心安了“昨天下午,我没事可做,一个人去爬山了,从山上下来感觉有点热,就去吃了冰
凌,是我自己的缘故。”
他不相信,问:“怎么可能?你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不知道。”我说:“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我以为只是延迟了而已。”
在最初时他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是过了一会儿依然过来问我:“如果是下午爬山的话,怎么,到半夜才…还是我的错。”
“不是的。”我解释道:“其实下午回家我就有点肚子疼,而且疼的厉害。你回家的时候才稍微好了点。”
“你想告诉我,我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他疑惑道:“你不承认我是罪魁祸首?”
“是的。就算你没有推波助澜,结果也一样。”
他突然问:“告诉我,你下午去爬山的时间,吃冰
凌的时间,还有,吃了什么冰
凌?”
“做什么?”我不解,但也随口胡诌了几句话搪
了他。
那晚他一直坐在我
边,坐到天色微明。他握着我的手,一夜都不曾放,好几次问我:“你怎么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是哭不出来吗?”
我点点头。真的,我的眼睛像是久旱的
裂的大地,一星半点水分都没有。
“被判死刑的人,一定要痛哭
涕才表示伏法?”我轻声问,那细微的声音在深夜的空
的房间里有一种不切实际的空
感和不真实感。
“别胡说了,这也只是可能。“他吻了吻我的脸“就算,就算是那样的话,我们俩还不是一样的过日子。”
“恩。”
“我爱你。原谅我吧,原谅我今天晚上对你做过的一切。”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了。”
“我不是傻子,我明白。”他说道:“你再重复一遍你刚才告诉我的你去爬山的时间和吃冰
凌的时间,我保准你全部都说错。我还不了解你…我知道平时你最是娇纵的厉害,可是一到关键时刻,你最维护我,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你更维护我了。你撒谎是心疼我,是怕我内疚,可你越是这么做,我越是内疚,我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辈子的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是欠你的,你让我慢慢还。”说着,他用胳膊环抱住我的身体,他的眼泪潸然而落,像是灼热的雨滴一样,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和头发上“做人要有始有终,你也必须得维护我一辈子。”
我在幽暗里轻轻擦去那些眼泪。我就当那是我自己的眼泪。
乔愉彻夜未眠,一直坐到天色微亮,起身问我要吃什么,我说我只要喝一杯热茶。他出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淡淡的晨曦里醒过来,望见四周都不再是熟悉的家具,窗外也不再是熟悉的景物,甚至连空气里的味道,都不再是平时熟悉的气息,我突然惆怅的厉害。想家了。想那个和他一起住了六年的家。
我对我自己说,我要快点好起来,我再也不要住在这里。一直以来,没有生育,没有实现对老爷子的承诺永远都是我一个沉恸不已的心结。而如今,这个心结却已然解开了。只是没想到用的竟然是这样的方式,也没想到这个心结可以在一夜之间,化成一点点记忆里的余烬。
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思清澄过。清澄而明
,像是一只空蝉,褪去曾经的薄薄的蝉衣,白而透明地潋滟于阳光之下。而那灵魂呢,那灵魂悄然寄居在哪一棵乔木上,高亢而嘹亮地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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