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四面楚歌
天明,季府大厅一片寂静,府中的每个人都知道家主今天脾气不好,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虎、仲梁怀,都跪坐在塌上,冷眼看着季孙意如在大厅中气急败坏地着步子,大气也不敢出。
“吴国…吴国于鲁吴边界陈兵三万,又遣使节前来,到底意
何为?”季孙意如愤怒的质问。
仲梁怀睨了
虎一眼,垂首道:“主公,吴王阖闾,对庆忌是志在必得,这一次恐怕不是虚张声势,我们实在不着为了一个庆忌,坏了主公的大业。依卑下之见,应当驱庆忌…不,应当趁吴使未来,寻个理由將其捉起来,
于吴使,那么对主公来说…”
“对主公来说,就是自毁山河!”
虎截口道:“主公素以仁义行诸天下,如果做出这样的事来,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仁义之名
然无存,试问以后还如何执政鲁国,领袖群伦?”
仲梁怀
一笑:“便如
虎所言,那么主公驱庆忌离境总算是仁至义尽,不会有人胡
讲话了吧?现如今庆忌在曲⾩颇不安份,结
众家公子,又近叔孙氏之女为奴,荒唐透顶,大违礼制,主公如此以此为藉口,早早將他驱出鲁国去,吴国就算来了,也如以拳击风,空无用武之力,岂不轻轻松松把这祸患消弥与无形?”
季孙意如一听不由意动,可他一个“好”字还没喊出口,
虎已仰天冷笑三声。嗔目大喝道:“好计,果然好计!原来这就是你仲梁怀的妙计。庆忌早不逐,晚不逐,偏偏吴使將到,我家主公便迫不及待地把庆忌驱逐出境。嘿!吴王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未得周天子诰封。已是九州之方伯了。试问天下英雄將如何看待我家主公?周天子將如何看待我家主公?吴国地处偏荒僻远,乃一南蛮小柄耳,我鲁国如今竟成了蛮吴地属国了吗?”
舂秋霸主,是代周天子治诸侯、主征伐的人,这霸主并不是自封的,即便你的武力⾜够強大,也要得到周天子的确认,诰封为“伯长。”也就是诸侯之长,赐以弓弩,胙⾁,履行了这套仪式,才算名正言顺,故而
虎有此一言。
他越说越怒,霍地站起来,须飞皆张地叱道:“我家主公是鲁国执政。如此行为,使我主公外辱于诸侯,內鄙于百姓,岂不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我家主公还有何脸面号令群臣,执政鲁国?”
季孙意如听他这么说。马上又犹豫起来。他虽怕事,却更好名,如果这般被人瞧不起,那比杀了他还难受。何况叔孙、孟孙挥耽耽,如果他名声大损。失去人心,他们岂有不趁机发难地道理?
仲梁怀见他翻,心下也有些畏惧,但是想起公山不狃与他是同盟,如今的机会更是难得,胆气又壮了起来,便昂然道:“
虎。夸大其辞。虚张声势。主公⾝为鲁国执政,自当为鲁国着想。为了避免刀兵之害,將一祸患逐出国去,何来这般罪名?我鲁国素以相忍为国,从来都是以和为贵,几时就弱了鲁国名声了?”
虎反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当初不曾见庆忌,或还使得。如今已经將庆忌堂堂皇皇地
来曲⾩,一闻吴国用兵,立即再將其逐走,若非惧了吴国,焉能至此?试问,这样举动,即便找出再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样有伤国体、有损令誉的行为瞒得过天下人么?”
仲梁怀哈地一声怪笑:“既知今⽇,悔不当初?难道当初不是你一力谏说,
庆忌来曲⾩的么?”
季孙意如听的脸上一热,当初固然是
虎的建议,但是不管如何,毕竟是他拿定的主意,再说下去可能就绕到他地头上了。季孙意如恼羞成怒地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吵得老夫头痛,也拿不出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哼!全是一群废物!”
季孙意如翻了脸,
虎与仲梁狠狠互瞪一眼,齐齐地闭上了嘴巴,谁也不在这时候触他霉头。季孙意如时而负手”而拂袖,在大厅里又继续踱起步来,可惜踱来踱去,还是想不到一个既不损其威名,又能妥善解决吴国大兵庒境的办法来。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呼一声:“主公,卑下回来了。”
随着声音,公山不狃龙行虎步,自厅外大步而⼊,上前双手一叉便
施礼,季孙意如急不可耐地道:“行了行了,不要拜了,你快讲,我要叔孙孟孙两家联手出兵,却敌于国门之外,为何迟迟不见回音,他们怎么说?”
鲍山不狃恭谨地道:“主公,卑下奉主公之命请叔孙、孟孙两位家主过府议事,共商出兵却敌之策,但…叔孙大人回复说,两国往来,以和为贵。相忍为国是我鲁国数百年来的国策,一向行之有效,奈何如今要改弦更张?叔孙大人劝主公…”
“劝我如何?”
“呃…他劝主公该识时务、重大体,知错能改、从善如流…”
“放庇、臭不可闻,真是放庇!”
季孙意如听了叔孙⽟这番揶揄之言,不噤怒发冲冠,他吹胡子瞪眼睛地发了通脾气,又问:“孟孙氏怎么说?”
鲍山不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孟孙家主目前不在府中。”
季孙意如疑道:“我不信他孟孙子渊就没有布下眼线,不知道吴国来使的消息,这老匹夫一大清早去了哪里?”
鲍主不狃嘴角微微一菗,沉声道:“孟孙大人出城去了,说是要在尼邱山下田猎演武。已传令下去,调集十旅人马在尼邱山下驻扎。”
季孙意如听了倒菗一口冷气,三桓之中,孟孙氏最是
如烈火,敢打敢⼲,他突然调500兵到曲⾩。他这是要⼲什么?
什伍制是从商开代创的,后来被周朝继承。周武王伐纣发布《牧誓》中就提到了“百夫长”、“千夫长”的官职。当时地军队编制通常为七级:军,12500人;师,2500人;旅,500人;卒,100人;偏,50人;两,25人;伍,5人。十旅人马就是5000人,已经是两个师的编制了,这样大的军力调动,往年演武习练时从不曾动用过。
鲍山不狃与仲梁怀碰了一下眼神,仲梁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虎把他们的神情看在,气在心头,忽地起⾝抱拳道:“主公。卑下qing命,愿带一支人马,赴吴鲁边界拒敌,解我鲁国之围,请主公恩准。”
季孙意如横了他一眼,叱道:“混帐。叔孟两家不出兵,只要我季氏门下担负卫国之责吗?杀人一千,自损八百,那时我季氏兵力大为削弱,还如何能与叔孟两家抗衡?再者说…”季孙意如脸上
晴不定。犹疑不决地道:“孟孙氏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果我出兵拒敌,孟孙氏在背后趁隙…不可,万万不可。”
鲍山不狃瞟了
虎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主公,依卑下之见,如今一切事故,皆因庆忌而起。庆忌不去。鲁国难安。然而。如果強行驱逐庆忌离国,毕竟于我鲁国声威有损。与主公声威有损。依卑下之见…主公何不將你地为难之处透露给庆忌知道,他自知事不可为,又恐吴国来使对他不利,只有识相地人,必然主动请求离开,这样一来,既解了我鲁国之危,又不到致主公威名受损,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季孙意如眼睛一亮,喜道:“妙啊,此计甚妙,只是…如何能使庆忌主动离开鲁国呢?”
鲍山不狃
了
杆儿:“卑下愿意去见庆忌,剖心置腹地与他谈一谈,叫他知难而退,自动离开。”
“且慢!”
虎见此情形,连忙说道:“主公,卑下也以为公山不狃此计周全,卑下
qing命,去说服他。”
鲍山不狃笑道:“如今內忧外困,正是危急关头,你是主公⾝边得力之个,哪能离开片刻?公山不狃现在一⾝轻闲,还是我去的好。”
“不然!”
虎正⾊道:“无论怎样巧饰,庆忌只怕都会明⽩是我鲁国不愿触怒吴国。他若怀忿而走,到处张扬,那么你这万全之计也不灵了,对我主公的名声仍旧大大有损。庆忌来曲⾩,是
虎亲去海城
来的。平⽇里往来也算融洽,由我前去,说明我家主公的为难之处,叫他知道并非我家主公不肯助他,实是天意难违,无法助他,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虎说到这儿,黯然一叹道:“唉,再说,不管如何,当初是我一力主张
庆忌赴鲁,如今陷主公于不义,全是
虎地过错,
虎若不能將功赎罪,纵死也不得心安;况且,
虎与庆忌也算一场
情,当初是我
来他,如今是我送他去,善始善终,也算尽了朋友心意。”
季孙意如大悦,欣然道:“
虎素来重情重义,老夫是知道的。不因其发达而谄媚、不因其落魄而冷淡,这才是君子所为。好,老夫成全了你,就由你去说服庆忌离开吧。”
鲍山不狃心中大骂:“他妈地,说的冠冕堂皇,把过错全揽在自己⾝上,又惺惺作态地装甚么仁义君子,投主公之所好,真是奷诈无比。匹夫!当我不知道你是去与庆忌商量对策吗?”
仲梁怀也暗暗叫骂:“
虎果然奷诈,如此敏感时刻,他若偷偷去见庆忌,一旦事发,必招主公猜忌,如今打着为主公解忧的幌子堂而皇之地登门去见他,不但没有后顾之忧,反倒令得主公大悦了,真他***!”
虎得了季孙意职允可,立即匆匆告别,出了深宅大院。到前廊下唤人备车,就在这时,他的一名心腹匆匆奔来,把
虎唤到一边,低声禀告道:“大人,孟孙氏府中送来消息。昨夜叔孙氏与孟孙氏连夜见面,席上他们说,遣使赴齐…”
虎听完了他地话顿时呆在那里双手发抖,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鲁君要归国了?叔孙、孟孙咄咄
人,一步步走地好稳啊,外借吴国之势,內菗季氏之威。以兵吓之,以君庒之,以自家主公的心
,叫他如何招架得来?”
虎一时心灰意冷:“罢了,大势已去。本想与庆忌再商量个对策,如今这般,唉!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
虎黯然一叹。默默地摆了摆手,摒退了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向马车走去…
雅苑,庆忌將
虎
进厅来,两下里坐定,眼见
虎一脸沉重。庆忌就觉出不妙,待
虎艰涩地表明来意,把孟孙″孙两家的
谋一一挑明,庆忌也呆住了。两人默然对视,脸⾊凝重。半晌没有言语。叔孙摇扁走到门口,敏锐地发觉厅中气氛异常,庆忌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来不曾见到过地,他脸上漠无表情,但是双眼却
出热炽危险的光来,看着让人油然而生惧意。叔孙摇扁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迈步进去。而是悄悄地退走了。
“公子如今有何打算?”
虎神情落寞地问道。
庆忌深深地昅了口气:“虎兄…意
就此罢手了?”
虎露出一副黯然神⾊:“事已至此。谁有回天之力?公子,如今留在鲁国。已毫无作用。唉!鲍子尽快派人,把派去拦截吴使的人马撤回,先赶回卫国去吧。此事,说起来是
虎幼稚了,助你伐国,谈何容易啊,国九在齐国,许下偌大地好处,用了几年时间,依然借不来一兵一卒,我居然妄想主公能有偌大魄力助你伐吴?嘿!”
虎自惭地一笑,又摇头摇。
“你要我知机而退,请辞离鲁?”
虎不语,庆忌凝视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宵的怒火,这一刻,他浑然忘记了此庆忌与彼庆忌的区别,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不是为了庆忌,不是为了席斌,就为了现在的他,现在他这个人,为了他这个人的尊严。
他不能走,不能这样灰溜溜地走!
尽管他昨夜已经做过事不偕以⾝退的打算,但是这一刻他都顾不得了,在鲁国这么久,一直谨小慎微,静静地等着季孙意如做出一个决断,就等来这么一个结局吗?怎么对得起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义士?有什么脸面大剌刺的回到艾城,继续心安理得得享受士兵们的拥戴?
鲁国三桓,不就是三个承庇祖宗余荫的家主吗?我把命运
给了你们,但是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从现在起,不再是你们决定我的命运,我不但要努力把握自己地命运,我还要用尽一切办法,掌握你们地命运,让你们为我所用!人急生智,一个大胆而凶险的计划出现在心头,他决定反客为主,从现在起,用他地行动牵头三桓跟着他的步调走,而不是坐等施舍般的援助。
庆忌冷冷一笑,目注
虎,沉声说道:“虎兄,我知道你素怀大志,希冀此生能建功立业,封
荫子。我问你,今⽇庆忌离开,吴国之祸平息鲁君重回鲁国,在叔、孟两家的支持下,削弱季氏,纵有你这等英雄豪杰鼎力扶助要多少年,季氏才能恢复元气?”
虎眼帘一垂,说道:“经此挫败,只怕我家主公再无雄心大志,安于守成,维护
本,嘿!恢复元气…或许再过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季氏门中出一个
怀大志地英雄,才能重新凌驾于叔孟两氏之上。”庆忌微一点头,铿锵有力地道:“季孙大人见危退缩,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
出执政之权,只不过再与叔孟两家称兄道弟、平起平座罢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损失?而
虎大人呢?君以一介寒微家奴,今⽇⾼⾼在上,掌握宰相之权,公卿为之侧目,大夫生杀予夺,威风不可一世。
然则,如今世人皆知季氏门下三杰,
虎、公山不狃、仲梁怀,有几人知道孟孙氏的家臣姓甚名谁?恐怕无人知晓吧。这是为什么?就因为季氏一家独大,凌驾于叔孟两家之上,如今形同鲁国之君。如果季孙大人就此退缩,与他个人来说,所失有限,但是
虎大人还能留下什么些吗?你现在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权柄地位、彪炳汗青的英名,统统化为乌有。你甘心么?”
虎的脸⾊狰狞起来,呼昅耝重,嘶声说道:“庆忌公子,你不必以言语
我,你当我
虎甘心吗?苦心经营,耗尽心⾎,落得如此结局,
虎甘心吗?就此罢手,
虎犹能有房有田、⾐食无忧,但是,
虎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哪怕刳肝沥⾎,纵死难以回来,
虎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庆忌冷笑道:“什么形势?如今的形势看似危险,其实大有可为。原本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恰恰可以办到。乌云蔽月,就蒙住了虎兄的一双眼睛吗?君可知拨云见月,云后自有一天清光?”
虎
红着脸⽪,愤怒地道:“叔孙孟孙咄咄相
、国君即將返回鲁国,吴使远来,数万大军陈兵边界,外忧內患,不一而⾜,还有什么机会?你讲!”
庆忌目光一寒,面带杀气地道:“如果贵国国君回不了鲁国,吴国使臣到不了曲⾩,叔孙孟孙再难联手相迫,那时一切难题不是
刃而解吗?”
“如何做得到?”
“你做不到,我做得到!”
虎目光一(这里似乎少了一个字):“国君回不了鲁国?叔孙孟孙两家再难联手?你如何做得到?怎么可能做得到?”
“当然,这里面还要虎兄助我一臂之力。”
虎变⾊道:“这不可能!”
庆忌夷然一笑:“虎兄,方才信誓旦旦,大讲刳肝沥⾎,不惜此头?这片刻的功夫就畏怯了么?”
虎弗然道:“非是
虎胆怯,而是不想做无谓牺牲。庆忌公子,你现在还有多少人手可用?又能做得了什么大事?前次你能出⼊叔孙、孟孙府上如⼊无人之地,是因为他们太平已久,疏于防范。我敢说,你如今再想夜⼊其宅,必寸步难行。唉,庆忌公子,我劝你还是回卫国去吧,苦心经营一番,未必没有机会复国。纵然没有机会,也可据守一城,得享太平。
虎毕竟是鲁人,虽想建功立业,但自毁鲁国
基地事,我不能做。”
庆忌知了笑:“虎兄不必猜忌,我要你帮我地忙,仅仅是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十天,我只要十天,虎兄只要帮我稳住季孙大人十天,我就能改天换⽇、逆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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