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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早的大兴城仍覆着薄雪,枝头的新芽却已不甘寂静地努力钻出绿意,硬是招展出不畏寒雪的强韧,抖去一季严冬的困顿,春天来啦!

 四季的递嬗从未失职,人间的朝代却没个章法的更更迭迭,然而寻求安居乐业却是一致的心愿,并为此而努力。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定律下,南北朝的混乱,终于在杨坚手中有了大一统的结局。

 隋朝,一个在后世人口中短暂却是最富有的朝代,在文帝励行节俭的政策下,人人安居乐业,不仅人口成长一倍以上,农业生产的提高、社会财富的增,在在显示了政治安定的程度。

 文帝开皇十八年的春天,就在国泰民安的欣氛围里到来。

 太史令的官邸里,元宵刚过,张在大门口两端的彩灯还未摘下它鲜的风情,宅子内却已不再怀有过年的好心情。

 在西侧的桃花林深处,有一座建于湖面上的楼阁,随着仆妇的进进出出,一盅又一盅的补品送进又端出,早不复它该有的幽静;再掺杂着全宅上下所有人凝重的神色,过年、元宵之类的节庆,似乎是上辈子的欢乐,并且永远不可能莅临此处一般。没有人展笑容。

 “咳!咳咳…”一声又一声摧心扯肺的遽咳,像是在宣告葯石罔效的铁证,就见得,才刚拮上的雪白棉中又沾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丝,教人见了,莫不鼻酸心焦。

 王辅贤不能自己的老泪纵横,心焦于他的无计可施。

 “芸娘,救救你自己吧!告诉爹,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你?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榻上,半躺着一名妙龄少女,细致的容颜里陈列着一致的苍白,只有漆黑的发丝以及中帛上的血水是额外的妆点,益加显示出女子命如薄絮的铁证。

 再度经历过扯裂心肺的咳嗽后,女子努力要发出声音,服侍在榻边的侍女似是心意相通,轻巧地扶好主子,将她覆面的秀发挽到身后,出女子虽无血,却依然灵气人的面貌。

 “爹啊…”沙哑的细几不能成句。

 侍女赶忙端来一杯甘水让主子润喉。

 “阿爹,这是女儿的大劫,您该明白的。”

 怎么不明白?但明白了却不表示他要认命啊!拔况他更知晓了解女儿的本命,知她是…

 “阿爹,天命如此,是女儿选择这样一条路的,怎么也没得退了。”不必细观父亲的神色,便已知晓他心中之所思。呀…她的能力愈来愈敏锐了,这只表示了一件事,也就是…这个逢九大劫,她是逃不过了。

 “芸娘,我的儿呀…”王辅贤哽声呼唤。饶他是大隋的司天监、太史令又如何?饶他是善卜筮,能算天机又如何?世人求他指点津、趋吉避凶,奉他是第一神算,以为他既知天命,想是仙风道骨、快乐无忧如神祗,岂知神祗也有神祗的劫数,容不下清闲享命。何况他区区一名凡夫俗子?

 “为何不济事呢?去年冬至之后,为你订下了宝贵之亲,不求名不求贵,只求沾取咱们大隋正盛的国运,给你廷命呀,怎么反倒病得更重呢?东宫太子的盛气,该是化劫的唯一良方才是,怎么…”

 芸娘摇了摇头,怎好告诉为她忧心了十九年的父亲,她的逢九大劫,正因沾染了皇族杨家的气运,而招致更无力挽回的结果?她是…活不过这个年头了。

 “爹,女儿的命,不是任何人廷得了的,即使是紫微王星加持,也没有用的…”更何况,昨她观看星象,白虹贯入东宫门,太白袭月,这是东宫太子退废之象。皇族兄弟相残之气又现,再往后算去,又是一片腥风血雨…父亲想为她冲喜不成,反倒让她率先因皇朝即将由盛转衰、由清明转黑暗无道而承受其苦果。

 总是这样的,总是在这样的世道里,她投生为人,然后心碎神伤地离世。

 王辅贤忍不住算了又算,卜了又卜。没错呀,芸娘跟太子殿下确有夫之缘,若不是缘系于相辅相成互壮其运,这姻缘便不可能造成,命底便不会这般织就…

 尤其女儿的元神属清命,不能加诸任何一丝凡情世爱,难得算到了姻缘,上天必有她的用意不是吗?

 “昨太子天殿下已自边防回朝,皇后娘娘还提起要为你们合计大婚事宜呢。元妃乍然病笔,搅得宫里流言四起,没一刻安宁,又知你天以来大病,也许婚事早办妥,天下便太平了。”

 “爹呀…”她只能无言。

 “别担心,一切由爹来打理。你可是由百名神算子一致卜出的天女,身系着大隋的国运,不会有事的。瞧咱们国运此等昌隆,你怎么有事昵,不是?”

 天女…

 这词儿逗出她畔一抹无奈的笑意。

 她能算出自己已过了十世这般的轮回,却不明白最初的最初,打哪得来这样的劫数,往后呀…她不想再如此下去了。不要了…

 “启禀老爷,云大人求见。”王府的总管事垂手恭立在闺阁大门外禀着有访客。

 “知道了。”王辅贤应了声,要管事好生招待后,再回头看着面色仍旧惨白的女儿,忍下心痛,为女儿理好被单枕头。“明太子殿下应会过府探病,知你大病,颇为挂心,一大早派佣仆送来数箱珍贵葯材、补品,殿下着实是有心人呢?”

 芸娘不语,困倦地闭上双眸,脑中浮出了数张模糊的男面孔,努力抓攫好半响,才定住了属于太子殿下的那张脸型…

 杨勇殿下温柔宽厚的笑脸,终究是少了些专断与心机,所以,命定了要与王位错身而过…

 “你歇息吧,我去看看你云大叔找我何事。”

 “就告诉他,昭训不得皇后娘娘心,怕是坐不上太子妃之位。”勇太子目前专宠云昭训,早惹得皇后心生不悦而不自知。独孤皇后独揽文武的专宠,最是痛恨男人纳妾了,太子殿下对这些细微处总不经心,怎么斗得过心思深沉的晋王呢?

 她的病,突发于大年初三那,与晋王杨广偶遇于“渡佛寺”;她看到了他身后狂嚣的黑暗,漫天漫地向她扑掠而来,一道黑煞贯穿她额心,震散了她原就不易凝守的护世元神,让她无力自球的昏厥于近身卫侍独孤玄的怀中。

 没有人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晋王不解、独孤玄不解,但她却知道,一切只因她企图螳臂当车,总是忘了天命不可违,如果大隋人民即将有十三年民不聊生的苦楚,那也因为是全民的共业,轮回里注定的…

 但,她永远学不了乖,总是因为看到了腥风血雨的末来,而心生不忍地妄想改变。笨呵…在父亲走出去后,她伸手抚着她灼热得烫人的眉心;她十九年来所修持的护世祈咒,尽数毁于晋王的凶煞气中,改变了什么呢?挽回了什么呢?

 只不过廷了两年。

 太子将在两年后被废,皇上得以多在位两年,人民可以多享有富足的世两年…她的命,只换来这么一点作用…真上差劲啊。。,,,,

 没了护世祈咒的保护,又逢九大劫,她眉心的空虚开出本命元神的罩门,外人看来会以为是长了朱砂痣,其实哪知它是一条足以毁灭她仙体元神的佳径。

 但…无所谓了,不过的劫,合该是灰飞烟灭,她从来就是无所谓呀。

 这是第十世。

 而下一世的末知之门,已经渐渐向她招手。

 她将面对的,亦是相同的伤痛…

 救不了世间无限苦,恨自己知命却无力救命。

 这样的轮回还要多久?

 懊累、好累了呀…

 ****

 传说,护国天女,百年一出。皇族若能得她庇助,必能消灭解厄,化去天下间不祥之气,保国运之长治久安。

 而十九年前,大隋建国的机运,据说契机于护国天女的降世,使得四百年来群雄割据分裂的象,终于走到大一统的局面。

 堡国天女降世后,名唤王芸娘,是神算王辅贤的独生爱女,随着其父任职司天监,她也佐助以天文历法的制订,同时更是东宫太子的司礼太傅。在皇帝与皇后的授意下,护国天女这辈子是注定得为大隋的兴盛鞠躬尽瘁,再无他望。

 太子妃元氏在去年猝逝,独孤皇后立即作主订下王芸娘与太子的婚事。一方面是不给正当宠的云昭训扶正的机会,更重要的是,杨家霸定了护国天女。

 即使太子永远不能与王芸娘有夫之实。

 这,天降薄雪,杨勇便是在这样寒的时,领着好友兼右将军宇文龙前来探访芸娘。

 总管事恭敬地领贵客到观星台。小姐稍稍感到能起榻了,便谁也拦不住地登上观星台,向天文观生以及灵台郎要来卧病这些时所记录的天体变化,顺道向六十位天文观生讲授星相的知识。

 东宫太子的驾临,霎时惊慌了观星台上众客,连忙起身恭

 杨勇向来是来拘的子,挥手让众人退下后,含笑地走向白衣胜雪、灵气人的芸娘。

 “半年不见,芸娘仍是美丽依然,可惜身子骨薄了些,真令人担忧,你气相当差呢。”

 芸娘行完礼,让丫环扶坐在偏位,还没坐稳,近侍独孤玄已捧来参茶要她润喉。她淡淡一笑,心知拗不过他铁一般的坚持,也就不做徒劳的抵抗,喝下了。

 “你生了什么病呢?问御医,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诊来诊去,也只知你身子一虚过一早。你亦是个不世出的神算,对自己的命有何见解呢?”他虽然对卜筮之事没多大兴趣,但也不完全排斥。

 “殿下是知道芸娘向来体弱,年岁逢九便会大病一场,也可说是见怪不怪了。”她一贯的轻淡,对自己的病体不怎么挂怀。抬首向另一双几近失礼直盯她看的双眸,看到了态虎背、武将打扮的男子。

 杨勇这才想到要为两人介绍。

 “呀,这是右栩卫将军宇文龙,此次随我回朝,向父皇禀报边关的防御工事部署的情形,是我父皇最倚重的少年英雄,更是我自幼一同长大的好友。一直想一窥护国天女的真面目,我便领他一同来了。”

 “芸娘见过右将军。”她浅笑,散发在右将军周身的是一股鲜红的凛然正气,令她感到舒坦,即使…后他将为了浩然正气的秉而步向…

 “不用…呀,别多礼…”宇文龙看似严厉的方正面孔,霎时充满窘然血,即使留了一把不修饰的胡须也掩不住迸羞红的脸。

 每个初见她的人都不会有太正常的表现,不知为了什么。生的淡然,让她不对无谓之事多做深想,也就以浅浅一笑带过了。

 杨勇打趣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骁勇善战的右将军面对女子竟会害羞呢!”

 “殿下,您就饶了下官吧!”宇文龙连忙告饶。

 “不怪你,实在是芸娘太过特殊,不是因为她有姣美的容姿或绝深的智慧。而是奇异的,每当看了她,心情总会无比的舒畅平和,再怎么扰人的烦心事,当下也变得不重要了。但不知怎地,她常是病恹恹的。”说着,又忧心了起来。看向苍白的芸娘,突然讶异地问:“咦?你眉心几时生了朱砂痣?红得鲜,像胭脂点上也似,这是画上的吗?”

 芸娘轻抚上眉心,那儿搐着一阵阵的疼,但她仍是微笑地回道:“突然长出了鲜红的痣?也不知为了什么。”

 “这倒也好,整个人看来更仙风道骨了。”

 “是呀,像仙女。”宇文龙着地应和。

 杨勇突然想起:“对了,原本晋王也想跟我一同来的,你们见过是吧?在佛寺。不过只他见过你一眼,而你那时突然发病辫倒。我是在事后才由他人口中听说你就是传闻中的护国天女,很遗憾没能见上你一面。要不是母后宣他入宫,他原本要来的。”

 芸娘脸色微微一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青惨。以为没人察觉她一瞬间的虚弱,但身后悄悄扶来的大掌,告知了她那个自幼护她到长大的近侍对她的转变无一不晓,再细微也逃不过他关怀的锐眼。

 太子杨勇的灵体,是清朗的口气;宇文龙是正义的红气;独孤玄则是沉稳的蓝气。他们强盛的气势原本足以护住她逸散缥缈的元神,但比起王星渐现所加持的黑气,什么便不够了。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太子殿下的印堂被黑气所蚀,而他依然天真得不自知。

 就像她眉心的灵愈开愈大,一旦有人知晓了要如何占她的元神,沾染她的清灵,陷她于万劫不复,那么她是连自救的能力也不会有。

 天女吗?

 天女的降世若只为了历自己的劫,然后眼睁睁看世人受苦,而使不上半分力气,哪来的资格受世人景仰爱戴,甚至膜拜?

 这就是未来三辈子、五辈子甚至数十个轮回所要担任下去的角色吗?就为了历完劫,在仙界更上层楼,提升自己,而冷眼看待天下苍生吗?

 她还要这样下去吗?

 ****

 封印…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了这个念头,但真正想实践它,却是最近。

 她是逃不过十九岁这个大劫了,她知道。

 百年一出的天女,被世人所诚心诚意的期待,然而,在她什么也做不到的情况下,她愧对天下人的虔诚,再不愿当那什么天女降世的神恩。无能于解救苍生,唯一能做的只有成就自己。这算什么呢…

 她算了又算,想了又想,却是迟迟下不了决定。

 方法不是没有,只不过…

 这种怎自私,该吗?

 “天转凉了,小姐请回房歇着吧。”

 立于芸娘身后的独孤玄轻轻开口;站在风口处虽可为小姐挡去飘雪,却无力阻却寒冷。

 “玄,别担心,不碍事的。”

 几声轻咳昭示着她的安抚是多么不足采信的事实。但她的时间不多了,再不久,她将得到长久的安息;也因此,不再轻易教榻占去她所剩不多的时。活在当下十九年,似乎从不曾好好看上一遭,想来也真是可惜了。各朝各代的风光具上不同,兴盛的、衰败的、快乐的、愁苦的;福报与孽辗转替,织就人间悲苦乐,既无能干涉,何苦来此一遭?既生多情心,又怎能要她无情冷视世间苦?

 “太了殿下又差人送来补身圣葯,丫头们正熬着,小姐莫要辜负大家的关怀才好。”

 她回头看他。

 “玄,你过来话不少喔,很少见你这么有开口兴致的。”他年纪稍幼她一岁,两人自小一同长大。知他有无微不至的细心,亦知他寡言的天,常常两人就是这么沉默度过每一的。她看天象、看书、编历法;而他则看她、照顾她、保护她。

 “属下僭越了。

 “别这么说,你只是担心,一如其他忧心于我病体的人。我这场病,并不同于九岁那一次,你看出来了不是?”

 “小姐会痊愈的。”他哽声说着,语气里难掩因心慌而滋生的怒意。

 “生与死,早就注定了。”而这些又哪是口舌之争可以改变的?她自嘲一笑。“世人都说我是护国天女,其实怎么看,我都像是被世人所保护的庸女,我的存在,想来真是可笑得紧。”

 “不是的!小姐是天女。因为你身负护世大责,所以你的身子总是承受不住,以致于一憔悴过一,甚至还…呕了血…”独孤玄紧闭上眼,许久才睁开,却不敢直视主子,背转过身,轻轻低喃:“我希望你不是天女,不是这般尊贵…”

 芸娘抬首看天空,叹道:“别为我担忧。其实生死之间,俱是解与牵绊的起头。宇宙何等浩瀚,只着眼在数十年的悲离合,倒算得上偏狭了。”她想了想,劝他道:“其实,这样也好,你快要自由了,被我这病体绊着,你什么也没得施展。我算过你的命底, 姻缘与人生大运皆在北方…

 “我不需要自由!”更不需要姻缘。

 芸娘怔忡于他倏然转过身的面孔,那种几近痛苦的渴切,是什么?

 “玄?”

 “小姐与太子殿下有夫之缘,那么,小姐…喜爱太子吗?”

 “喜爱?男女之情是吗?我并不了解这种凡世间的纠,你知道的。”记得去年与太子订下亲事时,太子殿下也问过她懂不懂男女之情。

 不懂的。她的本命元神里,没有爱的认知,只有对世人一致的悲怜,然后暗自神伤。

 “不能对某一个男子有所偏爱吗?”

 “不是不能,而是不懂。”

 “若有一天懂了呢?”他问得绝望。

 她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淡笑道:“倘若我懂得了,想必是投生之前,本命元神遭受沾染,不复纯净的最初。”

 再度抚上眉心的红痣,这个致命的罩门,十世以来,没这么明显过,若是魑魅魍魉打定了她的主意,她只怕只有任其宰割的份了。

 ****

 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会在今走完她短促的一生。

 她的身体时好时坏,坏上几又好上几,只要不糟到呕血的程度,司天监府邸内上下便安了些许心。昨,芸娘甚至可以不必丫头扶持便能自个儿走出门赏景。算起来这十数以来是她最称得上健康的一段时间。

 因此,当她手脚逐渐褪去人体该有的温度,向死亡的国度臣服时,仍没有人愿意相信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姑娘,就要死去了。

 没有人准备好要面对她的死亡,他们都认为天女是不会死的,尤其大隋的国运正盛,没理由护国天女反倒向衰微臣服。

 “爹,女儿…走后,请为女儿护法三个时辰…然后…立即火化,将女儿的骨灰沉入青龙潭内,那么,也许…也许…女儿还能尽上最后的心力…”天命不可违,但她仍会试着去做,也只有这一世了…

 王辅贤老汩纵横地握住女儿冰冷的双手,不忍地看着女儿的眉心红痣,竟翻涌着灰气。那是封印,正在封闭着她属于天人的元神。

 不该逆天行事的,但因着为人父的私心,再不忍女儿生生世世受尽悲苦病痛,承担她能力所不及的护世职责,耗尽了一世又一世的生命,成果却总不及庞大孽力的破坏,上天对她何其为公平?

 所以王辅贤不仅由着女儿对她自己下了咒印,以混沌浊世的灰气覆盖住她清明无瑕的元神。她不在乎下辈子会不会投生为牲畜或痴愚的人,她只求再无异能,不去解古今、知天机,然后又无能为力,即使自我毁灭的结果是元神俱散,她亦不在乎。

 “芸娘,爹明白,绝不会让任何人或鬼魅靠近你身,毁你封印。”

 “务必…小心晋王爷…他不会甘体的…”昨再度见到晋王,他的黑气更浓更强烈,笔直冲煞入她的元神,她便知道,在这一世的轮回里,她是走到终点了。

 王辅贤心下大惊,急忙问:“芸娘,莫非你是想躲过晋王的煞气,所以才用浊气封印自身,不让晋王得你元神庇助?”这怎么得了?这样是不行的呀!

 这些日子,他由星象里看出山河倾颓婬之气已现,知道晋王正是护国天女的绝命克星;而晋王对王位势在必得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放过芸娘?

 为了抵御晋王的煞气,芸娘宁愿以浊气先污去自己的元神。但晋王的气势岂是小小的浊气挡得了的?到最后,不是芸娘毁了自己,便是教晋王的煞气纳入他的王运之中,加速他称王的脚步。

 “爹…我承受得住的…”她想微笑,却连纳都困难万分。

 “不行!我不允许!”王辅贤跳了起来,赶忙掐指一算,喜道:“有法子的!只要在你的灵处滴注刚之气,便足以化去煞的侵袭!不能胜正!”

 芸娘努力要伸手阻止…但却只能无助地垂下…

 不可以,不能够呀…

 在她本命元神如此脆弱的情形下,任何一滴血入侵,都足以毁去她纯净的命底,并且同时也将与那人在往后的轮回里纠不清了呀…

 拔苦拖着人受累?她只想孑然一生、寂然永世…

 但王辅贤只求女儿解,只愿她来生有正常的日子可过,他道:“顶多是你识得了尘世之情而已,至少你不会投生为痴愚,也不会助长晋王的煞之气。你等着,我立即去找太子殿下,请他救你!他是正直尊贵之人,有他的血加入你本命,来生你们将有夫之缘分,为人父求的,也不过是子女的幸福而已!”

 王辅贤快步走出去,沿路要五名丫环守在内室的五个方位,二十四名男丁布守在庭院八方,无论如何不能让人进去小姐屋内。

 不能亲眼见女儿咽下最后一口气是至大伤痛,但比起下一世、下下一世,往后生生世世的轮回,他所能尽的绵力来说,这是值得的!

 “爹呀…”

 神智由清明转为恍惚,芸娘双手结成莲花印,榻的四方升起檀香,烟雾缥缈,像是千年以前的记忆,将她牢牢拥住,悠悠忽忽地牵引她走向再无病痛的往生之处,再不能回头探看此生的结局…

 即使她的封印尚未结成,尚有三个时辰…

 她不会知道,有一道疾矢般闪进的黑影,因为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而将满腔挚爱狂情寄托于来生的相许,咬破了指头,一滴盈满深情的血入了芸娘的眉心,迅速化去灰浊之气,加入了她体肤里遁入元神之中…

 不求今生,但求来世…

 ****

 “怎么会呢?芸娘怎么可能突然就香消玉殒了?”正在书斋里阅册习字的杨勇听完王辅贤的话后,跳了起来!“才就好三月她入门的,她怎么会…?昨共游时,她甚至可以自己走呀,我不相信!我要马上见她!来人,备马!”

 “还是备马车吧,殿下。一路上下官正好禀报小女的情况,并恳求太子殿下玉成此事。”

 “好的,路上谈。”杨勇大步跨出书斋,忽地脚下一顿,侧首吩咐紧随于左右的侍卫:“伟右将军即刻至大门与本宫会合,速去。”

 “是”侍卫立即飞身疾去。

 算算时辰,此时正是宇文龙来找他议事的时刻,他与芸娘亦有情谊,相谈甚,应该也会对芸娘的状况感到忧心吧?理应找他一同前去。

 杨勇不相信芸娘会是薄命之人,不可能的!

 “禀殿下右将军不知何故,策马出宫去了!”

 “出宫了?”俊眉一皱,不及多想,心思全揪在芸娘病危的事情上,吆喝道:“不管了,走!”

 一行人匆匆上马后,没人发现一名小厮立即往晋王府快马奔去,禀报这个消息…****

 晋王府内,首座者凝思许久,才缓缓道:“天女猝亡?那么她是不能为我所用了?”

 赵国公杨素拱手道:“王辅贤那厮生怕王爷夺天女骨灰助长己势,想必会将骨灰沉入青龙潭,以护皇上的紫微星曜不被遮掩。”

 “那么,急请太子过府,又是何因?”俊美的面孔上有一双沉阕深锐的眼,直直看向杨素。

 杨素道:“据方士解释,护国天女生来辅佐正主,现今辅助皇上,后辅助于您,即使她心向太子,仍是改不了既定的命。若她不肯遵行,唯有毁去自身无瑕的仙体元神方可化去她护国天女的使命。我想王辅贤打的正是这主意,也恐怕是天女所授意。不过无妨,对王爷的将来并无阻碍。”

 “本王倒是好奇,如何毁去天女元神。再有,毁了又是如何结果呢?”首座者正是杨广,隋文帝的次子,独孤皇后最钟爱的儿子。

 立于杨素身后的方土回答道:“启禀王爷,据属下观察所得,天女被王爷的旺气冲煞之后,眉心的罩门开,再无力自保,此时任何鬼怪若夺她清命,皆易如反掌。当然这一点,王辅贤防得极为周延。现下,若有男子在她眉心滴入自己刚之血,不仅可防煞防鬼怪入侵,据闻,在转世轮回后,此名男子将会是天女的命定之人。天女属清命,每一世的轮回皆应不识情爱,如今有了男子之血加持入封印,往后将不再是天女这命,而只是个凡人了。”语气间不无惋惜之意。

 “她说本王永远得不到她”想到昨相遇的情形,杨广冷冷地笑了出来。

 杨素笑道:“得不得到已无所谓了,反正没人得到她。没了天女,王爷还怕谁能阻您走向九五之尊的道路?”

 杨广摇摇头。

 “皇帝之位都能手到擒来,我又怎能允许那小小的天女说我永远得不到她呢?”

 “王爷,您…?”

 “我要她,就订在…下个轮回吧。”杨广传唤下人备马。

 “您这又是何必呢?”杨素完全无法理解。

 杨广原本已向门口走了数个大步,听到他的咕哝,倏地转身,笑出狂妄的线:“你知道本王最钟爱太子手中哪两种东西吗?”

 “东宫之位,以及天女。但天女已经亡故了呀…”

 “不,她还给太子允诺了下辈子哩,那么一切便没有结束。就在下辈子,才有真正的胜败。”

 马已备妥,杨广跃上马背,策马往太史府奔去,为了他的势在必得。

 传说,天女香消玉殒于十九岁的芳华。传说,天女耗尽生命,图求太隋盛运绵延,人民多得了几年安居乐业的好日子过。

 传说,天女猝逝那,天色清朗,却下着薄雪;是春日,却盛开着夏日的莲,像是一种静静的哀悼。莲花于次枯萎,再不曾盛放过。

 传说呀,传说…

 天女让挚爱她的男子烙下了封印,从此注定了她要走上爱情的轮回,在下辈子追寻,然后相守…

 以血恪下的封印,将由血来解开…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模样,以什么方式…

 于是,在生生世世的翻转中…

 四名男子展开了他们的追寻…

 追索着那名被他们以血允诺下真心的女子,以相同的誓约回应。

 路途正遥,门扉由此处开启…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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