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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仗刀行
 清晨,大船驶入了开郡境内,船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晶体,在浓雾中穿行,一阵冷峭的北风刮来,掠过河面、穿过巨帆,在空中发出尖厉的啸声,将浓雾暂时吹散,出已经清明的天空。

 张焕负手慢慢走到船头,甲板上空空的,没有一个人,他默默地凝视着黝黑湍急的河水,眼中充满了敬畏,不由合掌喃喃低语。

 “你在求渭河神保佑科举考中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轻柔的声音,她依然轻纱遮面,朦胧的雾中,显得愈加神秘。

 张焕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又继续合掌默念,片刻,他默念完毕,淡淡一笑道:“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这一直是读书人的抱负,在孕育了秦汉隋唐的母亲河面前,我岂能不企求它的护佑?”

 那小姐慢慢走到张焕身边,她扶着船舷远望两岸朦胧的远景,半晌,她自言自语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必山五十州,可惜啊!我非男儿。”

 张焕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她脸上抹上一道红晕,急忙摆摆手笑道:“我只是空谈抱负,从小连刀也没摸过,比不得你们这些有远大抱负的士子。”

 说到此,她又岔开话题问道:“昨夜的比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能否告诉我?”

 “在下太原士子张去病,也请问小姐芳名?”

 “张去病!”她念诵两遍,忽然道:“莫非你是河东张氏子弟?”

 张焕默默点了点头,等待她的答复,不料她眼中却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晨风凛冽,我一个弱女子经不起这等风寒,我回舱去了!”

 说罢,她抿嘴轻轻一笑,转身便走,走到扶梯口,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传来:“裴”

 …....

 雾气浓厚,大船靠岸停泊等待雾散,张焕也回到船舱里看书,一直到中午时分,雾气终于开始消去,这时辛朗匆匆跑来。

 “去病!岸上好象有些异常,你快去看看?”

 张焕放下书,笑了笑道:“什么异常?”

 “岸上出现很多百姓,象是逃难而来。”

 “哦!惫有这种事。”张焕放下书,快步走到甲板之上,这时,两岸的景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岸上果然挤满了成群结队的百姓,扶老携幼,个个面带惶恐之,远处还不断有人向这边涌来。不少停泊等雾散的船都发现了商机,开始收费将他们运送过河。

 “船家已经上岸去问了。”辛朗有些忧心忡忡“去病,你说会不会是回纥人打来了。”

 “应该不会。”张焕摇了摇头“如果是灵武兵败,我们怎么可能一路顺利到此。”

 片刻,船家从岸边飞奔而来,他边跑边喊“准备起锚,立即离开这里!”

 ‘咚!咚!咚!’船家脸色惊恐地冲上踏板,气吁吁喊道:“不好了,开城破,回纥人打过来了,赶紧开船!”

 突来的消息让众人震惊不已,前天才得到消息,回纥人还在灵武郡与唐军对峙,这又是几时打到开郡来?

 “船家,你可打听到回纥军有多少人?”张焕忽然问道。

 船家惊魂稍定,他一边吩咐手下船员拉帆,一边回答道:“听说约万把人,皆是骑兵!”

 张焕凝神想了想,便回头对辛朗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是回纥军的偷袭,开郡是韦家本宗所在,回纥军此举正是要袭扰韦尚书后方,迫他回援。”

 此时辛朗心急如焚,开城破,不仅韦家完了,他们陇右书院也极可能完了,那么多的生员、教授,他们生死如何?他再也忍不住,焦急地向张焕说道:“陇右书院还有我的很多部属,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

 旁边的船家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劝道:“你们可千万不能去,那些回纥人比狼还凶狠,你们都是读书人,去了也是送死?”

 辛朗不理睬他,他盯着张焕道:“去病,你说呢?”

 “我陪你去!”张焕毫不犹豫答道。

 …..

 从渭河向北是一望无际的陇右平原,这里是陇右最富庶之地,随处可见大片的良田,许多田里都播种好了冬麦。

 从渭河到开郡不到两百里,骑马一便可到达,一群骑士在原野上奔驰,他们一共有三十余人,除了十几名士子外,另外还有十五名裴小姐的侍卫,由赵三率领。

 坝畔的树林被远远甩在后面,但随着一群群难民在官道上出现,队伍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去病!”

 赵严飞驰而来“我刚刚问过百姓,大唐的援军在城破半后便抵达了开县,回纥军已经向西逃逸,我们此去恐怕没有什么意义了!”

 张焕瞥了一眼辛朗,毫不迟疑地说道:“既然已经来了,就算救不了人,去了解一下情况也好,尤其是陇右书院的情况,大家继续赶路,争取在明天亮前赶到开县。”

 辛朗向张焕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他随即一调马头,向一条小径斜冲出去,老远才听见他的喊声“走官道太慢,咱们走小路。”

 众人行进的速度再一次加快,越过一座座低缓的丘陵,穿行在大片墨绿色的松林之中,夕阳渐渐变得血红,将每个人的身上都染成了赤,连一条快干涸的小坝也泛着粼粼红光。

 ‘吁~’赵三在一块高地上拉紧缰绳,战马停了下来,他目光疑惑地向四周打量。

 这时,张焕的从后面赶了上来“赵兄,你发现了什么?”

 “我刚才隐隐听到一声呼救声,可现在又没了。”

 赵三又凝神听了片刻,忽然一指西北方向“是那边!”

 他纵马便冲下缓坡,这时,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远方的呼救声,还有马蹄有节奏敲打地面的响声。

 …

 穿过杉树林,前方是一条几近干涸的小坝,就在小坝的斜对岸约数百步外,只见几名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狼狈不堪地沿着河拼命逃跑,而在他们身后,黄尘滚滚、战旗飘扬,似乎是一队骑兵在后面追赶。

 “是回纥人,约二十骑!”

 赵三目光敏捷,眼力超常人一等,老远便看清了旗帜上的狼头,他又看了片刻对张焕道:“极可能是回纥军的斥候队,公子,救还是不救?”

 张焕见护卫马车的骑兵都是唐军,马车宽大华丽,里面极可能是韦家的什么重要人物,他沉思了一下,救当然要救,但他们一半都是士子,如何能和回纥兵对阵?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从这里看去,一望无际都是密林,仅小坝两岸有数十丈的开阔地,宽大的马车不可能进密林,只能沿河逃跑,张焕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来路上也曾看见一条小坝,和这条河极象,难道是这条小坝绕一个圈,又折向北吗?

 念头一起,张焕马上对众人道:“调头,向来路折返!”

 …

 拉车的马已经疲力尽,白沫不停地从它的嘴里出,追兵越来越近,可马车转了一个大弯后速度却慢了下来,几个唐兵的眼睛都急红了,用鞭子猛驾车的马匹,车辕轴在颠簸中发出异常刺耳的吱嘎声,仿佛即将散架一般,回纥斥候见对方狼狈,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群马背上长大的彪汉得意非常,他们大声呼喝,高举战刀发力冲刺。

 战马四蹄飞扬、沙尘眼,腹以下全被黄尘笼罩。

 “一百步.....五十步.....”

 蚌然,十几绊马绳在尘土中蓦然出现,最前面的五六匹战马先后被绊倒,战马惨嘶,紧接着后面的回纥人收势不及,纷纷和同伴相撞,就在回纥斥候作一团时,数十支劲箭从旁边的树林里破空而来,最后几名刚刚收住缰绳的回纥兵中箭倒下。

 就在这时,两旁树林里奔出近三十几骑,他们举着刀剑,呐喊着包围上来,回纥斥候们久经战场,虽然中了埋伏,死伤了不少,但他们依然临危不,简单地列成阵势,由最后几名骑兵在前开路,失去马的士卒在后面分两队跟随,一鼓作气向来路冲去。

 “杀!”侍卫们一声大喊,马刺一夹,如狼似虎般冲进敌阵,挥剑砍杀,这些侍卫似乎比正规军还要精锐,战斗力极强,只两个冲锋便冲断了回纥军的阵型,刀光剑影,呼喝声喊作一团。

 这是一场小辨模的遭遇战,双方都是极厉害战士,没有任何心慈手软,自己若不想死,就必须将对方杀死,虽然只有二十几人小辨模战斗,却同样残酷、血腥。

 十几名士子怯弱了,他们不敢上前,拿着侍卫的弓箭在外围施放冷箭,只有张焕一人参加了战斗。

 侍卫作战极有章法,他们穿分割,将回纥兵的结阵打,随即分出几人去抵挡骑兵,其余的侍卫则集中兵力逐一对付失去战马的回纥兵,合力杀死一人后,又马上去对付另一人。

 必纥军渐渐处于下风,他们越战越少,最后几人一边顽强抵抗,一边寻找着机会,忽然,他们在敌人的队伍中竟发现了一个儒袍士子,两名回纥兵互望一眼,皆不约而同地向他们冲去。

 “去病小心!”赵严见两名回纥兵同时扑向张焕,情急之下他张弓搭箭,一支狼牙箭‘嗖!’地出,将其中一人翻,而另一人却不顾性命地飞身扑上,他狞笑一声,手中刀斜砍向张焕的脖子。

 “来得好!”张焕双手紧握刀柄,一声暴喝,用尽全身力气着他的刀劈去,‘咔!’两刀相格、火星四溅,就在人马相错的一刹那,张焕手一翻,刀锋如闪电般劈中了他的面门…

 张焕从劈成两半的头颅里缓缓出了血刀,畅快淋漓的快着他的全身,他丝毫不觉得恐怖,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时,战斗已经结束,十九名回纥斥候悉数被杀,但侍卫也死伤了十人。

 “第一次杀人吧!”

 赵三重重地拍了拍张焕的肩膀,一场战斗将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他亲热地笑道:“和我当初大不一样,他***!我第一次杀人时居然吐了。”

 张焕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回头向马车望去,只见辛朗恭恭敬敬地从马车里扶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贵妇人。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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