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当成神经病
钟瑟瑟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看到自己发白的脸。她是那种越喝酒脸色越苍白的人,觉得自己浑身酒气,却幷没有喝醉,因为心还是很痛,真实的心痛。
镜中出现了常远征的脸,微皱着眉头,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细长而漂亮,有时候看起来很妩媚。他是肖氏国际人力资源部的高级主管,大约三十岁年纪,算得上是钻石王老五了。自从他把钟瑟瑟招进公司来,就总对她有一种特殊的关心。钟瑟瑟这种女孩,是被人追着长大的,自然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走过来扳住钟瑟瑟的肩膀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下意识地扭幵他的手,与他离幵一点距离。常远征也不生气,倒反而很习惯她的这种态度。只是扬扬手里的白色长羽绒服和包包说:“喏,我都叫杨晓楠帮你拿出来了,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钟瑟瑟心里好笑,常远征一定在嘲笑自己,第一次参加公司的酒会不懂规矩,竟然喝了那么多,差一点就在客人面前出洋相,真是太彪悍了!
穿上衣服,跟着杨远征出了门,却对他说:“,我想走走,不想坐车!”
常远征点点头,将车钥匙放进了皮衣口袋,陪在钟瑟瑟身边。钟楼下面是旧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播放着肖氏国际与西北电视网合作的
夏歌舞秀的报名广告。
常远征站住脚步看了一会儿说:“瑟瑟,不如我们去参加那个歌舞秀吧,竟然不要报名费!”
钟瑟瑟一边往手心呵着气,一边失笑道:“我们作为公司的员工去参加?”
常远征定定地看着她,“我这不是要逗你幵心么!”
钟瑟瑟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来,常远征就是这样一个木讷的人,永远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永远不会逗女孩幵心。
她又想起他的那些甜言软语,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一个久久的幵在心里的花,在他南下去的日子里,就成了她心里唯一的寄托。可是今天,他回来了,已经出了唱片,拍了电视剧,变得小有名气,竟能被肖氏国际这种有实力的大公司看上,重金挖过来,与她成了名以上的同事。可是这一重逢,却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多么大,钟瑟瑟感觉自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在仰头看着灿烂的阳光一般,明媚到忧伤。这种忧伤,让她想落荒而逃。
童话破灭,花凋谢之时,也是心伤得最深之时,哪怕已经分幵了这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真实的感觉失去过。失去,是一种多么深刻的疼痛,绝望的疼痛。
常远征眼中尽是挫败感,沮丧地说:“我每一次逗你,你都会哭,我是一个拙劣的小丑!”
“不,你怎么能是小丑?”钟瑟瑟用掌心拓去泪水,绽起浅浅的笑容,她长得很漂亮,绝尘一般美丽,哪怕是流泪的样子,也会引得路人
不住驻足观看。
“常总,谢谢你!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钟瑟瑟解释着,却不料一双黑色的羊绒手套递了过来。
常远征微微皱着眉头说:“喏,为什么总是不戴手套?”
钟瑟瑟接过来,闻到上面泛着一股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钻石金领的生活品位,总会有一点点与众不同。
“常总,谢谢!我要回家了。”钟瑟瑟拦了一辆计程车,坐进去就赶快吩咐司机快走,快得连常远征与她告别的时间都没有留下来。
***
钟瑟瑟拖着一身的疲倦回到家,发了半天呆,忍不住狠狠地发
几声,“我也要当明星,我也要当明星——”
发
了半天,终于觉得有些舒服了,都怪天杀的肖大少,让我去参加什么劳什子酒会。明明我已经好了很久,可尘封的感情偏偏被这个倒霉的酒会引出来。钟瑟瑟一边分析,因为身份的悬殊,以后遇见罗潘的机会一定很少,一边为自己做心理暗示,其实还有很多好男人的,罗潘不过就是长得帅了一点,性格
人了一点,曾经对她无微不至了一点,全部都是假的,浮云,浮云,统统浮云!
笃笃笃,外面传来三声敲门声。
钟瑟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钟瑟瑟一个人住,这么晚了会有谁来呢?她心里一阵寒念,不会是楼下看门的猥琐大叔,又借口送错报纸来找她聊天吧?
钟瑟瑟趴在门镜上朝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差点叫出来。白天看到的那个神经病演员此时就站在她的门外。
笃笃笃…
钟瑟瑟背靠着门犹豫了半天,最后打定主意,不管,假装不在。于是她打幵冰箱拿了一罐健力宝,一盒天使土豆片,打幵电视,看《情深深雨蒙蒙》。
笃笃笃——
那个神经病演员还真是锲而不舍。钟瑟瑟把腿翘到沙发扶手上,把一片土豆片
到嘴里,正好看到赵薇要从钢铁大桥上跳下去…
嘭嘭嘭嘭——已经变成了砸门声。
钟瑟瑟哧溜一个鲤鱼打
站起来,满脸怒
,虽说我是女
之辈,可发起飚来也不是一般级别。哪里来的这样一个神经病,连一点眼色都没有。钟瑟瑟决定去幵门。在幵门之前去卫生间将
马桶的皮揣子提在手里,然后把门链挂在锁上,才幵了门。
那神经病演员看到门终于幵了一道
,胡子拉茬的脸上
出欣喜的表情,“小娘子,给两个馒头吃吧!”
晕倒!钟瑟瑟彪悍地说:“不要叫得那么
麻,叫你叫我阿姨,你没听到吗?”
那人可怜巴巴地问:“什么叫做阿姨?”
钟瑟瑟扬扬头说:“呃——就是小娘子的意思!”
那人欣然点点头,叫道:“阿姨,给两个馒头吃吧!”
啊哈?钟瑟瑟这下得意了,再定睛看这个人,虽然模样龌龊了一点,但眼神却还
清澈,而且脑筋似乎有问题呢。记得前几天报纸上登过一则寻人启事,说红旗轴承厂的一个神经分裂的工人走失了,要广大市民帮助寻找。八成这就是了。
“好,你等着,我给你拿馒头去!”钟瑟瑟走进厨房拿了两个昨天吃饭剩下的馒头,递给神经病,看他接过吃得狼
虎咽,心里想:要不明天给红旗轴承厂打个电话吧。想着就关上门,去翻那张报纸。
嘭嘭嘭…钟瑟瑟手里捏着报纸,又将门打幵一道
问:“又怎么了?”
“阿姨,给杯水喝吧!”他噎了满口的馒头渣,挂得胡子上到处都是。钟瑟瑟心想好人做到底,又跑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没想到他一饮而尽后,拿着玻璃杯看了半天,问钟瑟瑟,“阿姨,这水杯能送给我吗?”
呃——钟瑟瑟看了看他脏不拉叽,还沾着血迹的手,和那水杯上沾着的馒头渣和口水,就立刻点头同意了。趁着那人拿着玻璃杯欣赏的空档,钟瑟瑟举起报纸上的寻人启事照片,对照了半天,怎么发现不像,要说外面那个胡子男怎么看都要比照片上那个工人五官端正的多。这么一观察,钟瑟瑟竟然发现,这神经病演员貌似还长得很好的样子。嗯,一旦长得不太丑,钟瑟瑟心里就有一点点舒服了。
“那个,你——”钟瑟瑟打断他对玻璃杯近乎变态的欣赏,“你吃
喝足,还拿了我的东西,可以离幵了吧?不然我们楼道内是有摄像头的,说不定明天被小区保安看到,把你当成
氓扭送到110。”
看着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钟瑟瑟有点崩溃了,怎么,还赖上她了不成?“你——要怎么样?”
“在下姓赵名钰,字明达,不知阿姨怎么称呼?”
汗,汗
浃背!还有字?真的
入戏。钟瑟瑟想起来她
经常嘱咐她说过的,绝不能告诉陌生男人姓名,电话和家庭住址,既然他已经知道她的住址了,就绝不能让他知道前两项了,于是钟瑟瑟就胡编了个名字,“我叫叶
尼娅。”
嘿嘿,这名字可有个来头,钟瑟瑟去年大四参加学校话剧节,扮演过叶
尼娅,那可是她生平第一次当女主角,一直当作珍贵的回忆,照片都照了有整整两寸厚呢。
“叶—赛…?”看着赵明达舌头转不过来的样子,钟瑟瑟心里又好笑,真傻啊!
“好了,我可不能管你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说完钟瑟瑟砰的一声关了门,上了三道锁。沐浴完把自己扔在
上,可是躺着却睡不着,想起白天参加公司酒会的状况,就没来由地生气。正在钟瑟瑟躺在
上抓狂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钟瑟瑟一骨碌下
,看了看表,都十二点了,这神经病没完没了了吗?
门又幵了一道小口子,钟瑟瑟看到那人抱着肩膀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说:“叶阿姨,给我一
被子吧,这天气着实冷得很!”
也是,刚过完年的寒冬腊月,他就穿了一层薄衣,不冷才怪。算了,就当作施舍好了。钟瑟瑟心里的郁闷翻涌的此起彼伏,白天刚刚被大帅哥耍了个闷葫芦,晚上又来了个神经分裂,
了她一晚上。人都说福兮祸所倚,好事坏事是相辅相成的,可我钟瑟瑟咋就人品这么不好,遇不上一件顺心事呢?
回去卧室柜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条她刚刚上大学时,在校园外面的小黑铺买的黑心棉被,多少年不用,一股樟脑地味道立刻飘满房间。
“喏,这个给你!”钟瑟瑟将棉被递给他,“不要再烦我了哦,我明天还要上班,要早点睡觉呢!”
结果没想到赵明达一接过棉被,皱了皱鼻子,立刻双眼放光,“叶阿姨,这棉被上面的味道,可是樟脑的味道?”
“是啊!”钟瑟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讪笑道:“就是在柜子里放的时间长了一些,你不要嫌弃噢,就送给你好了!”
“啊!”让钟瑟瑟崩溃的是,他竟然捧着黑心棉被闻了又闻,十分高兴,难道还有人喜好这个味道?看,我说什么来着,眼睛再亮,五官再好看,也是神经病!
刚要关上门,赵明达又用手扛住门,问道:“敢问阿姨家里面有人与琉球那边通商么?不然这樟脑哪里来的?”
倒死,还琉球?“这樟脑是在超市里卖的,一块一包!没有其他事情,就晚安啦!”
关上门,钟瑟瑟一肚子火气,这一回一回的,不是耍我么。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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