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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早朝是在五更天,所以皇帝必须在四更就起准备。

 不过阮招喜根本是一夜未眠地死守着自己的清白,好不容易捱到四更,见冠玉踏进寝殿,她立刻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他求助。

 狠的是,冠玉视若无睹。

 “皇上,四更天了。”

 “朕知道了。”

 阮招喜瞪着身边人的下巴,听着他毫无倦意的嗓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和她一样,一夜未眠。

 “招喜。”

 “…在。”

 “还不起身?”青羽闭着眼说。

 “…启禀皇上,你把我抱得太紧,我无法起身。”

 缓缓张开眼,沉嗓裹着笑意。“是吗?”青羽爽快的张开长臂,但在她要起身的瞬间,迅速在她上落上一吻,教她当场瞠目结舌。

 冠玉不是站在边吗?他这样亲…是代表…这习惯已经历史悠久了吗?

 不敢再细想,阮招喜赶紧起身,幸好冠玉保持一贯视若无睹的态度,教导她如何为皇上束发戴冠、更衣束袍,然后就把更换龙袍的工作丢给她。

 其实她女扮男装已有多时,当然清楚男袍该怎么穿,只不过皇上的服饰比较繁琐了些,但还难不倒她,比较教她头痛的是——他没穿衣服。

 “招喜,你动作不快点,冻着了朕,朕可要罚你。”

 阮招喜一手抓着中衣,一手抓着锦,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更不知道皇上更衣时竟然是全部光光的!虽说他骨匀称、肌理分明,体魄霎是人,但好歹也穿件子吧?

 她已经不知道要把视线丢往哪个方向,心已经快要失控跳出口,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晕了!

 “招喜?”青羽忍着笑,看她粉颊烧红的俏颜。

 阮招喜心头一窒,深呼吸一口气。

 算了,事到如今,已经不容她的羞心作怪了!

 眼睛一闭,她蹲身请他挪脚,感觉他已踏进她抓好的锦,随即往上一提,岂料——

 “哇!”她失声惊叫,又赶紧住嘴,沉住气后,才问:“皇上为何要抓我的手?”

 快放开、快!她要把子拉上来!

 “朕是要你温柔点。”他松手,见她闭紧眼替他拉整头,系上绳结,手抖个不停,不闷笑。

 “招喜,你老是这样搔着朕,可是会教朕难受的。”他沉声低喃,乌瞳锁在她粉小手上。

 “咦?为什么?绑太紧了吗?”她抖抖抖又抖抖抖,努力把绳结再重新拉开重打。

 “对了,朕忘了你没有。”他突然道。

 “是啊、是啊,我早就没有了。”她哈哈干笑,笑得小脸皱成一团。

 她不再分神,快手替他系好锦绳,准备回头替他套上中衣,然而他的肩太宽,身形太高,她根本构不上,只能紧贴着他,把中衣披上他的肩。

 “招喜,你真娇小。”他笑,很故意地不配合她穿衣。

 “我还会再长高。”可难道他就不能稍稍配合一下,弯下身吗?害得她只能踮起脚尖,将他肩头的衣物拉整。

 然而脚下一个不注意,她竟整个人直朝他扑去,幸好他立刻将她扶住,纳入怀里。

 贴在他赤膛上,她听见了沉而的心跳,也听见了急而躁的心跳声,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的。

 “小心点。”他轻声说,却没打算松开他。

 “…小双子,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更衣?”

 这样很怪,真的很怪,不只是他怪,她也变得怪怪的了。

 “正等着。”他有点不舍地松开手。

 一得到自由,阮招喜这一次学聪明了,她先站上,替他搭上一件深紫锦袍,外头再套上正式朝服,束上玉带,动作一气呵成,才完美划下句点。

 “…你动作真快。”快到让他找不到机会逗她。

 “我向来是手脚俐落的。”她松了口气。

 很好,一回生两回,她总会找到对应之道。

 “对了,我的包袱呢?我也得要更衣才成。”

 “冠玉。”青羽轻唤。

 守在殿外的冠玉随即入内。“皇上。”

 “将她的包袱取来。”

 “是。”冠玉应了声,随即朝殿外而去,不过眨眼工夫,便拎回她的包袱,到她的手上。

 “怎么这么快?”就算用飞的也没这么快吧?

 “朕早就差人将你的包袱搁置在偏殿暖阁里。”

 “原来如此。”她打开包袱取出衣袍,却不慎让搁在里头的圆物也跟着掉落在地,她赶紧拾起,想要再放回去,却被人抓住手。“小双子?”

 “你怎会有手球?”他眯起眼。

 “…这不是偷来的,是我在梨壶殿的园子里捡到的。”她忙道,怕被误会。

 “是吗?”青羽接过手审视,瞧见底下印有宫中银作局的押号,不微扬起眉。

 “要还吗?”她扁起嘴,痛心极了,恼自己为何会下轻手,教这到手的银两给飞了。

 “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吧。”他将手球递还给她。

 “真的?”她松了口气,赶紧将手球搁到包袱最底。“我去暖阁换套衣袍。”

 “就在这儿换吧。”

 “不妥,这里是皇上的寝宫,我怎么可以在这里换?还是到偏殿暖阁去好了。”她神色未变,应对如

 青羽轻笑。“去吧。”

 “是。”

 由于皇上的早膳向来习惯设在拂月殿,于是在她整装完毕回到寝宫之后,随即又跟着前往拂月殿。

 “冠玉,皇上会抱你吗?”路上,她刻意低声音问。

 冠玉顿了下,随即神色自若地道:“不会。”

 “那他会…”她顿了下,声音得更细。“会亲你吗?”

 冠玉瞬间瞠圆眼,却又立刻收敛神色。“不会。”

 “真的吗?”

 “招喜,你逾矩了。”

 “可是…”她摸不着头绪,想要搞清楚状况嘛!“你待在皇上身边应该很久了吧?”

 冠玉懒得睬她,加快脚步。

 “你有没有…瞧见皇上跟哪个太监走得特别近?”

 她不是少筋,很清楚地感觉到皇上对待她和冠玉,真的很不同,所以更想问清楚。

 冠玉额际跳,决定捂上耳朵,拒绝听她没意义的猜想。

 皇上的心思不难猜,阮招喜的别也不难猜,只是他没有想到皇上会看上这么聒噪的姑娘!

 拂月殿长桌上摆了十数道膳食,大抵是清淡品味,当青羽坐定之后,由冠玉一样样地以银针试毒。

 “冠玉,皇上的膳食也需要试毒?”阮招喜不解地问。

 她在后宫走动久了,偶尔也曾在用膳时分踏进嫔妃殿内,见过她们试毒的场面,没想到就连皇上的膳食也要试。

 “总得防备。”

 “防备也要有道理啊。”她对人防备,是因为她以住被骗过,那他呢?

 青羽懒声回答“朕的母妃就是在梨壶殿被毒死的。”那晚,他确实是睹景思人。

 阮招喜微愕地轻启朱,呆愕了半晌才合上嘴。原来是这样啊…所以那晚她并没有看错,他的神色确实很寂寞。

 可是——“你好过份。”她突道,还扁起嘴。

 “朕怎么了?”

 “难怪你以前带膳食给我吃时,自己从不吃,你是不是想,要是我被毒死算了?”太恶劣了,她把他当兄弟,他竟这样对待她!

 青羽闻言,不失笑。“你想太多了,朕甚少食夜宵。”

 “是吗?那你真的是特地准备给我吃的?”哇…好感动啊!

 他一怔,才意会原来他的动心是在积月累下,被她那张笑脸给拐动的。

 “那是因为朕很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模样。”见试毒完毕,他递了筷子给她。“尝尝。”

 “是吗?”她很习惯的夹了道菜,吃了两口,感动得快掉泪。“一早醒来就有这么香的菜可以吃,好幸福喔…”

 冠玉没好气的一瞪,瞪着她一脸足,仿佛真吃到什么人间美味的模样,可她没发现,所以他只能无奈一叹,装作没看见。

 “你尝尝、你尝尝!”抱着有福同享的想法,阮招喜夹了道菜送入青羽口中,期待的等着他的反应。“怎么样,不错吧?”

 青羽噙笑点头。他早尝惯了山珍海味,不觉得宫里的膳食有何特别,但今早不知怎地,真觉得这菜肴确实相当好吃,尤其配上她足的笑,他也跟着足了。

 “是吧,多啊,这么好吃的东西。”卷起袖管,阮招喜在桌上十数道菜中寻找更的菜,就这样她一吃,再喂他一口,使向来清冷的拂月殿难得的传出阵阵笑声,久久不散。

 皇帝很忙。

 阮招喜身为贴身太监的第一天,完全感受到主子的忙碌,开始怀疑他怎么会有体力和时间在夜半三更时,跑到梨壶殿陪她胡扯。

 吃过早膳之后,便是早朝、议政,她和冠玉站在定天宫龙座之后,她瞧见了她的主子,宰相大人魏贤言一双烁眸子老锁定她,教她站得心虚,都不知道该把眼睛搁到哪里去了。

 她得罪皇后一事,宰相大人应该也知道吧,再加上她的任务根本没有半点头绪,要是宰相大人怪罪下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善后。

 怀抱着杂乱心绪在定天宫耗上大半天的时间后,她随即伺候皇上用膳。紧接着皇上又忙着批奏,时而有官员觐见,谈论南方水患,也谈邻国纷争,总之皆是一国之君必须心系的国家大事。

 只是,当宰相大人觐见过后,与她擦身而过时,竟偷了一张纸条给她,当她回到角落,偷偷看过一遍,只见上头写了何时在西隆门见,教她心凉了半截。

 一个下午下来,她明明心神松散却又要力持镇静,最后只好干脆把注意力都放在青羽身上,却见掌灯时分都到了,他还在批奏摺,晚膳还搁在一旁边凉快着。

 她这才真真切切地见识到身为一国之君,需要的不只是体力,还要脑力及耐力,更了得的是,他所面对的百官,年岁几乎都在他之上,然而他眸锐利,气宇非凡,气势是与生俱来的尊贵,一点也不像是年轻的新皇,常常教她盯着盯着就出神了,移不开眼。

 “招喜,你口水下来了。”

 “吓!”待她回神,青羽俊魅面容就近在眼前,吓得她连退数步,偷偷以袖角擦拭,才发现她根本没口水。

 “瞧什么?瞧朕瞧傻了?”他笑得魅。

 “没…”她心虚干笑,赶紧安定心神,应付可怕的夜晚。

 现在已是一更天,她却被男惑得差点忘了他要找她陪睡。

 “你真不陪朕睡?”已经准备就寝的青羽枕肘看着她。

 陪睡两个字,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好暧昧。“皇上,我今晚必须守殿。”身为贴身太监,要做的事可多得很,彻夜守殿也是职责之一。

 “守殿有冠玉在。”

 “皇上,我是后进,总不能所有差事都丢给冠总管啊。”站在边,阮招喜的视线始终落在幔上,没有勇气再多看他一眼。

 她开始觉得他愈来愈可怕了,光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将她耍得团团转,忘了她进宫还有最重要的首要任务。

 “朕的旨意,谁敢有异议?”

 “皇上…”唉,小双子怎么会变这么多?还愈来愈霸道了。

 “皇上,知京府求见。”寝殿外,冠玉传报道。

 青羽浓眉微扬,寻思一番才低声道:“要他在朝元殿候驾。”

 “奴才明白。”

 “招喜,替朕更衣吧。”

 “是。”阮招喜不暗松口气,赶紧帮他更衣。

 她虽是想逃避与他同共枕,但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今晚必定要想办法溜出去不可。

 看青羽去了朝元殿之后,阮招喜便偷偷溜到殿后,心想他和知京府应该会谈上一段时间,于是她抓紧时间朝西隆门而去。

 取出通行令牌,她轻易地踏出西隆门外,左顾右盼了会,瞥见一顶软轿停在不远处,熟悉的轿夫正朝她咧嘴笑,她赶紧快步而去。

 “招喜,大人等你许久了。”

 “我知道了。”阮招喜停在软轿前,沉嗓音“大人,奴才来了。”

 她内心忐忑不安,却没有表在脸上,反倒是在轿帘掀开的瞬间,勾起和气生财的笑。

 “招喜,想不到你真有本事,竟然能从敬事房中级太监摇身为总管,如今还成了皇上的贴身太监。”魏贤言笑着,眸深沉得教人猜不透。

 “不,这都是大人调教得好,没有大人,怎会有今的招喜?”她笑眯了水眸,放在身后的双掌却满是汗水。

 她仔细地观察宰相的表情,想猜知他现在要怎么处置她,是想替皇后出一口气?还是追查她的任务进度?抑或者是——

 “老夫知道你滑溜玲珑,却没料到你真能在宫中有所做为。”魏贤言抬眼直睇着她。“可找着香囊了?”

 “回大人的话,尚未,但只要再给奴才一点时间——”

 “不急。”他蓦地抬手打断。

 阮招喜不解地瞅着他,又听他说:“老夫听说你两惹恼了皇后?”

 “…奴才该死。”她也不辩驳,直接认罪。

 “无妨。”魏贤言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听说那,是皇上出手救你的?”

 “…是。”她垂睫,心想如果连大人都知道,那么大抵整个宫中都知道这件事了才是。

 “招喜,你到底对皇上下了什么药?”

 阮招喜不解地瞅着他。

 “皇上向来多疑,对人猜忌难信,你居然能让皇上出手相救…老夫真想知道你和皇上是什么样的情。”魏贤言寓意深远地说。

 “奴才和皇上并没有…”小双子多疑猜忌?她垂睫暗忖。

 “不管怎样,你现在能成为皇上的贴身太监,就代表你得到了皇上的信任,这可是件非常了得的事。”招招手,魏贤言示意她再向前一步。

 “虽说你现在不在敬事房,但能在皇上身边更好。”

 “…大人?”

 “记住,在皇上面前替皇后美言几句,还有——”魏贤言从怀里取出一只小药瓶。“行房那,记得让皇上先服下,懂不?”

 “这是…”阮招喜怔怔的接过,虽说不知道这药瓶里头装的是什么,但总觉得沉重得教她握不住。

 “招喜,秘密知道的愈少愈好,是吗?”魏贤言点到为止地暗示。

 “…大人说的是。”可不是?这向来也是她的明哲保身之道,为何现在却明知故犯了?

 “香囊找不到无妨,眼前要紧的是要让皇上更加疼爱皇后才成,毕竟太子生死未卜,皇嗣不能断,而皇后是正宫,拥有皇嫡子才是王朝之福。”

 “奴才明白了。”

 “这个任务,你要是作妥,老夫是绝不会亏待的。”

 “…多谢大人。”

 魏贤言说完便垂放轿帘,软轿随即离去,西隆门外只余阮招喜单薄的身影立在寒风中。

 这是第一次,她明知道有一大笔优渥的酬劳等着自己,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也是第一次,她不愿意为了钱去执行任务。

 尤其,在她明知道魏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情况下,还要她撮合她和小双子。

 在她眼里,小双子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且小双了一点也不多疑,要不然他怎么会和她在梨壶殿变成好朋友,不计较她百无忌的话,甚至还愿意出手救她…

 这样的男人真是好,如果他不是皇上,她肯定会——

 思绪至此,她突地一顿,想要再想个空间,突地一阵冷风袭来,教她打了个寒颤,立刻不再放任自己胡思想,把药瓶收进怀里,赶紧转回宫里。

 岂料,才刚踏进西隆门内——

 “你去哪?”

 “…皇上?”她愣住。

 西隆门内,只见冠玉手中的灯笼火光在青羽脸上错出深深浅浅的阴影,更显得他的阴沉寒鹜骇人。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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