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报复
孙雍押送进京的过程可没有那么顺利,在路上,这位号称博学的学政大人死活不肯披枷带锁,甚至不惜以死要挟,颇有一点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倨傲。也难怪他的态度嚣张,一直被软噤府中的他并不知道京城有怎样的风波,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凭着自己与海家和贺家的关系,没道理就因为小小的贪贿而落马。
负责押送的兵卒不敢造次,正好连⽟常等三位御史也要回京面圣,因此郝渊盛出派的人在请示了他们之后,单独为孙雍准备了一架滑竿,这才解决了问题。连⽟常虽然心中不屑,但知道泰慊同的死已经让皇帝颇为不満,因此也不想在小事上再出纰漏。正是因为如此,他只得慢腾腾地跟着押送队伍一起前进,四川至京城千里之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谁都脫不了⼲系,他实在不想再让鲍华晟
心了。
越是怕出事情,⿇烦越是厉害。只不过出发了十天,别雍便因为疲累而上吐下泻,整队人只得在经过城里时找了一个大夫诊治,无奈这种病也不是葯石短时间就能够奏效的,他们便只能将大夫一起带上了路。
几个兵卒背地里甚至暗骂别雍的娇贵,若不是有上司弹庒着,也许有的人便当面发作了。这些当兵的可不管什么后台,在他们看来,车里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囚犯,没资格摆臭架子。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来的时候连⽟常等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待到回去时,跋山涉⽔的艰难他们算是彻底领会到了。古来四川学子要进京赶考,往往要提早好几个月上路。翻山越岭走栈道不是件容易地事,即便早有准备。还时有人耽误了应试。好在川汉子的滑竿功夫着实不赖,尽管比不得普通官轿的稳健,但摇晃之间地速度却是不慢,饶是如此,他们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眼看着进了直隶。快要到京城的时候,孙雍却再次出了状况。本来⾝体就虚弱地他突然重病不起,那个从四川的一个小城里找的有名大夫再也坐不住了,直截了当地告知连⽟常等人,孙雍可能撑不到京城。
这当头一
让这些人全惊呆了,不用想皇帝的震怒,就连贺家和海家到时也可能给他们扣上各种帽子。为了自己的希望和前程,连⽟常连夜吩咐人往京城求援,并直截了当地再次延请名医,想方设法地保住别雍地
命。
要说孙雍的病。自然离不开有人暗地里做的手脚,但是,能在这么多人手环伺中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令人无法置信。连⽟常第一次感到无助,他在监察院呆了这么久,也查办了不少大案要案,始终和
谋打
道。但对于这种置人于死地的勾当,他见识得还是不够。一个个名医应召而来,在兵卒虎视眈眈下把脉诊治,最后却一个个无可奈何地头摇离去,连⽟常只感到希望愈来愈渺茫。
不过,名医终究是名医,多亏了这些人的腾折,孙雍至少在几天之內
命无虞。不管是针炎还是补葯,亦或是各种偏方,只要能用的,连⽟常都只能让他们试试,前提是不能让人死了。好在那些名医也都是知道分寸的人,所用的葯方大多符合中庸之道,没人会为了一点虚假的名声
下猛葯,毕竟还是自己地
命要紧。拖了将近十天,皇帝派来的太医终于抵到了,连⽟常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来的是太医院地正副医正,沈如海和陈令诚两人同时出动的架势也让三个御史大吃一惊,心中都明⽩了皇帝的恼怒。两人都是杏林老手了,把了脉之后便在一起商议起如何救治来,
本不理会旁边侍立的一⼲所谓“名医”那帮人见了太医院地两个头头,往常的倨傲和自命不凡早就没了踪影,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医者,能进太医院无疑是最大的荣耀,更何况这两位都担着品级的正副医正。
孙雍的病本就是陈令诚的手脚,因此装模作样地查看了一番,便拿出了自己的方子。而沈如海也不负医正之名,第一眼就看出这位前任学政中了毒,虽然不甚明⽩究竟是什么毒葯,但凭他多年行医的经验,方子上罗列的葯材还确实与陈令诚的有五六分相似。两人商量了许久,最终取了一个折衷的葯方,照陈令诚后来的叙述,无非就是让倒霉的孙雍多腾折一阵子而已。不过中毒之事两人却是极有默契,在连⽟常面前缄口不言,只等着届时回京面圣时再作计较。
等到他们这
队长长的人马进京时,已经是深秋时分,朝中的明争暗斗始终未曾消停。只不过孙雍的意外让萧氏一
抓着了机会,虽然没有在朝堂上立即发难,但正如同当初萧云朝被诟病一样,贺甫荣也被流言闹了个心烦意
,不得安生。
至于风无言则是更加背运,淅江巡抚方明渐也是这次进京述职的人之一。比起其他同僚的步步升迁来,他⾜⾜七年呆在巡抚的位子上未曾挪动,心底已经够委屈了。无奈江南赋税重地,风无言本就在那里经营过一段时间,哪敢轻易放手?然而萧云朝却偏偏要和他做对,以方明渐在淅江巡抚任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由上书皇帝,要求升方明渐为陕甘总督,原陕甘总督秦西远则调任两江,接替即将致休的两江总督。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让风无言顿感头昏眼花,却还不敢当场反对。
此时,方明渐便坐在风无言的府邸中,一脸的无奈和沮丧。在江南那个烟花之地呆了这么久,一想到要去西北就任陕甘总督,他就觉得头⽪发⿇。风无言的脸⾊更是难看,萧云朝转瞬间就来了这一手,怎么想都是打击报复。西北军营的安郡王风无方可不是吃素的,又向来和自己不搭调,方明渐还不知何时能够调回来。偏偏秦西远乃是皇帝的亲信,和贺萧两家都没什么往来,自己即便想上书反对也没有理由。
“殿下,如今之计,下官究竟应该如何是好?陕甘总督虽是正二品大员,但那两个省却没有什么出彩的物事,即便经营得当也得不到几分好处。“方明渐终于艰难地开口道“再者,看萧大人的架势,浙江巡抚一职恐怕是有了属意的人选,此次不提出来估计是担心殿下反对。江南士林对殿下都是心有好感,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要出
子的。”
风无言烦躁地在书房內踱着步子,不用方明渐提醒,他就已经心
如⿇了。一大堆的事情掺和到一起,即便他再能⼲,再有法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欠缺了一个強势后台的他仍然是那么心余力绌。朝廷上如今群魔
舞,偏偏自己的舅舅工部尚书兰成益告病在家,连带为数不多的兰家其他员官也都观起了风⾊,没有一个使得动的。
“顾不了那许多了,郝臣,如今之计便是一定要稳住阵脚。”风无言不得不先劝慰好了方明渐,现在站在他这边的地方员官虽说不少,但像他那样的封疆大吏却着实没有几个,只能谨慎行事。“陕甘总督也算要职,虽然清苦了些,但熬上两年便能再次升转。秦西远不是如今⼊主两江了么?”
方明渐听着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心却往无底深渊沉去,风无言无疑是变相说明这个任命没有任何更改的余地了。他上次见过刚从甘肃回来的郭汉谨,深深震惊于他的苍老和疲惫,再想到那边的民风彪悍,更是平添了几分恐惧。不过事已至此,看来他是真的要在那个苦寒之地待上几年了。
风无痕这边却是极为奋兴,萧云朝只要不躲在后头,他那帮部属们自然会想出不少好主意。如今可好,淅江巡抚的缺算是空下来了,即便郭汉谨去不了四川,去江南之地好好享受一下也是不错。郭汉谨想起自己前一段时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情景,也不噤觉得有几分好笑。如今朝中形势瞬息万变,谁都说不清会变成什么样子,因此后援和报情才是最重要的。幸运的是,对于风无痕这么一个不算強势的皇子来说,两者正好什么都不缺。
“殿下,您真的打算四川不行就让下官去淅江?纶伦如今正在淅江任按察使,殿下何不设法让他再升一步?”事隔多年,对于当初的一点恩怨,郭汉谨早就抛诸脑后,反而设⾝处地地为卢思芒着想起来。毕竟卢思芒还在正三品转悠,也该升迁了。
“汉卿还真是贪心,不说你们俩都是获罪起复的人,本王如此做只会落人话柄。就算纶伦真的能升至布政使,上头庒着的两座大山也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本王总不可能让他直接跃至巡抚,因此还是先安分一点好。四川却不同,那边的势力格局已经打
,正是趁机安揷人手的机会,而且不似淅江这般容易让别人心生忌惮。若是你真能就任四川布政使,本王绝不会让你去淅江作一个傀儡。淅江虽是好地,却不是那么容易立⾜的。”风无痕嘴上宽慰着郭汉谨,心中却仍在反复计算着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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