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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执掌大权
 父亲不听我的劝告,果然在秋收时吃了大亏。眼见别家拿他价卖出的陈米抬高几倍的价格来出售,他只有在家里跺脚叹气的份儿。再加上几间铺子的生意都不景气,两个偏房又整天争权夺利,只会在家里找便宜钻空子,他就越发烦恼了起来。

 这天,父亲查看米铺账目的时候,竟查出二百两银子的亏空,找了管事的来一问,才知道是二哥喆支了去───喆二十一岁,是偏房王氏的大儿子,掌管米铺;她还有一个小儿子屿,目前只有十六岁,尚未接触家中的生意。

 “你说,这二百两银子哪里去了?”父亲把账本扔在喆面前,怒气冲冲地问他。

 喆低着头,只做闷葫芦,一声不出。

 他的母亲王氏忙走过来,道:“唉哟,老爷,不过是二百两银子嘛,喆儿想是有急用就使了去,过后又记不得补上,对吧,喆儿?”她冲喆打眼色,要儿子点头。

 喆忙点头道:“是的,是的…”

 早就听说喆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尤其在父亲面前,他更显得如履薄冰。可他的母亲王氏颇有手段,不仅人长得标致,也很有些心机。

 但这个家里有心机的可不单单只有王氏,柳氏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只见她打量着自己鲜的手指甲,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二百两银子不多,在咱们端木家来说,二百两银子算什么呢?老爷把整间米铺都交给二爷打理了,哪里还能在乎那区区二百两银子呢?”她娇媚地撇了父亲一眼。

 柳氏是三位夫人中年纪最轻、也最得宠的一个,今年只有二十九岁,她的子女也还小,女儿苏十二岁,儿子昊才十岁。

 母亲姚氏坐在主位上,看她和王氏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这情境让我想起二十一世纪的家来,她们也经常这样勾心斗角、各展所长。

 “够了!”父亲烦恼地喝止那两个女人,指着王氏道:“你们那一房,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扣五十两银子出来填补亏空,连扣四个月!子蓉你记好了!”

 子蓉是母亲的闺名。母亲一直负责家中的吃穿用度,里里外外的花销都要经她的手。

 王氏不愿意了,哭起来。

 “唉呀,老爷!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每个月就那一点儿银子,本来就紧巴巴的,您要是扣了,我们娘儿三个可怎么活呀?”

 她又瞅了坐在主位上的母亲一眼,嘴里嘟嚷道:“再者说了,这从公家的账目里借银子也不是打我们这儿起的头呀!去年大爷弄丢了那批货,不也是从公家的银子里支了五千两吗?我们这儿才二百两呢!”

 这下可好,扯到大房这边来了。

 母亲不悦地斥道:“枫儿去年是被山贼劫了那批货,能怪他吗?喆拿二百两银子去做什么?而且枫儿那回从公家的账目里支银子,是全家人都在场的。你喆拿银子的时候,谁瞧见了?你居然拿这个事情来跟我枫儿的事相提并论?”

 王氏不满地道:“哼,你们大房拿银子就有道理,我们偏房拿银子就犯了家法!那前回嫣拿的银子又怎么说呢?”

 “那是我的私房钱!且不说那是不是我的私房钱,我嫣儿后来也把那银子还给我了!”母亲气愤地道。

 “私房钱!反正银子攥在你们大房手里头,你们说是什么钱还不就是什么钱?你们要说那是私房钱,谁又能说那不是呢!”

 “你…”母亲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从今儿起,这帐我不管了!”她转向爹,道:“老爷,您看着办吧!反正她们那两房也都是读过书的,这帐看她们谁管去,我省得受这等闲气!”

 唉,我这笨娘亲,被人家两句话一,就出了家中的财政大权!

 我不得不站出来,道:“爹,娘!这原是你们长辈们论事儿,轮不到我这个做小辈的嘴,可是见到娘亲受这等不白之冤,女儿若不站出来为娘亲讲几句公道话,岂非枉为人女?”

 我走到王氏面前,道:“二娘,二哥亏空公家的银子,这事儿是爹在帐面儿上亲自查出来的;您质疑我娘拿公家的银子,可有凭证?”

 王氏一愣,撇撇嘴不理我。

 我冷笑一声,道:“论辈份,您是长辈,嫣是晚辈,不好说您的不是;可论身份,我娘是当家主母,而你只是个偏房侧室!你怎么敢无凭无证就来冤枉我娘做偷窃之行?我娘出自名门,岂容你大胆玷污她的名节!”

 我声俱厉的质问,吓倒了两个偏房和他们的子女。

 父亲也为我这态度和言辞所震惊,但我句句在理,他也不好说什么。

 我转过身,走回母亲身边,道:“娘,您是正室夫人,是当家主母。说好听些,她们与您称姐妹,尊您一声姐姐;说得不客气些,她们是仆,您是主!主子就该拿出做主子的气派来!您怎么能容许一个侧室在您面前大呼小叫、毫无规矩呢?”

 我正待再怂恿母亲几句时,父亲发怒道:“够了!长辈们说话,哪里有你嘴的余地!”

 王氏此时趁机道:“就是啊,老爷!她不过是对端木家稍有尺寸之功,就张狂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不想想,她与人私奔的那个时候,弄得是满城风雨、人见人笑、狗见狗吠的!咱们端木家的人出门就只差没用布把脸给遮起来了!这会儿来教我们规矩,哼,她自个儿的规矩都没学好呢,还有脸来教别人!”

 这个该死的老女人!

 我恨恨地盯着那上下翻飞的两片嘴皮,真想去撕烂它们。

 父亲却并无其他反应,只是听着那女人一径唠叨下去。

 我终于忍不住了,向父亲道:“爹,您就由着二娘这么糟践女儿?”

 见他不出声,我又道:“是,我是做了错事,可我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我这会儿对以前的事全都记不得了!这不是老天爷要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吗?为什么您就不能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呢?娘亲是您的结发,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就任由二娘这么毫无规矩,诋毁您的正室夫人,辱骂您的嫡出女儿?好,既然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能得到您的谅解,我就离开端木家,从此与您斩断父女情,再无关系!”

 我拔下头上的玉钗掷在地上“叮”的一声响,那玉钗断作两截。

 “从此我端木嫣与端木家如同此钗,再不相聚!”

 我退后两步,转身在母亲面前跪下,道:“娘,请恕女儿不孝!女儿这就去了,后还请娘亲自己保重!”

 我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往门外走。

 母亲一把拉住我,道:“嫣儿,你要去哪儿?你一个人要去哪儿呀…”她哭得肝肠寸断。

 “娘,倘若女儿留在端木家,只会令您因女儿而蒙羞受辱的话,女儿情愿自此离去,哪怕以后沿街乞讨,也决不再回来!”我含泪道:“您是正室,岂能受如此委屈?若连两个奴才都不住,您以后何以持家?”

 我又转向父亲,擦去眼泪,道:“爹,女儿临行,有一言相劝。若说得中听您就听;若说得不中听,您就只当耳旁一阵风,吹过也就算了。端木家人口众多,家大业大,若无规矩,将来必!我娘虽是正室,但她向来心慈手软,做不来那勾心斗角的事。您若不能事事公正,甚至于偏帮着我娘些,则她在端木家威信全无,不要说侧室,只怕将来连奴仆家佣都要爬到她头上去的!女儿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说完,我看也不看旁人一眼,跨出门去。

 回到我住的兰轩,彩云已然是愁云满面地等在门口了。

 “小姐,你真的要走吗?你一个人…要去哪儿呀?”彩云哭了起来。

 我好笑地看她一眼,道:“哭什么?我走去哪儿,你不也好好地待在端木家享你的清福?”

 “什么?”彩云气愤地鼓起两颊,道:“你以为我是担心我自个儿吗?我是担心你呀,小姐!你一个弱女子,要上哪儿去呢…”说着说着,她又哭出来。

 “放心,老爷不会让我走的!你给我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笑着点点她的鼻尖,走进屋去。

 没错,父亲不可能放我走。端木家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他的几个儿子又没有一个成器的───这包括了我那个大哥枫。我是父亲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他心里清楚的很,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但是现在他不想承认也不行了,今年粮食欠收,铺子里的生意一落千丈,九间铺子关掉了三间,只除了我开出来的“天香饭庄”还在赚钱,其它的全都亏本。

 喆又是一个只会贪小便宜的无能之辈,米铺能不能坚持到年尾都成问题;大哥所有的精力全拿来守住“天香饭庄”;另外两个儿子又还小,不能倚重;五间铺子只能靠父亲一个人独立支撑,但间间都在赔钱,他已经心力瘁,前两天才听到他跟其中一间铺子的管事商议,要再结束掉一两间铺面。只是这样一来,端木家的辉煌就会成为历史,将来想要重整旗鼓、卷土重来,靠他和他的几个儿子是不太可能了。目前能够力挽狂澜的,就只有我!

 我算准了父亲不会让我走,所以才敢在大厅对王氏大呼小叫、毫不客气!

 果不其然,就在我收拾包袱,预备出门口的时候,母亲和父亲连袂而来。

 母亲首先拉住我的手,道:“嫣儿,你别使子了!娘知道你是心疼娘亲!你爹爹适才已经狠狠地教训了你二娘一顿,她以后不敢再对为娘无礼了!”

 父亲也道:“好了,脾气闹完了也就算了!唉,女儿呀,以后你可得谨言慎行呀,省得落人口实!你二娘那里我已经训诫了她,以后她再不敢对你们母女不敬。你以为爹真的忍心放你一个人去独自漂泊吗?唉,你到底是爹的亲骨啊!”“爹!”我顺势投入父亲的怀抱,在心里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老爷,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母亲看了看我,对父亲道:“现在二房那边对我有诸多不满,三房那里虽然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跟二房的想法一定也是一样的。管帐的事儿,吃力不讨好!我年纪也大了,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万一哪天我出点儿差错,可就正正落了人家的话把儿了!我想…”

 “唉呀,子蓉!我刚才不是骂了她了吗?你该不会真的想让我把她撵出门去才甘心吧?”父亲不悦地打断母亲。

 “不不不,老爷您误会了!”母亲忙道:“我的意思是,嫣儿聪明又能干,后我想叫嫣儿帮着打理这个家!再者说,钱财捏在嫣儿手里,她们以后总要忌她几分,就再不敢在她跟前拿翘、说些羞辱嫣儿的话了!”

 母亲疼爱地抚着我的头,眼中满是怜惜。

 父亲略一思忖,道:“嫣儿管帐倒也好!你的子绵软,她们也实在太不象话了,全不拿你当主母看待。后嫣儿当家主事,她们总要忌着她几分,连带地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才是!”母亲听闻此言,激动地拉住父亲的手,泪珠滚滚而落。

 “老爷!”

 “唉!只是───嫣儿说到底是闺女,照理说,该由枫的媳妇采芹来接这个手,可她偏又是个没本事的…唉!咱们这一家子,如今就只有嫣儿能指望了!”父亲叹息。

 “爹,您放心!女儿且在家里再待几年,等年纪稍大一点、实在不能待了,我就到静慈庵做姑子去!这期间,我总要把大嫂教会了!”我信誓旦旦地向父亲保证。

 “什么,你───”母亲又是一阵心酸,哭泣道:“女儿啊,你为什么要走错那一步呀!”

 父亲也不语。

 我搂住母亲道:“娘,您别难过!这世间上的事情,怎么能说得准呢?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谁知道明儿个会不会就有一个好男子不嫌弃我、愿与我共结连理呢?对不对?”

 呵呵,做姑子?我可是连想都没想过!天知道我这种餐餐要吃大鱼大的人,该怎么去出家呢?只怕菩萨也不收我吧?

 就这样,我当上了端木家最有权势的女人。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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