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亲从不打电话到公司,但向秧秧关掉机手,不想和她讨论爸爸的事,所以她只好打进公司。
于希真说:“秧秧,你爸病得很重,如果这时候我不照顾他,这辈子我会抱着罪恶感死去。”
“他丢下我们的时候,罪恶感在哪里?他⾼⾼兴兴和第三者发生关系的时候,罪恶感在哪里?他声声句句爱女儿,却转头就忘记女儿需要他的时候,罪恶感在哪里?”她的声音像寒冰,每句都不留情。
“你爸后悔了,他对你们三姐妹很抱歉。我不希望以后,你们也后悔。”
“没关系,等我后悔,再讲几句抱歉不就得了?”她顶话。
“秧秧,对不起,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照顾你爸爸。”
晚晚为了方便工作已搬到方英雄的住处,大姐把自己嫁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她和⺟亲,现在…妈也要走?没问题,她懂。
“知道了,我会找时间回去整理行李,房东那边我会处理。”
“如果你肯放下愤怒,搬回来和我们同住吧,你爸爸没有多少时间了。”
向秧秧不应。
“好吧,我挂电话,你爸爸快做完检查了。”
没等⺟亲挂掉电话,她倔傲地先一步把电话挂掉,这在宣示什么?宣示她的态度不会软化。
烦死了!她用力地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忙工作,只要够忙,她就没有多余精神愤怒,愤怒和眼泪一样,是件伤⾝、伤神的没意义工作,有这种力气,她宁可拿来钱赚,何况…她深昅气。那个男人不值得!
“组长,经理的人事命令下来了,贴在布告栏上。”
菜鸟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手里抱着一叠文件,他直接把文件丢在桌上,冲到了她⾝边。
菜鸟适应得比她想像中好,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会有出⾊表现。
“真的吗?我去看!”
说着,向秧秧不噤露出一抹笑容。拼了好久、等了好久,就算妈妈不再需要她钱赚买房子,但…她朝梦想前进了一大步,未来,她还要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成为女強人。
办公桌下的裸⾜飞快伸进⾼跟鞋里,她要把鞋跟敲得叩叩响,让大家都知道她来了,纷纷伸出头对她说恭喜,这天,她已经等太久了。
她起⾝,菜鸟却飞快抓住她的手。
“组长…”他
言又止。
向秧秧拍拍他的肩,开玩笑说:“想对我告⽩吗?很难哦,我升上经理后会有自己的办公室,近⽔楼台先得月,这个优势就不存在了。”
他敲敲脑袋,困难道:“组长…新经理不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她拉⾼音调。
她才刚因为制饼厂的事被董事长特别召见,大大夸奖一番,更别提谁去谈都谈不拢⽩聿鑫的五百斤茶叶,再加上他们这组的产品是所有销售量里的第一名,没道理不升她当经理啊!
“是第三组的郭组长。”
是她?她知道她,二十六岁,⾝材矮小但头仰得很⾼,香奈儿套装在她⾝上很浪费,十五公分的⾼跟鞋,还是没办法让她和她比肩。她是宾州大学的MBA,虽然实务经验不丰富,但⾝上有好几张证书,进公司以来没什么重大建树,但是她叫总经理叔叔。
所以,她输了?如果她就是会输在证书和学历上面,她⼲么拼命冲业绩?反正她再怎么冲,也冲不出大局。
“组长,你还好吧?”
她笑,虚伪而灿烂的笑着,那是愤怒到极点的表现。她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所以她还是要让⾼跟鞋走得叩叩响,还是要把肩膀
得老⾼,就算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她还是要这么做。
“没事,我去看看名单。”
张大哥和老李、小蔡,忧心地看着自己的组长。她那么认真,那是她该得的,可是…有许多事就是不公平。
向秧秧走到布告栏前,把名单确认一遍,回到办公室,看见同事们的关心,笑笑说:“没事,我看完了,大家快工作吧。”
走回办公桌后,她坐下,这次没脫掉⾼跟鞋,只是飞快让十指在键盘上跳跃,五分钟、列印,拿出信封,把信件摆在里面。
离开位置,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前、敲敲门,等里面有了回应后,她推门进⼊,发现郭杏涓也在里面。
她⽪笑⾁不笑,把辞呈放到总经理的办公桌面,他看了一眼,怒问:“向秧秧,你在做什么?把辞呈收回去,我不准你辞职!”
“不管你准不准,我今天下午就会离职,至于公司欠我的半个月薪⽔,我可以不拿,但这件事一定会让媒体知道。”
她不天真,也明⽩人事命令已经发布,总经理不会因为她的态度而改选,所以她不是以退为进、不是拿乔,而是确定要离职。
她的态度強硬,总经理不得不软化下来。
“秧秧,我知道你是人才,但你还很年轻,经理这个位置坐不来。”
是吗?郭杏涓比她老到哪里了?何况如果她真的坐不来,那他就不需要每次开会都把经理两个字当成肥⾁,拿来吊她的胃口。
“以前也有很多人认为组长位置我坐不来,可我坐了,坐得比谁都稳,业绩比谁都好。”
说话间,她有意无意地瞄一眼郭杏涓。
未来她是组长,郭杏涓是经理,她的业绩都会归在郭杏涓名下,她不会笨到替人作嫁,之前的经理她对他客客气气,好歹人家年纪五十几,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爬到这个位置。
现在下来一个空降队部,让她之前的所有努力化为乌有,倘若对手有实力也就罢了,偏偏…哼!
“我知道你很用功,也许再过几年,你有更多的实力,再出国拿个凭文,回来后接位,就不会有人说话。”
“原来是怕人说话啊!总经理怎么不怕人家说郭姐小接经理之位,是因为她和总经理有亲戚关系?”她笑得很甜美,但每句话都带杀伤力。
“向秧秧,你!”他气得敲桌,上半⾝弹起来。
“我手边在进行的案子张大哥都知道,没什么
接问题,我离职,从…”她指指自己的表面。“从现在开始。”
“我不准!”
“现在是主民时代,而且你也不是太上皇。”她从来都不怕撕破脸的。
“你离职,我马上关闭屏东那个厂!”
“好啊,拍卖工厂的那天我一定会到,反正刚好没工作,买个公司来忙一忙也好。”
“向秧秧,你和我作对有什么好处?现在工作难找,你又没有更好的学历,难道不怕业失?”总经理软了声调,把信封往前推。“你把辞呈拿回去,冷静下来想一想,公司是不会亏待员工的,只要你有能力就能出头。”
向秧秧越笑越美丽。“是吗?可我没一张国外大学的凭文,又没有叔叔在里面做內应,我深深相信…我在这里没有出头天的机会。”
她又把信封往总经理面前推,转⾝,离开他的办公室。
******
“喂,我是⽩聿鑫。”
看见来电显示,正在开会的男人挂起温柔笑脸,这让坐在两边的部属们惊吓得面面相觑。印象中,他们的⽩经理从没笑过啊!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不上班?”
“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向秧秧強自振作精神。今天是个badday,她诸事不顺,丢下了辞职信、回家拿行李,走到聿鑫家门前才发现,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看着他家门板想半天,最后决定听听他的声音吧,寻找寻找安慰,别让自己心力
瘁。
“你一向很忙的。”他戳破她的谎言。他知道她有问题,不然不会在这种时间现“声”
“人偶尔要偷懒一下,才不会过劳死。”她的声音仍然飞扬,但她的双肩严重下坠,她很累,累到快要撑不住。
“不会吧,你是越忙越起劲的女人,过劳死不是你这种人会得的病。”⽩聿鑫知道问题大了,不然这种论调绝对不会从她嘴里吐出。
女人?部属们二度惊吓。
⽩经理不是Gay吗?
公司里上上下下都在传,他不和同事出门应酬,不管再怎么美丽的女人都⼊不了他的眼,他不和女人传八卦、没有相亲对象,再加上能力好、外表強,这种男人没有女人在⾝边,唯一的可能——他是同
恋!
但经理⾝边有女人了,温柔口气和平⽇的冷峻截然不同,所以是他们误会?
“会啊,我现在就有心脏不胜负荷的感觉。”
“真的假的?”
“要不要等救护车的声音出现?”说完,她⼲笑两声,用笑声向他表明刚刚的话纯粹胡扯。
“说吧,发生什么事?”他叹气,听出来了,她在嘴硬。
“哪有什么事!不过是突然想起晚上可以煮韩式火锅给你吃,打个电话问问,你要大辣中辣小辣还是⿇辣?青菜要用⾼丽菜还是茼蒿?”
⽩聿鑫没理她的假话,问:“是你⽗亲吗?你⺟亲决定要去照顾他了?”
她沉默。
他轻声说:“饶人才能放过自己,你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是啊是啊,我妈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在我们眼里那种事蠢到不行,谁阻止得了?这个世界疯了,做坏事的人可以得到救赎,反而拼命认真的人得到的却是失败。哈哈哈,早说嘛,认真是个笑话,努力不过是放庇…”
眼在笑、眉在笑、嘴角笑出完美弧线,她笑得好美,笑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细听她的话,⽩聿鑫听出端倪,眉际微掀波澜。“新经理名单出炉了?名字不是向秧秧。”
他怎么这么行?一猜二猜,她的倒霉事,全让他料到。
“是啊,知道我多帅吗?我五分钟之內把辞呈打好,丢到总经理桌上,他还不许我辞职耶,当我卖⾝给他哦,想都别想!
所以我走了,留下你的住址,要他把这半个月的薪⽔给我寄上,不然,我就让事情登上报纸头条。好歹我也是半个媒体人,很清楚媒体的力量。”
“你在哪里?”他不理她的言不由衷,直接问。
“我在逛街看电影,我啊,要把以前那些只看不能买的东西全部收进我的购物袋里。反正,我妈有我爸的豪宅,再不需要我的存款,我要把这几年的储蓄通通拿来犒赏自己…”
“你在哪里?”问第二次,他明⽩她在说谎。
“我不是说了吗?我在逛街看电影。”
“没有,你是躲在某个角落里伤心。”他的口气笃定。
她是个面具女郞啊,他怎么能轻易窥见她的真心意?
“我没事,真的,你上你的班,我真是只是想要听听你的声音,现在听到啦,心情已经好很多,就这样喽,拜拜。”她飞快把电话挂上。
⽩聿鑫无奈地看着断线的机手。这家伙!
他拍拍手,对员工说:“今天会议开到这里。”接着没等所有员工离开会议室,就开始回拨。
向秧秧没看来电显示,以为总经理找她,接电话。“喂,我是向秧秧,心情很爆烂,没事的话少来惹我。”
他失笑。“是我。”
“呃…我没事啦。”她抓抓头发,改变口气。
“不是心情很爆烂吗?”
听见他的声音,她的语调又开始作假…唉!她怎么就学不会,他永远能够看穿她的虚伪?
“那是拿来恐吓总经理的。”
“秧秧,你到底想不想当我的女朋友?”他叹气。
“当然想,尤其在倒霉的时候。”
“那么就告诉我,你在哪里?”
“不说的话,就当不成你的女朋友吗?”
他口出威胁“没错,就是这样。”
“我已经很衰了,老妈很固执,煮
的鸭子又长翅膀远走⾼飞,再失去你这个男朋友,我一定会痛不
生。”向秧秧“奥嘟嘟”的回应。
“没错,说吧,你在哪里?”他坚持再坚持,坚持是他人格中重要的特质。
“我在你家门口,因为…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附的对象。”
讲这种话对女強人而言很伤,但她顾不得了,人家说巧克力可以让女人的心情好转,但她对巧克力过敏;人家说悲伤的时候来一点甜食,可以改善低落的情绪,但她是易蛀牙体质,无福享受甜食。能让她开心的事情太少,他是她少之又少的选项。
“等我二十分钟,我马上到。”
⽩聿鑫到家的时候,向秧秧靠在他家门边,整个人蜷缩成球体。
她没哭,只是疲惫,认真了那么多年,竟然得到一个结论——努力不会得到成果,世界是个不公平体系。
所有的力气仿佛在瞬间一口气被人菗离,她累得好想大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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