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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八月初八,月未圆。

 俞家华丽铺张的夜宴自傍晚时分隆重展开,从花楼里邀来的舞娘在大厅中精美的地毯上翩翩起舞,丝竹之声萦绕在屋内每一个角落。

 长孙无忧落坐在次席位,与主位相隔的距离不足一丈。

 长孙家贵为江南举足轻重的名门望族,向来是各方人士争宠献媚的对象;身为家族下一任继承者,长孙无忧自小身体虚弱、文静内向,大多数对外的应酬都不必参与。

 但这回却是例外——事关他的终身大事,他不能不出面见见家人为他安排的最佳子人选。

 俞家大小姐俞清灵随义父腾王居住于洪州,与生父反而不亲近;听说她是个擅长丹青、略懂武艺,时常行走江湖打抱不平的“勇猛”姑娘。

 “来人,去将大小姐带出来!”主人一声令下,一群身强力壮的家丁簇拥着一名冷若冰霜的秀美女子步入大厅。

 长孙无忧不经意的望去,眼中霎时映入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庞——是他在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女人,那女人在破庙里着他发了一夜的酒疯,此时的她面色不悦,像是被人强迫似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坐席处。

 长孙无忧挑了眉,神色未变。

 当俞清灵走过他身边时,他侧头多看了她一眼;她察觉到他过于关切的视线,低头看向他,冰冷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疑惑、惊讶与不解的神色。

 觥筹错间,再次相遇的两人目光相,久久移不开眼。

 乐曲声悠扬,长孙无忧仔细端详着俞清灵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她毫无掩饰,心思随着神色而出,是很意外吗?他也是呢!

 在轻快的音乐旋律中,长孙无忧心弦一动,朝俞清灵微笑的同时,以无声的口型对她说着——

 又见面了,姑娘。

 俞清灵一边愣愣的望着长孙无忧,一边往前走,一时没看到路,一脚踩上家丁的脚,头也撞上人家的背;她一惊,不由自主出手推去,将身前的人给推倒在地。

 众人见状,诧异的望着她;歌舞亦在瞬间停顿下来,长孙无忧则是掩嘴而笑。

 俞清灵尴尬的坐到长孙无忧对面的坐席,承受着主位上的父亲含愠的目光。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因看男人而险些摔倒…俞清灵迁怒似的睨了长孙无忧一眼,发现他正因她的失态在偷笑,心底的怒火更炽了。

 这男人分明就是她前些天在破庙里见到的鲁男子,她记得他不修边幅,好像落魄江湖的者,即使有张魅力超群的俊脸,但一张嘴就是招人怨!

 如今的他打扮得温文儒雅,玉树临风般高贵的模样如同出身非凡的世家子弟,完全不像破庙里的落魄男子。

 若非俞清灵对他的印象太深刻,她绝对认不出判若两人的长孙无忧。

 “长孙贤侄,她就是小女清灵。”

 在父亲热情的介绍声中,俞清灵再次与长孙无忧对上眼。

 “俞姑娘,有缘得见,不胜荣幸。”长孙无忧文质彬彬的说着,显得十分有礼。

 俞清灵噗哧一声大笑出来,这男人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吗?“哈哈,你还不胜荣幸哩?真可笑!”

 “清灵!你是怎么了?”父亲火冒三丈,向俞清灵左右的家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若大小姐再敢胡言语,就把她带回房里关着。

 “啊!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俞清灵看着长孙无忧,语带双关的说。

 “这位公子是长孙家的大少爷,年纪与你相仿…”父亲滔滔不绝的讲述着长孙无忧的家世与背景。

 俞清灵不可思议的打量坐席上那温润如玉的男子,意识到他就是父亲替她找的夫婿,她又想笑了。

 同样家世不凡的俞清灵当然知道长孙家族在江南的地位有多么独特,他们与各路权贵的关系良好,拥有富裕的产业和崇高的名望。

 同时,古老家族的繁杂规矩,长孙家也都具备——森严的门绝不容许后代子弟肆意妄为,就连穿得太落魄、不得体也是被止的…

 “我听说长孙家的大少爷身体虚弱,常年卧病在。”俞清灵打断父亲的话,目不转睛的审视着长孙无忧“这位公子的气看来十分健康,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样弱不风。”

 长孙家一脉单传下来的大少爷是个出了名的药罐子,家里为了替他调养身子,每年不知得花费多少人力、财力,在全国各地搜罗名贵药材。

 可是在俞清灵眼前的文静男子根本就不像是个病人!

 长孙无忧腼腆一笑,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看了身旁的同伴一眼。

 随他前来的表兄弟立即会意,向众人表示,长孙无忧的身体在经过长期疗养后已然康复,完全具有娶、生子的本钱。

 俞清灵的眼角微微搐了两下,而长孙无忧仍在完美的诠释着他的优雅贵公子形象;两人默默相视,不需要交谈却能感受到彼此心中的所有想法——

 你还真会装呢!药罐子。

 大庭广众下可别激动,大小姐!

 两人依然相视,无形的电光在双方相连的视线中闪动着。

 “据说府上的临水曲桥巧繁丽,桥上风光秀致。”长孙无忧望向俞清灵的父亲,彬彬有礼的问:“今夜月明媚,不知能否邀请俞小姐一同观赏府中的美景?”

 听到父亲想也不想的大喊同意,她的眉心一蹙,正想表示反对,却突然接到长孙无忧似笑非笑的眼神和充满暗示的目光。

 思索片刻,俞清灵沉默着——也许他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也许那些话对她无关紧要,但这男人帮过她,所以卖他一次面子也没什么。

 俞清灵起身,看着长孙无忧风度翩翩的走向她,他含笑的眸子如清凉的月般动人,她注视他注视得太久,忽然感到…有些眩晕。

 俞家园林中,一条由石板和栏板构成的弯曲小桥贯穿了假山旁的偌大湖面,仿佛巨大的白蛇静静伏在水上。

 在月光的照耀下,水面闪烁着点点银光。

 领着长孙无忧走上略高于湖面的曲桥,望着深不见底的湖水,她不冷不热道:“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说吧!”

 “俞小姐不是心有所属了吗?”长孙无忧伫立在她身边,轻声反问:“怎么会留在家中与陌生男子相亲呢?”

 “我又不是自愿的,是父亲强迫我来见你的。”

 “你是能任人强迫的女子吗?”皎洁的月光映照出长孙无忧眼底的戏谑。

 没有旁人在,他就故态复萌,说话的语调完全不正经,神态也不再温文儒雅,这个世家公子到底是有什么秘密,怎么人前、人后完全的不同?

 “你呢?”俞清灵转身审视着他“你想娶我吗?”

 她尖锐的目光与他柔和的眼波在空中会,俞清灵猜不透长孙无忧的想法,内心有点烦躁,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有种难以抗衡的挫败感。

 “我的年纪不小了,家里人成天着我娶、生子,烦不胜烦。”长孙无忧无奈道:“你看起来也不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小女孩和大姑娘是有区别的,你的肌肤保养得不太好,再过几年有了皱纹就没男人要了。”

 俞清灵听得咬牙切齿——真该叫那些夸奖长孙无忧斯文有礼的人看看他此时的表现。

 “哼!即使我衰老到行将就木的那一天,也不会想跟一个稍微接近就拚死反抗,深怕被我侵犯而清白不保的男人成亲!”她仍深刻记着在破庙时,他是如何害怕遭到她的玷污,这种纯情男子想成亲?算了吧!出家当和尚对他来说比较安全!

 “至于阁下,你确定你能忍受别人触碰你清白的身躯吗?”大声嘲笑他。

 “我并不是个不识‮趣情‬的人,但在成亲之前,有些事不该做,有些规矩该遵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个好姑娘是不该违背礼教的。”长孙无忧一本正经的说教。

 俞清灵仰天长叹“很高兴我不是你心目中的好姑娘,你可以回去叫媒人上门谢绝我父亲一厢情愿的提议,顺便弄坏我的名声,让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敢娶我,我真是感激不尽啊!”“全天下的男人里,包括你那位二哥吗?”长孙无忧温文一笑。

 俞清灵瞪向他,心里的痛处被他挑了出来——她在家等了那么多天,始终没有二哥的消息;其它几个结义兄妹不是亲自前来询问,就是派人来关心她的处境,并告知随时准备出手帮她,就只有二哥依旧行踪不明!

 俞清灵很焦虑也很失望,她明白二哥不爱她,但她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她接近他、跟随他、感动他,深信总有一天她会被他所爱。

 而二哥也很明白她的心思,所以远远的离开了她,完全不给她任何机会去侵占他的心。

 就连她故意放出消息,说自己遭到父亲锢需要帮助,二哥都不肯面,这让俞清灵感到益发的绝望。

 她为二哥付出了太多心血,至今依然得不到任何响应;她也会疲累、也会厌倦,再得不到二哥的消息,她真的会撑不下去了。

 可她又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二哥——没有人知晓他的去向!

 天地是如此的广阔,二哥若是有心躲藏,她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寻到他。

 “我猜他并不在乎你嫁给谁。”长孙无忧看见俞清灵的神情倏地变得落寞,在同情她之时也想到解决自己困境的办法。

 “我的事跟你无关!”俞清灵怒视长孙无忧,跟这男人在一起,她永远别想心平气和。

 “不,我觉得有关。”长孙无忧语调轻柔道:“你说过你爱的二哥离开你,不知去哪里了,你找不到他…”

 俞清灵蹙眉,神色困惑。“我几时跟你说过这些话?”

 “在破庙里,当你发酒疯的时候。”

 “…”俞清灵再次为自己酒后失态感到好后悔。

 “我们来赌一赌!你假装要嫁给我,先答应跟我成亲,至于婚期,我会拖上个一年半载,期间我也会放出消息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被的,如果你二哥对你还有半点关怀,当他听到传闻,必定会前来寻你。”长孙无忧笑着建议。

 俞清灵摇摇头,坦白道:“同样的事,我已经在做了,你以为我乖乖在家像个傀儡般任人摆布是为了什么?”

 她等到今天就是为了等二哥出现,但,没有,他始终没来!

 “我觉得这样的事还不能吸引我二哥…”俞清灵颓丧道。

 “因为目前你的处境并不算危险,现在的你只是在家跟一个陌生男子相亲罢了,并未危及到你的一生;等你被迫嫁给一个不适合你的男人,到时候情况就不同了。”长孙无忧轻柔的语调中有着惑人心的魅力。

 俞清灵被他说得心神动摇——也许她该再试一次?

 “终身大事关系着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你二哥不会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肯表态;药下得猛了,效果才会出来。”

 “最后那句话是药罐子的经验之谈吗?”逮到机会,她也想嘲讽他一下。

 长孙无忧失笑“我说是,你就会答应吗?”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俞清灵仍有一丝犹豫。

 “我不是说了,家里人对我得甚紧,而你可以当我的挡箭牌。”

 “万一你家人当真了怎么办?”她还是不太放心。

 “我会负责,三、五个月之后,我们就解除婚约。”

 俞清灵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有那么容易吗?”

 “我保证我会在你需要解除婚约时,成为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想嫁的男人!”长孙无忧掬起俞清灵的一绺长发,在指尖摩挲着。

 俞清灵迟疑了片刻“你会怎么做?”

 “我体弱多病。”长孙无忧眨眨眼,像个顽皮的孩子。“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想嫁给病到奄奄一息的药罐子吧?”

 俞清灵没好气的说:“你能说病就病,说康复就康复吗?”

 “此事轻而易举。”长孙无忧出比月更明媚的笑容。“届时我会病到让你有借口退婚,但在此之前,我们用婚约来换取彼此家人的一个安心,又可骗得你二哥的关注,这是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俞清灵瞪着长孙无忧,无力的发现自己完全被他说服了,在他人的笑靥中,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已失去了反对的力气。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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