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辽使换了个人,不是耶律显忠,而是挞哥。挞哥不是只带少数几个随从来,而是带了一大队人马。他也不肯单身进入檀州城,而要求宋军把护城河上的吊桥先放下来,让他们把一车车纳采的礼品运进城去。
凌飞和他爹站在城楼上,看到十辆用大红布盖着的载货马车。挞哥说等礼车都过了桥,他就会递
和谈的国书。
凌烈同意挞哥的要求,命军士放下桥。凌飞皱着眉头,觉得事有蹊跷。隔着一段距离,他虽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挞哥的五官,但感受得出挞哥的笑意。红铃曾在送饭到死牢给凌飞时说过,太后属意的驸马人选是挞哥,且挞哥已经追求了玉瑶三年,玉瑶仍对他不假辞
。现在玉瑶要与他订亲,挞哥怎么可能笑着来送礼?
quot;爹,我觉得不对劲。"凌飞说。
quot;哪里不对劲?"凌烈问。
quot;昨天萧太后对我们不割地、岁币太少、我不入赘这三个条件都大为不满,今天怎么会突然转变,没有讨价还价就送纳采的礼品来?”
元帅高东尚
嘴说:“你不是说辽圣宗较为温和敦厚?或许鉴于他们前次大败,他们商量后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和谈。"
quot;元帅,"凌烈说。“我想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不如先让一辆礼车过桥,经过我们检查后,再放其它的礼车过桥。"
quot;也好。"高东尚说。
凌烈吩咐一个嗓门大的传达官对挞哥喊话,同时他要求城楼上的十兵将弓弩、抛石机准备好,万一情况有变,随时可以应战。挞哥听说宋军要检查礼车,便令那辆已经走到桥中间的礼车停住。他们在城楼上听不见挞哥对车上的辽兵说什么,但见十辆礼车上的辽兵都准备揭开大红布。
这时一个士兵报告他的抛石机出问题,凌烈走过去看。
凌飞把眉头皱得紧紧的,心生不安。辽军鬼鬼祟祟的在干啥?
挞哥张了口,几块大红布同时揭开,红布下赫然是大炮。城楼上的宋军个个哗然。
quot;
诈狡滑的契丹人!"元帅高尚东破口大骂,下一瞬辽军的大炮开火了,炮弹直直飞向城楼。
凌飞的眼睛追着第一颗炮弹看,作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有到炮弹落在他爹和两个士兵之间,炮弹爆炸开来,在噼啪的响声和烟硝中。他看到他爹全身着火。事情发生得
么快,教人措手不及。凌飞惊骇得魂飞魄散,口里狂喊着"爹",双脚拼命迈向城楼另一头父亲所在的池方。
浑身燃烧着的凌烈痛苦的后退,他的身体撞到故障的抛石机,机上的多颗大石头滚落下来,砸到他头上、身上。凌飞肝胆俱裂,一辈子不曾这么惊吓过。他哭喊着"爹",跑到他爹身边,拿开爹身上的石头,瞪大了眼睛看躺在血泊中的爹。爹的
子还在燃烧,他急忙用手将火拍灭,也不管自己的手会不会烫伤。然后他屏住呼吸,仰手攒他爹的颈动脉。
不可能!爹不可能没有脉搏了!尽管父亲满脸都是鲜血、身上发出焦味,他还是不相信爹已经死了。不可能!不可能!爹刚刚明明还在跟他讲话。有人挤到他身边,摸他父亲的脖子,凌飞怔仲的,失了魂般呆望着父亲毫无生气的脸。
quot;凌飞,你要节哀。"他抬起头,眨眨眼脯。看清说话的人是高东尚元帅。
节哀?爹真的死了,他抱起爹的头,痛哭失声。
高元帅拍拍他的肩膀离去,他才发现战斗仍进行着。他立即跪起来,将爹的头放回地上,再恭敬的磕三个响头。"爹,我去为您报仇,我要杀了挞哥那个狗贼.拎他的头来祭拜您。"说完他抄起长
,奔下城楼。
在他要骑上马之时,他的至
简明义抓住他,"凌飞,你要去哪里?"
quot;我要去杀光那些卑鄙
诈的狗贼。"凌飞跨上马,明义抓住马缰不让他走。
quot;你疯了吗?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外面数千个辽兵?你出去的话不只是送死,而且还违反军令。"
quot;我不管,我要出去砍挞哥的头祭拜我爹。"凌飞疯狂的喊叫。他推开明义,骑向城门。
守城门的都虞侯怎么都不肯开门,说辽军已在攻城了,门一开辽军就会冲进来。滋事体大,凌飞还没有疯狂到完全失去理智。
他回到城楼,看辽军不断的奔过吊桥。原先假装是礼车的十辆马车中,有四辆是云梯车,辽兵己架起云梯想攻城。幸好云梯车不够高,加上天气冷,城墙结了冰非常滑,辽军一时还无攀上城,但仍不断放箭
杀城楼上的宋军。宋军奋力想把吊桥收起来,不再让辽军越过护城河,可是辽军早有预谋,迅速以六辆火炮车
着桥,吊桥的绞盘几个人合力推都推不动。
凌飞抓了把大刀,越过城墙。他把刀用牙齿咬住,双手握住城门口,然后放手,让自己的身体自城墙上的冰滑下去。他听到明义吼叫着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头去看。他不回头,他心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要为爹报仇。
溜到护城河边的地上,他险些掉进河畔两边埋有钉钩的河里。他立即站起来,看到一个辽军就杀一个,看到两个辽军就杀一双,勇猛得如天神降临。吓得几个辽军后退避开他的刀锋。但是挞哥在河对岸吆喝着,催促更多辽军向他进攻,他很快就被辽军包围起来。
quot;凌飞,我来助你。"有人喊道。
凌飞伦了空,瞄向明义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见城墙上垂下一条
绳,明义正双手握着绳滑下地来。明义的上头还有好几个平
与凌飞较亲近的同胞也口咬着大刀跟着滑绳索下来。
quot;好兄弟,谢了。"凌飞又专心去与辽军厮杀。辽军像杀之不尽的蟑螂,非常顽强。凌飞挥刀去砍云梯车,一个不留神左臂被刺了一
。他转身与刺他的辽军
斗,不到十个回合就把那个辽军踢进护城河。凌飞一路杀向吊桥,明义和七、八个弟兄在旁支持他。他杀掉炮手,和明义两个人合力把一辆炮车推进护城河里。他们想再推倒第二辆,却被辽兵重重包围。
quot;发
毒弹,然后撤退。"一直没有过桥,骑在马首上指挥的挞哥命令道。他今天本来就不打算强势攻城,只是故意
扰宋军,想
他们在和谈中让步。毒弹一发,城楼上的宋军个个张不开眼晴,哀叫、咳嗽声不绝于耳。
凌飞见契丹人如此歹毒,狂怒得差点把一口牙咬碎。
挞哥与千余名辽兵骑马奔逃了,炮车也撤退。凌飞解决掉挡他路的辽兵,抢过一匹辽军的马,骑上去追挞哥,没有考虑到他的左臂受伤,没有考虑到前面有多少敌人,他单
匹马是否能与之对抗。他的热血沸腾,怒气填膺,一心只想割下挞哥的头来祭拜他爹。
quot;凌飞,回来,快回来呀!"他回头去看,见简明义也骑着一匹辽军的马在追赶他。
quot;你快回来,别再追了!"明义高声叫喊着。
凌飞没有让他的马停下,依然骑着马向前奔驰,一边对明义说:"你回去吧!我要去拎挞哥的头回来拜我爹。"说完他就全力冲刺去追挞哥。
契丹人的骑术个个都该死的
湛,任凌飞如何卯足全力追赶,始终还离挞哥约有三丈远。他追上一个雪丘,又追下一个雪丘,发现他的马愈跑愈慢,仔细一看,原来这匹马受了伤。左腿上有个刀口。马伤得虽不重,但它已经不太愿意跑。后而传来杂沓的马蹄声,凌飞转头,看到十来个辽军,他们想必是刚才被其他几个兄弟们
住,到现在才
身奔逃。
他打算等他们接近,再抢一匹马来追挞哥。没想到接着竟然看到明义和另外五个弟兄坐在辽军的一辆马车上,他们的身体全遭捆绑。他们被俘虏了!凌飞顿时忘了挞哥,旋转马头,死催活催,催他的马迈步,他要去营救明义他们。
后面突然传来如雷的马蹄声,凌飞再转头去看。是挞哥率千余名辽军回头来追他。现在他置身于一个人,两边都有辽军向他接近,他被前后夹攻了。他当然选择辽兵少的那边跑,也还不放弃要救明义他们的打算。可是他的马突然倒地,把他摔下马去。他急忙从雪地上滚起.看到他的马
股上中了箭。
他跑向俘虏车,感受前后两军都离他愈来愈近。刚才明义劝他别追了斗不过敌众,他不听,现在他即将尝到苦果。明年的今天,他娘可能得同时为他爹和他做忌祭。可恨的是,他的莽撞还害了明义他们被俘,他真是对不起他们。
后头传来箭羽破空而至的咻声,他急忙趴到地上躲避。第一箭自空中落地,第二箭则
在他的脸前面约两寸的地方。他的头皮发麻,第二箭差点
中他的脑袋。第三箭呢?他是不是将被百箭穿心?
他爬起来,心想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做一个坐以待毙的懦夫。一骑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他,他还没看清楚来者是谁,一条长鞭就挥过来,卷起他手上的刀,抛到远远的雪地上。
quot;凌飞,束手就擒吧!否则我就杀死那几个肯为你卖命的好朋友。"挞哥的声音
狠狠的。"要不是太后一再
代,如果碰到你要活擒不能杀害,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五马分尸的滋味。"
凌飞呕得想吐血。他爹死于挞哥的炮下,他报不了仇。还得为了朋友的命,任凭挞哥摆布。苍天呀!这是什么道理了为什么让
蛮横的挞子如此猖狂。而让他忠肝义胆的爹那般惨死?
他恨苍天无眼、恨命运捉弄,令他无法为爹复仇血恨。他想要自裁,不想再受俘被辱。可疑,爹的仇还没有报他怎么能死?那几个因他而被俘的弟兄还没有救,他怎么能死?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低着头咬着牙,把泪
回酸涩的肚肠,萧太后既然还不要他死,他就要屈辱的活着和她周旋,再伺机为爹报仇。一死百了反而是懦夫的行为。他想到玉瑶,想到他们昨
的吻。此情此景不可能重现了,她是辽国的一分子,也是他终生的仇敌。
凌飞再度被关进死牢。辽军在他的死牢旁搭制一个较大的牢房关明义和另外五个弟兄。这回他们有人看守,辽军钉了一个长板凳,放在两个牢房之间,让看守俘虏的几个辽军坐在那里监视他们。有人来为他们包扎伤口,给他们一人一条毯子和一个馒头,便过了那夜。
凌飞久久不能成眠,默默的
着泪思念父亲。父亲一生都忙于为国家做事,经常到全国各地巡查军务,一去三、五个月是常事。三年前爹升任为枢密副使,常驻京师,他则担任北京驻军的都虞侯,父子两人才有较多的时间相处。从他懂事以来,父亲就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父亲爱国忧民,以他人之安危为己任,是个不可多得的忠臣名将。奈何天不假年,竟使他死得那么悲惨。
契丹人真是可恶之至,假装说要和谈、假装说要纳采,其实暗怀鬼胎,以大炮攻城,达到
扰、挑衅、打击军心的目的后,撤退前还发
毒弹,现下不知澶州城中有多少人中了毒弹,他们不知是否会因而失明或死亡。
经过这一仗,和谈已经没有希望了。萧太后必定是以火炮来表示她对宋朝不肯让步的不满,最后的那几颗毒弹还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她显然藉此暗示,如果真宗再不妥协,她会再发
更多毒弹,伤害更多宋军。
虽说兵不厌诈,愈诈愈好。凌飞还是对辽国这种欺骗毒辣的手段十分不齿。如果他曾经对他和玉瑶的婚事抱过希望,现在那个希望已经完全的幻灭。玉瑶虽然与他爹的死无关,但她母后等于是杀他爹的凶手,他绝对不会娶仇人的女儿做
子。所以,今生他和玉瑶已经无缘。即使有来生,他也不以为他心中的芥蒂就会淡掉。
闭上眼晴,他仿佛着到她明媚的清丽娇颜,仿佛看到她幽怨的楚楚凄容,还有她满布鞭痕的纤盈玉背。
孽缘呀!这段情缘本来就不该结的,终究还是得断,不管玉瑶对他多么有情有义,他们终究还是得劳燕分飞。
她的背伤好些了吗?她知道挞哥假纳采之名,行攻城之实吗?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情爱已是过往云烟,缘尽情灭了吗?不要怪他绝情,如果她也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原本活生生的父亲死得那么惨,她一定也无法再去爱仇人的子女。
爹,孩儿不孝,不能立刻为您报仇。但,孩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想尽办法,摘下挞哥的头来祭拜您让您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凌飞看向明义他们的牢房。他们六个人都裹着毯子,挤在一起互相取暖。今夜没有下雪,气温也低得能冻死人。他对这几个好兄弟非常过意不去,要不是他意气用事,滑下城墙,又有勇无谋的孤身追敌,他们也不会为了支援他而被俘。
毯子没有玉瑶以前送给他的
毯温暖,害他不由得又想起玉瑶来。他叹口气,翻个身,把毯子裹紧一点,努力想把脑中玉瑶的图象忘掉。
玉瑶已经能下
做正常的活动了,只是做什么都不能太用力,以免拉扯背部的肌
,她也还必须趴着睡,每天换药。这天早上她稍稍装扮一下自己,就要步出帐去。
quot;长公主。你要去哪里?"红铃拦在帐口问。
quot;我要去向母后请安。"
quot;太后命令我们要好好的照顾你,这两天还是让你待在帐中。"
玉瑶不解的眨了眨眼晴。"我为什么还要待在帐中?我是背受伤又不是脚受伤。我在帐里足足待了四天,己经快闷死了。对了,红铃,我觉得你昨天一整天都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喏,你看,你那个心虚的表情又出现了。咱们是从小就在一起玩,无话不谈的好姊妹,你心里有什么事就说呀,闷着多别扭。"
红铃不自然的笑笑。"长公主,你多心了,没什么事呀。"
quot;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是母后要把我软
吗?
quot;没有那么严重.太后只是希望你在帐里多休息两天。"
quot;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不出去走走,我会闷死。让开,我要出去。"
quot;长公主,行行好,别为难我,这是太后的吩咐。"玉瑶跺一下脚,不甘心的坐下来。"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跟我母后才是好姊妹,你老是帮着她来管我。要不是你才大我两岁,我真想叫你一声阿姨。"
红铃苦笑。"长公主,请你体谅我们做下人的苦。我们没有做好太后
代的事,击怒她的话,是会被砍头的。"
quot;母后虽然严厉点,但她也不是个会随便砍人的大魔头,顶多是吓吓你们而已。好吧,我今天不出去,但是你要告诉我,母后在忙什么,为什么这两天她都没来看我?
“这…”quot;红铃!"玉瑶噘嘴恼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吗?你从来都不会这样
吐吐的。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quot;没,没有。呃…听说太后、皇上和群臣为了是否要继续和宋国和谈争论不休。太后和挞哥等人主战,皇上和耶律显忠等人主和。太后想要大举出兵攻打澶州城,但是皇上说挞哥试攻的结果没讨到便宜。我们要硬攻的话恐怕会损失惨重。不如再和宋国谈谈看,也许他们肯再让步。"
玉瑶挑眉问:"挞哥什么时候试攻过澶州城?我怎么不知道?是凌飞回去之后的事吗?"
红铃的神情一变,噤口不答。
玉瑶更加狐疑。"说呀,你怎么不说了?是不是…"她悚然心惊。"是不是凌飞在挞哥攻城的时候战死?你怕我伤心,不肯让我知道?"她跳起来,紧张的抓着红铃的手摇。"你快说呀!"
quot;不是的,长公主,凌飞活得好好的。"
quot;你怎么知道他活得好好的?"
quot;因为…"接腔的人是萧太后,她缓步走进帐内。"凌飞正在辽营内。"
quot;啊?他来了!"玉瑶换上一脸的喜
。"他是来和谈的吗?"她放开红铃的手,趋近母亲。
quot;不是。"太后冷冷的说。"他被挞哥俘虏,现在囚
着。"
quot;啊?"玉瑶愕然。"他受伤了吗?我可以去看他吗?"
quot;他左臂受伤,伤势不重。你不能去看他。"
quot;我为什么不能去看他?母后,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放他走。你不相信我的话,叫红铃陪我去,我只要站在牢房外跟他讲几句话,看看他真的安然无恙就好。"
萧太后叹口气坐下。"我要怎么样才能使你对他死心,杀了他吗?"
quot;不!"玉瑶急得掉泪。"母后,你要是杀死他。等于杀死我的心,我会一辈子都很伤心。"
quot;一辈子是很长的时间,而你还年轻,过一、两年你就会忘了他。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欢挞哥的话,我会为你另择佳婿。"
quot;不!不!"玉瑶摇头洒泪。"我如果不能嫁给凌飞就终生不嫁。"
quot;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痴,这么傻?你为他挨了鞭子还不后悔吗?"
quot;不后悔。母后,现在您的气比较消了,我就老实说吧。那天我的确是故意不锁上牢门,让他有机会逃走。那时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他好好的活着,将来不管他娶什么样的汉族女人为
,我都会遥遥祝福他。"
萧太后再次叹气。"当年我要是像你这样执着,就不会嫁给你父王.而嫁给从小订亲,青梅竹马的韩德了。玉瑶,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那几鞭是想打醒你,教你不要再执
不悟。没想到你对凌飞还是一样的痴情。"
quot;母后,"玉瑶跪到母亲面前,含泪说:"女儿不孝,惹你生气。我知道自我襁褓时父王过世,您是多么辛苦的料理国事、家事,为皇兄撑持着帝位,使一些觊觎皇位的野心家知难而退,连韩叔也不怨你,愿助你辅佐幼主。"
太后叹通:"我一直努力的培养隆绪,希望他成为一个明君。现在他有自己的思想、见解,几乎可以独当一面了,只是他的心太软,令我还放不下心。做为一国之君要想得长远,不能有妇人之仁。或许是我老了,身体不如前了,我竟有了妇人之仁,不想杀凌飞。"
这回玉瑶
下的是欣喜的眼泪。"谢谢母后,谢谢母后。"
萧太后苦笑着摸摸女儿的头。"你父王驾崩的时候,你还是个不解事的婴儿,所以我一直最疼爱你,希望能给你足够的爱,以弥补你不曾得到父爱的遗憾。既然你对凌飞那么痴情,我如果杀他,一定会影响我们母女的感情。"
quot;母后,即使你杀他,我也不会怪您,可是我会伤心,我会天天思念他,谁也不嫁。"
quot;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儿女快乐,可是,玉瑶,你要知道,我要是成全你,让你和他结婚,你也不见得会快乐。"
玉瑶赧红了脸说:"母后,这个您不用担心。凌飞对我并非全无感情。不瞒您说,上次他来谈和的时候,我叫红铃去带他来见我。"
太后瞟向红铃。
玉瑶连忙道:"母后,您别怪红铃,是我
红铃那么做的。"
太后和红铃
换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说下去,你们见面之后呢?”
quot;他很心疼我为他受了鞭刑。"玉瑶娇羞得粉脸红馥馥的,自然的
出沉醉于恋爱中的妖媚。"他说他已对我动了真情,他也希望能和我成亲。临去之前,他还亲了我的嘴。"
太后舒展眉头,微微浮现笑容。"你这几年出落得比哀家当年还美,你又对他一往情深,他如果没有爱上你,那我真会怀疑他是个目盲心盲的白痴,可是,你要知道,"太后又皱眉。“他爱你是一回事,你们成亲会不会幸福是另一回事。”
quot;我们会幸福的。"玉瑶自信满满的说。"先前我提婚议他宁死不从是因为我们两国敌对,他又有未婚
,现在我们两国要和谈,相亲成为条件之一,只要我们不坚持要他入赘,我相信他乐于和我成亲。"
quot;可是我坚持要他入赘。"
quot;为什么?母后,二皇姊不是嫁到西夏去吗?你并没有坚持要二驸马入赘。"
quot;她的情形与你不同,西夏素来与我大辽友好,大宋却是我大辽的世仇,哀家担心你嫁过去的话会吃苦受罪。"
quot;不会的,母后,凌飞表面刚强,其实他内心且温柔体贴的,我感受得出来。"
quot;你太天真了,玉瑶。你从小不曾受过什么挫折,哀家也一直刻意保护你,不想让你被人世间种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龌龊事污染,结果造成你太乐观,觉得凡事都很简单的心理。汉人一向排斥外族,当我们是番邦的蛮子。你要是嫁给凌飞,随他到中原,将来生活习惯、饮食起居一定难以适应。很可能还会有婆媳、姑嫂等等,因习俗、观念不同所引起的种种问题。在辽国你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公主,进了凌府后,你可能成为人人欺负的对象;还有,汉人家境好的,通常三
四妾,你受得了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丈夫吗?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
玉瑶的一双美目眨了又眨,认真的思索。"我想…母后您常说中原的气候和环境都比大漠好,我应该可以适应。与人相处嘛,应该也不难。只要我待人以诚,我相信别人也会以诚待我。就算凌飞骂我是番婆子,我也能忍受,我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凌飞再娶。我一定要问他,叫他答应我不再娶别人。"
quot;眼前有个问题恐怕比其它所有的问题都大。"萧太后沉重的说。
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吗?"玉瑶不安的问:"什么问题?"
quot;凌飞被挞哥俘虏的时候,挞哥用
计攻城害死。他爹,他一有机会就会割下挞哥的人头祭拜他爹。他对我们的敌意势必比以前更深。以他的脾气,很难说他还愿不愿意与你成亲。"
玉瑶忐忑了一夜,根本睡不着。趁黎明之前。她不顾母后叫她暂缓两天.等凌飞气消了些再去看他的命令,偷了一套军士的衣帽就走向死牢。
她能够体会凌飞的心情,她母后要是被宋军杀害,她也会很难受。现在她并不想奢谈婚事,只想去安慰他。在这种时候,她相信他需要一个爱他的人陪他。
可是,她的立场有些尴尬。挞哥不可能私自出兵,当然是经由她母后的授意或同意,才去攻打澶州城。这点凌飞当然也知道。他想要的恐怕不只是挞哥的人头。如果要得到的话,他恐怕也会拎她母后的人头去祭拜他爹。如果凌飞将对她母后的恨转移到她身上,她也不会意外。
人生真是充满了变数,一波末平,一波又起。辽宋两国的和平出现曙光,凌飞也爱上她了,却又蹦出他爹死于辽军炮火这样无法转回的问题来。她和凌飞的情爱怎么会这样曲折?昨天之前,她还抱着他们有情人终能成为眷属的希望。现在,以她对凌飞的了解,这种可能
己微乎其微,她的希望很可能转为绝望。
无论如何,她还是爱他,还是希望能尽量帮助他。就在这一夜间,她觉得自己长大了、成
了,懂得去为他想,懂得深人去想事情。母后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是到了她该长大、该成
的时候了,只是,成
的滋味未免太苦涩了些,必须用挫折、失望和泪水去换取。
爱情使她软弱,使她在最近几天内
下的泪比过去十九年加起来还多;爱情也使她坚强,使她相信只要有心,铁杵真能磨成绣花针。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结,要看你有没有耐心、有没有毅力去解。
即便她做过各种努力,凌飞还是不再接受她,她也无怨无悔;至少他曾对她柔情款款,至少他曾有过和她比翼双飞的意愿。她会永远爱他,永远祝福他,也希望他的心头能长久留存对她的淡淡回忆。
离黎明还有半个时辰,正是大伙儿睡得正香甜的时候。整个辽营平静、安宁,只有此起彼落的鼾声。
她走到牢房边.还没有出声唤他,凌飞就睁开眼睛,可见他没睡
,或是根本没睡。他的眼晴缺乏昔日的光采,因为急速的消瘦,而显得眼眶凹陷,颧骨突出,眼晴周围出现黑圈。
玉瑶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好不忍心见他这般憔悴,他被俘虏后可能一直不吃不晚。牢房的地上有三个只被啃了一、两口的馒头。
他的眼神似乎有点涣散,没有立即认出是她。等到他的眼神显示由他认出她了,他拉下脸轻声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说完他翻过身去,整个人几乎都藏进毯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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