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把它打开。”你递给我一个盒子,小小巧巧的,用一块粉红色的布包着。我接过,仔细把玩着。“这是什么?”我自言自语地说道,一边不由自主就去解那个粉红色的结。你止住了我“现在不行,要等到子夜的钟声敲过之后才可以动那个结!”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现在不行!”
我笑了,把它装进口袋,拉开你房间的门,黑沉沉的夜一下子就把我包围了。
天很冷,就连星星的光也是冷的。我把大衣的领子竖起,它刚好
绒绒地遮住我的耳朵,多少有了点温暖的感觉。
你气
吁吁地追来,一边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什么事?”我站住,回过头诧异地望着你。
“这不行,装在兜里你会把它弄丢的!”你不放心地拉住我,执意要我把那个盒子拿出来。没办法,我只好把它递给了你。
你低头沉思着,路灯的灯光从高处泻下,照着你一头的黑发,那个粉红色的东西在你手上渐渐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突然,你的眼睛一亮,走到我身边,用手轻轻在我
脯上划出一道口子,我看见自己的心脏在那里一下一下地跳“嘭嘭”地,清晰而又悦耳。我呆呆地望着你,你却满不在乎地把它
了进去,然后替我整整衣服,长吁了一口气:“这下可好了,这样就不会丢了!”
我用手捂着
口,我的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起,真是说不出来的舒服。“这到底是什么?你把它放在那里后我也不冷了,相反还很舒服!”
你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时天更加黑了,星星慢慢地离去,再也看不到它们光亮了,刮了一阵风,竟飘飘然下起雪来。我哈了一口气,立刻有一阵白白的烟雾一样的东西升起,一直升到我的发际,一部分在那留了下来,一部分继续上升,一直升到看不见为止。我慢慢地走着,雪花在路灯下迷茫地起舞,很快地上就白白的一片,但是很薄,我的脚踩上去又抬起来,身后便留下一串黑黑的足迹。
“路上小心点儿!”你的声音从夜的某个角落传来,飘忽得象雪。
我一步一步地向家走去,雪在身后越下越大,我的脚印也慢慢变白、变深起来。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的路程,最后我吃惊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我
惑了。怎么回事?我家的方向我是清楚的,从她家到我家不过十分钟的时间,这么熟悉的路,今天怎么了?
我站在路灯下想了想,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路上渐渐没人了,偶尔有一辆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走了很远还不时回过头看我一眼。雪在天空胡乱地飘着,粘在我的头发上、粘在我的眼镜上,我猜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绒绒的一个雪人。但是我的眼镜慢慢地看不见东西了,我把它摘下来,拂去镜片上的雪,看看表,十点了。
这时有一阵风刮来,吹着雪花满天飞,有几片飞进我的领子里,暖洋洋地在我的脖子上融化,一种凉咝咝的感觉。不知不觉间我又想到了那个小盒子,把它拿了出来,端在手心里仔细看着,然后就把那个结解了开来。
“啊,你总是不听话,不要看!”你的声音从某个地方飘来,恍惚得就象我眼前的雪。
“里面是什么?”
你不说话了。
“里面到底是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但现在不许打开,还放回去!”
我顺从地把它放了回去,整理好衣服。我不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看你郑重的神态,我猜它一定不同寻常。
你的声音不再响起,雪还在下着,我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渐渐地,我出汗了,于是停了下来,张开嘴呆呆地看着这些回家的路。好不容易我又选定了一条,顺着它一路走下去,眼前的景物似曾相识,好象久违的朋友让我感到亲切。我兴致
地拐进楼群,在一扇门前站住“啪啪”地敲了一通,门开了,我却傻了。
“怎么那么晚才来?”N吃惊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又敲错门了,于是摇摇头,告诉他没事,并且还告诉他我找不到家了。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找不到家了?这么怎么可能!”N的老婆兴致
地
了一句。
“真的!”我认真地说:“我真是找不到家了,我看哪条路都是去我家的路,但结果哪条都不是。我家就在那儿,不远不近地亮着灯,但不管我怎么走,它还是离我那么远,一点也没近过,一点也没远过!”
“你是不是‘鬼撞墙’了?”N的老婆突然打了个寒战,说道。
我看了看表,十一点了,打扰了他们那么长时间,真是应该走了。N急急地穿衣服,说是要送送我,N的老婆立刻害怕地抓住他的胳膊。我对N说:“没关系,反正咱们两家离得不远,一会儿就到的!”
我无可奈何地站在那个路灯的下面东张西望,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雪越下越大,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是不是真的象N的老婆说的那样“鬼撞墙”吗?
“你怎么还在这儿?”你的声音重又空
地传来,我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你的影子。
“我找不到家了!”我苦笑地说了一句。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前面亮着灯的那个好象就是,但不管我怎么走,就是到不了那儿,有时走到黑漆漆的树林里,有时又走进一条死胡同,总之,走来走去,我最后总是又回到这个地方!”这时我突然想起那个小盒子,于是重又把它取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我找不到家和它有关系吗?”
你笑了“不要瞎联想,它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盒子而已…”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它和我回家的事有联系吗?如果有联系,它们是什么样的一种联系?如果没有联系,它们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巧合?这是一个谜吗?解开这个谜的钥匙又在哪儿?”我一口气问了你一连串的问题。
“我的老天!”你打了个哈欠,疲倦地说道:“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感想?好吧,十二点了,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蹲下,把那个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地上,解开那个粉红色的结,里面是一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的盒子。这时雪渐渐小了,路灯下只有零星的几片在飞,我身前身后的楼房陆续都睡了,里面的鼾声此起彼伏,这种甜美的声音立刻把我传染了,我张大嘴很爽快地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
“打开吧!”我看不见你的身影,但在子夜的钟声里我分明听到你字正腔圆地说了这最后的一句话。
2003-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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