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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玩具(9)
 第九章

 ——“哦!别这样!诗青!你知道人的理智是有限度的!”

 转眼又到了寒假,因为家中没了双亲,诗青没回家过年。

 见她神情忧伤,我也忧伤,央求她到我家过年,她却说:“还没毕业,不想让人轻视,不去。”“那我跟你一同在学校过!”“好不孝顺的孩子,能这样么?再说我也不要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会长为了一个女生竟然不回家过年。要这样,你还能管人么?”“我不管,就管你和我。其它的一切全是虚妄,离开你一分钟,对于我就是艰难忍受。让我留下来吧!”在我央求之下,诗青似乎有点心软,将我的头紧紧搂在怀里,这样我又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了。而这香味最能够安抚我烦躁的心灵。她温柔地劝说:“听话,回家,回家以后再来。我已经跟其他留校的同学约好了除夕一起聚餐。知道你爱我,但是也要把爱分一份给爸爸、妈妈,对么?”这话让我惊恐,担心她会说我不孝,最终还是很不情愿地离开了她。回到家里才知道,对她的牵肠挂肚会像百合花一般,一瓣又一瓣地绽放。

 寒假留校的学生很少,中文系里留校的女生只有诗青一个,男生也才四个,他们分别住在楼下四层,都是家居偏远且家境贫寒的学生,大家同病相怜,渐渐跟诗青凑合到了一块儿,他们都比较纯朴善良,经常将饭碗端上楼跟诗青一起聚餐,似乎想得到一些关心,更多的是想关心她。

 我不时地来探望诗青,给她带书还有好吃的,书她喜欢,但不让我带东西。我说:“你别这样,养老婆是我的责任,可惜我没做好。”诗青却说:“谁要你养了,瞧你这么大男子主义,将来准有我苦头吃。”我说:“说哪里话?疼你还来不及呢。要有猪八戒的本事,我天天背你上天捉星星玩。”诗青面出笑容说:“花言巧语!小心挨你大师兄的金箍!”

 大年除夕,我又来请,她执意不去,弄得我十分不快乐,看着我赌气而归的样子,她也心疼。

 那几位留校的男同学为了能与诗青一起聚餐,早几天就在她跟前反复嘀咕了,她不会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突然离去而使他们心冷。

 除夕夜,他们集中在诗青的宿舍里包水饺。诗青将包完的水饺一个一个往锅里扔,户外的鞭炮声已开始此起彼落。有一位低年级同学傍窗而立,望着黑暗的夜空中时不时升腾而起的烟花,无不感触地说:“几家欢乐几家愁!千百年来仿佛未曾动摇过,说什么社会主义制度优越,也是叫花子摸‘罱鹪’自寻开心!”

 诗青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忍住了,借叫这位同学过来帮忙掀锅盖的机会低声说:“过年了,高兴些吧!相信痛苦是暂时的,是神灵刻意的安排!”

 同学嗤之以鼻,调侃说:“也许吧,是神的安排,我不在乎,可是神为什么对你也这般安排?我因此才想诅咒它!”

 诗青感激地看了看他说:“你不要认为我软弱,只有向命运低头的人才是弱,相信自己,总有一天我们会是强者!”

 “有强者便有弱者,我们快活了,自然又有人不快活了。人啊!怎么总是走不出一个又一个圈?”诗青听了,心跳了一下,但又回答不上他话题,苦笑一声,掀起锅盖强装高兴地大声说:“水饺啦,快拿碗过来装!”

 四五位同学像孩子一般高兴地围了过来,将铁碗敲得“蓬蓬”响,嘴里还喊着:“过年啦!过年啦!”大家盛好后就坐在书桌旁叽里呱啦起来,等诗青过来一起吃。诗青忙完了一切坐下来一看,自己碗里的水饺特别多,想到这些小男孩也懂疼人,心下十分感动。几个男孩子争着瞧她那被热气熏得通红、如大红花般娇的面容直冒傻笑。诗青不知他们笑什么,羞涩地瞟了他们一人一眼,将自己碗里的水饺给他们各舀了一个,想说些话,又说不出口,笑了笑,只管自己抿嘴吃起来。大家不由得想哭,却又都笑出了声,不知谁带头讲了个笑话,一个接一个下去,海侃起来,把这年过得很开心的样子。

 除夕的钟声终于响起来了,从钟楼悠悠走来,走进每一个人心之中,纵然世界在不停地旋转,时光在不停地飞逝,而这一刻,仿佛可以凝固住千年万年的世事和人心。他们都凝重地站到窗户旁,望着刹那间腾空而起的无数焰火,把幽黑的天穹一下子点缀得绚丽灿烂。忽然有一位同学大叫起来:“雪!雪!”大家十分惊奇,都向窗外伸出手去,想接到雪花,确确实实一枚又一枚整齐的六瓣梅花雪落在了他们的手中。不一会便可目视到天空中的飘雪,它掩退了炮鸣声和烟花的光华,在这宁静的世界里潇洒飘落…好美的夜,好美的除夕,因为对雪花的好奇,使他们一直玩到寅时才依依不舍回到各自的冷衾之中。

 清晨,四周已是白皑皑的一遍素,但雪花仍悠悠地飘个不停,把那天穹点缀得无比庄严,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它就是飘啊飘,没有任何打算地飘。当我起发现这一切的时,为之心动,高呼着爸爸和阿姨来看雪,而他们早已经在阳台上了。

 雪,洁白的雪装点着整个世界,掩没了人间的杂乱,给人以圣洁之美!

 我囫囵吃了些早点,就想跑进它的怀抱。

 穿上爸爸的长筒靴子,踏进雪地,冷气削的脸皮发疼,手脚冻得也有些迟钝,但我还是喜欢这雪世界。行人少,车子又不能上路,路面显得特别的宽敞,我迟钝地跑步,只为了把这一份感受快点带给诗青;路上,遇见一个长相像怪异的老人,他拄着拐,站在雪中,肩膀、头发和眉毛都粘满了雪花,却依然伫立着不肯离去;我好奇而又兴奋地围着他跑了一圈,然后掏出一把糖果到他的手上,他怪异的脸孔给我一个诡异的笑,我小跑着离开了他。

 诗青清晨起来梳洗结束,早打算着进雪地,到了楼房门口,才发现积雪足有一尺多厚,她没有长雨靴,故意向值班阿姨借了一双,才大胆地踩进雪地,去体味雪之生命——那份洁白柔软的韵味。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雪景,她不胜惊喜,一切烦扰抛却之后,心境竟像雪一样明亮起来,进而忽然不忍再踩踏下去,不忍破坏那份整洁之美。她犹豫着,又不住雪之灵惑,还是坚持走了下去,任漫天飘舞的雪花,落在头发、颈项和面庞上。

 世事从头减去,感悟逐渐侵来,已滤就了水晶般清澈的襟怀,这时纵是顽石钝,也要思量万事,何况这些思深善怀的女子?

 …

 天国泥犁,任她幻拟:是幻入七宝莲池?是参谒白玉帝座?是悦?是惊怯?有天上的重逢。有人间的留恋,有未成而可成的事功,有将实而仍虚的愿望;岂但为我?牵及众生,大哉生命!

 这一切,融和着无限之生的一刹那顷,此时此地的,宇宙中动的光辉,是幽忧,是彻悟,都已宛宛氤氲,超凡入圣。

 万能的上帝,我诚何福?我又何辜?

 她想到冰心之作《往事二三》,此时此景,整篇哦下去,别是一番滋味,无法说出。不知不觉踱到了校内园林,但见梧桐树,叶已落光,枝丫八叉,像要撑住天穹;走近了,环抱树干继续想着:那冰心一定是喜欢雪的,不然不会取这么个好名字;那冰心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在我这样年龄——不然她写不出这份意境;那冰心还是个婉约的女子——不然造不出那么细腻的句子——那满蕴着温柔,微带着忧愁,这样的女子,自己像么?”忽然间感到寂寞,将冰凉的手收在前。

 我已跟她好久,不让她知道,只是怕惊扰了她的思绪。她却始终不知。看她那痴呆的模样,形单的背影,终究不忍,将自己围得尚且温热的围巾扎到她的颈项上,她才惊讶地回过头,望着我,眼中扑扇着晶莹的光。

 “你怎么晓得我在这儿?”她轻柔地问。

 “雪地如此纯洁,它不懂作弄人——是你的脚印引导我来的。喜欢这天气出来的人毕竟很少。”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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