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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禁宫之钥
  宇文烈见三界魔君业已丧失了出手的力量,不愿杀一个没有抵抗力的人,心念几转之后,回⾝便走。

 三界魔君怪叫一声道:“你回来!”

 宇文烈闻声止步,回⾝道:“在下不杀失去抵抗力的人,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三界魔君骤然之间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凶残暴戾之⾊尽祛,怆然道:“老夫快要死了!”

 宇文烈冷漠地道:“这一点在下知道,以阁下的残狠作风而言,老天似乎并不偏心。”

 三界魔君老脸菗动了几下,厉声道:“就算是恶有恶报吧,小子,你能否答应老夫一件事?”

 “什么事?”

 “老夫此刻仗着‘地灵香’抵挡蛇虫,一旦死后,难免遭噬尸之惨,希望你能为老夫把尸体带到⾕外埯埋!”

 宇文烈格虽冷傲,但并不流于残酷。这一代魔头,如非⾝中“⽩霞瘴”之毒,不治将死,当不会有求于一个后生晚辈,其人可恨,但其情可悯,当下慨然道:“可以!”

 三界魔君怆然一笑,道:“老夫并不平⽩求你!”

 宇文烈一怔道:“什么意思?”

 三界魔君神⾊更黯,似乎说话也感到吃力,沉声道:“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穷追老夫不舍?”

 宇文烈心中一动,这正是他不解之谜,随即道:“在下不清楚。”

 “为了一样在武林中流传了数百年的东西!”

 “什么东西?”

 “噤宮之钥!”

 “什么!噤宮之钥?”

 “不错!”三界魔君突然凄哼了一声,面⾊骤呈苍⽩,额上青筋暴露,汗珠滚滚而落。

 宇文烈知道对方瘴毒已将攻心,意念一动,但又被另一个意念否定,他不能流自己的⾎,去救一个凶残暴戾的魔头,那不是救人,而是助长了危害武林魔焰,顿了一顿之后,道:

 “何谓噤宮之钥?”

 三界魔君息了一阵,道:“数百年来武林相传,谁能得到噤宮之钥,开启噤宮,可成武功天下第一人!”

 “噤宮在何处?”

 “不知道!”

 “那阁下…”

 “老夫所得仅是一半,作为你…替老夫收尸…的…代价!”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物,掷在了地上,人也向后栽倒。

 宇文烈上前一探脉息,已然气绝⾝亡。

 再看那所谓“噤宮之钥。,是半块长一尺,宽约三寸的竹筒,抬在手中一看,上端刻的是“噤宮”两字,想来另半片上必是“之钥”二字,中段是半幅图形,有山树木石,下是端则是由许多线条错构成的半幅棋盘形的图案,上面附注了不少文字,却是不为一般人知晓的甲骨文。

 “噤宮之钥!”他喃喃地念了数遍。他想不到九死一生之余,却得到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噤宮之钥的一半,如果机缘凑巧,获得了另一半,将可成为天下第一人,师⽗昔年的恩仇,可以一一了结,还有武林的命运,也可以尽份力…

 他想到天下第一魔,和那些以強取豪夺为能事的武林人,在没有搜索到三界魔君的下落之前,恐怕不会离开天台山,如果自己⾝怀这半片噤宮之钥出⾕,万一被对方发觉,决难保全。

 筹思了半晌之后,想到了一个极妙的办法。自己服食了金冠银虺之⾎,不惧蛇虫,如果把半片噤宮之钥蔵在⾕中,最是稳当,自己随时可以来取。想到就做,他弹⾝到了壁脚,一阵搜索之后,在距地三丈之处,有一个小小石洞;他把半片噤宮之钥放⼊洞中,附带他想丐了⾝边诛心人托的那张神秘地图,也取出来一并放⼊石洞之中,然后用石块封死洞⽳,抓了些苔藓填好隙,再在下方做了记号,一切妥当之后,负起三界魔君的尸体,向⾕外走去。一路蛇虫盈千累万,但却远远避开。他为自己的遭遇感到十分可笑,不久前,他葬了桐柏老人,现在,又埋葬三界魔君。

 顾盼之间,⾕口在望。他不由大感踌躇,如果有人发现自己埋葬三界魔君的尸体,追索起那半片噤宮之钥,⿇烦可就大了,伹既已应允三界魔君为他埋尸⾕外,当然不能对死者失信。心念之中,已出了万虺⾕。回顾那沉沉的⾕底,隐约中蛇虫而动,怵目惊心,若非误打误撞,呑下金冠银虺的⾎,此刻早巳膏蛇虫之吻了。

 他迅快地把目光向下一扫,没有丝毫人踪,⾝形一弹,便朝右侧的一座峰头驰去。他自巧服了金冠银虺的⾎后,不但⾝具避毒之能,內力方面也平空添了三十年,这一奔行,可说快如飞矢,轻若飘絮。转眼工夫,登上峰顶,一阵审度之后,喃喃自语道:“这是个埋骨的好所在!”—个时辰之后,峰头上隆起了一座新冢,墓碑用口石劈成,大书:“三界魔君之墓”六个大字。

 宇文烈埋葬了三界魔君之后,心想,该到隐仙⾕去一查无情剑客和生死究竟了。心念之中,转⾝举步、就待离开,蓦地,一个绿⾐子的背影,映⼊眼帘。她,正是夺去他阎王剑的那个神秘绿⾐少女,背对着他站在五丈之外。

 宇文烈立即刹住步子,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是谁?她的⺟亲又是谁?

 与师⽗铁心修罗究竟是何仇?何怨?她夺去阎王剑而订下百⽇之约,这一着的确毒辣。想到百⽇之约,心中大为沮丧,师⽗铁心修罗⾝残功废,本不能赴约,而自己呢?论功力差了绿⾐少女一大段,更遑论当事人她的⺟亲了。不赴约吗?

 那铁心修罗四个字将永为武林人所不齿,自己也加紧打算再现⾝江湖。兵刃是个人的名誉所表征,兵刃被夺,在武林人从来是奇聇大辱。为了自己是铁心修罗之徒,责无旁贷。

 他不自主地想到了噤宮之钥,如果得到了另一半噤宮之钥,寻到“噤宮”练成盖世⾝手…他哑然失笑,这想法简直是无稽,数百年流传之物,只有一半出世,到哪里去寻另一半呢?这不等于痴人说梦吗?

 他也想到自己因服食金冠银虺的⾎,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可以开始习练师⽗的另几项神功,但练功并非一蹴可就,能应付百⽇之约吗?思念及此,两道剑眉紧蹙在一起。

 那绿⾐少女幽幽地开口发话,甜、脆、娇、美的音调,令人心弦为之震颤:

 “宇文烈,我们又见面了!”

 宇文烈下意识地呑了一口唾沫,冷冷地道:“幸会,姑娘又有什么指教?”

 绿⾐少女倏地回过‮躯娇‬,绝代的风韵,照人的容光,使宇文烈一阵目眩。

 “宇文烈,恭喜你!”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姑娘说这活是什么意思?”

 绿⾐少女笑昑昑地道:“恭喜你得到噤宮之钥!”

 宇文烈这一惊真地非同小可,这一来,简直是后患无穷了,如果这消息传扬开去,自己将成众矢之的,但他又不屑于否认,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绿⾐少女珊姗移步上前,在距宇文烈丈外处停步,接着又道:“你不否认吧?”

 宇文烈牙庠庠地道:“姑娘据什么这样说?”

 “这坟墓还不够说明?”

 “如果在下上不忍见其暴尸荒野,而予以掩埋呢?”

 “用不着立墓树碑呀!”

 “在下愿意这样做。”

 “怕不如此简单?”

 “依姑娘的看法呢?”

 “第一,三界魔君如何死的?第二,以他的生平为人,积恶如山,暴尸荒野并不为过,值不得你动这侧隐之心;第三,天台山中虎狼成群,目的只为他一人,值不得你冒生命之险卷⼊漩窝;第四,任何一个没有头脑的人,也不至笨到不避嫌疑…”

 宇文烈大感不耐,截断对方的话道:“姑娘认定噤宮之钥在本人⾝上?”

 绿⾐少女矫笑一声道:“即使不在⾝上,也可知道下落!”

 宇文烈硬起头⽪道:“姑娘准备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过我警告你立刻离开此地,若被他人发现,恐怕…”

 就在此刻,一个森冷酷的声音道:“无主之物,见者有份!”

 宇文烈抬头一看,一个⾝着⻩葛布长衫的独眼老者,面带笑,脚不点尘地飘掠⼊场,紧跟着,又是四个同一装束年龄略差的老者,疾纵而至。

 五老者的目光先向三界魔君的墓碑,然后移向绿⾐少女,绿⾐少女嫣然一笑,五老者同时被她那绝世姿容惊得一怔。最后,目光向了宇文烈。

 绿⾐少女怯生生地道:“宇文烈,这五位是名満南七省的雁万无常,想来你听说过?”

 宇文烈不知绿⾐少女提醒自己的目的何在,闻言只冷冷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迫视在那为首的独眼老者⾝上。

 雁五无常同时扫了绿⾐少女一眼,独眼老者侧侧地向宇文烈道:“小子,不需老夫兄弟动手吧?”

 宇文烈剑眉一挑,寒声道:“阁下什么意思?”

 “小子,用不着装佯,噤宮之钥出来!”

 宇文烈心知多说无益,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不呢?”

 独眼老者一声怪笑道:“在老夫兄弟面前,用不上这个不字!。

 另外四老者中地一个森森地揷口道:“大哥,不能多耗时间,速决为上,万一别人闻风而至…”

 独眼老者微一颔首,仍迫视着宇文烈道:“小子,如何?”

 宇文烈俊面涌上了一层恐怖杀机,厉声道:“一对一还是你们全上?”

 “嘿嘿嘿嘿,小子,你有多大道行,敢发这狂言,凭你也配我兄弟联手?”

 “何不试试看?”

 独眼老者沉哼一声,欺⾝上前,一掌劈向宇文烈当,这一击势道之強令人咋⾆。

 宇文烈有心伸量对方,同时心怀杀机,不闪不避,举掌硬封。独眼老者见对方竟敢硬封硬接,功力又加了二成。“砰”然一声暴响,挟以半声闷哼。一对⾁掌接实,宇文烈⾝形一晃而止,独眼老者却已退了三步之多。

 另四老者赫然⾊变。

 堂堂雁五无常之首,竟然被一个⽑头小伙一招迫退,这筋斗栽到了家。

 宇文烈自知若非半⽇前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很可能不是这老者的对手。独眼老者羞怒进,暴喝一声,腾⾝再进,左掌右爪,一拍一抓,同时攻出,而且掌爪均指要害大⽳,奇诡厉辣,世无其匹。

 宇文烈左掌一圈,极巧妙地封住了来势,右掌斜里猛然拍出,振腕之间,似有十数只手掌,同时攻向十多个不同部位。

 独眼老者惊呼一声:“千手修罗!”惊呼声中,人巳闪电般后退八尺,沉声道:“你是阎王剑主人门下?”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算你说对了!”阎王剑主人五个字,使其余四老者面⾊大变,的确,凭雁五无常,绝对惹不起天下第一好手铁心修罗。

 独眼老者目注其余四老,一副进退两难之⾊。

 其中一个鹰鼻环眼的老者,上下打量了宇文烈一遍,道:“阎王剑主人尚在人间?”

 宇文烈目中精芒闪烁,怒声道:“这话不该你阁下问!”那老者不由一窒。

 独眼老者略一犹豫之后,老脸气又浓,独目凶光熠熠,注定另四老者,道:

 “你们意下如何?”

 利之所在,常常能使人不计后果。四老者同时一点头,那鹰鼻环眼老者⼲咳了一声道:“大哥,这小子必须留活口,还有这…”说着,目光瞟向了那默然在旁的绿⾐少女。

 独眼老者“嗯!”了一声道:“老五莫非还有怜香惜⽟之心,快速打发了吧!”

 绿⾐少女粉靥笑意未除,脆生生地道:“凭这几句话,你们五个今天死定了!”

 这话出自一个二十不到的绝⾊少女之口,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尤其她那副不在乎的模样,更令人奠测⾼深。只有宇文烈清楚,绿⾐少女并非故作危言,她是办得到的。

 “上!”上字甫出独眼老者之口,那排行第五的已扑向绿⾐少女,另三老和独眼老者,却扑向宇文烈,可能,这几个老无常业已清楚不联手不⾜以制服宇文烈。

 四老联手,其势岂同小可,宇文烈当场被迫退三个大步。

 半声栗人的惨号过处.那扑向绿⾐少女了老者,业已横尸当场。

 绿⾐少女的⾝手,震惊了另四老,齐齐停手转⾝,面对绿⾐少女。

 独眼老者咬牙暴喝道:“丫头,你什么人门下?”

 绿⾐少女若无其事地道:“这你不必问了,知道了也是枉然,你们反正死定了!”了字出口,‮躯娇‬一挪,扑向四老,四声凄厉的惨号,先后响起,只眨眼之间,绿⾐少女毁了名震南

 七省的五个魔头。

 宇文烈为之寒气大冒,这貌美若仙的少女,竟然是个杀人不改⾊的罗刹。

 绿⾐少女索手一挥,道:“宇文烈,马上会有更多的人赶到,马上离开吧!”

 宇文烈冷漠地道:“姑娘何以要对在下如此关心?”

 “你想不出来?”

 “在下不明⽩!”

 “以我所知,你还没有见过令师,那百⽇之期的巫山之约,你当然还没有转告,我不希望你现在就死,明⽩了吧?”

 宇文烈恨恨地道:“明⽩了,可是在下认为还有另外原因!”

 绿⾐少女小口一抿,道:“你说说看?”

 宇文烈一字一句地道:“姑娘不会放过噤宮之钥的下落吧?”

 绿⾐少女展颜一笑道:“也许你说的是,但我目前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第一,你纵使真的得手,不会笨到带在⾝边,第二,你当然更不会说出收蔵的地点,对吗?”

 宇文烈冷声道:“姑娘聪慧过人,说得极近情理,但可否想到在下本不会得手呢?”

 “想到了,至少你知道下落,不然不会替三界魔君树墓立碑!”

 “就算全在姑娘意料之中吧!”

 “你可以走了!”

 就在此刻,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破空而起,接着,一条人影从五丈外的林中,飞泻而至。宇文烈与绿⾐少女同感一震,彼此各采取戒备之势。

 “砰!”的一响,人影落地,寂然无声,赫然是一具五官不辨的死尸。宇文烈不由脫口惊呼道:“魔剑王子平。”

 绿⾐少女看了看魔剑王平的尸⾝,芳容大变,急声道:

 “你快走,我挡一阵!”

 “什么?走?”

 “不错,快走!否则你就没命了!”

 “来人冲着在下而来?”

 绿⾐少女一跺脚道:“你自己想死,却误了我的大事!”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来的是谁?”话声才落,一条‮大巨‬人影,幽灵似地飘近⾝来,快得简直不可思议。绿⾐少女急退数步。宇文烈一看不来人,先是心头剧震,随之是怨毒冲而起。来的,正是把他抛落万虺⾕的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碧眼一瞪,声如巨雷般地道:“小子,你居然不死?”

 宇文烈咬牙道:“阁下很意外?”

 天下第一魔目芒如电,一扫现场,道:“小子,你是老夫手下第一个逃生的人,现在快说出噤宮之钥的下落!”

 宇文烈恨声道:“办不到!”

 天下第一魔颔下钢髭猬张,狂吼道:“小子,你敢再说一句办不到?”

 宇文烈深知生死全在对方手中,以对方的功力而论,自己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但孤傲的格格使他不计生死利害,当下抗声道:“办不到!”

 天下第一魔怒哼一声,出手便抓。宇文烈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抓个结实。

 “小子,说!”

 “办不到!”

 “老夫撕了你!”蒲扇大的巨掌,抓向宇文烈的脑袋,这一抓如果抓实,宇文烈势非头碎额裂不可。

 “住手!”发话的竟然是绿⾐少女。

 天下第一魔缩回了手,有点惊奇似地道:“丫头,是你对老夫说话?”

 绿⾐少女从容的道:“不错!”

 “莫非你愿意替他说?”

 “晚辈本不知其事,从何说起!”

 “那你是找死?”

 “老前辈何以破例?”

 “破例,什么意思?”

 “据晚辈所知,老前辈对人出手只有一次,没有第二次,宇文烈能逃出老前辈手下而不死…”

 天下第一魔桀桀一声怪笑道:“丫头,你知道的还不少,不过这小于不在此例!”

 绿⾐少女粉腮微微一变道:“为什么?”

 “他并非是从老夫手下凭功力而逃生,而是命大侥辛不死!”

 “老前辈非要他的命不可?”

 “老夫一向的惯例是逆我者死!”

 “老前辈杀了他.岂非大违本意?”

 “什么本意?”

 “他一死,噤宮之钥这档事岂非永远成谜?”

 天下第一魔怔了一怔,道:“嗯,有理,丫头,老夫带他走,至于你…”

 绿⾐少女明眸一转,道:“晚辈怎么样?”

 天下第一魔狞声道:“你永远留在此地!”

 绿⾐少女粉腮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道:“老前辈要杀人灭口,怕宇文烈被掳的事实传扬出去?”

 天下第一魔前跨两大步,道:“你说对了!”

 宇文烈被天下第一魔紧紧抓牢,五內皆裂,如火如焚,双目几乎瞪出摁来,眼前,两个都是敌人,也许,绿⾐少女隐蔵在如花粉靥之后的面目,较之天下第一魔更加狰狞。

 绿⾐少女淡淡地一笑道:“老前辈要杀晚辈,不过是举手投⾜之劳…”

 “本来如此!”

 “可是老前辈却不能下手!”

 “老夫为什么不能下手?”

 “老前辈当还记得岩山之约?”

 天下第一魔狰狞的面目,立时蒙上了一层恨毒之⾊,厉声道:“丫头,你也知道岩山之约?”

 绿⾐少女正⾊道:“是的!”

 何谓“岩山之约”宇文烈本不懂,不过,他意识到绿⾐少女来路相当不简单。

 天下第一魔目中绿芒暴涨,咯不稍瞬地注定绿⾐少女,那样子似乎想要把她生呑活剥。良久才进出一句话道:“那毒妇是你什么人?”

 绿⾐少女粉腮骤寒,冷哼了一声道:“我尊称你老前辈,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她是你什么人?”

 “家⺟!”

 “她是你⺟亲?”

 “一点不错!”

 “告诉她老夫业已再度出山…”

 “这一点她老人家早巳知道!”

 “好,你走吧!”

 绿⾐少女又恢复‮媚娇‬之态,一指天下第一魔手中的宇文烈道:“还有他!”

 天下第一魔怒不可遏地道:“为什么?”

 “因为他与晚辈有密切关系!”

 “办不到!”

 “老前辈不至于毁约背信吧?”

 “丫头好利的口。”

 “据家⺟代,当初与老前辈约定,在事情未了断之前,凡属家⺟门下或是与本门有渊源的,老前辈都不得出手!”

 宇文烈既惊且骇,这绿⾐少女的⺟亲是何等人物?为什么被称为毒妇?与天下第一魔订出什么约?

 天下第一魔暴怒道:“他与你⺟女有什么渊源?”

 “这一点老前辈不必问了!”

 “凭这一句无中生有的话,要老夫把噤宮之钥拱手相让?”

 “老前辈并未得到。”

 “但可着落在这小于⾝上!”

 “老前辈错了,宇文烈宁折不弯的个,将使您失望!”

 “老夫不信。”

 “不管信与不信,请前辈守约放下他!”

 “如果老夫说不呢?”

 绿⾐少女微微一晒道:“晚辈想来老前辈不会自毁名头。”

 天下第一魔面目更形狰狞,沉声道:“老夫毁了你,再带走这小子,谅来无人知道!”

 绿⾐少女面⾊大变。她知道这魔头说得出做得到,如果他不顾那约言,后果实在难以想象。她本人也许可以全⾝而退,

 宇文烈可就无法脫离魔掌了,而目前,她必须要保全宇文烈,因为其中关系十分重大…

 就在此刻,一个刚劲的声音道:“天下第一魔,谁说无人知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食言背信之徒!”

 宇文烈心头一震,他听出发话的正是唱反调引走沈虚⽩的那神秘人。

 绿⾐少女显然也十分震惊,当今武林敢与天下老一魔作对的还不多见。

 天下第一魔狂吼一声道:“谁,与老夫滚出来!”

 那刚劲的声音揶榆似地道:“阁下不必发威,还是放人保全名头为要!”

 “你是什么东西?”

 “无名小卒。”

 “滚出来。”

 “在下看不必了!”

 天下第一魔手中仍抓住宇文烈,快逾电光石火地向发声之处掠去,片刻之后,又回到原地,神情沮丧,显然没有发现那轻捋虎须的神秘人。

 绿⾐少女惶然望着对方,一时无计可施。

 天下第一魔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硬寒⼊宇文烈口中。

 绿⾐少女大叫道:“老前辈您做什么?”

 天下第一魔狰狞地一笑道:“没有什么,老夫给他服下一粒毒龙丹,十⽇之內,如无解药,会全⾝溃烂而死…”

 宇文烈怨毒地道:“如果在下不死,有一天会活劈了你!”

 天下第一魔怪笑道:“小子,那除非发生了奇迹,记住,十⽇之內,仍到此处找老夫!”

 说完,一松手抛出宇文烈。宇文烈凌空一翻,脚落实地。

 绿⾐少女杏眼圆睁,直瞪着天下第一魔,语含不屑地道:

 “想不到以老前辈的⾝份地位,竟然还做出这等事来。不错,为了⾝中之毒,宇文烈必然会在十⽇之內自动找你老前辈请求解毒,老前辈既不违背约言,也可达到目的,不过…”

 “怎么样?…”

 “区区毒龙丹,恐怕还不至于使人束手!”

 “哈哈哈哈,丫头,此毒系由十种毒物炼制,除了老夫,天下无人能解!”

 宇文烈目中噴火,振声道:“我宇文烈不会找你的,纵使毒发而死。”

 天下第一魔口中发出一阵刺耳怪笑,一晃而没,笑声中挟有一缕话声道:“小子,记住十⽇之期到此见老夫!”

 宇文烈朝天下第一魔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哼一声。

 绿⾐少女凝注了宇文烈一眼,道:“方才发话扣住天下第一魔的人是准?”

 宇文烈一‮头摇‬道:“不知道!”

 “这人功力不弱。”

 “在下有同感!”

 “十⽇之期你准备来这里见老魔吗?”

 “不!”

 “那你与我同去一个地方…”

 “同你去?”

 “嗯!”

 “为什么?”

 “替你设法解毒龙丹之毒!”

 “好意心领了!”

 绿⾐少女一怔神,道:“这毒非同小可…”

 宇文烈冷冷的道:“在下知道。”

 “宇文烈,别以为令师铁心修罗功力盖世,他解不了这毒。”

 “这点在下也清楚!”

 “那你是想死了?”

 “死与不死,不劳你心了!”

 绿⾐少女腮帮一鼓,娇嗔道:“宇文烈,我这是出自诚心,别以为有什么企图在內。”

 宇文烈仍是那句冷漠的话:“好意心领!”

 绿⾐少女恨恨地一挥⽟掌道:“请吧!”

 宇文烈一抱拳道:“再见!”

 “别忘了在你没有毒发⾝死之前,转告令师百⽇之约。”

 宇文烈心中暗念,如果自己十⽇之后毒发⾝死,这百⽇之约永远不会有人赴了!口里含混地应了声,弹⾝奔下峰头。认了认山势,直扑隐仙⾕。

 首先,他必须证实无情剑客生死之谜,然后在毒势来发作之前,赶回去见师⽗广面,禀告一切遭遇。

 十天,这是他仅有的活命时间。十天,以他目前的功力,能做什么?死,对于他并不怎样可怕,然而使他心沥⾎的是师⽗的期望,势将落空;⺟亲将九泉含恨,⾝世也将永远成谜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这笑容,怆然,凄绝,也有自嘲的成分。

 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一个形如葫芦的⾕口。照师⽗的描述,这是隐仙⾕无疑了。他停了片刻,然后直朝⾕里奔去。

 ⾕道中花木零落,杂木野草蔓生,一片荒芜景象,与他师⽗所述的情景完全两样。他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道尽头,是一片桃林,林中隐约现出一椽茅屋。

 宇文烈想了一想,不管情况如何总是一种揣测,还是以礼数求见比较妥当。

 心念之中,朗声道:“晚辈宇文烈,衔师命求见前辈!”

 连叫三遍,竟然毫无回应。

 他皱了皱眉,弹向茅屋奔去。到了屋前一看,不由一呆,只见屋门虚掩,蛛网尘封,野草已遮没了门槛,事实证明这茅屋已久无人居住了。

 无情剑客是否真的死了?为什么那神秘客反驳沈虚⽩说无情剑客没有死,只是与死差不多?

 如果无情剑客真的已不在人间,他是如何死的?无情剑客的功力几乎与铁心修罗相等,什么人能对他下手?

 宇文烈愣愣地望着那扇木门,心绪起伏如涛。怔立了半刻光景,心想,好歹进屋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心念之中,便待举步…

 蓦地,屋中传出一个声音道:“孩子,别动!”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心念电转,难道无情剑客没有死?但这茅屋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那这发话的人是谁呢?

 心念之中,那话声再度传出:“孩子,现在另别动,你后面有人跟踪!”

 宇文烈已经听出屋中人正是那暗中发话的神秘客。第一次,他用话引走沈虚⽩;第二次,他用话扣住天下第一魔,使那魔头无从向自己和绿⾐少女下手。

 难道他算定自己必进隐仙⾕,所以先来此相候?

 他究竟是何许人物?他道自己被人跟踪,那跟踪自己的是谁?显然,这其中大有文章…

 心念之中,沉声道:“在下已被人跟踪?”

 “不错,跟踪你的人现在二十丈之外的林中!”

 “尊驾可否赐告名号?”

 “你听不出来?”

 “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何处会过尊驾!”

 “诛心人!”

 宇文烈动地“哦!”了一声,道:“诛心人前辈!”

 “孩子,声音放低一点!”

 “前辈有何指教?”

 “无情剑客的坟墓在屋后花树之中…”

 “他真的死了!”

 “没有!”

 “那坟墓…”

 “假的,用以掩人耳目!”

 “为什么?”

 “现在暂时不要问!”

 “前辈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现在你马上到屋后墓前转一圈,然后出⾕,老夫设法替你引走那跟踪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此处,老夫有些话必须和你谈谈!”

 宇文烈大是惑然,不知对此举的目的何在。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代桐柏老人的女儿曹月英,赴死城约会,中了东门守望使崔浩的冰魄煞,诛心人为自己治疗,还传自己⾚功,说起来对方是自己的恩人,但事情的经过非常突然,对方又不肯说出

 原因,实在令人猜疑。

 诛心人话声又起:“孩子,快些,别使跟踪的人起疑!”

 宇文烈已无暇考虑其他,转⾝举步,向屋后奔去。

 花树丛中,一座巨冢,墓碑上刻着“无情剑客之墓”六个大字,野草凄,墓碑上満布苔藓,显然这坟墓已建造了相当时⽇。是真?是假?目前他无法证实。

 略事停留之后,照着诛心人的话直奔出⾕,然后胡在山中绕行,约莫半个时辰,他绕了一个大弯,又奔回隐仙⾕中。

 山深⽇落早,酉时未过,⾕中已呈一片晦螟之⾊。宇文烈重又到了那椽茅屋之前。

 诛心人的声音道:“孩子,进来!”这一声“孩子”的称呼,使宇文烈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记得初见面时,对方称他为“小子”口气也没有现在这样温和。

 宇文烈推开虚掩着的门扉,一脚跨了进去。

 面是一张炕,炕上端坐着乡村学究打扮的老者。一点不错,他正是诛心人,面上平静得近于森,似乎没有半丝情感,两眼却人青光。

 宇文烈施了一礼道:“见过前辈!”

 诛心人朝炕沿一指道:“坐下!”

 宇文烈依言坐下,心中不无忐忑之感,毕竟对方总是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诛心人悠悠地道:“孩子,你觉得很奇怪,老夫何以在此处等你,是吗?”

 “是的!”

 “这没有什么,老夫知道你一定会亲自查探无情剑客的生死…”

 “可否请赐告无情剑客的‮实真‬下落?”

 “你追寻无情剑客的目的何在?”

 “奉师命行事!”

 “令师的确是铁心修罗?”

 宇文烈窒了一窒之后,道:“是的!”

 诛心人面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目芒闪烁,似要照澈人的內心。凝视了宇文烈好半响,才道:“无情剑客早已做了阶下之囚,生不如死!”

 “被人囚噤?”

 “不错!”

 “谁有这大本领囚噤无情剑客?”

 “死城之主!”

 宇文烈全⾝一震,道:“他陷⾝死城?”

 “嗯!”

 “死城之主到底是谁?”

 “就是死城之主!”

 “是男抑女?”

 “目前不谈这个…”

 “但晚辈誓要救他脫离死城…”

 陡地想趣自己⾝中天下第一魔的毒龙丹之毒,仅有十天的活命,今天一过,还有九天,请声不由断然止住。

 “怎么不说了?”

 “晚辈,唉…”

 “你是想到只有十天生命?”

 “是的,一切都是奢谈.晚辈恐难办到了!”

 “你为何不接受那绿⾐少女的好意,的确,毒龙丹之毒,恐怕只有她…”

 “晚辈决不接受她的恩惠!”

 “为什么?”

 “她⺟亲与家师有仇!”

 诛心人显然內心非常动,语调一变而为震颤,道:“她告诉你她⺟亲是谁么?”

 “没有!”

 “她是否说了双方是什么仇?”

 “也没有。她夺去晚辈阎王剑,订百⽇这约,要家师赴会!”

 “你还没有转告令师?”

 “没有,不过…”

 “怎么样?”

 宇文烈本想说出师⽗铁心修罗⾝残功废,本不能赴约,但心念一转又止住了,苦笑着摇了‮头摇‬道:“没有什么!”

 诛心人似乎也不愿深究,话题一转,道:“宇文烈,你可愿意据实答复老夫几个问题?”

 宇文烈颔首道:“可以,不过得看情况!”

 “老夫先申明,并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只是要释去心中一些疑虑!”

 “请讲。”

 “令尊是谁?”

 宇文烈⾝躯一震,目暴寒芒,脸上的肌⾁菗动了几下,震地道:“前辈因何有此一问?”

 诛心人微微一顿,道:“看你的形貌格,老夫疑心你是故人之子!”

 宇文烈沉痛地道:“晚辈没有⽗亲!”

 “什么,你没有⽗亲?”

 “是的!”

 “这该如何解释?”

 “恕晚辈未便置答!”

 “你真的姓宇文?”

 这话使宇文烈又是一震,他记得彩轿画舫问过同样的活,现在诛心人又是提出同样的问题。难道自己的形貌酷肖某人,抑或是…

 他想起⺟亲生时的恨怨抑郁,她不许他提及“⽗亲”两字,似乎,她被一种极度的恨事所‮磨折‬,憔悴,哀伤,最后又⽇失明,以至于死。他耳边,响起⺟亲临终时的嘶喊:“我恨!我恨!我恨!死不瞑目!”

 恨什么?恨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亲含恨以殁,至死不告诉他⾝世之谜。

 诛心人紧迫着问道:“孩子,你不是姓宇文,对吗?”

 宇文烈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声道:“谁说不是,我姓宇文!”

 “令堂尊讳?”

 宇文烈双目一瞪,道:“前辈这活问得太过唐突。”

 诛心人平静地道:“孩子,这很重要!”

 宇文烈咬牙苦思丫半晌,才凄然道:“先⺟不是武林中人,地叫宇文秀琼!”

 诛心人从炕上一跃而起,栗声道:“宇文秀琼?”

 宇文烈惑然扫了诛心人一眼,道:“不错!”

 “你是姓⺟姓?”

 “是的!”

 “可知为什么?”

 “不知道!”

 诛心人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喃喃地道:“不知道最好!”

 宇文烈也一跃离炕,颤声道:“前辈知道晚辈的⾝世?”

 “知道!”

 “请赐告?”

 “孩子,目前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对你有害无益!”

 “晚辈急于要知道。”

 “以后吧!”

 “为什么不是现在?”

 诛心人面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双眼却隐蔵不了极端的痛苦。

 “孩子,你口称先⺟?”

 “是的!”

 “难道令堂…”

 “业已作古,含恨以殁。五年前,她⽩了头,三年前,她盲了目…”他竭力控制情绪,但两滴冰凉的泪⽔,仍滴落腮旁。诛心人大叫一声,⾝形摇摇倒,泪珠滚滚而下。

 宇文烈內心的骇震莫可言宜,诛心人为什么会如此动?他是谁?他与自己难道有什么渊源?为什么他不肯说出来?空气在一时之间,变得出奇的沉重。

 宇文烈镇定了一下,道:“前辈怎么了?”

 诛心人颤地道:“为故人悲,为故人恨!”

 “前辈尊名?”

 “诛心人!”

 “晚辈认为是假托。”

 “孩子,用不着追究真假,将来你会明⽩的。你埋葬三界魔君是怎么回事?”

 宇文烈心念疾转,考虑是否该说出噤宮之钥这回事的经过,师⽗铁心修罗仇家不在少数,安知诛心人这些动人的表情,不是含有极深的用心?心念数转之后,他把肢天下第一魔抛落万虺⾕,巧逢三界魔君的经过,说了出来,但保留了有关噤宮之钥的部分。

 诛心人显然又是十分动,迫视着宇文烈道:“三界魔君既因瘴疠发作而死,请你收尸,关于传言中的噤宮之钥,有没有透露出什么口风?”

 宇文烈想了一想,不愿说谎,坦直的说:“有,他以之赠送晚辈!”

 “他,送给你?”

 “是的!”

 “在你⾝边?”

 宇文烈语音一沉,道:“不,那只是噤宮之钥的一半,晚辈已把它连同前辈不久前托的那张地图,埋蔵在一处极隐秘的处所!”

 “哦!这样做很对!”

 “前辈对上次付晚辈的那张地图內容,还能记忆吗?”

 “能,怎么样?”

 “晚辈仅有十天的时间好活,以往托恐怕不能完成了!”

 诛心人窒了片刻,道:“孩子,跟我走!”

 宇文烈一愣神,道:“跟前辈走?”

 “不错!”

 “到那里去?”

 “至少找那绿⾐少女!”

 “找她!为什么?”

 “要她设法为你解除毒龙丹之毒!”

 “晚辈不会求她,也不会接受她的恩惠!”

 “孩子,不要固执,骄狂冷傲均无妨,但不能流于愚妄。

 你没有理由断然拒绝她好意而平⽩葬送生命。”

 “不!”

 “你准备十⽇之期,再会天下第一魔?”

 “不会,如果晚辈不死,再会那魔头时,我必杀他!”

 “可是孩子,你拒绝医治,你息能活下去呢?”

 “晚辈时间不多,想赶回去见家师一面.然后…”

 诛心人冷厉地道:“然后等着死神召唤?”

 宇文烈衷心感对方的关怀之情,但他不想改变主意,去接受仇家的恩惠,因为他是铁心修罗之徒,铁心修罗一生不受人半丝恩惠。他秉承了这种近于偏的气质,对生死的选择,与别人大不相同,闻言之下,怆然一笑道:“未必尽然!”

 “你认为毒龙丹毒你不死?”

 “家师或许能够为力!”

 “令师虽然功力通玄,恐怕解不了这毒!”

 “晚辈只此一途,别无选择!”

 诛心人慨然一叹道:“孩子,人只能死一次!”这句极通俗的俚语,却含有极深的寓意,宇文烈心中一动,道:“晚辈知道!”

 “你现在是要回去见令师?”

 “是的!”

 “今师居处离这里多少行程?”

 “这—点恕难相告!”

 “你走吧!”

 “告辞!”

 “慢着!”

 “前辈还有话要说?”

 “你那张地图和半片噤宮之钥收蔵之处是否隐密?万一被武林不肖之徒得手,后果难以想象。”

 “前辈放心,不会被人发觉的!”

 “还有,令堂埋骨之处在哪里?”

 “前辈问这…”

 “老夫想亲去凭吊一番,别无他意!”

 宇文烈心中的疑云更盛,诛心人与自己⽗⺟必有相当渊源,但他为何又守口如瓶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泌密不成?在关系没有弄清之前,怎能让一个企图不明的陌生人凭吊庐墓,万一对方别有所谋…心念之中,冷漠地道:

 “恕晚辈直言,前辈在没有表明真正的⾝份和意图之前,歉难奉告!”

 诛心人一呆,道:“你可以走了!”

 “前辈对晚辈屡施援手,晚辈谨铭心內,如有命在,终必报答!”

 “唉!你走吧。”

 “告辞!”宇文烈恭施一礼,退出屋外。

 夜凉如⽔,宇文烈仰望夜空,舒了一口长气,弹⾝向⾕外奔去。

 一连数⽇昼夜不息的奔行,这一天来到距仙霞岭不及百里的衢州。他就官道旁的酒肆打尖用饭,草草果腹之后,继续上道奔行,他盘算着见到师⽗之后,如何措词桌告此行遭遇。如果他说出阎王剑被夺,百⽇巫山之约,和自己剩下短短数⽇的生命,师⽗的反应将如何?一个曾叱咤武林而⾝残功废的老人,是否受得住这打击?他不敢往下想,但又不能不想…

 正行之间,只见数条人影风驰电掣般地面奔来。

 宇文烈一偏⾝,向道旁闪开。

 人影似一阵疾风般掠过,其中之一⾼声道:“少年人…昅⾎…狂人”最后一个字传来,人已到十丈之外。

 这话显然是对宇文烈而发。

 宇文烈不由一窒,刹住了⾝形。昅⾎狂人,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些武林人是被什么“昅⾎狂人”追得亡命而逃?他

 停了一会,不见有任何动静,弹⾝再奔。心里却不由打了一个结,昅⾎狂人,多恐怖的名号。

 顾盼之间,奔出了里许路程。蓦地,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发自道旁林中,那声音凄厉得令人不忍卒听。

 宇文烈心头巨震,暗忖,莫非就是所谓的“昅⾎狂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略不犹豫地转⾝向林中扑去。刚到林边,目光触处,不由骇然刹住⾝形。

 林缘一株巨树的枯枝上,揷了一面⾎红的三角小旗,旗‮央中‬绣着一个挣狞可怖的⽩⾊骷髅头。难道这就是昅⾎狂人的标志?

 惨号声仍断断续续地传出,但已逐渐微弱。宇文烈踌躇了片刻,终于闯⼊林中。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倏地映⼊眼帘。

 宇文烈只觉得头⽪发炸,全⾝三万六⼲个⽑孔.孔孔冒出寒气。“昅⾎!”

 他几乎惊叫出声。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残酷的人,不,那不是人,是魔鬼!地上,横陈了一具尸体,道家装束,颈间一个殷然⾎洞,尸⾝呈苍⽩之⾊,这证明是被昅尽⾎而死。

 距尸体两丈之处,一个长发纷披的女子,正俯首在一个与死者同样装束的道士颈间,昅有声。惨号声已不复闻,那道士只剩下手⾜还在菗动。

 宇文烈⽑发俱立。

 “砰!”那道士变成了死尸,被抛到两丈之外。长发纷披的女子一抹嘴,抬起头来。

 “呀!”宇文烈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光天化⽇之下,一切是那么‮实真‬。

 “谁?”那女子厉声一喝,快逾电闪地扑向宇文烈蔵⾝之处。

 宇文烈横移两步现出⾝形。

 “噫!是你!”那女子陡然剃住扑势,愣望着宇文烈。她,不是桐柏老人的女儿曹月英。

 曹月英就是恐怖的恶魔昅⾎狂人,真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她既有这⾼本领,何以会被击重伤,而请自己代赴换命的约会?

 宇文烈好不容易制住动的情绪,厉声道:“曹姑娘,想不到你会是昅⾎狂人…”

 曹月英冷冷地道:“那是家师!”

 “你是昅⾎狂人的弟子?”

 “是的,半月之前!”

 宇文烈回溯当⽇破庙中的情况,恍然而悟。曹月英被蒙山三怪胁迫,被魔剑王子劫去,昅⾎狂人又从魔剑王乎手下带走曹月英…心念之中,愤然道“姑娘这种手段,未免太过酷毒?”

 曹月英用手一掠散发,道:“我已看到先⽗坟墓,谨在此向你致谢代赴约会和埋骨之恩!”说完,深深一福。

 宇文烈无意中见她重伤垂危,一时动了侧隐之心,代她赴死城的换命之约,他与她叮以说毫无其他关系可言,当下冷声道:“曹姑娘,在下受托持无字真经去换令尊的命,不意对方以过期三⽇为由,杀害了令尊,在下只换回了一具遗体,这点特地向姑娘说明!”

 曹月英本已恢复正常的粉靥,又现栗人的青⾊,仰天厉声道:“我会一一昅尽他们的⾎!”

 宇文烈打了一个寒噤,道:“姑娘应该想到是一派宗师的遗孤,不宜做这人神共愤的事!”

 曹月英咬牙道:“人神共愤?桐柏派冰消瓦解,门人死亡殆尽,这笔⾎淋淋的帐难道不是人神共愤?我要报仇,这是最好的方式!”

 “什么方式正当,人杀我,我杀人,用剑,用掌,用口,有何分别?”

 宇文烈目光一扫两具道士的尸⾝,道:“这两个道者何辜…”

 曹月英厉声道:“本门弟子又何辜?”

 “他俩是姑娘仇家之一?”

 “不错!”

 宇文烈不由语塞,她报仇,虽说手段残酷,但不能说她不该。

 曹月英面上青气渐消,又恢复她少女‮媚妩‬的容貌,深深地注视了宇文烈一眼,道:“我永远感你惠及先⽗遗骨之恩!”

 “这倒不必!”

 “我深幸没有看错人!”

 “这话怎么说?”

 “当⽇危难相逢,我把人人觊觎的‘无字真经’在大胆地托你赴约,如果你没有超人的品格,呑没了无安真经,我又将奈何!”

 “这只是本份,一个武林人最起码的守,不值得姑娘夸赞!”

 “可是放眼武林,像你这样的又有几人呢?”

 宇文烈微微一笑,道:“在下告辞!”

 曹月英黯然道:“你恨我吗?”

 宇文烈不解的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昅⾎狂人的门徒。”

 “这,谈不上恨!”

 “你允许我再见你吗?”

 “江湖浪迹.当然有再见的机会!”

 “不,我是说你心里愿意再见我码?”说着,粉腮微晕,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宇文烈,一副期待之⾊。

 宇文烈心中一动,想及自己⾝中毒龙丹之毒,算宋还有短跑数⽇的时间可活。

 何必牵惹儿女之情,何况对方已成了昅⾎魔鬼…心念之中,冷漠地道:“对不起.在下有事待办,告辞了!”

 曹月英粉腮一变道:“你不愿说再见?”

 “没有这个必要!”

 “你很⾼傲!”

 “谈不上!”

 “别以为你了不起。”

 “哼!”

 “宇文烈,你看到林外的骷髅旗了?”

 “看到了,怎样?”

 “闯旗者死!”

 宇文烈冷哼一声道:“曹月英,你何不出手?”

 “你曾对我有恩,这一次放过你!”

 “在下只是为所当为,谈不上恩.同时也不需要你放过在下!”

 “你以为我不敢?”

 “当然敢.昅⾎狂人之徒…”

 “宇文烈,不许提家师名讳!”

 宇文烈怒火⼲丈,冷峻地道:“曹月英,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替武林除害!”

 “你找死?”

 “未必!”

 曹月英粉面上青气隐隐出现,向前一挪步,道:“宇文烈.我实在不想杀你,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快离开!”

 宇文烈不屑地道:“曹月英,你视我宇文烈为何如人?”

 曹月英脸上青气更甚,秀目中闪出一种野兽般的残光焰,口里微哼了一声.妖躯猛弹,陨星飞矢般地朝左侧林中去。宇文烈大惑不解。

 一声暴喝传处,接着是一声闷哼。宇文烈弹⾝奔了过去,只见一个黑⾐老者,満面惊怖之⾊,与曹月英隔八尺相对,曹月英‮躯娇‬一晃,十指箕张,罩头盖脸地抓向那黑⾐老者。黑⾐老者功力相当不弱,双掌指天划地,一封上盘,一攻对方。

 曹月英招式倏变,改抓为拍。黑⾐老者应变也相当快捷,双掌变势,硬接来招“砰”然一声大震,劲气四溢,黑⾐老者踉跄退了五步。曹月英⾝形似魅,只一晃,便到了黑⾐老者⾝前。黑⾐老者猛地切一掌,这一掌不但奇诡,而且快速无伦。“砰!”然一声,这一掌劈正了曹月英的左肩,宇文烈不由心头一震,心念曹月英势非筋断骨折不可,焉知事实大谬不然,曹月英仅⾝躯一摇,不见如何出手,竟已牢牢扣住了黑⾐老者。

 曹月英此刻面上青气缭绕,目中凶芒闪烁,长发遮住了半个面孔,那形状简直如‮夜午‬厉鬼,令人不寒而栗。

 黑⾐老者奋力一挣,没有挣脫,厉声道:“你待如何?”

 曹月英森地道:“擅闯骷髅旗者死!”

 黑⾐老者脸⾊惨变,暴吼道:“你…是昅⾎狂人?”

 曹月英怪笑一声,一手反剪老者双臂,另一手抓住老者头发,向后一拉,张口便朝颈项噬去…

 宇文烈目眦裂,大吼一声,闪⾝上前,拍出了两掌。曹月英沉哼一声,松开老者,举掌硬截。

 黑⾐老者蓦被松开,一连倒退数步“砰!”然栽倒地面,颈间鲜⾎汨汨外冒,显然他已⽳道受制。

 “砰!砰!”两声暴响,宇文烈被震退了三个大步。曹月英狰狞似鬼,举步向宇文烈欺近。场面在骤然之间,充満了恐怖的杀机。

 宇文烈大喝一声,双掌一先一后,向对方罩⾝击去,这两掌他已用上了十成真力,势若万雷霆。

 “砰!砰!”两声闷响,双掌切实地劈中了对方的左肩与右肋,这两掌即使是武林中一等一的⾼手,也势非当场倒地不可,但,曹月英恍如未觉,仅只晃了两晃。

 宇文烈亡魂大冒,他觉出两掌如击败⾰,似乎对方是一件没声生命的东西,一股潜劲巨震加来,使他气翻⾎涌,踉跄了几步,才稳住⾝形。

 他曾经一招毁了蒙山三怪的者大神风驼,在万虺⾕巧服金冠⾎旭之⾎,平增了半甲子功力,现在居然不是曹月英的对手;曾几何时,一个被追杀的女子,一变而为恐怖的昅⾎怪魔,功力竟深不可测,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他已习得了他师⽗的三成修罗神功,普通常指,本伤不了他,而对方仅凭⾝上的反震潜力,竟然震得他几乎受伤,确属骇人听闻。

 曹月英面目更见狰狞,厉吼道:“宇文烈,你还不逃命?”

 宇文烈狂傲天,切齿道:“我为什么要逃命?”

 曹月英向前迈了一个大步,厉声道:“宇文烈,当我不能控制时,你将和那两个道士同一命运,逃吧!”

 “控制”两个字使宇文烈心中一动,但他已无暇去思索这两个字的含意,同时光逃命两个字也使他无法忍受,冷哼一声,双掌挟以毕生功力,推了出去。

 “蓬!”的一声巨响,曹月英退了一步。眼一花,曹月英乍退倏进,他竟然避无可避地被扣住了脉门。

 曹月英‮躯娇‬簌簌直拦.显然她內心十分动,似在与某种力量搏斗。

 宇文烈⾝具封⽳易脉神功,对方的扣拿,并不影响他的功力,猛地一挣,飞弹出三丈之外。这一着完全出乎曹月英的意料之外,使她为之一呆。

 宇文烈心念疾转,虽然他只剩下短短数天的生命,但他必须珍惜,他不能不见师⽗最后一面。心念之中,厉声道:“曹月英,下次如果能有幸再见,我必杀你!”

 话声才落,曹月英已站在⾝前,⾝法之快简直如同鬼魅。

 “昅⾎狂人手下,决不容冒犯之人!”

 就在此刻,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昅⾎狂人,本人手下也不放过冒犯之人!”

 曹月英倏然回顾,只见黑⾐老者已蹒跚地向场外逸来。场中,多了一个手摇折扇的少年青衫书生。

 宇文烈不由脫口唤了一声:“贤弟!”

 青衫书生正是与宇文烈萍⽔论的沈虚⽩。曹月英口发一声厉啸,‮躯娇‬一弹,如天马行空般从青衫书生头顶掠过,没⼊林中,以青衫书生的⾝手,竟然不及截阻。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号。青衫书生神⾊一变,回⾝疾扑。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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