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覆雨翻雨淆黑白 含沙射
　　牟沧绕着弯儿，把话说到这里，段克方始恍然大悟，把眼一看，只见史朝英正靠着牟世杰的肩膊，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装出一副又是气愤又是可怜的样儿。

　段克急怒加，大叫道：“史朝英，你、你在叔父面前造了我一些什么谣言！”牟沧蓦地大喝道：“你不要脸，她一个妇道人家可还要脸。说出来污我的嘴！论理你犯的罪比贺兰蒙等人更重，姑念你年幼无知，你就领受同样的处罚吧！”他一口气把这些话飞快的说出来，简直不容段克有口分辨的余地，话声来了，倏地便一掌向段克拍来。用的正是处治刚才那三个妖人的手法，要废段克的武功。

　段克怎肯甘心，身形一晃，疾忙躲过一边，饶是他躲闪得快，掌风掠过，已是刮面生痛。牟沧一掌不中，更是生气，喝道：“好，我倒要领教你这一门的轻功了！”声到掌到，掌力排山倒海而来，竟似凝成实质一般，段克在他掌力笼罩之下，身形阻滞，轻功大大打了折扣。

　第二掌闪过，眼看第三掌堪堪就要打到段克身上，辛芷姑大怒喝道：“住手！”拂尘一挥，替段克消去了牟沧的几分掌力。段克这才得以身，跌跌撞撞的奔出了十几步，兀是未能稳住身形。

　辛芷姑给段克解了围，可是她自己被那掌力一撞，也不住身形摇晃。辛芷姑一不做二不休，无情剑倏的出鞘，疾刺牟沧的掌心，以防他掌力续发。牟沧：“你这婆娘好没来由，你是什么人，也来多管闲事？”铮的一声，化掌为指，弹开了辛芷菇的长剑。这还是他手下留情，不想把辛芷姑伤了，所以只用上五六分劲力，否则辛芷姑的“无情剑”早已手飞去，虎口只怕也要裂开。

　牟沧一指弹开了辛芷姑的无情剑，身形如箭，立即又赶上了段克，辛芷姑大叫道：“克，他不讲理，你就不能还手吗？”段克道：“牟叔叔，你不容分说，请恕小侄无礼了。”反手一剑，截牟沧的手掌。

　段克的本领比辛芷姑尚稍有不如，比起牟沧来，当然差得更远。可是在他手中的是一把断金削玉的宝剑，剑法虽不及辛芷姑奇诡，出手却快如闪电，比辛芷姑迅捷得多。牟沧也不能不有些少顾忌，那一掌不敢打实，当下退开一步，掌势斜掠，衣袖一挥，以劈空掌力开段克的宝剑，跟着以“云袖”的独门武功，反手又拂散了辛芷姑的拂尘。辛芷姑正要再度出剑，只听得牟沧已在说道：“且慢，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要讲什么理？”

　辛芷姑冷笑道：“你问问你这位贤侄媳，我是她的什么人？”史朝英作出一副委屈的神气说道：“师父，你不认徒弟，徒弟还是认你的。”牟沧怔了怔道：“哦，你是朝英的师父？你为何不认她了？”

　牟世杰怒气冲冲他说道：“辛芷姑，你强迫朝英抛弃丈夫，朝英不肯依从，你就把徒弟当作仇人了！朝英，她不认你，这样的师父你又何必认她？”辛芷姑也是怒气冲冲地道：“朝英，你不必假装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了，我替你说了吧，是你勾引段克，段克对你不理睬，你就含血人，倒过来说他勾引你了！

　牟沧，这不肖丫头是不是在你面前这样诬蔑段克的？”他们两个人都赶着说话，各说各的，牟沧都听进了耳中。

　牟沧呆了一呆，声音冷涩，说道：“什么，竟有这样的事？”这句话说得含混不清，也不知他指的是辛芷姑还是牟世杰所说的”这样的事”？史朝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噎噎他说道：“师父。

　你老人家一心要嫁空空儿，当然是要帮他师弟的了。这也罢了。

　但你迫我抛弃大夫却为何来？是不是也为了讨好空空儿的师弟？你徒弟但知嫁随，嫁狗随狗，恕我决计不能从命！”语气之间，隐隐含有辛芷姑迫她改嫁段克的意思。辛、段二人都是气得七窍生烟，急切间竟说不出话，牟世杰颜面尽丧，恼羞成怒，喝道：“辛芷姑，天下竟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师父，帮着外人，糟蹋徒弟。你再胡说八道，朝英认你为师，我牟世杰的宝剑可认不得你！”辛芷姑大怒喝道：“住嘴！天下竟有你们这样一对无夫！”身形一展，跑过去就要打史朝英的耳光。

　一来是先入为主，二来是疏不间亲。牟沧毕竟是相信自己侄儿侄媳话多一些，当下大袖一挥，拦住了辛芷姑的去路，冷冷说道：“你待怎么？”辛芷姑双眼一翻，道：“你又待怎么？”

　牟沧道：“我不能偏听一面之辞，但你的话总是较难令人人信。我的侄儿是个堂堂的绿林盟主，他的子怎样下，也不至于，不至于…”他是长辈，这“背夫偷汉”四字却不好意思在侄媳的面前来说，何况他本来就不相信。当下“哼”了一声接下去道：“朝英虽是你的徒弟，但这种有砧闺阁的言语也不应出于师父之口！”辛芷姑冷笑道：“你这还不是偏听一面之辞？哼，你倒要教训起我来了！”

　牟沧衣袖一拂、说道：“不敢。朝英是际徒弟，你要怎么作践她，我也只得由你，但请你站远一些，别污了我的耳。克是我小辈，我要教训他，你也管不着！”说罢，撇下了辛芷姑，举掌又要废去段克的武功。

　辛芷姑冷笑道：“你不过指点了他几句内功口诀，就以长辈自居，要废他的武功，你侄媳的所有本领都是我教的。如今师徒之义已绝，我要废她武功，你是更管不着！”趁着牟沧草击段克的时候，倏地扑出，话声未了，已到了史朝英眼前。

　牟世杰一剑刺出，辛芷姑拂尘一展，开他的剑尖，唰唰唰连环三剑，杀得牟世杰于忙脚。史朝英吓得慌了，连忙叫道：“叔叔，叔叔！”其实，她夫合力，即使打不过辛芷姑，辛芷姑也不易取胜，实无须慌忙呼救。只是她深知师父的辣手，做徒弟的本能害怕师父，岂敢与师父过招。

　牟沧喝道：“你们退下！”声到人到，衣袖如利刃一般的剖下，隔开了辛芷姑、牟世杰。卒芷姑冷笑道：“怎么？你废段克的武功，我废史朝英的武功，两不相干！你又来多管了？”

　牟沧面色铁青，说道：“史姑娘是你徒弟，但她嫁到牟家，就是我牟家的人，你要辱骂她，我还可以勉强容忍，你要伤她，那可不行！好，你不是要较量我扶桑岛的武功吗？那就让你开开眼界吧！”衣袖卷出，辛芷姑无情剑一招横削，碰着他的衣袖，铿锵有声，竟似碰着硬物一般！

　辛芷姑本是“围魏救赵”之策，引开牟沧，好让段克逃跑的。她料想牟沧不敢无理杀她，至多是败在他的手下，那也不算辱。

　段克两次得辛芷姑援手，却怎肯抛下了她，让她单独去对付牟沧，当下朗声说道：“叔叔不肯饶恕我们，请恕小侄无礼了。”宝剑一招“星汉浮”剑花朵朵，遍袭牟沧背心的九处大，他因为牟沧的武功实在太高，不能不使出最狠辣的本门刺剑法，才可以解辛芷姑之困。

　段克的刺剑法当然伤不了牟沧，但却怒了他，反手一草打出，冷笑道：“好呀，你的本领练得很高明了，不必我再指点你了吧？那你也不必再尊我前辈，咱们就当作平辈过招，认真的较量较量吧！”他这一掌打出，掌力已用到了七成，当真是非同小可！

　幸而段克轻功超卓，于间不容发之际，闪开了正面，但被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所震，虽然只是接了偏旁掌势，口也似突然受到了重物所一般，隐隐作闷。段克要运气护身，已是不能分辩。

　辛芷姑过口气，连忙运剑疾攻，牟沧分出一掌敌，对段克的压力稍减，但掌劈袖拂，如刀如剑，仍是凌厉非常！要知他说出了“当作平辈过招”这样的话，那就是不再手下留情，可能不只废去段克的武功，甚或要取他性命的了。

　段克迫得全神应付，轻灵的袁公刺剑法既是抵敌不住对方刚猛的掌力，便转而使出铁摩勒所授的“龙形六十四剑”这套剑法不及袁公剑法妙，但却刚猛无伦，以刚敌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以立定脚跟了。但牟沧也因此更为恼怒，出手越见凌厉。

　辛芷姑本领在段克之上，她单独对付牟沧的时候，因为彼此相差甚远，本领显不出来，如今得了段克牵制住敌人的攻势，她奇诡绝伦的剑法，威力便登时显出来了。只见剑光一闪，牟沧的长须竟被削去了几茎。

　虽然只是几茎须子，牟沧已不住然大怒，喝道：“好吧，那咱们也认真较量吧！”原来他刚才因为与辛芷姑无仇无怨，而且听说辛芷姑是要嫁给空空儿的，空空几年过四旬，尚未成婚，他虽然对辛芷姑殊无好感，却也愿见老朋友早成家室，因此看在空空儿的份上，对辛芷姑也便手下留情。但辛芷姑的无情剑却是招招奇诡，一使开便不能自制的。这么样一个“留情”一个“无情”辛芷姑才能削去他几茎须子，但也只仅仅几茎而已。

　牟沧动了怒火，对辛芷姑也不再乎下留情。双掌盘旋飞舞，掌力使开，辛、段二人便似置身于惊涛骇之中，虽远不至即时落败，但显然已处下风，连史若梅也看出来了。

　史若梅心道：“恐怕只有把铁摩勒请来，方可以解他们之困。”主意打定，悄悄溜出梅林。史朝英眼利，喝道：“往哪里跑？”便要去追。牟沧道：“不干这小姑娘的事，让她去吧。”

　史朝英道：“这女的是段克的未婚子。”牟沧道：“丈夫做错了事，与子无关，何况是未婚的？咱们不可落人话柄，败了扶桑岛的名声！”声音已然很不高兴。史朝英满面通红，连忙停下脚步。他开口说话，掌上的威力稍减，辛、段二人又得以稍稍了口气。

　辛芷姑情冷傲，不能吃一点亏，手中的“无情剑”固然从来不肯饶人，连说话也是不肯饶人半句的。她过口气，忍不住又讥刺牟沧道：“扶桑岛端的是好名声啊，小一辈的寡廉鲜，老一辈的又横蛮又糊涂…”牟沧喝道：“住嘴，我不与你这泼妇逞口舌之利。看掌！”辛芷姑大怒道：“岂有此理，你，你骂我是泼、泼…”掌力已似狂飙卷地而来，辛芷姑迫着要全神应付，果然不想“住嘴”也要“住嘴”了。

　辛、段二人苦苦支撑，眼看已是抵敌不住，忽听得有一个充满诧异的声音说道：“咦，你们怎么和牟岛主打起来了？克，你也怎可这样无礼。”声音一到，人影已现，正是空空儿来了。

　牟沧不一愕，心道：“这可真是不巧，空空儿早下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要知牟沧虽然不惧空空儿，但毕竟是颇有情的朋友，如今他正在与空空儿的师弟及未婚子手，给空空儿撞见，难免有些儿尴尬。

　牟沧攻势略缓，段克道：“不是我敢无礼，是牟叔叔要废我武功！”辛芷姑道：“空空儿，你不给我出这口气，你就休要做我丈夫。你的好朋友，他竟敢骂，骂——”牟沧道：“空空儿，你另找一个子吧，我看这个女子配不上你。你这师弟也是行为不端，非处罚不可，你知道吗？他竟敢对世杰的子无礼！”段克贝师兄到了，心头稍宽，不料牟沧说得起，猛地一掌打来，段克闪得稍谩，肩头给他掌锋划过，衣裳破碎，皮也稍稍刮穿，虽未伤着筋骨，亦已鲜血淋漓！

　空空儿平生最敬爱的是辛芷姑，最疼爱的是段克。听得牟沧骂了辛芷姑又打了段克，不住也是心头火起。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火一发“哼”了一声，登时撕破了脸，喝道：“牟沧，你也太欺负我了！”身形一晃，闪电般的一剑便向牟沧攻来！

　同样的一招袁公刺剑法，在空空儿手中使出，比起段克，威力已不知大了多少，他力透剑尖，不但轻灵翔动，而且虎虎生风，势劲力雄，牟沧连亡双掌齐出，化解他这一招，辛芷姑趁势一剑削来，牟沧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是避开了，圆须于又遭了殃，这次不只削去几，而是削去了一缕。还幸段克没有乘机攻他，要不然只怕吃亏更大。牟沧气呼呼的道：“空空儿，你——”

　空空儿瞋目道：“我怎么样？你欺负我的师弟，辱骂我的子，我还能把你当作朋友看待吗？看剑？”牟沧道：“你先别发横，你师弟做错了事，我——”空空儿火气一发，除非他师父重生，谁也难以抑制他的脾气、他听了牟沧的话，更如火上浇油，也不待牟沧把后说完，登时便驾他道：“你不识分辨是非，我懒得和你多说，我师弟即使做错了事，我是他的掌门师兄，也用不到你来香我清理门户！”他口中说话，手底却是毫不放松，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他已攻出六六三十六剑，而且每一剑都是在一招之间，刺对方九处道。牟沧武功虽然是登峰造极，但以一双掌去接空空儿这快如闪电的袁公刺剑法，又要应付辛芷姑那奇诡绝伦的剑招，也是不给杀得手忙脚！

　段克退过一旁，他念着牟沧过去指点之恩，又知他是受了牟世杰夫的欺蒙挑拨，虽是给他打伤，心里倒不怨恨，正待出言劝解，忽听得史朝英道：“世杰，你还能容得这小子活在人间？”牟世杰本来还有几分良心，但心里一想：“不错，若不杀这小子，大是损我颜面。”听从子指使，果然便拔剑来攻段克。

　牟沧给空空儿杀得手忙脚，不也是动了火气，他一掌拍出，化解了空空儿的剑势“铮”的一声，另一只手己是解下带，这是他的百链钢炼成的软剑，不用之时，是束的带，一解下来，就是一件厉害的兵器了。

　牟沧喝道：“好呀，空空儿你既无情，也别怪我牟沧无义了！”手腕一翻，软剑抖得笔直。他武功大高，平生从未用过兵器，这次第一次出剑攻敌，当真是非同小可，只见剑光一闪，辛芷姑使个“风刮落花”之式，要想避招还招，招数尚未来得及施展，剑光过处。已是削去了她一大片头发，比牟沧之被她削断须于更为狼狈。幸好空空儿闪电般的剑招迅速来援，要不然她吃亏更大。

　“当”的一声，两大高手，双剑相，空空儿的剑招一招能刺九处道，若论轻灵迅捷，当世无人可以与他比肩。但也正因他是一剑分刺九处，劲力却不如牟沧之凝聚雄浑，双剑一，牟沧使出隔物传功的本领，内力震得空空儿的剑招散，空空儿的虎口也隐隐作痛，空空儿大吃一惊“怪不得师父生前对扶桑岛的武功推崇备至，果然厉害！”

　空空儿固然是大大吃惊，牟沧也是心头微凛“空空儿果然是武学奇材，看来他的本领已是青出于蓝，胜过他师父盛年！

　辛芷姑被削去了头上青丝，恼怒不堪，空空儿正面抵挡牟沧的招数，她便从两翼助攻，运剑如风，招招都是杀手。她的本领，比起牟沧、空空儿二人是差得颇远，但若只论剑法，其奇诡妙之处，却是比他们二人还要胜过一两分。牟沧迫得腾出一只手，以劈空掌力对付她的奇诡剑招，不让她欺到身前。他一掌之力亦已是非同小可，辛芷姑和他绕身游斗，从两翼寻暇抵隙，兀是无隙可乘，跨不进他离身六尺的范围之内。但牟沧因要分神对付辛芷姑，空空儿却是可以跨进他掌力笼罩的范围，以闪电般的剑法与他对攻，这么一来，他们两夫联手对付强敌，才稍微占了一点上风。

　这一边他们两夫不过稍占上风，那一边段克却是险象环生，有性命之危！他与牟世杰的武功本来是差不多的，但因他受了牟沧的一掌，虽不是伤得很重，功力亦已减了几分，轻功也打了折扣，当然就不是牟世杰的对手了。

　牟世杰一心要取段克的性命，出剑辛辣无比，段克气怒文加，战中使了一招“雷动九天”剑如飞凤，自上向下斜掠，这本来是一招攻势极强的剑法，但可惜他功力不够，使这种威猛的剑法反而出防守上的破绽，怎应付得了牟世杰这样的高手？牟世杰横剑一拍，段克虎口酸麻，宝剑险险手，牟世杰一个跨步进掌“澎”的一掌，击中了段克。他的掌力远不如他的叔叔，但这一掌用足力道，亦是委实不轻，段克“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了出来！

　史朝英口口声声要丈失去杀段克，这时见段克口吐鲜血，却竟不住“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声音颤战，听在牟世杰耳中，更是妒恨迸，恶狠狠的又是一剑刺来。空空儿被牟沧的剑势与掌力罩住，彼此正在全力争持，他的轻功虽是世上无双，也不敢放开防御就跑过去，何况他若跑开，辛芷姑也是立即便有性命之危。

　空空儿着急之极，眼看段克便要丧命在牟世杰的剑下，空空儿正要不顾一切，冲出去救他，忽听得“当”的一声，一颗石子飞来，把牟世杰的剑尖震歪，段克一个“倒翻云”的身法，已是向后纵跃出了数丈开外，离卉了牟世杰剑势可以追击的范围。

　牟世杰这一招力道十足的攻势，竞给远远飞来的一颗小石子解了，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铁摩勒已是大踏步的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史若梅。铁摩勒哈哈笑道：“牟岛主远来，我有夫迓了。空空师兄，牟老前辈，请看在小可面上，住手如何？”

　牟沧、空空儿、辛芷姑三人，对铁摩勒的到来，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见剑气纵横，掌影翻飞，双方兀在恶斗不休，谁也没有回答。史若梅忧心忡忡，说道：“铁寨主，看来是非你出手，替他们解开不行了。”铁摩勒道：“不必着急，你去替克裹伤吧。”史若梅见段克身上血迹斑斑，又是惊慌，又是心痛，也顾不得人前羞涩，就把段克揽入怀中，撕下一段袖子，先替他揩去血污，颤声问道：“你怎么啦？”段克道：“一点点伤，不碍事的。好在牟岛主和大师兄都卖我表哥的面子，我可以安心了。”其实他内伤外伤均是不轻，只是不想史若梅担心罢了。

　史若梅一面替段克包裹伤口，一面把眼望去，只见双方并未住手，心道“他们根本就不理会铁摩勒的劝解，怎说已经是卖了面子？”心意未已，只见牟沧掌势渐缓，空空儿的剑光划着圈圈，不多一会，辛芷姑先收了剑，退止夸，却在闭目养神，并不和铁摩勒说话。

　原来他们并非不理会铁摩勒的劝解，而是因为他们都是当肚的顶尖儿的高手，正在以全力恶斗之际，谁也不能立时收手。

　必须你把力道稍减一分，我把剑势略缓半点，这样才能慢慢收势。否则，即使铁摩勒以全力化解，也未必能把他们双方分开。

　三人中辛芷姑是最弱的一个，所以反而是她最先能够收手。不过，她的气力也最为耗损，在恶斗之后，口发闷，气血不舒，必须默运玄功，调匀气息了。

　不多一会，牟沧与空空儿也相继撒剑收掌。空空儿叫道：“铁摩勒，你不能眼看你表弟受人欺负！”牟沧道：“铁摩勒，你是武林众望所归，我就等着看你能否做到帮理不帮亲了。”空空儿怒道：“什么帮理不帮亲，你偏听你侄儿侄媳的说话，这才是有失一派宗师的身份！”牟沧怒道：“我侄儿有什么不对了？要是他处事不公，还能做绿林盟主吗？你们两个才是受人挑拨，偏听谗言，来与我侄儿作对！”原来他早已听信了史朝英的话，认为铁摩勒之所以召集绿林大会，意图废去牟世杰绿林盟主之位，这都是段克从中鼓动的关系，所以他刚才要废去段克的武功，还不仅仅是因为他相信段克曾对史朝英无礼。

　空空儿忍不住道：“你侄儿的绿林盟主，那是铁摩勒让他的。你当他真是有德有能，得到同道的推戴么？”空空儿只着眼于武功的高低，虽然揭破了牟世杰的侥幸成事，却没有打中他的要害，反而又怒了牟沧。牟沧面色铁青，冷笑道：“空空儿，你与我手之后，居然还敢小觑我扶桑岛的武功么？”

　空空儿傲然说道：“扶桑岛武功我是一向佩服，却也不至于就怕了你了。”史若梅道：“武功还在其次，人品最为紫要，令侄与安史遗孽合伙，勾结胡人，入侵中国，又用卑劣的手段对付聂隐娘等等事情，牟岛主可知道了么？”

　牟沧远处海外，对中原之事并不熟悉，是他命本世杰逐鹿中原的，他当然是相信侄儿的说话。牟世杰能言善辩，也早就对这些事情待过了，他有他的一套歪理，说来头头是道，牟沧初到中原，哪能分别是非。

　牟沧冷冷说道：“多谢你空空儿还看得起扶桑岛的武功，咱们今未分胜负，后在英雄会上再见输赢吧。至于说到我侄儿的人品，史姑娘，我对我的侄儿比你总要清楚一些，不必你来与我议论了。”

　铁摩勒道：“牟岛主，且慢！”牟沧停下脚步，悄声说道：“铁大侠有何指教？”铁摩勒道：“我想与牟岛主明约个地方，就是咱们两人，叙叙如何？”原未铁摩勒情知有牟世杰、史朝英在旁，就很难把事理说得清楚，故此想约牟沧单独相会，才好与他以诚相见，披肝沥胆的剖陈利害。

　史朝英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了铁摩勒的心思，说道：“叔叔，后就是会期，铁大侠既是有心赐教，我以为咱们就该在天下英雄面前向他领教，这才见得光明磊落！”牟沧也误会铁奘勒是要约他单独比试武功，心里想着“铁摩勒敢情是因自忖没把握胜得了我，故此要暗地里比试，免得在天下英雄之前丢脸。我与铁奘勒虽无过节，他的为人也称得上‘大侠’二字，我本不该符他挫辱；可是空空儿口口声声说他让了我的侄儿，我若不将他当众打败，怎显得我扶桑岛的绝世武功？”可怜他以一派宗师的身份，为了一个“名”字，竟然一时糊涂起来，当下便即说道：“不错，铁大侠有何指教，那也不迟在一天。后我一准在会上恭候便是。段克该当如何惩处，后也一并在会上听候公议，再行发落吧。这两颗丸药，红的外敷，白的内服，你先替他治了伤。我让他有出场的机会，若然不服，还可以按江湖规矩，用武功来与世杰了结他们之间的过节，这总可以说是得公平了吧？双指一弹，把两颗药丸向铁摩勒弹出。他不坚持废掉段克的武功，这已经是买了铁摩勒的帐了。哪知空空儿却不愿领他这个情“呼”的就是一掌拍出。

　两股掌力在空中撞，空空儿是想把丸药打回头的，但他功力稍逊，那两颗丸药在空中突然停了一下，却并未跌落，又向着段克缓缓飞去。

　空空儿正要再加一掌，铁摩勒忽地虚空一抓，那两颗丸药立即落到他的手心。这倒不是因为他的功力还赃得过牟沧，而是因为牟沧与空空儿的掌力在空中对消，铁摩勒因利乘便，那一抓便恰到好处，毫不费力的就显了一手空中取物的功夫。但虽然如此，他拿捏时候，妙到毫巅，运劲用力又恰到好处，在两大高手以真力拼斗之下，将丸药抓到手中，这份功力，即使比之牟沧还稍有不如，但已不在空空儿之下。牟沧也不暗暗佩服，心道“空空儿说他当年有意让我侄儿做绿林盟主，看来此说是当真不假。铁摩勒今的武功，只怕也已超过了他师父盛年。倘若他与空空儿联手，我是决计胜不过他们的了。”

　铁摩勒道：“克，还不多谢牟岛主赠药之恩。”铁摩勒是个襟宽广的领袖人物，牟沧既然赠药，他就大大方方的接下，免得空空儿与牟沧再赌气争强。段克本来对牟沧并无怨恨，也乐得领这个情，向牟沧谢了一声，将白色的丸药服下，史若梅再把红色的丸药捏碎给他外敷，扶桑岛的灵丹妙药，果然功效神奇，段克中的烦闷之感登时消散，痛楚也大大减轻了。牟沧”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是你的叔叔，我是按武林规矩给你赠药，这一个‘谢’字你收回去吧。你有什么分辩，后到会上来说。”段克本来还要说话的，也只好不说了。

　牟沧叔侄与史朝英一同回去，铁摩勒这一行人也走出梅林。空空儿余怒未消，一路上默不作声，倒是段克劝慰他道：“师兄你削了他的胡子，他是一派宗师，和我受的这点伤相比，他已经是更丢脸了。他打伤我，其实也怪不得他。”空空儿道：“哦，我给你出气，你反而给仇人讲起好话来了。”段克道：“我只怪那妖女挑拨是非，至于牟岛主嘛，依我看来，还是不应把他当作仇人看待。”史若梅听他口曰声声只是怪那“妖女”心里很是高兴，说道：“不错，克，你现在是明白道理多了。”

　空空儿更是恼怒，但史若梅是他弟妇，他不便向她发作，却向铁摩勒冷笑道“你们不把牟沧当作仇人，只怕他要把你们当作仇人。”铁摩勒叹道：“怎生使得他明白过来才好！”空空儿道：“他已不愿在会前见你，那还有何法可想？他武功虽强，咱们也不能示弱于他，只好与他拼了！”

　铁摩勒闷闷不乐，说道：“想不到牟沧如此不明是非，咱们也不是就怕了他，但他并非罪魁祸首，只是执不悟而已，若然拼个两败俱伤，却是殊不值得。”要知他是这次绿林大会的首席主持人，必须顾全大局，岂能似空空儿的但求一拼了事？牟沧武功奇高，手下又有七十二岛岛主，双方动起手来，胜负实难预料，即使胜了，中原的绿林豪杰，只怕也要伏尸遍野，血成河！假如避开混战，单打独斗的话，更没一人是牟沧的对手，即使自己亲自出马，顶多也不过斗个两败俱伤，本是同道中人，斗个两败俱伤，那又何苦来由？段克更是难过，牟沧是他最尊敬的一位前辈，又曾有过指点他内功心法之恩，如今却竟然不分皂白，定要将他“惩处”当真是教他哭无泪，心头郁闷，难以言宣。史若梅恨恨说道：“这都是那妖女害你的，后你斗牟世杰，我便斗那妖女，好让给你出一口气。”段克苦笑道：“牟老前辈偏听他们的说话，这可不是但求出一口气便可了事的了。咱们可得想个办法，使牟老前辈明白过来才好。”空空儿怒道：“还有什么办法好想，莫不成咱们去向他求饶吗？后我和芷姑无论如何也要斗他一斗。他是一派宗师，我不怕别人说我与芷姑联手，有失身份。”

　众人各怀心事，却都想不出应付牟沧的适当办法，也只好准备在迫不得已时，再和他狠斗一场了。

　第二天已是会期前夕，各路英雄陆续到来。段克在静室里运功疗伤，史若梅在旁陪伴着他，铁摩勒早已吩咐过不必去打扰他们，他们也就没有出来接待客人。

　段克内功深厚，牟沧所赠的灵丹，经过他运功催行药力，见效极速，到了中午时分，他已好了七八分。忽地有个女孩子的声音拍门道：“史姑姑，爹爹叫你们出来会客。”这是铁摩勒的女凡铁凝的声音。史若梅诧道：“是什么客人？”铁凝道：“我不认得的，是一男一女，我师父和那女的很是亲热，你她做聂女侠。”

　史若梅大喜道：“是聂姐姐来了！”段克道：“隐娘姐姐足智多谋，咱门的为难事正好和她商量。”两人匆匆走出大堂，只见方辟符、聂隐娘二人正在与铁摩勒、辛芷姑等人叙话，他们两人的衣衫上都染有血污。史若梅吃了一惊，道：“聂姐姐，你们和谁打架来了。受了伤么？”聂隐娘道：“我们倒没受伤，只可惜我们的坐骑却都中了暗箭，只怕要三五天才能复原，实是令人心痛。”

　方、聂二人的坐骑都是秦襄所赠的大宛良驹，史若梅道：“什么人伤你们的坐骑，当真是可惜、可恨！”方辟行道：“他们不但要夺马，还要伤人呢。我也莫名其妙。那妖女也还罢了，另一个女子，却是我们素不相识的。”史若梅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妖女？你们也碰上史朝英这妖女么？那扶桑岛的岛主牟沧在不在场？”

　聂隐娘道：“我们不认识哪一个是扶桑岛的岛主，不过我们是碰上了几个胡人，说不定也有那岛主在内。”她并不知道牟沧乃是汉人，段克无暇向她说明，连忙间她是怎么回事。

　聂隐娘道：“我们大清早进山，经过一座树林的时候，发现有一群人在那里打猎，看形貌装柬不似汉人，绿林大会期间，怎么会有胡人在这山上？我们觉得很是奇怪，便停下马来，想向他们查间，哪知林中传出一声号角，他们已先围拢了来。史朝英和那个不知名字的女子也在这个时候出来了。那女子倒是双人装束，但这群胡人对她十分恭敬，看来却似是这群胡人的首领。”

　聂隐娘说到这里，忽听得有人低低“喧”了一声，段克抬头一望，原来是楚平原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方、聂等人和楚平原都是在大闹校场之时见过面的，聂隐娘道：“楚大哥你也来了？你和这女子是相识的吗？”段克笑道：“何止相识，还是好朋友。楚大哥，这女子一定就是你的小霓子了？”

　聂隐娘好生奇怪，把眼望着楚平原，楚平原红了脸道：“段兄弟休要说笑。这女子是我小时候认识的，她是师陀国人，名叫宇文虹霓。家父十五年前曾出使师陀国，小弟随侍家父，在师陀国住过两年。我离开师陀国之后，直到最近才和这位字文姑娘重新见面的。这些事情说来话长，聂女侠还是先说你的吧。”

　聂隐娘不知宇文虹霓与楚平原之间有着微妙的关系，一听他们是十五年前认识的，两年之后，便即分开，心想“那时候这位字文姑娘大约也不过是六七岁，那就不会是什么好朋友了。”她本来有点怕楚平原难堪的，如今抛开了顾虑，便接着说下去道：“这位宇文姑娘和史朝英很是亲热。史朝英道：‘妙得很，你不是想要两匹骏马吗？恰恰就有人送上门来了！’宇文姑娘摇了摇头，说道：‘上次抢那两匹马弄出许多麻烦，我可不想再惹了。’史朝英忽然叽哩咕噜的和她说了几句番话…”

　史若梅诧道：“这妖女还会讲番话？”聂隐娘道：“是呀，她叽哩咕噜的讲了那么几句，那位宇文姑娘就拍马上前。并且指挥她的那群手下围攻我们了。”楚平原道：“你可大致记得几个字音么？”聂隐娘笑道：“她讲得又快，我又不懂，那会留心？不过，其中有几个相连的字音，她是先后说了两遍的，倒还有点记得，好像是什么朴哈罕儿？”楚平原道：“她说你们是大坏蛋。”

　聂隐娘道：“岂有此理，她才是大坏蛋。”段克笑道：“这妖女真聪明，和宇文姑娘相处不过两天，就居然学会了番话了。你那位小霓子也真是容易受人哄骗，那妖女不知给她吃了什么甜头，她就听她摆弄了。”史若梅似笑非笑地望了段克一眼，低声说道：“你如今才知道那妖女的手段厉害了么？”段克想起从前屡次上了史朝英之当，不觉满面通红，低下头主。

　聂隐娘继续说下去道：“那群胡人竟是个个武功不弱，宇文姑娘的剑法尤其高强，我们的坐骑受伤了，我和字文姑娘堪堪打个平手，方师弟独自抵挡那群胡人，形势十分危险。”史若梅道：“后来你们怎么突围？”方辟符接下去说道：“后来那牟世杰也来了！”段克吃了一惊，虽然明知方、聂二人已经险，也不失声叫道：“牟世杰来了，那岂不更是糟糕？”

　方辟符道：“恰恰相反。不但你以为糟糕，我也料想不到。

　牟世杰到来，向那妖女说道：‘叔叔叫我来看你和谁打架，他随后就来。我看，我看…’他吐吐说了两遍‘我看’，那妖女倏然变，马上便跟牟世杰走了。嗯，我真不懂…”聂隐娘道“你以为牟世杰是念着旧的谊，有心支走那妖女，好让咱们逃走的么？”方辟符的确是有此想法，但聂隐娘大大方方他说了出来，方辟符倒是不敢回答了。

　铁摩勒道：“牟沧不许她胡作非为，昨晚她想追击若梅，已经受了一次教训了。牟世杰说他叔叔就来，史朝英当然要急着走了。”当下将牟沧的身份、为人和昨晚发生之事，约略的告诉方、聂二人。方辟符方始释然。

　聂隐娘续道：“那妖女临走时又向宇文姑娘说了几句番话，她走了之后，字文姑娘仍然和我们纠。我说我和你无冤无仇，我们绿林中的纷争，你为何要来手？”楚平原道：“问得对呀，她怎么说？”聂隐娘道：“她没有说。只见她如有所思，过了片刻，她把手一挥，命令她的手下退开，我们也就走了。”楚平原吁了口气，低下头来，亦似如有所思。

　段克笑道：“看来你的小霓子虽是受了那妖女的煽惑，也还不算太过糊涂，她只是一时不明真相而已。”楚平原问道：“聂女侠，你们是在哪儿遇上她的，离这里有多远？”聂隐娘道：“是在前面的一座山峰，那山峰一角凸出，形似一张犁耙，离这儿约有十多里路。”铁摩勒道：“那山峰就叫做铁犁峰。你们可见到山峰上有帐篷么？”聂隐娘道：“是有一列帐房。”铁摩勒道：“看来牟沧还未知道有这班胡人来给他侄儿助阵。牟世杰的人马，驻扎在对面的一座山头的，离铁犁峰也还有十里左右呢。这必是出于他子的安排，她要宇文姑娘这班人另外住在一处，和本部隔开，恐怕就是为了不让牟沧知道之故。”段克道：“明就是会期，牟世杰夫若是要他们助战，岂能一直瞒得过他的叔叔？”铁摩勒道：“他们夫善会言辞，总会想出理由来欺蒙牟沧的，可能现在还没想好理由，是以暂时不让牟沧知道。也可能史朝英不一定是要宇文姑娘助战，而只是想利用她来巴结回族的掌握兵权的将军。”

　说话之间，有巡山头目回来报道：“有一个老头子和一个老叫化来到，那老叫化疯疯癫癫豹背着一个大葫芦，酒意人，说是要见铁寨主。”铁摩勒喜道：“是疯丐卫越来了。那位老前辈却不知是谁？”正要出去接，便听得卫越的声音哈哈笑道：“是你的师父。你师父就怕你们大举出，他可不喜欢这些俗礼。

　所以没有表自身份，就和我闯进来了。”笑声中两个老人已走进了聚义厅，和卫越同来的，果然是铁摩勒的师父磨镜老人。

　卫越一眼瞥见段克，诧道：“小段，你怎么似是受了点伤。”铁奘勒说明原故，卫越皱眉道：“哦，原来牟沧也来趁这趟热闹了，好，明我老叫化可要斗他一斗。”魔镜老人替段克把了把脉，说道：“这伤已好了八分，但你明天若要斗牟世杰，只怕还得好好养伤。”卫越道：“还有两分未曾复原么？好，小段，你来喝几口酒！”史若梅道：“卫老前辈，他要养伤，你怎么叫他喝酒？”卫越哈哈笑道：“我这酒可不同凡酒，这是何首乌浸的酒，喝了之后，就不用养伤了。”段克不大会喝酒，捏着鼻子，喝了几大口，卫越道：“好，你现在去睡一觉，睡醒了包你武功恢复如初。”

　段克一觉醒来，已是二更时份，史若梅找聂隐娘谈话去了，不在房中。

　段克想道“若梅定是找隐娘去了。她们姐妹俩隔别了这许多时，不知有多少体己话儿要说，我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们的好。”心念未已，忽听得有轻轻的敲门声，段克笑道：“你怎么就舍得回来了？”打开开房门一看，只见门口站的却是楚平原。

　楚平原道：“我是专程来探望你的，我可没有去哪儿呀。嗯。

　大约你把我当作你的梅妹了吧？”段克笑道：“我只道你悄悄的去偷会你的小霓子了呢。你刚才向聂隐娘打听得那样仔细。”

　楚平原低下了头，半晌说道：“段克弟，实不相瞒，我是想去会一会宇文姑娘。可不是为了私情，而是想再劝她一劝。”段克吃了一惊，道：“这个大冒险了吧？你和摩勒大哥说过没有？”

　楚平原道：“没有。我先来和你商量商量。你怎么样？可全好了没有？”

　段克了口气，舒舒乎足，笑道：“卫老前辈的药酒真是效验如神，我睡了一觉，就像没受伤以前一样。不，好像比以前还精神了。对啦，楚大哥，我陪你去。”楚平原正有这个意思，说道：“这是最好不过。但我却有点担心你碰上了牟沧。”

　段克道：“这个你倒可以放心。牟岛主虽是对我诸多误会，但他说过明天才‘处置’我的，今晚即使碰上了他，最多是被他赶跑。他是武学大宗师的身份，总不成便取了咱们小辈的性命。楚大哥，实不相瞒，我心里也难过得很，要是碰上了牟岛主，他不肯听我的话，我还是要和他说说的。”

　楚平原道：“只要牟沧不与你我为难，咱们两人联手，有甚危险，大约也总可以闯得过去。你和牟沧这个结子，一时是解不开的，最好今晚还是别要碰上他。”正是：英雄儿女关情处，虎龙潭走一遭。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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