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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章 破云震天笔
  群豪此刻虽只瞥见这件兵刃一眼,但见了这黑农人之武功、气势,便都已猜到这兵刃便是于今天下最著威名之一十三种外门兵刃中,名列第二之“破云震天笔”这身形玉立,满面秋霜,鹰鹫般的黑衣人,自就是衡山回雁峰绝顶“连天山庄”的少主人“无上飞花”冷冰鱼了!

 万老夫人此刻已掠到被长索套下马来的骑士身旁,一把抓起了他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

 “无上飞花”冷冰鱼霍然旋身,吨道:“放开他!”

 万老夫人听而不闻,格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冷少庄主,月圆之夕还未至,冷少庄主行如此匆忙,为的是什么呀?”

 冷冰鱼双目深陷,眉重如山,得他面容冷冰僵木,全无丝毫表情,只是目锐如鹰,语冷如刀,冷冷道:“不放,杀!”

 万老夫人既不惊,亦不怒,慈祥的面目上,还是雄满了笑容,双手还是紧抓着那人不放,柔声笑道:“冷少庄主又何苦生这么大的气?老身此番虽有不是之处,但少庄主也该可怜可怜我这寂寞的老太婆,听得别人说起我那不成材的儿子姓名,着急要见他一面,便什么都忘了。”

 她这番话说的委实可拎,着实动人。

 但冷冰鱼仍然无动于衷,反而冷笑道:“你抓着的只是我门下庄丁,随时都愿为我牺牲一命,你以他相肠,又有何用?”目光凝注,一步步走了过去。

 万老夫人目光四转,突然颤声呼道:“我的老天蚜,你们这许多大男人在旁边瞧着,难道就没有一人肯出手救我老婆子一命么?你们不瞧我面子,也该瞧我儿子…”

 潘济城终于忍不住了,一步掠来,挡在冷冰鱼面前,抱拳笑道:“冷少庄主请了,这位万老夫人,便是江湖中侠义英雄‘云梦大侠’万子良之尊亲,少庄主瞧在万大侠面上,何不高始贵手?”

 冷冰鱼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潘济城道:“济城潘某,便是在下。”

 冷冰鱼浓眉轩起,朗声道:“闻得江湖人言,潘济城除了风自赏,拈花惹草外,例也是条够义气,够血的好汉…”

 他语声微顿,潘济城也不知他这话该算是恭维,还是该算做汕骂,怔了一怔,只是强笑道:“不敢。”

 冷冰鱼厉声道:“潘济城,我敬你是条好汉,不妨告诉你,冷某此番出山,虽也为的是泰山之会,但主要还是为了与那沽名钓誉,假冒伪善的万子良一决雄雌,今万子良之母既又犯了我‘连天山庄’门下,我怎肯放过她?请你快快闪开,以免伤了你我间的和气…”

 潘济城奇道:“万子良一生以诚厚待人,‘连天山庄’亦是高居世外,与人无争,却不知少庄主与万大侠有何过节?”

 冷冰鱼冷笑道:“待人诚厚…哼哼,我二弟‘江上飞花’鱼传甲,一世英名,但万某人却放出遥言,定要说他曾败在那江湖骗子方宝玉的手下,使我那二弟名声扫地,无颜做人,这出能算是待人诚厚么?”

 潘济城又自一怔,油油道:“这…:”

 有关方宝玉的事,在江湖中已成了件无头公案,潘济城对此事全未得见,自然更无从解释,无法争辩。

 万老夫人放声大嚷道:“我那不孝之子,早就伤透我的心了,你若知道他在哪里,快带我去,待我用子狠狠打他一顿,瞧他可敢还手?”

 被他制住了的那‘‘连天山庄”庄丁虽然动弹不得,但面上亦无惧,此刻冷冷笑道:“闻得万子良便在前路,否则我家少庄主又怎会着急赶去。”

 万老夫人目光一转,竞突然放开了他,拄着拐杖,息着走到冷冰鱼面前,含笑万福,着气道:“走!咱们一起走,老身正也要找那畜牲算帐…也正好帮你出气”

 她这样一来,冷冰鱼也不怔住了,面对这赔着笑,着气,口口声声要帮他出气的老太婆,他怎好意思出手?

 那庄丁带过马来,冷冰鱼沉半晌,狠狠一跺足,飞身上马,万老夫人拐杖一点,却已掠上那庄丁的鞍上,道:“年轻人多走走路,马让给老太婆骑吧!”

 竞扬鞭打马,径自去了。

 那庄丁哭笑不得,只得呼道:“闻道万子良便在前面‘快聚园’落足,莫找错了。”

 潘济城瞥见那载运棺材的白杨大车,还在路旁。赶车的却已不知去向,车辆的行列更早已走得踪影不见,便道:“那边的马,你解下自骑,随后赶去就是。”

 话末说完,人已上马,急驰而去。

 “快聚园”虽在泰山相反的方向,群豪虽都急着赶去泰山,但放着如此精彩好戏,又有谁舍得不看?

 但闻人声呼喝,马声长嘶,众马齐奔“快聚园”而去。

 “快聚园”座落大河南岸,铜瓦厢北郊,钢瓦厢虽小,但这“快聚园”在江湖中却是大大有名。

 园中花树干百,修篁万竿,每当清风徐来,叶涛与竹韵齐鸣,青竹共红花弄影,景物固是幽绝,而花木扶疏中之玲斑假山,亭台楼阁,更属奇观,于是水绕园,曲径通幽,园林之胜,遂冠绝中原。

 名园自有名主,这“快聚园”乃黄河水上大豪“骑鲸客”齐星寿游宴之地,本属私产。

 但齐星寿慷慨豪,园门本就终年惧为朋友开放,此刻天下豪杰俱都来到中原道上“快聚园”中,自更是快聚群豪,园门不夜,扑鼻的酒香,朗的笑声,不时自四面楼台传出,使这名园佳景,又变为另一蔷气象。

 假山畔、竹林里,正有一人,背负着双手,往来躁蹬,他步履虽然沉重,但目光却明亮异常。

 就在此人东、南、西、北四方,自隔十余文外,灯火难及之处,或山旁,或树下,也都有一两条人影悄立在黑暗中,竞似乎都在有意无意间,向竹林中这人影窥探,更远处,花丛中,还有一人,青衣小帽,正呆望着面前一丛将要凋零的鲜花,似乎已瞧得出神,但也不时回头向竹林里去瞧上两眼,但竹林中人,却似已完全沉浸于沉思中,对四周—切,全末觉察。

 突然,一人神急气,狂奔而来,奔过杂木林,奔过碎石路,奔过绿板桥,直奔向小溪边一座灯火通明的青石画筋。

 急速的脚步声,惊碎了竹林中人的沉思,也打扰了画肪中人的聚,园主人齐星寿皱眉而起,探首外望,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狂奔着的少年已在画舱外停下脚步,但息仍未平息,膛不住起伏,回手指着来路,道:“有位大…大英雄来了。”

 齐星寿面如重枣,长髯飘拂,微怒道:“四方的英雄豪杰,每都不知有多少位来到此间,此刻又是什么人来了,竟令你如此手足失措?”

 那少年道:“但…但此人却不同…”

 齐星寿道:“他是谁?有何不同?”

 那少年道:“他便是师傅你老人家时常提起的那‘连天山庄’的少庄主,‘天上飞花’冷冰鱼…”

 他话末说完,齐星寿已为之动容,不知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颊上一条疤痕——这疤痕正是年前“天上飞花”在他面上留下的——冷冰鱼不但为他留下了这条疤,也为他留下了这条命。

 直到今,齐星寿仍不知是该对冷冰鱼感激,还是该怨毒,他垂首呆呆地出了半晌神,方自长叹道:“请,快快有请!”

 抬起头,冷冰鱼却已悄然来到他面前。

 齐星寿抢出画舫,抱拳笑道:“冷兄远来,在下未曾远…”

 冷冰鱼冷冷道:“你我之间,无须客套,我只问你,那‘云梦’万子良与武林七大弟于此刻在园中何处?”

 齐星寿怔了怔,道:“万大侠?他几曾来过这里?…道路传闻,多有不实,冷兄你只怕听错了吧?”

 冷冰鱼道:“别人为何要骗钱?”

 突听黑暗处一人大呼道:“万子良虽未来过,但七大弟子中却明明有人在这里,冷少庄主,你切切莫要被齐星寿骗过了。”

 冷冰鱼冷笑一声,目光直视齐垦寿,道:“莫非那七大弟子也与方宝玉一样,是有名无实的狂徒,听得冷某在寻找于他,便躲着不敢见面了?”

 齐星寿避开他的目光,强笑道:“这不知是谁在胡说,七大弟子怎会…”

 突然间,一人自画舫中一掠而出,沉声道:“七大弟子中确实有人在这里,你要怎样?”只见此人剑眉双飞,眉宇间常带杀气,正是“淮”杨不怒。

 他骤看虽矫健如昔,但仔细一瞧,便可发觉他面色腊黄,神情憔悴,目光也远不如往昔之明锐。

 画舫灯光亮如白昼,他这蜡黄的面色,显然必非被灯光所染,只是为了连番伤病,多忧虑,气血实已两亏。

 竹林中人,一眼瞧见杨不怒,目中立时现出激动之,骤然冲出数步,又骤然驻足,激动的目光中,又已充满了痛苦——他虽想冲出竹林,却又似有道无形的枷锁,锁伎了他双足,使他不敢冲出竹林一步。只听冷冰鱼道:“七大弟子,就只你一人在这里?”

 杨不怒厉声道:“就只杨不怒一人,已足够应付你这狂徒。”

 冷冰鱼道:“好!冷某也正好先领教领教推秘狡,鹰爪伸手。”撤肩、甩腕“破云震天笔”已到了手中。

 齐星寿横身挡住杨不怒,面带煌急,低声道:“莫大侠、万大侠等人都不在这里,你怎能出手?”杨不怒道:“就因他们不在这里,我不出手,谁来出手?”齐星寿道:“但…但以你此刻体力,怎可与人锋?”

 杨不怒“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一手推开了齐星寿,走向冷冰鱼,他膛起伏,走得十分缓慢。

 此时此刻,他心情正与宝玉那应战欧天矫时一样——明知必败,也要战的,为了光荣与名誉,这其中别无选择之余地。

 冷冰鱼退后半步,道:“亮兵刃!”杨不忽厉声道:“淮鹰爪力,无坚不摧,无故不克,纵是世上最最锋利的兵刃,也难比得上某家这一双铁爪,何况你区区一支银笔。”

 冷冰鱼目光凝注半晌,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杨不怒暴忽道:“高手相斗,必当诚心正意,兢兢业业,以临大敌,你此刻却突然大笑起来,莫非有轻侮莱家之意?”

 冷冰鱼倏然顿住笑声,厉声道:“冷某久闻‘淮’杨不怒,刚猛正直,天下无双,哪知今一见…嘿嘿…哈哈…”杨不怒吨道:今一见,却怎地了?”冷冰鱼道;

 “今一见,才知道杨中怒也不过是位投机取巧之辈。”

 杨不忽蜡黄的面容,立时涨得血红,忽吼道:“你说什么?”

 冷冰鱼冷冷笑道:“你明知冷某这‘破云震天笔’,妙用无方,人所难敌,你明知你若不用兵刃,冷某也必定不致以兵刃与你动手,你为了不敢面对这‘破云震天笔’,自然不敢用兵刃与我在阵上相见了。”

 杨不忽狂吼一声,拧翻身,闪电般出手,自画肪边观战的一人衅,袖出了一柄鬼头刀,挥刀大喝道:“无论你使什么,只管上来吧!”

 冷冰鱼纵声长笑道:“好,十招内冷某若不能要你兵刃手,便从此不再称雄江湖。”

 抱笔当,踏前半步,叱道:“请!”

 杨不忽不等他“请”宇出口,掌中鬼头刀已一刀劈了过去,白刃破风,当真有开山裂石之威!

 就只这一刀,已引起四下群豪惊叹之声:

 “刀法本非淮门所长,怎地杨不忽这一刀招势功力,却比之海内任何刀法名家亦不逞多让?”

 那鬼头刀的原主人,惊叹之外,更不觉暗暗起了惭愧之心,他以毕生的精力,浸于这柄鬼头刀上,却做梦也末想到,这柄刀到了别人手中,一刀便能展出如此人心的威力!

 但潘济城、齐星寿等人面上却是忧虑重重——这时不但园中群豪,早已闻风四下赶来,万老夫人、潘济城等人也早己来到画舫畔,还未到可以害人时,她是绝不肯面的。

 杨不怒一刀劈出,冷冰鱼纹风石动,刀风已扇起了他鬃边发丝,刀锋出已眼看便要劈开他头颅。

 他身形候然移开四寸…

 仅仅只移开了四寸,刀锋便已无法伤及他一毫发,只因移开四寸便已足够,是以他便绝不肯多移一寸。

 这判断是何等准确,这镇静是何等惊人!

 群豪再次惊赞。

 冷冰鱼“破云震天笔”已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滑出——这一招没有任何惊人的力道,诡异的架式,但轻、灵、巧、快、稳,言语难叙,这一招看来丝毫不觉辛辣,但银光颤动,已将杨不怒前“玄机”、“将台”、“泉”之间的十’处大,完全笼罩。

 杨不怒拧转身,鬼头刀如闪电,如狂飘,势如风卷落叶,式如风凰展翅,白银光下反挥而出。

 这一刀连消带打,自对方,攻向对方无法招架之处,用的当真是狠极、险极!

 哪知冷冰鱼还是纹风不动,直等这一刀已堪堪到来,手腕一拧,笔柄已恰巧点中了他刀尖之处。

 鬼头刀立被震开“破云震天笔”笔身已随着那手腕一拧之力,洒而出,这一招亦攻亦守,攻守完全融于一刹那间,妙造天成,挥然自如,其狠辣、凶险处,又远在杨不怒那一刀之上。

 两招拆过,齐星寿等人面上忧虑之,已更见沉重。

 潘济城本与齐星寿并肩而立,此刻不悄然叹道:“杨七侠体力已是强弩之末,兵刃更不称手,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只怕…唉!十招之内,他兵刃便当真要手了。”

 齐星寿浓眉深皱,沉声道:“何况冷冰鱼仗以威震武林的‘飞鱼穿鱼式,凌空十八刺’还未使出,便已着着占了先机…唉!淮门的英名,莫非真要在今断送?”

 潘济城道:“但愿有人能替下杨大侠,否则…”

 齐星寿苦笑道:“此间人又有谁有把握能是冷冰鱼的敌手?”

 潘济城双眉一轩,但随即垂下头去,长叹不语。

 就在这时,黑暗中不知是谁突然大声喝道:“第五招…是第五招了,看来不必十招,‘淮’杨不怒兵刃便将手。”

 就在这短短五招间,杨不怒鼻洼额面,果然已观出了汗珠,鬼头刀使出,也不再有那种令人动魄惊心的威力…

 竹林中人目光中的痛苦与矛盾之,已尖锐得有如两柄剪刀,几乎要将他的心一片片剪成碎片。

 黑暗中,虽看不清他的面色,却已可看出他连手指都已颤斜起来,他身子也已紧张而绷紧。

 他不能也不忍在这里袖手旁观,看着杨不怒将一世英名葬送,但他也不能出去,只因他出去后,只有毁了杨不怒。

 也毁了他自己。

 只见杨不忽一刀劈出,刀势虽仍笔直,但刀尖已有轻微颤料——他力道已无法贯注到刀尖之上。

 冷冰鱼第六招使出,银光盘旋,已将杨不怒身形完全笼罩,无论任何人都已可看出,他三招之内,已可使杨不怒落败。

 竹林中人脚步迈出,又缩回——也就在这时,他身后假山石隙间,突然传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呼唤,唤道:“方宝玉!”

 这三个字有如一枝冷箭,一箭入了他心里,他身子一震,并未回头——不问而知,他便是才魔窟的方宝玉。

 石隙间语声又已冷冷接道:“方宝玉,杨不怒为了你,正在与人苦战,眼看便将落败,你却躲在这里,你还算是人么?”

 方宝玉咬住牙,不回头,沉声道:“你是谁?”

 石隙中人道:“你不必问,也该猜得出的。”

 他两人说话虽然俱都十分急促,但这时冷冰鱼已使出第八招来,银光如电,杨不怒抬臂挥刀,向银光。

 他虽已明知这一刀万万接不住冷冰鱼这一笔之力,但他除了挥刀笔之外,既别更不能闪避——·他又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银光与刀光相接,银光突然顿伎——“破云震天笔”与鬼头刀边缘已轻微接触,银笔虽末击下,鬼头刀也无法撤回,也无法移动,只因他刀势一动,银笔立将乘势而下,鬼头刀便必将撒手飞出——杨不怒此刻已有如被在巨石下的蚯蚓一般,已只有听人宰割。

 这是胜负分际之一刹那间,推派的声名,眼见已将在这一刹那间葬送,四下观战群豪,都已在不知不觉间为这紧张的局势而屏息,园林死寂,风吹草动,甚至连呼吸之声都已不复再闻。

 冷冰鱼一招仍未击下。

 灯光下,只见他冷傲的面容上,已泛起轻蔑与讥嘲之,冷冷道:“杨不怒,你若不愿我这一招击下,只要承认方宝玉确是骗子,万子良确是欺世盗名之辈。”

 杨不怒虽然咬紧牙关,但身子仍不怒而颤抖起来——刀光颤抖,与银笔轻击,发出一连串叮当声响。

 方宝玉身子也正在随着这响声颤抖,颤声道:“你是五行魔富中人,你们将我放走,却又令我武功尽失,为的就是要我面临此刻这种痛苦,是么?”

 石隙中人笑道:“不错,你此刻总已该知道,江湖之路,你已无法再走,你还是回来吧,普天之下,此刻只有“五行宫”还是你的…你此刻也已该知道,天下群雄,除了我‘五行宫’中之人外,己无人再信任于你。”

 方宝玉咬紧牙关,紧握双拳,不能答话。只听冷冰鱼冷道:“杨不怒,你此刻总己该知道,你生命.与名声俱已在我掌握之中,我随时都可将之毁去,你无妨再停细考虑考虑,是说?是不说?”

 杨不怒亦自咬紧牙关,腮边肌都已一粒粒冒起。

 方宝玉望着那颤动的刀尖,望着扬不怒那充满悲愤与痛苦的面容,他手掌突然松开,心里已有了决定。他知道自已功力虽已尽失,虽己无法与人相争,但只要他走出去,使可令冷冰鱼住手,便可救下杨不怒。他已决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他大步走了出去。

 观战群雄,已越聚越多,但人人俱是屏息静气,四下仍是一片死寂——长久的静寂后,那刀笔相击声,便显得分外清脆。

 突然间,人丛外传来语声,一字宇道:“方宝玉在此,请冷少庄主住手!”

 语声虽不高,但在这死寂中听来,却显得分外震耳。

 语声一响,刹那间,群豪便已都不被惊得呆了。

 然后,便是一场动,有的回身,有的轻呼——外面的人已纷纷让开了道路,里面的也已闪开身子。

 只见一个青衫少年,穿过人丛,缓步而来,在这么多惊诧、好奇、轻蔑、怀疑的目光注视下,他犹如行走在无人之境,声不动,神情自若,人丛中不知是谁已口呼道:“不错,果然是方宝玉!”

 冷冰鱼早已动容,但直到此刻,还未撤手——此刻突然轻啸一声,凌空掠起,倒翻而出。

 接着“当”的一响,杨不怒长刀已落,身子也“扑”地跌倒,唯有双目紧瞪着方宝玉,目中神色亦不知是欢喜?还是愤怒?

 但见银光一闪,冷冰鱼已飘飘落在方宝玉面前。

 两人面面相对,片刻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以双目凝注着对方,谁都未曾将目光移开。然后,冷冰鱼晒然一笑,道:“原来方宝玉就是这等模样,我只当骗子的模样,生得本该与别人有些不同才是。”

 方宝玉微微笑道:“阁下可是有些失望?”

 冷冰鱼狂笑道:“不错,冷某确是失望得很…”

 方宝玉笑道:“但在下之失望,却更甚于你,在下本以为‘连天山庄’的少庄主是条英雄铁汉,哪知他也会一些乘人于危,投机取巧的手段!”

 冷冰鱼笑声骤顿,怒道:“你这骗徒,你有何资格对稳如此说话?我若不那般做法,又怎能将你这骗子出来?”

 方宝玉道:“在下此刻已出来,阁下又当如何?”

 冷冰鱼厉声道:“我要怎样,不说你也该知道。”

 方宝玉目光瞬也不瞬,笑道:“既是如此,请!”

 “请”字出口,微一抱拳,倒退半步,含笑卓立。

 他早已决定牺牲自己,心头自是一片安详,明澈如镜,他明知自已实已挡不住冷冰鱼轻轻一击,只望自己能以鲜血洗清羞侮,以生命换取名誉,他早巳不准备作任何抵抗,神情自是分外从容,分外平静。

 四下群豪,再次屏息静气,四下又复是一片死寂。

 冷冰鱼脚步缓缓移动,银笔渐渐指起。

 他面上冷傲轻狂之,已不复再见,只因他委实猜不出这对手武功之深浅,他自己只有诚心正意,以期作石破天惊之一击!

 一片乌云悄然而来,掩却了半天星光,风势突然转强,满园木叶,抄沙作响,天地间立时充满肃杀之意。

 冷冰鱼银笔平举,这一招却仍迟迟不敢出手。

 四下群豪,渐渐又起了动——冷冰鱼早已知道方宝玉只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此刻为何还这般谨慎小心?

 只见方宝玉凝然卓立,嘴角仍带着份淡淡笑容,他身形毫末作势,全身上下,每一处看来惧是空门大

 冷冰鱼掌中银笔,看来无论自任何方向击出,惧可将方宝玉击例,但宝玉这一份出奇的镇定与从容,却又震惊了他,这使得宝玉全身每一处空门,看来又都似乎是敌的陷阱——他怎敢轻易出手?

 他再也无法自宝玉目光中,瞧出一丝惊惶之,他自己便不免有些煌起来,宝玉越是冷静,他便越是惶

 战场上情况之微妙,往往会与情场相似——双方之间,若有一方能出奇的冷静,另一方便难免惶,两人之间,若有一人能出奇的坚强,另一人便难免脆弱,情场中“薄情”常会是最引人的魅力,战场上“冷静”永远是最强的武器!只是这种“薄情”与“冷静”说来虽易,做来却难——情场中又有谁能对自己心爱的人如此忍心?战场上又有谁能将随时俱都可制己于死命的对手全不放在心上?

 潘济城目光闪动,突然大声道:“泰山之会,反正已近在目前,冷少庄主纵要与方少侠决一胜负,又何苦定要选在今?”

 冷冰鱼虽未答话,但目中已有了应允之

 他平生与人争锋何止千百次,却从未遇着如此镇静的对手,他辛苦挣扎,成名委实不易,此刻自不愿冒险将自己声名作孤注之一掷。

 齐星寿立时接口道:“潘大侠说的正是,各位远来,惧是在下佳宾,着能暂时放下干戈,待在下相敬数杯水酒,岂非美事?”

 冷冰鱼掌中银笔,渐渐放下…

 群豪虽都在等着瞧这场大战,等着瞧宝玉惨败,但潘济城与齐星寿既说出这番话来,冷冰鱼既也有罢手之意,还有淮再敢说个“不”字?

 方宝玉凝注着那渐渐垂下的银笔,暗中也不松了口气——他虽不怕死,但若能不死,他也是不愿死的。

 哪知就在这时,突有一阵冷笑声自人丛外传来,一条人影,随着笑声,飘然落在群豪围成的圆圈中,正是万老夫人。

 潘济城一见她又来了,眉头便不皱起,他深知这万老夫人是唯恐天下不的,别人打得越凶,杀得越惨,她便越是欢喜。

 只听万老夫人果然冷笑道:“锣也响了,鼓也响了,正戏却不开场,这算是什么?冷少庄主今怎地也叫人失望了?”

 冷冰鱼银笔霍然直起,怒道:“你可是要与冷莱动手?”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老身与少庄主素无冤仇,为何要与少庄主动手?但少庄主今若是累了,老身却可替少庄主出手教洲教训这江湖骗子。”

 她算定冷冰鱼万万受不了这将之计,万万不会要她出手的。

 哪知冷冰鱼瞧了她两眼,突然冷笑一声道:“你若定耍争着出手…好,就让给你…”

 竞转开身子,大步走开——他虽然狂傲,却非呆子,此刻正好以万老夫人来做试金之石,万老夫人若是败了,他多少都能瞧出些方宝玉的武功深浅,万老夫人若是万一胜了,他再出手将万老夫人击倒,岂非更是脸?

 万老夫人千算万算,一步算错,脸色早已变了,惶声道:“少庄主,你…”

 冷冰鱼头也不回,冷笑道:“你既然抢着出手,便该快些,否则便是有意戏弄于我,我好歹也有法子要你出手的。”

 万老夫人立时怔佐了,但只怔了半晌,瞬即笑道:“不用你说,老身也是会快些出手的…喂!小宝儿,我老人家这就要来教训你了,你可得小心些。”宝玉暗叹一声,默然无语。万老夫人格格笑道:“你是被我老人家看着长大的,怎会是我老人家的对手?我瞧你还是乖乖投降算了,何必一定要在人前出丑…”

 长杖点地,蹒跚的走上前去,但方自走到一半,突然捂起肚子,弯下去,大呼道:“不好,肚子疼…”

 冷冰鱼叱道:“肚子疼也要打。”

 万老夫人道:“老身自然要打的,只是却先得去方便方便,你们这些大男人,可不准跟着来偷看。”

 一手提着子,往人丛外挤去。

 群豪又是接头,又是好笑,纷纷让开道路。

 冷冰鱼怒叱道:“你若是想逃,冷某上天入地也要追你…”

 万老夫人遥遥呼道:“逃?谁要逃了?小宝儿,你可莫耍逃,我老人家这就回来教训你。”

 语声未了,已走得瞧不见了。

 冷冰鱼明知她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但是也不能去追赶个提着子的老妇人,只得跺足忽骂道:“好个无的妇人,当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嘿嘿!有母如此,儿子的人品如何,自也可想而知。”

 宝玉再次松了口气,四下群豪却不大是失望。

 这些眼里不沙子的光,都早已瞧出今是再也不会有人来寻宝玉动手的了,既已无热闹可看,有些人已渐渐散去。

 万老夫人一口气奔入竹林中,假山暗影后,立刻蹲下身子,眼睛东张西望,口里不停气。

 瞧了半晌,果然瞧不见有人追来,她

 “饶你好似鬼,也要吃吃老娘洗脚水,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要老娘上当出手,谈何容易!”突听暗影中“噗吃”一笑,道:“果然姜是老的辣。”

 万老夫人当真骇了一跳,笑声立朝额住,方自站起身子,此刻忙赶紧又蹲了下去,破口大骂道:“是哪一个不要脸的小贼,竟被偷看老娘?”

 黑暗中笑道:“老夫人若是在方便,为何不解开子?何况…反正我也是个女子,就是瞧瞧也不打紧。”

 语声清脆,笑声娇媚,果然是个女子。

 万老夫人身子编成一切,眼睛却睁得大大的,道:“你是谁?你要怎样?”

 黑暗中笑道:“你瞧瞧我是淮?”

 一人青衣小帽,随着笑声现出了身形,虽夫施展轻功,脚步移动,却无丝毫声息。

 万老夫人道:“你…你究竟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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