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现今台湾的神奇之处,便是永远都不可能会发生饿死街头的景况,但话虽这么说,仍必须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肯做。
这所谓的“要肯做”是表示只要你愿意,不好高骛远、不不切实际,那么就绝对有生存下去的机会,不论是奉献脑力、牺牲劳力,只要你肯努力,相信延续生命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
“怎么会突然想吃披萨啊?”———名俊帅的男子,正轻松搂着侧坐在他腿上的妖娇美人,边香香她的颈项,边问着:“你不是向来就不吃这种所谓的平民垃圾食物吗?”
话里的调侃意味隐藏得甚好,倘非仔细听闻,是准以猜出男子话里头的真意的。
“哎呀!”妖娇美人
拒还
地同男子玩着这场绮
游戏“干嘛问这么多,人家就是突然想吃嘛!”
刻意装出的柔媚声音、撒娇的举动,再加上那么一丁点的傻气,似乎是众家美人惯用的伎俩,而且…通常有效。
“这样啊…”俊帅男子故作不怀好意地狂笑几声“哈哈!你吃披萨,那…我就吃你喽!”
“啊!不要啦!讨厌!”
美人假意左闪右躲着,办公室里就在这么—转眼间,开始上演—场
旎戏码,周遭的空气逐渐地加温中…
同一时间里,骑着摩托车,已经在路上来回狂飙超过二十来分的谢均菱总算将车子停下。
“吁!”她深深地吐丁口大气“这是什么奇怪的地址啊!”害她找了老半天。抹抹额头上滴下来的涔涔汗水,越想就越不甘心。都是这个鬼地址坏了她良好的纪录!她可是人称“快送披萨菱”的好员工,客人点的东西她从来没超过半小时才送到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被这个怪地址给打败,唉…算了算了,她认了。
极不情愿地自袋子中掏出折价券,停好摩托车后,她捧着客人点的食物走进眼前这栋看起来…不不不!摆明就是危楼的大厦里。
“五楼岳先生。”她拿出口袋中的订单,再次核对了住址与电话、姓名。“没错,就是这儿了,‘岳氏侦探社’。”
在等电梯时,谢均菱分了点心思在周遭的环境上。杂乱无人的管理室、斑驳又有裂痕的墙壁,嗯…整栋公寓只能用破旧来形容。
跨进电梯后,她的全副心思都集中在这感觉不太可靠的老电梯上, “拜托拜托,我生平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你可别给我出问题啊!”她不停地对着电梯作出哀求状。
听着电梯因年久失修,而持续传出的齿轮运转声,谢均菱不安的情绪也跟着上升。
好不容易,电梯总算安然抵达五楼,谢均菱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跳出电梯外。
“呼!真是好险!”
看看四周,举目所及也不过才这一道铁门而已,不消多想,那必定就是客户的住处了吧!
走到门口,先轻轻地敲上两下。不能怪她敲得这么小力,谁叫那道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总觉得只要再敲用力一点,那道门就会整个垮下来一样。
再轻轻敲了几声,仍旧是没人回应,她不
伸手转动门把“咦?没上锁?”
门没上锁就是代表不怕人家自由进出嘛!谢均菱于是毫不客气地转动门把,推门进入——
“您好!我送披萨来喽!”
只是人才一走进去,尚来不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又高亢的叫声。
“啊!”妖娇美人满脸惊慌地推开搂着自己的男子,急忙拉起已褪至
际的连身洋装“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啊!进来之前难道不知道要先敲个门吗?”
害她吓了一大跳不说,还害她失了应有的仪态。她连忙坐直身,回复原本的端庄模样。
虽然方才那一眼没能让谢均菱瞧清男女主角的面貌,不过藉由那匆匆的一瞥,她大概也能猜出刚刚发生什么事。
“对不起。”谢均菱极其慎重地鞠了个大躬,
“我有敲门,可能是太小声了,所以没能让你们听见,这是我的疏忽,真的很抱歉。”完全一派制式化的表情,让人猜不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纵使
出的那一大片健壮
膛有绝对的看头,但身为整出闹剧男主角的男子,倒是一点慌张或害羞的神情都没有。
他既不忙着找藉口解释,也不急着整理仪容,只是饶富兴味地瞅着门边那位紧闭着双眼的披萨送货员。
她一头长发俐落地扎成马尾,简便的T恤搭配着深蓝色的牛仔
,脂粉不施的脸庞干干净净的,他若猜得没错,她约莫是二十多岁吧!
整体而言,她其实不是个特别出色的女子,不过像这种他一辈子大概部不会去注意到的女孩子,竟然能有如此冷静沉着的个性,倒是颇令人玩味,相信应该很少有女孩子能像她一样临危不
吧!
瞧她镇定得就像是啥事也没发生一样,嗯!不错、不错!他相当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谢均菱闭着眼睛,慢慢地摸索前进,好不容易让她摸到了最靠近自己的——张桌子,将食物、发票及折价券如数放了上去之后,她随即转身背对那,一男—女。
“这是你们订的披萨。因为我送达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小时,所以那几张折价券算是我们公司的心意,连同发票跟披萨,你们的东西我全都送到,金额总共是八百六十五元。”她伸手到背后去准备收钱。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妖娇美女非常不甘心这么出了洋相之后,却没能得到任何的补偿“你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么算了吗?”才没那么简单呢!也不想想看现在的她是坐在谁的怀里啊!
俊帅男子一脸的笑意没变,不过心中却有了决定——他与这位美人的关系,就到今天为止!
他的女伴向来只是用来玩乐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而照现下这个局势看来,他怀里的这位美女似乎还没体认到这点事实,要在他面前仗势欺人?那还得看他同不同意!
“咳…这让我想想,”走至门边的谢均菱算着刚拿到的钞票零钱,边开口说道:“既然要我补偿,那这样吧!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给你们—些衷心的建议罢了。”
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开口,随即便开始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说话速度之快,让人毫无阻止的机会。
“虽然现在的社会跟以前比起来是开放了许多,不过我想奉劝这位小姐你还是该保留些女人应有的矜持,当然啦,想在哪里找乐子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我想办公室应该可以算是个严肃正经的场所,似乎不太符合你们玩耍的需求吧!所以我建议你们,下次再有这样的需要时,可以考虑考虑汽车宾馆或是你们自个儿的家中,千万别选办公室,毕竟这里进出的人还算多,出糗的机会自然也就大得多丁。”
丢下这句话后,谢均菱也不管男女主角的反应如何,随即推门而出。
至于
送她的,则是男子
朗豪迈的笑声,以及妖娇美人回不出任何话但却瞬间惨绿的一张脸。
够意思,真是太有趣了!男子开心地想着:这位披萨小姐竟然可以如此严肃外加死板地对他们这对…成年男女说教!
哈哈哈!这真是太好玩了。
揭开这一天序幕的大清早,天气
好,苍穹湛蓝蓝的,白云软绵绵的,让人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舅,你给我老实说,你昨天是不是又玩到三更半夜才回来了?”冯崇尧手持煎铲,一边做着早餐,一边询问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的岳继禹。
在冯崇尧上国中以前,这家里面所有的—切大小事务,不论是煮饭洗衣,或是扫地拖地,全由岳继禹一手包办;但随着冯崇尧年纪越来越大,以及岳继禹越来忙碌之后,家庭煮夫的位置便渐渐落到了冯崇尧的身上。
为什么不请个佣人来帮忙呢?简单一句话,他们都不喜欢让人打扰他们的生活,再加上全家只有他们两个,所以宁愿一切自便,更何况拜现代高科技之赐,他们家中真正需要耗费劳力、精神的家务实在不多。
“没有很晚哪!”才两点多,离天亮可是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只不过我回到家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
这就是岳继禹!有幸认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是“最称头的花花公子”每天游戏人间、
连花丛。可没有人知道,不管日子再怎么样逍遥,时间再怎么晚,他每天一定会回家睡觉,且从来不会带任何女人回家,这是他多年来坚守且不曾改变的原则。
“累都累死了,我当然会睡着啦!”将早餐端上桌,收起围裙放置一旁,冯崇尧拉出椅子坐下,开始埋头吃早餐。
沉默了一会儿,他实在又忍不住地抬头抱怨:“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种明明有事情想宣
,可别人却丝毫没兴趣的感觉,还真是
难受的。
“喔!那请问咱们家的大少爷,”岳继禹照本宣科的重复了一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啊?”只可惜他的心思仍旧全副放在报纸的财经版上。
“舅!”冯崇尧不甘不愿地再次大喊了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还有——”他拍拍挡在他与岳继禹之间的报纸“吃饭就要;专心,不要看东看西的,免得到时消化不良。”
“好好好。”非常合作的岳继禹认命地收起报纸,专心吃起早餐来“大少爷有话就直说吧!我洗耳恭听。”
真是奇怪,他怎么—点儿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把崇尧教育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呀!管东管西的,简直比当年老姐管他的还多。
“还不都是为了等你,等到太累了才会睡着。”想他平常一定是在十一点钟以前就准时上
睡觉,昨天等门等到一点多已经算是打破他的纪录了,因为实在无法再撑下去,所以他才会跑去睡。
“干嘛等我?”岳继禹一脸的不能理解“不是跟你说过,想睡就去睡,我一定会回家的嘛!”这是他从和崇尧一起生活时就应允过的承诺,至今不曾稍改。
“你以为我爱等你啊?”冯崇尧马上开口反驳“还不都是因为我有事要告诉你。”要不然他干嘛这么自
啊!
这向来就是他们甥舅两人相处的模式,没有传统的长幼伦理、没有制式的礼貌要求,一切随
。
“喔!这样啊!抱歉抱歉!”岳继禹立即开口道歉,他从不会拿长辈的身分去推卸事情,对的事就坚持,不对的事就认错道歉,而这就是他的处事原则。“说吧!有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得当面告诉我?”
这还差不多!冯崇尧满意地点头“再过…个礼拜就是我们学校的开学典礼,你没忘记吧?你—定要来参加喔!”
毕竟那可是他升上高中的第—天,这在他人生中算是相当重要的日子,小舅当然应该要来参加。
“咦?学校这么快就要开学啦?没问题,小舅—定到场。”这是崇尧重要的日子,他当然不能缺席。
日子过得还真快,才—晃眼,八年就这么过去了,当初的小
头都要上高中了!
“你一定要来喔!因为我已经跟冠人说好了,他也会叫他姑姑来。”
他们早就想把对方介绍给自己的家人认识,只是一直苦无机会,这次的开学典礼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冠人?”岳继禹想了下“他应该就是那位国中时期原本是你的劲敌,然后变成你最佳死
的那位谢冠人吧?”
这个名字之所以能让他这位
理万机的大忙人记得一清二楚,原因在于他每天几乎可以算是被强迫地,听崇尧在他面前谈论这位同学。
“没错,就是他。”现在他们可是好得很呢!“因为冠人说想把我介绍给他姑姑认识,所以我也想让你认识冠人。”礼尚往来嘛!要不然怎么能算是好朋友呢!
“这样很好啊!”岳继禹对这样的安排颇为满意“我早就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突然之间,岳继禹觉得自己像个父亲一般,感叹着时间的消逝,欣喜孩子的成长,关心孩子的
友状况…天可怜见,他才刚届而立之年,是个黄金单身汉哪!
完全没有察觉舅舅心境上的变化,冯崇尧想着的是他的死
谢冠人,不知将这件事告诉他姑姑了没有。
城市的另一头,在一栋屋龄尚称不上久远的中古公寓里,完全不知此刻正有人念着他的谢冠人,还拼命努力地想将他挚爱的姑姑给叫起
“起
了!”
谢冠人第一百二十三遍重复着起
号,他姑姑赖
的功夫向来令他无可奈何。
“啊!什么?”仍旧是睡得
迷糊糊的谢均菱,微眯着眼凝神细看,似乎瞧出了站在她面前的是谁了“来,冠人,姑姑亲一个,亲完后要赶快回去睡觉觉喔!”
这没有什么…没什么好生气的,不能生气!谢冠人不断在内心安抚自己。他一向是面无表情,讲好听点,就是酷到极点的男人,可是一碰到他姑姑——
啊!他忍不下去了!咻地一声拉开窗帘,再一把将谢均菱怀中的棉被扯掉。
“谢均菱!”只有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之下,谢冠人才会直呼他姑姑的名讳“我要你在十分钟内着装完毕,然后给我下楼吃早餐,要不然,我就把你的那份早餐拿去喂狗。”
威胁完毕,谢冠人随即离开,这也就是说,谢冠人打算用行动来证明他说到做到。
对谢均菱而言,这真的是非常严重的威胁,因为她是个十足的家事白痴,因此,倘若想留下那份美味的早餐,她就必须认命地在十分钟内起
兼刷牙洗脸,然后赶下楼保住她的早餐。
否则依她那位侄子说一不二的个性,他可是真会把她的早餐给倒掉的。不不不,冠人不会这么浪费,但他也绝对不会让她吃到那份早餐就是了。
十分钟后——
“你是准备消化不良是不是?”谢冠人一把抢走谢均菱手中的报纸,三两下折好并收好它。
“喔!”虽然她果真在十分钟内离开
铺,坐到了餐桌前,可还是有点
迷糊糊的,等到早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清醒的细胞才慢慢回到了她的脑袋瓜中。
“你们高中下星期开学对吧?”她抬头询问坐在她正对面的谢冠人。
谢冠人点点头算是回答。通常只要肢体语言就能进行沟通的话,他的尊口是很难吐出一个字的。
“那天我一定会到场的。”时间过得真是快,冠人都要上高中了呢!这段难过的日子还真是被她熬了过来了呢!
当初她放弃了父母那间尚未缴清贷款的房屋,利用父母兄嫂留下的保险金及航空公司的理赔,买了这幢位于十五层楼高的中古公寓,其余的钱则是做了妥善的资金调配。
她开了两个户头,部分的钱放进银行那个户头定存,以固定生利息;剩下的钱则是放在邮局那个户头,以备不时之需。再加上她辛勤工作所领的薪水,虽然不敢说她们的生活是大富大贵,但至少也衣食无缺。
“你最好别给我睡过头。”谢冠人口气不善地威胁着这位只大他十来岁的姑姑。
说实话,他真的是很难将她与所谓的长辈联想在一起,所以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就像姐弟一般,不,更确切地来说,他们彷佛就像兄妹一般!
“嘿嘿!”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谢均菱拍拍
脯,很豪气地做出她的保证“别担心,别担心,我绝对不会迟到的。我还期待着你介绍那位冯崇尧给我认识呢!”
久闻冯崇尧的大名,她早就想见见他了呢!
她还记得当初冠人刚上国中时,就和这位冯崇尧杠上,每天下班回家,都可以听到他对那位冯崇尧的不满。
国二那年,积怨已久的两人终于忍不住大打出手,只是谁也料不到这场架后,两个原本该是死对头的人,竟成了莫逆之
!
“你工作找到了吗?”觉得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谢冠人话锋一转,提到了目前最切身的问题。
“咳…这…正在努力中。”谢均菱心虚地耸耸肩,一脸的莫可奈何。没办法,谁叫那个披萨店老板嫌她太老,硬是将她自那群平均年龄只有二十岁的工作团队中踢了出来。
拜托喔!不过是送送披萨而已,讲求什么年轻化啊!更何况她也只不过多了他们少少少少的几岁罢了,这样也不行?
哎,算了,她不希罕。毕竟十八岁那年,当她决定赚钱养活自己跟冠人开始,她就察觉到自己有多天真外加愚蠢了。
没有大学的学历,只有普通高中毕业的她,在找工作的路上是艰辛备至。幸好她生冷不忌,只要有工作,哪怕是苦力、临时工她也照做不误。只是在这么没有选择
的情形下,工作自然也就比较没有保障,所以不停地工作、找工作,正是她这九年来的生活写照。
谢冠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他亲爱的姑姑说什么为了要让他心无旁骛地好好念书,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去打零工贴补家用。
他当然是不同意,因此双方争执了许久,终于达成了一项协议——一旦姑姑在一定期限内没找到工作,就必须允许他到外头去打工。
这协议的达成已有好些年了,可惜的是,他家姑姑永远有办法在期限截止前找到工作,所以他圣今仍旧没有打工的机会。
长年一起生活所培养出来的默契,让谢均菱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领悟谢冠人动作背后所代表的意思。
“好好好,我都知道,”谢均菱的脑袋点个不停“我一定会尽量想办法在短期内找到工作的,我保证。”她还举起了三只手指头发誓。
不甚满意地点点头,谢冠人丢了一个“最好是如此”的眼神给他亲爱的姑姑。既然她不肯让他打工贴补家用,那她就必须保证她有能力养得起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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