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珊瑚!”
“珊瑚!”
两道声嗓同时起落,朝海珊瑚袭来。
她心神
蒙,还来不及辨别是谁的声音,握着刀的藕臂便遭人一把擒住,激动的娇躯亦被紧箍入怀。
“放开我!让我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她直觉地挣扎,歇斯底里地狂喊。
“你给我冷静点!”
这凌厉的嘶吼硬生生敲进她耳膜,她停止挣扎,扬起失神的眼。
是风劲。是他抱住了她,阻止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都看到了,什么都瞧见了。她再也瞒不住他,再也无法在他面前扮演云霓,当他掌心里那个听话的小娃娃。
完了,都完了。她眼前一晃,身子摇摇
坠。
“你还好吧?珊瑚,振作点!”
他唤她珊瑚,他居然唤她珊瑚——他果然什么都知晓了,什么都明白了。
“你、你在叫谁?风表哥,我不…我不懂。”她扬起苍白的
,颤巍巍地笑。
好悲哀,她居然还想继续装傻?明知谎言已被戳破,还妄图力挽狂澜。
“你不必瞒我了,我都知道了。”风劲不忍地看着她“我早知道你不是云霓。”
“你、你怎么…我是云霓啊,我真的是,真的是。”她虚弱地辩解,颤抖的嗓音却连自己也无法说服。
他果然也没被她说服,沉着脸,阴郁地望她。
她心跳一停“你…何时知道的?”
“那天晚上你来寝宫找我,我就猜到了。”他揽着她,沙哑地说道。“你对我喊冷,说你怕冷÷痛,那时我就猜到了。”
“为、为什么?”
“因为云霓是个公主,她从小是让每个人疼着长大的,她不知道冷,也不晓得痛,她从未曾尝过这些滋味,又如何会懂得害怕?”
因为不曾尝过,所以不懂得恐惧?海珊瑚心下一沉,明白自己完完全全失败了。
她根本演不成云霓,装不来养尊处优的公主,再怎么费尽心机也是枉然。
因为她怕冷÷痛,因为她懂得恐惧,深深体会个中滋味。
她,一败涂地…
“风表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虚荣、低俗、心地恶毒,一点也不像个高贵的公主,我居然还在你面前假扮云霓…我是不是很可笑?是不是?”她仰头凝望风劲,笑着问他。
他深邃的眸、俊美的脸孔,在她眼里,看起来好模糊。
“你不可笑,珊瑚,我从不这样觉得。”他低声安慰她。
“我差点杀死云霓,你会怪我吗?”她愈来愈看不清他了,他全身上下,好似笼在一团
雾里。
“我不怪你。”
“可是,你不会要我了,对不对?云霓回来了,她聪明灵巧,宅心仁厚,比我更适合当千樱的女王,对不对?”
他不语。
“你不必安抚我,你告诉我实话。说啊!”她催促他,眼角眉梢净是凄楚的笑。
他倏地别过眸。“云霓确实比你适合。”
“比起我,你更希望她当千樱的女王,对吗?”
他默默点头。
泪水,占领了她的眼,世界在她面前
蒙成一片漫漫无边的白。
他果然不要她了。她就知道,一旦云霓回来,他就再也不需要她了。她当不成他的棋子,做不成他最在乎的人。
他曾经答应过会永远在王宫里陪着她,但如今,她的谎言被戳破了,还能有脸继续留在他身边吗?
“你放开我好吗?风表哥。”
“你想做什么?”风劲警觉地问。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云霓,我只是想看清楚你。”
“看清楚我?”他不解。
“请你放开我。”她细声细气地央求。
他犹豫片刻,终于松开了她,她踮起玉足,万分温柔又万分不舍地在他
上印下一记轻吻。
“珊瑚?”他颤声唤她。
她不回应,缓缓后退,翦翦秋水睇着他,粉
弯弯,浅浅地、若有似无地笑。
寒风吹来,她衣袂飘飘,雪白的容颜衬着乌黑的发,宛似一缕遗世幽魂,随时要消散。
“珊瑚!”他忽地恐慌,展臂意
拉住她。
她却抢先他一步,皓腕反转,银刀朝自己当
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朝她疾速飞去,臂膀横伸,挡住不长眼的利刀,刀刀刺进他手臂,血花四溅。
惨白的世界,忽地闯进了刺眼的红,海珊瑚瞪着,
臆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惧。
是血,又是血!她讨厌血,好怕!
这鲜
得可怕的血,说明了她是个多么不祥又恶毒的姑娘!
为了报复,她可以手刃自己的亲姐妹,她还欺骗了风表哥,费尽心机在他面前演戏。
他一定不会再喜欢她了,因为她,是个恶毒
狠的坏姑娘…
“啊——啊——”
撕心断魂的呼号,一声声划破长空,惊醒了沉眠的人们,震动了宁静平和的王城。
自从那夜过后,云霓便回到王宫,神不知鬼不觉地恢复了公主的身分,海珊瑚则被风劲秘密软
在
风宫里。
那夜千钧一发之际,阻止海珊瑚自杀的海
,伏首认罪,招了风玉的图谋,坦承自己和海珊瑚皆是衔风玉之命入宫,前来监视风劲。
“我对不起你,主君。”对于自己存有异心,背叛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海
后悔莫名。
风劲默然,很明白海
是为了珊瑚,才答应接下父亲
付的任务。
他并不怪海
,很早以前,他就明白自己是
不得朋友的,对每个人都得存防备之心。很早以前,他便猜到,海
也许有一天会背叛他,虽然遗憾,却不意外。
“我不怪你。”他涩涩地对海
说道“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得将你打入大牢。”
“是。”对于他的处置,海
毫无怨言,只是担心海珊瑚的境况。
“你放心吧。”风劲看出了他的疑虑,淡淡发话。“她毕竟也是云霓的亲姐妹,是我的表妹,我不会伤害她的。”
海
至此才安下一颗心,由风劲亲自押入大牢。
安置妥当海珊瑚和海
两人后,风劲觅了个空档,亲自对云霓解释所有的情况。
在外头飘零数月的云霓似乎成
多了,明白这一切来龙去脉后,既不慌张,也不埋怨,只是很沉静地接受了事实。
“原来我和她是双生姐妹,怪不得会生得如此像了。”她叹息。
“你恨她吗?”风劲问道。
云霓默然半晌,摇了摇头。“她太可怜了。比起她,我幸福多了。”她轻声说道。
“你不怪她就好了。”风劲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安心将珊瑚和这国家全托付给她了。
他告诉云霓所有的计划。
“我告诉风氏长老们,我挑起雪乡和羽竹
战,是为了让这两国无法
手千樱的内
,好顺利发动政变,夺取王位。”
“可你其实不想要这王位。”云霓聪慧地接口。
“是,我不想要。”他苦笑“所以当我父亲从风城举兵的那一天,也是我们父子正式决裂的时候。”
云霓忧伤地睇他,明白他沉重的心情。“为何你之前从不肯告诉我?风表哥,为何要一直瞒着我?你知道吗?我甚至怀疑你——”
“你若是毫不猜疑我,反而会令我父亲觉得奇怪。”他涩涩打断她“我父亲很精明的,处处埋下了眼线,为了以防万一,你知道的愈少愈好。”
“原来如此。”她颔首,终于懂得他的用心良苦。
“你明白就好。”他微微一笑。
那清淡的笑容里,竟藏着几分她从前不曾得见的温柔。
她心弦一牵“风表哥,你好像…变了。”
“是吗?”他不置可否。
“从前的你,不会这么对人笑的。”她怔望他“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虽未点明,可两人都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风劲眼神一黯,袍袖一拂,站起身。“你歇息吧。”
“那你呢?”
“我去看她。”
她,被软
在
风宫深处一间小屋,这小屋隐在一片林子后,人烟稀少,除了一个负责照料她的老麼么,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对于自己的境况,她似乎一点也不奇怪,整
只是坐在窗边,静静望着窗外变化多端的天空。
她看云、看月、看星星,细细观察每一个最微妙的变化,樱
总是浅浅抿着,若有所思。
她真的在想些什么吗?或者,什么也不想?
风劲孤身来到小屋,低声问老么么。“公主身子如何?饮食正常吗?送来给她的餐点都吃了吗?”
“都吃了。只有一道清蒸鱼,怎么也不肯吃。”老么么略略无奈。
“看来她讨厌吃鱼的毛病还是没变啊。”风劲微微地笑,挥手逐退老么么,推门进屋。
听闻咿呀声响,海珊瑚却是动也不动,仍是撑着双手趴在窗棱边,看着窗外。
风劲拉了张椅子,在她身畔坐下。“珊瑚。”他柔声唤道。
她偏头瞧他。
“我又来看你了,你高不高兴?”
她淡淡一笑不言不语。
她究竟有没听懂他说什么?风劲心一酸,表面却扬起笑弧,拉起她的手,大掌暖暖地包覆住。“你在看什么呢?”他话家常似的问道。
“看云。”她终于有了反应,细声应道。
“瞧你看得那么入神,有那么好看吗?”
“嗯。”她点点头,明眸又望向窗外。“云在天上飞,好开心。”
“是吗?”他随着她调转视线,望向天际那一朵朵教风吹着
转的云。“你希望自己是一朵云吗?”
“可以吗?”她天真地眨眨眼,好期待似的照着他。
“当然可以。”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微凉的颊。“你在我心中,就是一朵最软最美的云。”
“那我也可以飞吗?”她认真地问。
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风劲的心拧得发疼“傻丫头。”他的幽幽叹息,揽过她纤弱的肩颈。
是真的傻了吗?从那夜过后,她便成了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原以为她受了太大打击,数
后便会恢复,可如今已过一旬,她的情况仍未见好转。
该不会这辈子就这么傻下去吧?
他
口气,扳正她身子,捧起她娇颜,细细盯着她。“你听我说,珊瑚。”
“嗯。”她乖巧地回望他,眼眸澄澈清透,不染一丝尘埃。
他忽地发怔,恍惚忆起那
她摔跌在雪地上时,便是以这样的眼神看他。
那天她说了什么?
“珊瑚,记不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某个部分特别怕痛,还记得吗?”他低声问。
她却好似完全不记得了,只是静静望着他。
“你就是我的痛。”他捧着她的脸,手指发颤。“你就是我心中最软的那部分,你知道吗?”
她表情未变。
他喉间一缩“你…听懂我说的话吗?”
她微歪着头,像是好奇又似不解地瞧着他。
他深
气,一颗心痛得发慌。她,就是他的痛。
“海
告诉我,我父亲是在青楼里找到你的,堂堂公主竟被卖进了烟花窟,你一定很怨吧?”他颤颤抚着她柔
的脸颊。“连我都不敢想像,你长到如今,究竟吃了多少苦?”
她微笑着捉住他大掌,像从前一样,扳着他的手指头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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