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梦幻空花,含芬华之芳烈
就在醒言设计劝服骏台之后第二天,整个南海中便传遍这位雨师神将的通告:南海八大浮城上三城之一的冥雨之乡,宣布正式退出目前南海龙族与四渎、玄灵的纷争,转而支持伯⽟为南海新主。
雨师神这样的通告实质上明确宣示,以他为首的三千雨师神兵接受四渎龙神云中君全部的主张。可以想象,作为南海一大神秘势力的冥雨乡主,在外人看来毫无征兆的情形下突然发布这样的通告,带对
战双方来的冲击有多大!
只是,这样的冲击还远没有结束。正当所有人还在消化、揣摩这个事实之时,又有个惊人的消息接踵而至。那个与冥雨之乡同列的红泉丹丘,三天后也突然传诏南海,列数孟章骄横妄进之罪,言词
烈,宣布从此与她划清界限;同时,他们赞同冥雨公子的决定,全力支持温雅开明的大太子伯⽟主持南海。
虽然,大多数人对这结果十分震惊,但相比之前的雨师公告,红泉丹丘此是还有些脉络可寻。因为据说那红泉丹丘之主擅能烈焰沸海的毕方灵将,正是雨师神骏台多年的好友。他二人之间,同声相应,声气相随,也不是完全想不同。
至此,当四渎、玄灵的联军
近南海龙宮最后一道门户,烛幽鬼方穷追猛打鬼灵渊那孟章必救之处,整个战局对南海龙族而言几进糜烂之时,一向有“南海柱石”之称的南海八大浮城已经分崩离析,再不复当年的风光。
细细点数,龙神八部将,被张醒言击杀一个,策反两名,被琼肜莫名其妙消灭一个,被静浪神女擒杀一个,寒冰城、烈凰城、风灵关烟消云散。红泉丹丘、冥雨之乡通告反正,当年孟章手下煊赫一时的八大浮城如今竟只剩下焱霞关,巨雷关还有豢龙之冈还在苦苦支持。
这三城,焱霞关还在镇守鬼灵渊,巨雷关已被调⼊神怒群岛准备最后的决战。上三城中仅存的豢龙之冈,则在它们号称无敌猛将的首领斗犼的带领下,在南海中神出鬼没。对深⼊敌后的四渎联军漫长的补给线不断冲击,并伺机绞杀⽔族妖族落单的部曲首领,以最少的代价给讨伐者制造最大的恐慌。
只是,正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到现在这南海八大浮城分崩离析的脚步还没有停止。大约就在醒言策反骏台之后的第六天,四渎大营又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原来,自云中君将鬼灵渊中恶魔淆紊之是明示四方,遍求各方支援的两个多月后,作为当今神魔界中最有势力的焦侥魔土,终于有所动作。据魔域派来的使者传报,魔皇魔后之女。暨当今的魔域之主莹惑,已于一⽇前亲率魔族最強大的地魃龙战骑,带甲十万,突⼊南海。在南海险地
浊洋截住行动飘忽的豢龙之冈,将冈上数以万计的凶猛蛟龙几近全歼!
要知道,孟章手下第一龙将斗犼精心豢化的清鳞蛟龙,端的凶猛无比,昔⽇只征调一部分便在几次大会战中给四渎造成很大威胁。但据魔域使者带来的战报,昨⽇它们被莹惑魔军截住,一番鏖战前后只不过半⽇,近万头蛟龙就被绞杀殆尽,不仅漏网之鱼殊少,连它们好勇斗狠的首领斗犼也被几大魔将杀得遍体鳞伤,重伤遁海逃去。
这番苦斗的具体情形战报中并没提到。但后来据当时少数逃回的南海漏网之龙禀告,说是那⽇豢龙之冈潜行路线本来绝妙,却不知如何被魔人知晓,被设下重兵伏击,这才不得不在狭小的
浊洋跟对手决战。原本豢龙之冈上盘旋飞腾的蛟龙擅能搏斗扑杀,进可攻退可守,以前出征即使不敌也能全⾝而退,谁知这最后一战中遇到的对手却比它们更凶猛。据说,当时正当龙冈袭扰凯旋返回,刚行到
浊洋,便忽有无数⾼大黑甲武士从四面海波中立起,披坚执锐,目无表情对它们冷冷而视。在他们每人⾝旁,又各有一条黑鳞魔龙,似蜥非蜥,崩腾咆哮,巨目灼灼,如燃炭火。
而在所有魔骑前,又众星捧月般傲然拥立一位紫发魔女,观其貌⾝材颀长,曲线玲珑,周⾝上下覆盖晶莹紫甲,手中则执着一条蛇尾一样的长鞭,甩开几有三四丈长,上面还荧荧呑吐着紫⾊的魔火。
当然那女子具体魔容并没来得及细看;转瞬之后只见她扬鞭在空中一击,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顿时无数魔军魔将轰然应诺一声,迅即跳上⾝边魔龙。上得魔域魃龙战骑后,各人双脚一夹,脸上竟露出痛苦的神⾊,口中更是低低呻昑——
直到此刻才看得分明,原来那黑幽幽的魔龙⾝侧生着许多暗灰⾊的尖锐骨刺;主人一旦骑上准备突击,腿双按号令紧紧一合,那魃龙骨刺便瞬即刺⼊腿双,帘鲜⾎长淌!
似乎,神秘可怕的魔域正是用这样大巨的痛苦保证魔骑头脑的清明和
中的战意!
在这样匪夷所思的忍残
励下,那时梦魇般的魔骑便如山崩海沸般冲来,转眼间就将以凶名著称的斗犼龙军杀得魂不附体!
在这样的
军之中,溃败的龙将龙兽仍能听出那魔人骑军大将的威名。原来可能是那魔军习惯,每在一将击杀对方将领之时,部曲便齐声
呼他的姓名,一是跟敌人威示,二来也似是跟友军炫耀。于是在这样如雷如嘲的吼啸
呼声中,斗犼溃败的部众终于搞清楚魔主座下焦侥四魔将之名,分别是寒羽、青莲、魁夷、⾚奋若——只此一役,这魔主莹惑座下四魔将凶悍之名便传遍天南,从此被南海生灵当作制止小儿夜啼的良计。
不过,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场南海大洋中的滔天大战注定要与另一个名字始终联系在一起。在各族收到的这张魔族通碟中,重创孟章精锐龙军的焦侥魔军谈到出兵原因时,却宣称只是因为魔主莹惑乃南海⽔侯仇敌张醒言的挚友。挚友遭难,与人对敌,嫉恶如仇的魔主自然不能坐视。这才迫不得已跟南海宣战。
自然,魔域这样宣言,其他人莫名惊诧,转去忙着调查魔域跟那少年关系,只有云中君等心知肚明之人,看到这样通告后只会会心一笑。
老谋深算的云中君,自然不会看不出这文告中的匠心独具。看现在南海之势,四渎玄灵将摧枯拉朽,攻下龙域只是时间问题;若是魔域真心相助,这样情形下必然要顾及会不会被人怀疑是趁火打劫、坐享其成。而小魔主现在这样的声明,说是只是因为不忿朋友被欺才揷手南海战事,既找到合适借口,又能让盟友安心。
不过,临近决战前在正
的块石之前。四渎玄灵这方两位主要相关的当事人某种程度却有些轻松不起来。旁人看来半真半假的魔族文檄,那聪颖慧捷的龙女灵漪儿却从中看出好几分真情切意。看看这文檄,灵漪儿立即便想到小魔主当年跟醒言所说的那句“我喜
你。”恐怕,这话并非如她之前所想是什么离间之辞。那个讨厌的小魔头,恐怕真…
一旦想通关窍,顿时便豁然开朗。于是接下来几天里,雍容⾼贵的四渎龙女不⼲别的,专门只去
着醒言;也无他事,只是一个劲儿醋海生波兴澜。
看来,哪怕这四渎公主再是⾼贵豁达,一旦涉及男女情事,尤其是牵扯到自己心有芥蒂之人,那醋海掀波方便同样不能免俗。
且不说醒言东躲西蔵、要靠着琼肜小妹妹帮忙才能逃遁数落,此时那位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云中老龙君,和她后辈少年差不多,竟也有些焦头烂额。
原来,在这张让醒言无故蒙冤的魔域文牒中,那小魔主莹惑不仅大大方方宣称自己是张醒言多年挚友,还⽩纸黑字地写明,说这回阻截豢龙之冈能够克⽇功成,又全赖魔域军师皋瑶以能够出手,和她一样,也是为了帮助故友“云中君!”
“咳咳!”
因为有许多前情,一看莹惑此言,云中君初时愕然,再看哂然,最后仔细看看,确是大汗淋漓。踏着四渎⽔系的老君王,久经世故如何不冰雪聪明;虽然不知什么缘故昧了前情,但现在一看这字里行间的情义,明达睿智的老龙君终于突然明⽩,可能有些事情,自己错了很长时间。
“难、难道…难道…那婆姨…”
冷汗涔涔的老龙君,想通那位让自己畏之如虎的魔族女军师竟对自己颇有情意,一时心中那五味杂陈,自己也想不清楚究竟是何种滋味。
只是,有件事情云中君还不知情,那就是小魔主在发往四渎的文告中写上这段话,却险些让她和那位皋瑶姨断了情义。
不知是否“近乡情更怯”当时莹惑把这帮忙明示心意的想法跟皋瑶一说,慧丽无双的魔族女军师竟然帘満脸羞红,脸⾊红得几乎像要滴出⾎来。闻言乍羞,之后又晕倒过去;许久后醒来头一句话,便是求告莹惑,说她绝不能这么做;如果真这么写,那以后她们两人便恩断情绝!
在羞惭无地的智天魔这样无比严重的胁迫下,一意孤行的小魔主不知费了多少口⽔,最后还专去跟⽗皇请旨,才最终让这位羞怯而固执的皋瑶姨勉強同意。
当然,这羞人文牒发出之后,皋瑶便去闭关,跟使女说了一句“从此便不能见人了”便专心修炼魔技去了。
且略过着许多愁愁喜喜,再说南海龙族。和四渎、焦侥几人类似,那南海中此时也有人満腔愁绪。
话说就在那万丈深渊之下,那一汪幽然物外的清蓝湖⽔旁,现在正有人満怀惆怅。
遍洒蓝月清辉的海湖畔,那位南海龙神的二女儿风暴女神汐影,正倚在⾼大的海魂花树下,一脸愁容,对着眼前清幽的湖⽔静静的出神。
眼前静卧的神湖,离那一场刻骨铭心的风暴已经有几月过去了吧?周围⽩⽟屏风般围绕的山峦,现在已经不成能联想到那強劲有力的怀抱了。海月⽟山倒影之下,景⾊清明宁静,眼前银沙滩外那一汪幽静的湖⽔,已淡泊得似乎不复存在,如一块澄澈透明的⽔雾漂浮在五彩斑斓的珊瑚贝壳之上,悠悠地游移,轻轻地拂摆,只有在偶尔浸到自己⾚⾜时,才能在那份彻骨清凉的提醒下记起它的存在。
“唉…”
这样寒凉却空淡的湖⽔啊,也许就在几天前,自己也和它一样容易让人淡忘。
可是这些天,她这可有可无的南海二公主,却突然被许多人记起。原本因为容颜晦暗,从小就如草芥般闲置,现在却被濒临绝境的亲族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从来不闻不问的老⽗,现在却几次召见她,对他老泪纵横,一边哭诉自己如何老迈无用,一边提起她小时候的许多事,讲述对她是多么的疼爱。而那位勇猛跋扈从来不把其他龙子龙孙放在眼里的三弟,现在也突然发现她的好处,纡尊降贵,用少见的恳求语气请她务必把守好龙宮最后的门户。
当然到了这时候,⾼傲的弟弟仍忍不住提起鬼灵渊中那主宰天地宇宙的万神之王,用最坚决的语气跟汐影赌咒纺,说是只要再替他当一两个月时间,那这天地间的形势便会完全转变!
这许许多多恳切的温情的问候和期待,对南海二公主而言却像渐渐摞起的⾼山般⽇益沉重。不算过分的要求,现在却好像她手下轻易便能生成的飓浪风暴般不停冲击着耳膜,让她心胆俱颤。
“该怎么办?”
这问题,如果放在以前,那便再好回答不过。无论如何,⽗王和三弟都是自己⾎脉相连的亲族,哪怕以前对自己再冷漠,或是在外面做了多少件错事,现在本族遭受外敌侵凌,自己还是该义不容辞,即使粉⾝碎骨也应当毫不迟疑。可是…
为什么有些事情,本该简单得如同眼前的清湖⽔一般,却会在某个时刻之后变得再也想不透?
面对着许多
思烦虑,仙霞皓月般静美的女子只能一声轻轻的叹息,振动了海魂花树上几瓣淡⻩如⽟的花片在空明的海⾊里悠然飘落,如同几只⽟⾊的蝴蝶,
悠悠,飘飘浮浮,在湖⽔上空翩然起舞,许久都不肯落去…
面对这样的蝶飞花舞,満腔愁绪的女子再一声叹息,剪⽔秋瞳中如同布満一层飘渺的雾气;神思渺渺,而素手如⽟,抚了抚腹前,一瞬间那心儿魂儿啊,就像同那些零落无主的花片般在空中一同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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