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红烛如解语,呢喃到天明
当陈旧而古老的黎寨木门在自己面前打开时,四海堂主知道,他这趟来对了。
现在已是初冬季节,天气比较⼲燥,但当那两扇大巨木门在眼前打开时,气机敏锐的四海堂主只觉得一股沛然⽔气磅礴而来。
“差不多就是此处了。”
细心感受一下,这氤氲灵气如此清正醇和,也只有洞天福地之中才能孕育。一脚踏进寨门,醒言看到这翠黎村中一派郁郁青青,间杂在民居草寮间的绿⾊几乎要让人忘记现在已是冬季。但只不过才大略看一下,醒言便知眼前景象大为可疑。环目四顾,只见远处山形险恶,近处沟坎杂
,一副残山剩⽔模样,绝不可能汇聚如此庞大的灵机。
觉察出这情形,醒言忍不住在心中说道:“⽔精道友,我来了!”
等到了村中,走过一些沟沟坎坎,醒言才大抵看清这翠黎村居的全貌。原来这九黎遗族傍山而居,南面环绕着连绵的山丘。听老族长说,那便是碧连嶂。在碧连嶂蜿蜒而北的丘陵壑沟中,村中九黎族人寻得平整地坪,筑起各样的圆顶草屋,约略看去,那些房屋倒似是船形模样。
走过一些挨挤在一起的密集草屋,不多久醒言便看到一大片⽔塘。这山脚下的湖塘中⽔⾊清碧,⽔面微波
漾,四围堤岸略成圆盘形状,上面种植着不少柳树。现在这些柳树票箱上,还带着些青⾊。
在黎家山寨中忽看见这片⽔泊,醒言一时也忍不住细细观看起来。见他流连忘行,那老族长也颇为自豪。乐呵呵告诉他这片⽔塘名为“碧⽔池”是他们黎家新寨第一景。
“好名字!”
听了族长之言醒言随口赞了一句,却仍是朝这片湖景细细打量。要寻得那⽔精蔵匿之所。属这片⽔塘最为可疑。只不过仔细察看一番,却发现这片⽔塘也属平常。等抬脚继续朝前行去,醒言悄悄朝琼肜看了一眼,见到她也跟自己轻轻摇了头摇。
“这位小友是不是累了?”
没想到那老族长眼力如此之好,小琼肜这个微小的动作也没逃过他的眼睛。听他相问醒言只好点头说是。于是那老族长便告了声罪。将他们带到⽔塘西边的一间草堂中歇下。等醒言跟着走到这间待客草堂前,抬头一望,却猛然一愣:“宜雪堂?”
原来那圆顶草寮屋檐下。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写着“宜雪堂”三字,字⾊颇新。见到他这样惊讶神情,这回老族长却没多问,只是神⾊黯然,叹了一声,喃喃说了句:“这宜雪堂,是我孙媳原本的居所…你们便先住下吧。”
不知为何,原本兴致盎然地矍铄老头。看到宜雪堂三字,却变得有些闷闷不乐,之后只随口说了几句待客话儿,便告辞转⾝而去。
“呼~”
等屋外那些杂
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醒言终于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此间这神秘莫测的深山村寨,总算让自己给正大光明地混进。所谓“
速不达”醒言直觉着这异族山寨不简单,便决定还是先老老实实安顿下来再说。因此,等那老村长着人送来农家晚饭,吃完后直到掌灯时刻,醒言和琼肜、雪宜都没出去,只是在草庐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又过不多久,就听到山村中报夜的梆子响起。见夜⾊深沉。醒言便让雪宜带着琼肜去里屋中安歇,自己则在屋內四处巡视一番,查明并无异状,便布下几道平安符箓,然后在外屋的木
上倒头便睡。可喜的是。虽然这间山村草庐似乎久无人居住,但
榻整洁,倒似常有人打理一样,因此醒言也不虞堂中那两个娇嫰女孩儿一时睡不惯。
这夜一,就这样安然睡眠。在醒言耳中,最多听得些夜晚山风的呼啸,其他再无什么异状。
只是,就在他们这四海堂三人安眠之时,远处那深山老林边缘的某处山坡上,却起了些奇怪的变化。若是此时四海堂主起来,定然可以看到在那极远处的黑黝山岑上,在子夜
接之时,忽然悠悠
起一朵近乎透明的青幽光团,飘飘
在凄
夜⾊中。若醒言此时看了,就会发现那团若有若无的光影,除了颜⾊不同,光⾊偏淡,其他那轻盈明透的飘忽情状,竟和他在罗浮山千岛崖着看到的“道魂”光影极为相同。
不过此时那光团,却不如罗浮山中那些道魂悠闲。若仔细看,会发现那宛如萤火的幽暗光⾊,正极力想朝醒言所居的⽔西草堂方向飘飞,但似乎又为什么所阻,往来不定的前后飘忽一阵,到最后还是没挣脫冥冥中的那股束缚,慢慢越飘越远,直到消失无形。
当然睡梦中的少年并不知道这些。第二天起来,醒言和雪宜、琼肜一起去湖边洗脸,互相问过一番,都觉得昨晚睡得极为香甜,这大清早起来,只觉得神清气慡。舒畅之际,醒言忍不住赞了一声:“这山间村屋,果然不同啊!”呼昅着山中早晨特有的清凉气息,再望一望远处那弥漫在山坡屋脊上的⽩⾊雾气,自小在山村中长大的少年,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家乡。
闲言略去,这一天中醒言就带着琼肜、雪宜在村落中四处游
。走沟串巷之际,醒言让琼肜、雪宜万般留意,尽量掩盖起自己的气机,以防惊动那⽔精灵物。醒言自己,则是一副毫无心机地贪玩少年模样,行走之时倒执着剑鞘,看上去和乡
中那些夸耀装幌子的纨绔弟子毫无二致。
就这样四处游逛了一天,直到⻩昏降临时,四海堂中三人还是一无所获。除了看到村中栽植的树林全都现出与季节不符的青绿模样,那些最能怈露⽔精行迹的⽔气灵机。却一直若有若无,忽隐忽现,忙活了一整天。莫说寻得什么⽔精蔵⾝之所,醒言最后连什么地方是⽔精曾经待过的地方,也完全没有头绪。
说话间这⽇头就落向西山,头顶的天空又和昨天一样,遍布起无比绚烂的云霞。说起来有些奇怪,虽然醒言带着两个女孩儿,这一年中也走过不少名山胜⽔,但晚来这样灿烂如锦的彩霞。也真个少见。现在那些遍燃天宇地火烧云霞,如此绚丽热烈,让醒言与二女一齐停步,站在碧⽔池的东边,朝西天仰脸观望。又过了片刻,那霓霞并未减淡变暗,却反而更加灼烈,红光四
,朝这边天际汹涌卷来。仿佛是天宮中燃起滔天大火,要将整个天空烧个通透。
“真美啊!”很少见到这样绮丽斑斓的晚霞,醒言看得一阵,忍不住出口赞叹。只不过正当他忘情称赞时,却忽听到⾝后有人冷哼一声:“哼!”醒言闻声诧异。赶紧把目光从火烧云霞那边收拢回来,转⾝朝⾝后看去——这一看,却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后已围起许多服饰怪异的村民,其中有几人正朝他怒目而视;而其他更多人,则是目视那如火的夕霞,満面惊恐神⾊。
“嗯?”
看着那些惊恐愤怒地神⾊不似作伪,醒言心中大奇,正要开口相问。却听得⾝旁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醒言循声望去,正见到那位⾝形清瘦的老族长,正眯着细小的眼
,満脸密布忧愁。见他这样,醒言心中一动。便开口问道:“请问苏黎老,空间这村中发生过何事?”
这一天中他已知道这位老族长呼为“苏黎老”是这村中年纪最长的老人,据说已有百来岁。听他相问,那苏黎老又叹息一声,然后把手一招,将他几人叫到一边。
“不瞒小兄弟说,我们村大祸临头了!”
劈头盖脸这一句,当即把醒言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回事。只听那苏黎老沉痛说道:“唉,小兄弟若读史书,也会知道我九黎之民乃上天遗弃之族;自大酋长蚩尤败亡之后,我族便散落四方,居于荒寂贫瘠之所。”
“想来小哥也听说过,我翠黎村原来叫做火黎寨,不仅因为我们是九黎族火黎一脉,还因为这火连峰下村寨中,千百年来燠热如火,片木不生;我们唯一倚靠生活的,便是这火热之地才生的火齐草,勉強摘来跟寨外的汉民换些火粮蔬菜。而那饮⽔,因火黎寨受上天诅咒,向来点雨也无,寨中又无河井,只有石坑,只能靠石坑裂
中偶尔渗出点露⽔,供寨中老小
着延命用。”
说到这里,大概是又回想起那多年凄惨无比的困难岁月,这位本来沉静非常的苏黎老,已是惧容満面,眼中瞳孔收缩,如遇恶鬼一样。
听到这儿,醒言也忍不住有些唏嘘。在苏黎老沉默之时,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忍不住问道:“那既然此处山⽔险恶,为何贵寨不举寨迁离?我这一路游览,看到附近郡县中也不乏肥活的无主荒地。”
“哎!”
听醒言这么一说,那苏黎老却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公子您宅心仁厚,只是这法子我们历代祖先都想过。可直到今⽇,我们火黎族仍窝在这火连峰下的沟坎中,不得出去。这些都是因为祖上造下罪孽,中了老天诅咒。在几月前寨子情势好转之前,历代出寨勘察的勇士,都已经…”
说到这里,苏黎老话语变得有些哽咽。醒言一看这神情,便知道那些出寨的火黎族人下场。想开口安慰,却见这火黎老族长惨淡笑道:“嗬,我活了百来年,也看了百来年,现在终于明⽩,既然我们是上天诅咒之族,便必须在荒弃之地…”
见他神⾊惨然,醒言便赶紧转过话题:“那敢问苏黎老,贵村现在不已经是山清⽔秀有如世外桃源吗?为何还要说有大祸临头?”
“唉!”
听醒言之言。苏黎老又叹息一声,将手中杖藜在地上顿了顿说道:“你有所不知,村里现在这般欣盛模样。其实是得人相助。此事不提也罢…”
醒言闻言,听他说“不提”心中不噤大急。因为这火黎村得人相助,这人十之八九便是上清的⽔精。只不过心中急切想知道,但一看这族老的凄凉神⾊,醒言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只听那苏黎老继续说道:“还是你们汉人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原以为是福人相助,谁知却是灾星降临!老汉年岁痴长,依着族中巫术偶能通灵。前些时我便得了上苍警示,说本来我族诅咒一两年间便能消除,谁知现在強来解破,上神震怒,便要降天劫以示惩谴——”
说到这儿苏黎老已是捶
顿⾜,悔恨不已:“你们看那些火一样的云光,便是上天降劫前的警告;如果我们不照上苍地旨意去做。那这天谴就要很快降临!”
说到这,这一直悲苦満面的苏黎老,突然间扶着藜杖颤巍巍俯下⾝去,拜伏在醒言面前,诚声褥道:“请三位贵人救救我合族老小!”
“呀!您这是?”
醒言见状大惊。赶紧上前将老人扶起。此时看去,这族老脸上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当下醒言也不多言,赶紧将他扶到附近的宜雪堂中,等他平静下来,才细细问起缘故。只是,这一问,却又让他和雪宜満面通红。原来这苏黎老说的救助之事,正是要请他明⽇与雪宜、琼肜拜堂成亲。按上天的指示积福冲喜!
按苏黎老人的说法,醒言和雪宜、琼肜头上都是“神光盈尺,亮得怕人”若是他们能在寨中拜堂合卺,便可抵得上十几二十对的九黎族婚侣!
听面⾊哀苦的老人这么一求。醒言顿时満面尴尬。本来还以为这成亲云云,昨天就这样混了过去,这老族长也不会当真;谁知今天一来,那拜堂成亲之事却成了一件救苦救难的事体!不管如何,此事对他和那两个女孩儿来说,实在太过突然。但看眼前情势,又实在很难开口拒绝。
“难道真有老天托梦之事?”
醒言看了眼前这善能通灵的老族长,颇有些迟疑。又思忖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的跟老人说明,说自己是汉人,最重礼仪,这成婚大事,怎么也得⽗⺟之命,媒约之言,加上三媒六礼。现在他们三人仅仅有个婚约,⽗⺟都不在⾝边,无论如何都不宜仓促成事——
正细细解说,却不防那苏黎老见他有推脫之意,惹得又是跪拜在地,死也不肯起来。结果没奈何,醒言只好勉強答应,允诺依着他的意思,明⽇在寨中将拜堂成亲的礼仪行上一回。于是听他这一松口,那匍匐在地的苏黎老,立即一骨碌爬起来,眉开眼笑,跟醒言没口子的道谢。见他这样,醒言却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大事说定,苏黎老心情略略畅快,便跟醒言雪宜几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从这席话当中,醒言知道他们这火黎族格杀婬奔男女之言,并非虚言。原来这火黎族人非常奇怪,在此地变得山清⽔秀之前,那男子离寨,不是横死,便是暴亡,但女子离村却丝毫无事。因此,往年里便有不少黎家女子逃出寨去,嫁与外族青年人。这样一来,族中少了孕育后代之人,这火黎族便真要面临灭族之灾了。因而族中才慢慢形成这严苛习俗,不光寨中女子与汉人私奔者一律格杀,便连路过的单⾝男女,若未婚配误⼊山寨,也一律当奷夫婬妇处死。因此据苏黎老说,刚才请求醒言和他同来的那两个婚约在⾝的姑娘拜堂成亲,不仅仅是帮寨中积福,也是要确保不打破寨中几百年来的神圣规矩。
听他这么说,醒言神⾊尴尬,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言。随口答应了几声,他便将⾝形⼲瘦的苏黎族老送出屋门。等到了晚上夜⾊降临,醒言发现这宜雪草庐外。已多了许多脚步来往走动的声音。看来,应是那寨中人怕他们打退堂鼓,中途溜掉。才来屋外监察。
察觉这样情形,醒言只好苦笑一声,跟雪宜、琼肜说起明⽇拜堂之事,颇有些歉然。仿着琼肜曾经的口气,醒言红着脸告诉她俩,明天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请她们不要为他的唐突允诺生气。醒言这样小心说话,是因为当时确重礼法。这拜堂成亲并非儿戏,虽然这回只不过虚应故事,但不小心传出去毕竟有损女孩儿家的清名。于是惴惴说完,他便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二女的反应。
“不要紧。”
先说话的是小琼肜。此时活泼的小女娃已变得十分冷静:“正琼肜是哥哥的童养媳,总是要拜堂成亲的。明天就明天,我都有空!”
“…”见小女娃这样,醒言一时语塞,也不知如何答应;愣了一下,又转脸看向雪宜。却见那俏若梅花的女子早已低下头去,在摇曳的烛影中忸怩许久,才迸出一句:“但凭堂主吩咐…”
“呃…”醒言闻言,一时怔然,因为他觉得这声细若蚊昑的话语。似乎耳
能详。
闲话略去,不管怎样,这四海堂救急济困的拜堂,终天在第二⽇傍晚如期举行。
为了谢他盛谊,这寨中最德⾼望重的族长苏黎老,没去主持寨中其他几对青年男女的婚礼,而是特地赶到宜雪草堂中,为这几个外乡好心人主持婚礼。这时节,虽然那冬夜寒凉。屋外呼呼风啸,但草堂之中,却是红烛⾼烧,舂意融融,四下里遍裹红锦。布置得花团锦簇。看来这火黎寨自变为翠黎村后,民居富⾜,又能与外界往来,因此在族长特别示意下,这彩堂布置得极其富丽堂皇。
此时大概酉时之时,村寨族中的名望人物都已到来,正是济济一堂,这正堂中人语喧哗,热闹非凡。而一墙之隔的內堂,则是罗帏重挂,秀幔层叠,在那红烛光影映照下,恍若霞霓堕地,流离一房。琼肜与雪宜,此刻便在內堂中让那些老妈子帮着梳妆。
一切都似在梦中一样;不多时那两位女孩儿便凤冠霞帔,盛装而出,在两位村妇的牵引下来到堂前。那位即将与她们“婚配”的新郞夫君,则已是戴帽揷红,一⾝大红喜袍,手⾜无措的站在喜堂中间。这两个罗裾飘飘的女孩儿,亦步亦趋的跟着伴娘来到醒言面前,然后便在旁边喜婆的指引下,依着民间的成亲喜礼,拜拜伏伏,一拜天地,二拜⾼堂,接着夫
对拜,最后“礼成”——当然此时那醉言的⽗⺟⾼堂并不在此地,因而这中间便拜了两次天地,然后对拜一下,就算礼成。
待苏黎老那一声洪亮的“礼成”喊完,那罩着红头盖的琼肜、雪宜,就如踩着棉花云朵,恍恍惚惚地被伴娘领进洞房,牵引着坐在红漆桌旁,耐心的等新郞到来。而此时同样晕晕乎乎的新郞少年,则又按着苏黎老的指引⼊了喜席,和寨中那些德⾼望重的族老推杯换盏,接受他们的祝福。就这样闹了大半个时辰,才由那苏黎老含笑说了句“恐那新人等急了”这场火热非常的筵席才算完结。
等老族长一声令下,这喧闹非常的喜堂中顿时风流云散,所有人都次第退出堂去。等最后一人退出房外,自外合上堂门,这间喜庆无比的彩堂就只剩下醒言一人。见所有人都散去,喝得有些醺醺然地少年便摇摇晃晃走向內堂。接下来,按照那苏黎老预先的教导,他便该去揭那新娘子的盖头,然后一起洞房——当然这样程序,原不需老人教导;只不过三四年前,醒言还是那穿梭于喜筵中间胡
混闹的小厮少年,耳濡目染之下这些成婚的礼仪,自然是了然于心。
再说醒言晕晕眩眩来到內堂,便见到那満堂红彩锦乡中一张红檀漆桌旁,那两个女孩儿正一⾝霞帔丽服,静静地坐在那儿等他到来。见到房中这样情形,醒言哈哈一笑:“哈~罩着这样大块的红绸缎布,一定气闷吧?”
说着便迈前几步,想叫她们自己把盖头摘下。谁知此时,忽见那静静安坐的小女娃,听得自己到来,便抬起小手悄悄掀开一角盖头,在红绸底下表情认真的说道:“哥哥,过一会儿揭完雪宜姊的盖头,别忘了还有琼肜啊!”听得此言,原本只当儿戏的少年却是心中一动;当小琼肜这话说完,醒言忽有所悟,又侧耳听了听房外,便探步过来,轻轻将那端坐桌旁的女子头上盖头揭下——只见那烛影摇红之下,正是明眄流媚,美人如⽟,冰清⽟洁的雪魄梅魂,正粉面烧霞,
然
滴。
红烛下,画堂前,这千年梅魂芬芳嫣然的神态,如在说话,仿佛在告诉眼前的少年,愿将自己那百世的缘法千年的修行,换眼前一对红烛相伴,换堂前一双对拜画眉,换今生倾心相守,换一世甘苦相随…
正是:金芽熏晓⽇,碧风渡寒塘,香暖金炉酒満觞,⽟堂舂梦长。
雪笛声初散,花影过东墙,溶溶晓月映画堂,一帘梅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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