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期一早晨。
当刘玉婷抬头望见那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朝她笑嘻嘻地走来时,第一个反应是芳心一动,接下来,才记起自己应该摆起一张不悦的酷睑。
她伸出手,试图在他进电梯前按下关门键,可他却抢先一步,闪身闯进。
她闷闷地瞪他,电梯里,只有他和她,照理说不该拥挤,可不知怎地,她感觉他潇洒
拔的身躯似乎占领了所有的空间。
呼吸,满是他清新又浓烈的男
气息。
“早安,宝贝。”他笑着朝她眨眨眼。
她没好气地翻翻眼皮,没理他。
“怎么?就算今天是BlueMonday,你也不必这么不开心嘛。来,笑一笑。”
“哼。”“笑一笑。”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颔,完全没因她的冷淡而退却,星眸依然是亮灿灿的“你笑起来特别好看,知道吗?”
她呼吸一窒,不
有些懊恼。
明明告诫自己别理会他的,偏偏抵挡不住他的甜言
语,而且只要他朝她灿灿一笑,她就连自己在哪儿也几乎忘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的笑有人家倾城倾国的魔力吗?”她睨他,嘲讽的言语掩不去无限委屈。
钱家声听出了,笑出一口闪亮整齐的白牙。
刘玉婷在心中叹息,至此,无法坚守矜持底线。她伸手按下电梯的暂停键,跟著足尖一点,娇柔的身躯偎向他,红
的双
狂野地索求他。
他毫不客气承受她的热情,双
与她的嬉戏、
,舌尖灵动卷绕,挑逗她的理智。
她已无理智,在他有意的魅惑下,她只有火热而虚软的身躯,紧贴着他,磨蹭著他,要求他不吝惜的给予。
可他给的依然太少,在她还未稍稍舒解生理的渴望时,他便已轻轻松开了她。
她挫折地**,望向他的瞳眸氤氲著情
的
雾。
“我们在电梯里啊,宝贝。”他柔声道,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可是人家想要——”
“我知道。我也是。”他哑声回应,却做出完全违反他宣称的举动——再度启动电梯。“下次吧,宝贝。”
“讨厌。”她娇嗔。
终于,电梯在一楼停定,在等待门开启时,他把握机会送给她一抹
人微笑,可笑意还未来得及窜上眼眸,便忽地一敛。
“又是你!”
刘玉婷好奇地随著他调转眸光,这才发现电梯门口站著一个女人,她穿著一袭白色
装,提著笔记型电脑,再加上一头宛如男孩般俏丽的短发,外型显得十分俐落帅气。
“嗨。钱特助,在电梯里玩游戏吗?”对比于钱家声阴沉的神色,女人灿烂的笑容简直可以说有些过于耀眼。
他没理会她的招呼,两束眸光有如火焰般灼人。
她像毫不介意,耸耸肩后便迳自进了电梯。
直到她的倩影消逸后许久,钱家声仍死死瞪著紧闭的电梯门。
“她是谁?你跟她什么关系?”注意到他的异样,刘玉婷不觉有些吃味。
他没马上回答,好一会儿,忽地转头望着她“玉婷,帮我一个忙。”
“什么?”
“查她的底细。她肯定是翔鹰的人,你帮我查查人事档案,看有没有她的资料。”
“可我连她叫什么名字…”
“柴晶晶!她姓柴,水晶的晶。”
“可是公司的人事档案是保密的,虽然我这个人事主任可以查,但我有保护隐私权的责任。”
“拜托你了,玉婷。”他柔声请求“除了你,没人肯帮我。”
她咬
,有些不情愿,他过分急切的态度令她不能不起疑心——“你该不会看上那个女人了吧?”
“我只想宰了她。”他阴郁地说。
***
柴晶晶边哼歌边开启笔记型电脑。她接好电源器,挂上滑鼠,扣上网线,然后,在萤幕刚刚现出Windows2000画面的时候,转身走向茶水间为自己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
待她再度回到座位时,萤幕已经是一张帅哥桌面,吸引了一个不意经过的女同事的目光。
她将桃红色马克杯搁上办公桌,对在她桌边驻足的女同事微笑“你也喜欢他吗?盼晴。”
“啊,不是——”听闻她询问,叶盼晴双颊淡淡一红“我只是…他
帅的。”
“当然啦,Beckham,知道英国人多风靡他吗?”
“他是电影明星吗?”
“不,他是踢足球的!”柴晶晶不觉扬高音调,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叶盼晴“你完全没听过他?”
“…没,抱歉。”叶盼晴不好意思地说。
“你不需要道歉。这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对,还以为自己喜欢的人全天下都应该认识呢。”柴晶晶自嘲,浓密的羽睫俏皮一眨。
叶盼晴望着她,清莹的眼眸不觉
出一丝羡慕。
“怎么啦?”
“啊,不,我只是觉得——”
“觉得怎样?”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活泼开朗呢?”叶盼晴细声细气地说“我好…羡慕。”
“你也可以的,盼晴,放开一点。”柴晶晶鼓励与她一样刚进公司不久的同事“我们部门的人看来都很Nice,应该很好相处的。”
“是啊,谢谢你。”叶盼晴感激地望着她。
“啊,你别这么客气嘛。”比起她女
化的羞涩,柴晶晶觉得性格直率的自己简直像个小男孩。
她摇摇头,正想说些什么时,从私人办公室出来的魏元朗正巧经过两人身旁。
“晶晶,听说你只花了两个小时就搞定英达了?”
“也不算完全搞定啦,不过他们答应我明天下午开会。”
“了不起。”魏元朗赞她“我们大夥儿Push那么久他们都没反应,你一出马就不同凡响,厉害。”
“哪里,见笑了。”柴晶晶抱拳,做了个自谦的手势。
见她趣味的动作魏元朗不觉微笑,拍拍她的肩“继续加油吧。”
语毕,
拔的身躯一旋,不一会儿,便离开了办公室,而站在柴晶晶身旁的叶盼晴依然怔怔望着,带著某种梦幻似的神情。
柴晶晶秀眉一扬,明眸点亮对这一幕的兴味。
“盼晴,你该不会很仰慕我们老板吧?”单刀直入的问题一出口,立即烧红了叶盼晴粉
的脸颊。
她睨了她一眼“你别…别
说。”说著,纤巧的身子飞也似地逃离柴晶晶。
真是个害羞的小东西。
柴晶晶忍不住想笑,坦白说,她很怀疑自己有没有过类似的情绪——好像没有。
二十四年的岁月,从来不曾暗恋、明恋或对任何男人心动。
也许有人会认为她很古怪吧?
耸耸肩,她坐回座位,正握住滑鼠想打开文件时,手机钤声响起,南方四
客的吊饰闪著橘
光芒。
她弹起话盖“喂。”
“学妹,是我。”
“学姊!”喜悦的惊呼惹来办公室同仁好奇的注目,柴晶晶吐了吐舌头,对众人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后才
低嗓音道:“好久不见,你在LA好吗?”
“还不错。你呢?”
“还可以罗。”她笑“小哲呢?他好吗?”
“他啊,愈来愈调皮。”提起宝贝儿子,学姊的语气变得戏谑“刚进学校没多久,就惹得老师打电话邀我做家庭访问。”
“这么厉害啊?”
“他还说是因为老师太仰慕他才会追到家里来。”
“他真这么说?”柴晶晶被逗乐了。
“真的!连我这个做妈的都为他感到汗颜。”
“呵呵,有这么一个宝贝,学姊肯定过得
开心了。”
“等等,小哲要跟你说话。”
不数秒,一个软软甜甜的童音传来“晶晶阿姨。”
一听这么撒娇的叫唤,柴晶晶整个人都酥了“小哲在美国乖不乖?”
“乖。”
“没惹妈妈生气?”
“没有。”
“老师呢?”
“我怎么敢?”小男孩委委屈屈地说。
他不敢?不敢才有鬼呢!柴晶晶抿著嘴笑。
“…晶晶阿姨,你叫妈妈暑假带我到台湾好不好?”小男孩忽地央求。
“为什么?”
“我想看爹地。”他小小声地说,似乎担心母亲听到“爹地在台湾。”
柴晶晶心一紧,语调却故作轻快“怎么?我还以为你想来看我呢。”
“我当然也想看晶晶阿姨啊,人家很想你呢。”小男孩急忙献媚。
“真的?”
“真的。所以阿姨帮我跟妈妈说好吗?”
她默然,许久“小哲很想爹地吗?”
“嗯。”那该死的混蛋!
“没打电话给爹地吗?”
“打了,他不在。”
当然啦,他天天忙著跟女人约会呢,哪里有空接儿子电话?
“好吧,阿姨帮你跟妈妈说说看。”
“好,谢谢!晶晶阿姨最好了。”小男孩
天喜地,连忙将话筒
还给母亲。
“…他刚刚跟你说什么?”学姊问她。
“他说想来台湾。”
话筒的那端一阵沉默。
“学姊?”
“对了,晶晶,回去这么久
男朋友了没?”学姊故作轻快地转开话题。
“…没。”
“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眼界高?”学姊嘲弄她“我就不相信台湾这么多男人没一个能让你看中。”
“看中的人,倒有一个。”她间间说,眼眸点亮诡谲的辉芒。
“哦?真的?谁?”
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嗯,以后再跟你说吧。”等她教训他够了后。
“你们认识多久了?”
“没多久,恐怕他现在还忙著调查我是谁呢”
**“
钱家声坐在窗台,膝上摊著一份影印文件。
月华透过随风翻动的窗帘洒进屋内,与昏黄
壁灯投下的光影在择木地板上相互嬉戏。
柴晶晶,母亲方玉莲,父亲不详。
原来她出身单亲家庭,也许有一段不太愉快的成长经历。只是,这干他什么事?总不可能因此把怨恨发
到他身上吧?
母亲方玉莲,方玉莲——他在心中咀嚼著这个熟悉的名字,心中一动,跟著,垂落视线,继续阅读档案。
二十四岁,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毕业,主修电子工程(ElectricalEngineering),曾在矽谷工作一年,今年年初方加入翔鹰集团电子商务研发中心,担任SolutionConsultant。看样子,还是个菁英人才呢。
他撇撇嘴角。
而且,竟是他的学妹。
是巧合吗?他与她竟曾经就读同一所学校,只不过她学的是DoubleE,而他念的是MBA。她是他的学妹。钱家声闭眸,不觉回想起那段在UCLA的日子,课堂、校园、图书馆、学生餐厅,树下学生们懒洋洋地拨著吉他——是年少轻狂的学生时代啊,那个时候的他还有些天真,有些热情,有些单纯的理想,还有傻气的恋爱…
一念及此,他忽地神智一凛,嘴角也抿出严峻的弧度。
恋爱!年轻的傻瓜才做的事,而他已经老了。
甩落膝上的文件,钱家声站起身,走向餐厅,打开冰箱,挑了罐啤酒,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
清凉的酒
滚入喉头,不知怎地,竟微微苦涩。
他瞪著啤酒瓶,直到一阵不成调的弦乐声拉回他的心神。
该死!她又开始了。她到底要怎样折磨他才甘心?
再灌了一口啤酒,他无奈地听著小提琴在经过一阵尖锐的调音后,终于,拉出悦耳的旋律。
他有些不敢置信。
她居然真的会拉小提琴?而且好像还拉得不错?履历表上可没写上这一点啊。能弹电子琴,还会拉小提琴,这丫头也算多才多艺了。
嘴角不情不愿一扬,绽出微笑,可只一会儿,当他听清了她拉的是什么曲调时,面色忽地一变。
艾尔加“爱的礼赞”
熟悉的音律令他握著啤酒的左手开始微微发颤,跟著,他用力一拧,捏扁了易开罐,残馀的
体沾染他一手。
他毫无所觉,随手甩落铝罐,迈开大步,怒气冲冲往对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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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柴晶晶,你给我开门!”男人的怒吼伴随著闷沉的踢门声直直
向柴晶晶。
她听了,
角挑起娇美的弧度,没理会他,依然自顾自拉完最后一小节。然后,她再度运弓,从头再拉。
“砰¢¢!”门外的男人更加疯狂了,拚命踹门。
而可怜的宝宝,惊恐的双眼直瞪著门,一面在她脚边低低呜咽。
“哦,别怕,宝宝,没事的。”注意到爱犬的害怕,柴晶晶连忙放下小提琴,蹲下身子将它抱起,轻轻摩抚它柔顺的
“没事,只是有个男人在发神经而已,别理他。”
“汪汪,汪汪。”
“好啦,对不起,我帮你教训他。”
说著,柴晶晶抱著宝宝,走向大门,小心翼翼地拉开。
门外的钱家声一脚落空,差点重心不稳,连忙伸手扶住门边,一抬眸,两束冰锐的眸光
向柴晶晶。
“能不能别拉了?”
“我碍著你了吗?钱特助。”她甜甜地笑。
“现在是晚上,你不怕吵到别的邻居吗?”
“吵到邻居的人是你吧?”她闲闲反问,右手一扬,指向长廊另一边探头探脑的中年妇人。
“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有人在踢门。”
“没什么,没事。”钱家声连忙摇手,朝对方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不好意思。”
待她放下疑虑离去后,他才重新面对柴晶晶。“能不能别拉了?”
“我的小提琴拉得没那么糟吧?”
“是还可以。”他凛著下颔。
“我知道这边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尤其你那边一定会听到,我还特地挑了自己比较擅长的乐曲呢,要不我该拉的是老师
代下来的练习曲,星期天要上课,我现在还拉得
七八糟的。”
“我宁可你拉那些练习曲。”他怒视她。
“为什么?”她假装不解。
“随便你高兴练习哪一首都行,就是别拉刚刚那个。”
“为什么?你对‘爱的礼赞’有意见吗?”
“我对那首曲子过敏!”他
声道。
“真有趣。我听过有人对食物过敏,对酒过敏,对花粉过敏,就没听过有人对音乐过敏的!”
“总之,别拉那首。”他不理会她的嘲弄。
“因为做贼心虚吗?”
“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曾经对哪个女人拉这首曲子,欺骗她的感情吧?”她问,语气清柔得令人起
皮疙瘩。
他心神一凛,狠狠瞪她。
盈盈回凝他的秋水表面澄澈平和,可却隐隐
漾波澜。
他蹙眉“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冷冰冰地说。
“不知道的事情就别胡乱猜测。”他的嗓音同样沉冷。
“你——”怒火倏地在她
口翻扬。这死不知悔改的男人真的太过分!
她瞪他,明眸灼亮
人,而他定定回应,同样灼亮
人。
有好片刻,两人只是不动如山地瞪视著对方,气氛僵凝。
宝宝不安地在柴晶晶怀里动了动,小脑袋彷佛察觉到不对劲,可怜兮兮地轻呜一声。
然后,钱家声屋里的电话响了,一声接一声,在静谧的夜里听来格外清脆。
“你的电话。”
“我知道。”
“快去接吧。”她催促他。
“不必你提醒。”他没好气地回她一句,大踏步转身,正想摔落大门时,她却再度以一只美腿抵住。他瞪她一眼,没理她,任由她厚脸皮地跟进屋。
“喂。”他接起无线电话。
而她倚在客厅墙边,定定望着他。
“…是小哲啊。”认出话筒彼端传来的童稚嗓音,钱家声神色忽地变了,端正的脸庞像是掠过一阵狂喜,跟著,又迅速黯淡,然后,是苍白与僵凝。
柴晶晶眨眨眼,他变化迅速的神情真令她有些摸不著头脑。他究竟是开心?是不悦?还是冷漠?
她不懂,只能紧紧盯著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
“…嗯,我知道,爹地也想你…小哲身体好吗?有没有再生病…嗯,没有就好…乖吗?有没有听妈妈的话…老师来家里了啊?你做了什么…”嘴角扬起浅笑。“你想来台湾?想来看我?”笑弧一敛。“…不行,小哲,你得乖乖上课…让妈妈决定吧,你听她的话就好,懂吗…嗯,嗯…爹地不会去美国。”紧紧扣住话筒的指节泛白“爹地在这边很好,别担心…我知道,我也是——”双眸紧闭“小哲,爹地还有事,不能跟你多聊…嗯,再见。”
道别后,他轻轻按下按键,结束了通话。
他望着依然紧紧握在手中的话筒,一动不动,而她同样也死死瞪著话筒。
她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挂了电话了?
夜夜想念他的儿子打电话来对他倾诉思念,而他只是淡淡打发他几句后便挂断电话?
他究竟是哪一种父亲啊?如此冷淡,如此漠然?他知不知道小哲可是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他,好不容易才听到他的声音的?
他知不知道他儿子因为见不到他,天天都在心头盼著母亲带他来台湾,却又乖巧体贴地不敢主动提起?
他知不知道?他究竟懂不懂啊!
泪水忽地窜上柴晶晶眼眸,她忿忿拿衣袖抹去,恨恨瞪著眼前绝情冷酷的男子。
“钱家声,我本来以为我错了,现在才真正明白你果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他没说话,仍然瞪著话筒。
“刚刚打电话来的是你儿子吧?”她颤著嗓音“你怎么能对他这么冷淡?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你是这样做人家爸爸的吗?你不怕伤了孩子的心?”
“…你懂什么?”
“是,我是不懂,不懂为什么你们男人能这么冷淡地对自己的儿女?就好像他们不是你们生的一样?”
“…我说了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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