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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黎明时分,星月即将隐去,趴在沿上浅睡的聂紫芊,忽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鞭炮声惊醒。

 出什么事了?她探头向窗外张望,发现本该在沉睡中的隐渊堡,此刻却锣鼓喧天,灯火通明,堡门外一声响过一声的礼炮不绝与耳,那气势简直就像在接出巡的皇帝。

 她不可置信地眼睛,确定自己处于清醒状态,正想好奇地去屋外一探究竟时,躺在上的燕墨忽然闷哼一声,睁开眼睛。

 “啊!你醒了?”

 见到他苏醒,聂紫芊连忙止住脚步跑了过来,脸上表情惊喜又意外,她还以为他今天不会醒。

 昨晚她几乎整夜没合眼,因为他体内赤毒作怪,浑身滚烫得像烙铁,渗出的汗水将衣衫完全浸透,而她能做的,就是帮他擦汗,撬开他的嘴巴为他灌药。

 老天,从小到大她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呢!

 不过…一整晚下来,她不得不承认,她并没有被迫、或不情愿的感觉,当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听见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发出微弱的呻,她的心也跟着不受控制的阵阵揪痛着。在那一瞬间,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分担他的苦楚,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是怎么了?是不是也染上赤毒,把脑筋烧坏了?就算对他再欣赏、再心动,她也不该对他有这种超乎寻常的感觉吧,她从来就不是多愁善感、黏杂不清的女孩子呀!

 基于任何立场,她都不该同他有太多牵连,尽早离开这里去找大哥,才是当务之急。

 说到底,她是捕快,而他却是黑道中人。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并不如想像的那么坚定?她好像对眼前这个盗匪头子起了某种特殊的依恋。

 但她不认为他对她也有同样的感觉,虽然他一见到她,就要她当贴身女奴,可那并不代表什么,应该只是男人单纯的占有作祟罢了。

 他并不卑鄙,甚至还可以算得上是君子,但那也改变不了什么,她还是她,聂家神捕的一员,只要她还姓聂,就不能让聂家蒙羞,就必须在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前做出决断。

 那么,她是不是该同他好好谈谈?

 上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缓缓转向她。“好吵。”燕墨声音嘶哑地说,表情相当痛苦,彷佛在忍受极大的煎熬。

 “有点吵,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聂紫芊关心地望着他,想了想又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在他身上的赤毒未解之前,他应该要适时补充些体力吧。

 燕墨皱了皱眉,轻哼一声。“水。”

 她答应着,连忙扶他坐起,让他靠舒服了,然后回身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地喂进他的嘴里。

 “还要吗?”一杯茶水落肚,她又问。

 “不用。”燕墨轻咳着摇摇头,听见外面的喧闹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有越来越响的趋势,他恍然大悟道:“是封天圣女到了。”

 “啊,她到了!”惊讶过后,聂紫芊不展颜。“那你是不是马上有救了?”呵,不难想像,他过不久又可以威风凛凛的拿鞭子人了。

 “圣女放血是何等大事,没那么快,还要沐浴斋戒三天。”

 “还要三天啊。”眸中掠过一丝失望,聂紫芊的脸蛋黯了下来。那…还要不要跟他商量离开这里的事?算了,等他去毒之后再提,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他若有所思的望她一眼。“有事?”

 “没…没有。”她迟疑着咬咬嘴

 非常确信自己不喜欢她这副吐吐的模样,燕墨忽然伸出手,毫无徵兆的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聂紫芊一惊,本能的想往后跳开,但那双手却像铁铸似的将她牢牢困住。这时她才知道,就算在重病中,他手上的力气也大得惊人。

 “我说过,你是我的私有财产,你所有的一切为我所有,包括你的秘密!”他缓缓开口,语调低沉,极具威慑。

 “我…”

 他眸中透出的危险气息令她瑟缩,理了理脑中纷的思绪,聂紫罕决定采取迂回方式。“我觉得…那天打伤你的那几个人…武功还满高的…”

 分明是话中有话!燕墨纹丝不动,等着她的下文。

 见他不搭腔,聂紫芊尴尬地继续说道:“他们是谁呀?呃…我的意思是说,要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就好了,以后碰到他们,好逃得快些。”

 逃得快?会是这样吗?

 燕墨眉毛揪结了一下。“魔罗天教里只有教主和左右护法会用『赤焰刀』,魔罗天数主武功盖世,近几个月又在闭关,所以那两个使刀的肯定是左右护法,至于那个使拳的,我倒没见过,不知道是谁。”

 “是这样啊。”聂紫芊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失望。

 她还以为大哥让她好好照看他,说不定他认识大哥呢,既然他不知道,她也不敢再提,只不过还有件事…

 “嗯…那个…那个…”她咬着,考虑该怎么表达才比较妥当。

 目光凝在她脸上,他静静听着她说话。

 虽然有施恩图报的嫌疑,聂紫芊还是涨红了睑轻咳两声。“那天是我救了你,没错吧?”

 他眉心一皱,算是默认。

 “所以…”聂紫芊心虚地瞟他一眼,出口的声音明显地气不足。“所以你能不能放我走?我想去找大哥…”

 燕墨脸色倏地一沉。“你想去找你大哥?”他问,声音好冷。

 “是。”虽然他不怒而威的气势,令聂紫芊情不自打了个寒颤,但她仍不愿就此妥协。

 这一切该结束了,她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而不是在这里当盗匪头子的女奴。努力忽略心底传来的阵阵悸动,她努力告诉自己。

 燕墨眸中光芒一闪,手上力道加重。“你难道忘了我说的话吗?你,是我的女奴。”

 他的宣告,让聂紫芊不由自主呼吸一窒,呆了片刻后,这才深口气,向他的目光。

 “我希望你能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放我走。”他会大发慈悲吗?希望他会…

 然而,没有人听到她的祷告。

 “不可能。”

 他盯住她的脸,摇了摇头,薄薄的间吐出冰冷的三个字,将她的希望一下子全毁了。

 “为什么?”聂紫芊闷叫起来。“愿意当你贴身女奴的人多得是,为什么一定要选我?”

 光她待在隐渊堡这短短几天,不知有多少美丽的年轻女子老将“少堡主,少堡主”的挂在嘴边,就知道他有多得美人心了。

 他高深莫测地睨她一眼。“因为选择权在我,而你,没有。”

 这是什么答案?聂紫芊糊涂了。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这张脸,瞪大眼睛久久无言,心里一点也不明白,她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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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里糊涂当了几天燕墨的贴身女奴,这天盼儿忙着洗衣服去了,聂紫芊在厨房一角的灶台上准备滋补汤药,旁边站着个脸臭臭的丫鬟。

 她叫燕儿,原本是燕墨使丫鬟,向来把服侍燕墨的事看得比天还大,燕墨在她心中自然也赛过天神,但没想到却凭空多出个女人抢了她的美差,而她只能沦落到在厨房烧火,怎不叫她怀恨在心?

 燕儿着张脸边切菜,边用恶毒的眼光盯着聂紫芊,心里怎么也搞不懂,这个瘦巴巴又来路不明的汉女有什么好,少堡主竟为了她遣散身边所有丫鬟,没准是狐狸转世,哼!

 事实上,堡里喜欢少堡主的人比比皆是,要吃醋也轮不到她燕儿,但聂紫芊抢了她的差事,这又是大大不同。

 将洗好的药膳摆在一边,聂紫芊见水滚了,抓了把甘草正要丢进锅里,冷不防手肘被人撞了一下,半只手顿时探进烧滚的沸水里。

 就在她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时,一张夸张的笑脸随即出现在她眼前。

 “啊!紫芊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来,我帮你敷一下。”燕儿说着,殷动地端过一盆冷水,使劲拉着她的手浸下。

 聂紫芊觉得自己快痛死了!手被烫得通红不说,眼前这个小丫头还一直用力捏着她的伤处,瞥眼看见燕儿脸上那过于灿烂的笑容,她不皱了皱眉,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得罪过她。

 算了,许多事情追究不完,就当自己倒楣吧!只是…再让这丫头捏下去,她的手就真要废掉了!

 “可以了,我想回房再上些药。”聂紫芊说完扭头离去,身后隐约传来的吃吃笑声,让她无力地叹了口气。

 回到厢房门口,她一推门,却不由自主怔住。

 厢房门居然从里面锁上了!

 她离开的时候明明只虚掩着房门,难道燕墨醒了?但他身体才刚好一点,有必要锁门吗?心中奇怪,聂紫芊不由得侧眸,透过门往里张望。

 视线昏暗的室内,她正好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手里似乎拿着把短剑。而当她发现那黑色暗影正无声无息向燕墨睡着的前走近时,情不自的倒一口气,惊骇地大叫起来。

 “燕墨,小心!有人要行刺你!”

 心急之下,她来不及细想,一脚踢上房门,不料那门厚重结实,踢了几下竟没动静,只好拼命大叫:“燕墨,醒醒!有人要行刺你!”

 见事情败,那汉子脸色一变,快步冲到前,举起短剑直刺燕墨心口。

 “啊——”

 聂紫芊想也不想,只知道不能让燕墨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于是拼着全身力气一脚踹飞门板,同时间软剑向持剑之人的后心急攻过去。

 此时此刻,上的燕墨也被这惊天动地的响声惊醒,见一把雪亮的短剑朝他刺来,反应极快地提起被褥一卷,将短剑挡开。

 “阎晟,你胆子倒不小。”趁着这个空隙,燕墨坐起半个身子,阴冷的眼神彷佛万年寒冰。

 “胆子小就不来了!”见自己一剑刺空,阎晟额头上不冒出涔涔冷汗,但他仍不甘心,咬着牙,反手又是一剑。

 燕墨哪容他近身,蓦地伸出两指夹住剑身,那柄短剑就停在当空,无论持剑之人如何用力,再也无法推进半分。

 “许多人都想杀我,就凭你,还不配。”燕墨挑了挑眉,低沉和缓的声音带着傲然冷僻的气息。

 满脸怨毒地瞪着燕墨看,阎晟手握短剑,刺也刺不进,拔又拔不出,浑身僵直,冷不防一把软剑从后背刺入,他双眼一翻,还来不及哼声,就倒在地上。

 聂紫芊出现在阎晟身后,脸色煞白,握着软剑的手不住发颤。

 “墨…”她抖着,根本不敢想像自己要是迟来一步,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

 刚刚看到他遇险,她心惊跳,差点吓得失了魂,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感觉将她噬,就像落进无底深渊般充满恐惧和无措。

 就在那一刻,蛰伏在她内心深处的情感无法抑制的涌现出来,剧烈翻搅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她突然发现,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完全超乎自己想像,仿佛失去他,就如同失去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一样。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隐渊堡的下人听见这边有异,纷纷跑来察看。

 不一会儿,阎晟被人抬走,燕北漠也赶来了。

 “没想到阎晟这小子狗胆包天,竟敢行刺你,墨,没伤着你吧?”

 燕墨皱了皱眉。“没有。”

 “没有就好,你好好休息,爹先走了。”燕北漠寒暄了两句,看燕墨状似困乏地靠在背上,便识趣的离开。

 见屋子里其他人都走光了,燕墨松了口气,扭过头想叫聂紫芊走近些,不料这个动作却拉痛他刚才夹短剑时扯裂的伤口,眉心不一皱。

 看见他蹙眉,聂紫芊一愣,惊讶地发现他肩头的衣衫上似有血丝渗出,不低呼。“你血了,别动,让我看看。”

 说着,她熟练地解开他的衣襟,一眼就看见他带血的伤口,正想为他洒上点金创药时,手却被他牢牢捉住。

 “你的手怎么肿成这样?”他吃惊地问,关切的眼神在不自觉中,触动了她某神经。

 “烧汤时不小心烫着。”她低哺着,脸蛋不由自主发红,因为两人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

 从小到大当捕快这么多年,男人的膛她已见过不少,可不知为何,他壮的膛竟令她感到异样,她有一阵失神。

 “怎么这么不小心?书桌第二层的抽屉里有上好的消肿药,你去拿来,我替你涂上。”

 他低哑的声音让她的心狂跳起来。“这…不好吧…你血了…还是我先替你…”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不耐烦打断。“你想让我自己去拿?”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照我说的做!”他的眼神变得认真,令聂紫芊的心脏猛地紧缩。

 “好吧。”实在拗不过他,聂紫芊只好取过药膏,看着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为自己涂上,心也在不知不觉中一寸寸沦陷。

 替她上好了药膏又包扎完毕,他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因她脸上的羞涩而变亮,他伸出手,轻轻拢住她的,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显然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聂紫芊啊了一声,红飞上面颊,然后反应极快地说:“别、别这样,现在是白天,别人会看见的。”

 话才出口,她立刻捂住嘴,脸蛋更红了。难道不是白天、没人看见,就可以听凭他为所为吗?

 燕墨轻笑一声,放开对她的箝制,目光却始终兴味的凝在她身上,一直觉得她太瘦,想把她养胖一些,不过…纤细的肢自有其人之处。

 聂紫芊的心在颤抖,因为他的目光,更因为心底传来的强烈悸动。她用力低下头,取过刚才撒了一半的金创药,企图装出专心的模样替他包扎伤口,一颗心却的可以。

 燕墨没有吭声,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

 感受到他灼人的目光,聂紫芊不安的扭了扭身子,为了不让自己的脸蛋更红,她随意找了个话题。

 “那个…阎晟为什么要行刺你。”

 “他?”燕墨看她一眼,淡淡道:“他滥杀无辜,被我革了职,现在降为普通堡众,自然恨我。”

 仅仅是这样吗?聂紫芊口里没说什么,心中却很狐疑。

 她到隐渊堡的日子虽然不长,但也感觉得到堡内暗汹涌,有几股力量在明争暗斗。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身为堡主的燕北漠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对此不闻不问不说,还把堡内的大小事务统统交给燕墨打理。

 更令人奇怪的是,堡内众人对燕墨的态度竟天差地别的分成两派,有不少人对这个年少有为、武艺高强的少堡主敬佩极了;也有不少人对他怀有强烈的仇视心理。

 这是为什么,她感到很奇怪,却想不出所以然。

 仿佛知道她的心语般,他忽然开口。“我娘是个汉人,我从小不是在隐渊堡长大的,而是两年前才回到这里。堡里不少人看我不顺眼,趁我重病时,挑拨阎晟来行刺,这也是有可能的。”

 “啊!你、你娘居然是汉人?!”聂紫芊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怪不得这里的人就数他看着最顺眼,原来是气味相投啊。

 燕墨不再说话,将目光投向窗外。

 她也闭上嘴,心中却为他的无言而揪痛着。

 过没几天,在她刻意追问下,聂紫芊终于了解到燕墨的身世。

 那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故事…

 “许多年前,堡主去中原游玩,认识了少堡主的娘亲,两人一见钟情,没多久就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堡主回到隐渊堡,而少堡主的娘也怀孕了,不过当时堡主并不知道,就这么过了许多年…嗯,紫芊姑娘,你头上的金钗好漂亮喔,是少堡主送的吗?”

 盼儿嘴里说着故事,眼睛却晶亮的盯住聂紫芊头上的发钗。

 “喔,送你了,来,我替你上。”聂紫芊拔下头上的发钗,将它到盼儿的秀发上。

 盼儿红着脸嘻嘻一笑,接着道:

 “直到两年前,堡主不知怎的,得知少堡主的娘亲为他生了个儿子,这才派人去中原把他们母子找回来,因为堡主妾虽然众多,却一直没有子嗣。”

 没想到他竟是个私生子!

 聂紫芊一惊,忍不住又问:“那少堡主的母亲呢?我怎么从没见过?”

 “夫人她…”眼睛往左右看了看,盼儿低了嗓音说:“我可就偷偷告诉你一个人喔,夫人来时就疯疯癫癫的,见到堡主后整天又哭又笑又叫,没过半年就死了。”

 听到这里,聂紫芊不啊了一声,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个小小的疑问。“那少堡主一身武艺是跟谁学的?”

 盼儿挠了挠头。“大概是夫人吧,听说夫人本是中原一个武林世家的千金。”

 了解燕墨的身世后,聂紫芊的眼里不浮起一层雾水。相较之下,她虽然也父母双亡,但仍有大哥的疼爱,倒比他幸福多了。

 此时的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他怀着仇视心态,因为他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同时她也明白,为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总是那么冷淡。

 回到厢房,望着平躺在上的燕墨,聂紫芊轻轻走近他,温柔握住他的手,彷佛这样做,就可以抚平他受伤的心。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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