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出行
织造局通常分为两部分,织造衙门是织造提督太监管理织造,处理事务的官署,织局是相当于生产的官局工场,织局分为若⼲堂或号,每局设头目三人管理,名为所官。所官之下有总⾼手⾼手管工等技术和事务管理人员,负责督率工匠,从事织造。
织局之下分设三个机房,即供应机房倭缎机房和诰帛机房,技术分工较细,按工序由染⾊和刷纱经匠摇纺匠牵经匠打线匠和织挽匠等各类工匠
作,而且每个匠役都只是负责自己的职业,哪怕是匠役死后,他的儿子也要继承同样的工作,不准有越权行为。
张信仔细的听着,混然不在意织房內散发出来的气味,而其他人见状,也只能強行忍耐下来,轻微的凝神屏风,不敢随意呼昅,而织房中的匠役更是不知所措,个个惶恐不安的看着平⽇里难得一见的贵人,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动作。
“有空的时候也把织房打扫⼲净,给匠役们发几套新⾐,让他们淋浴打扮一下,织造局怎么说也算是官府衙门,
成这样成何体统。”张信轻描淡写的说道,随后转⾝返回离去,再憋气下去自己可能会窒息的。
“遵大人之令。”待到张信走远之后,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贺平更是⾼声应承起来,随后对差役说道:“你们几个,听到大人刚才的话没有?”
“听到了。”几个差役回答道。
“那还不快按照大人的吩咐行事。”贺平训斥起来,随后喃喃说道:“这些耝鄙杂役算是遇上贵人了,也是他们运气。”
听到贺平的训斥,差役们马上行动起来,开始朝匠役们么喝指使,贺平也不再理会织房里
成一团的情况,上快步伐追上张信一行人。
“贺平,就这么些人,能按时完成任务吗?”返回客厅之后。张信端起杯子喝了口香茶,以庒制刚才的气味,随后用疑虑的语气对赶回厅中的贺平说道。
“哪怕连续工作,不休不眠,奴婢也要督促他们按照大人的意思完成任务。”贺平誓言旦旦说道,就样说明贺平的心里也没有十⾜地把握。
“织造讲究慢工出细活。再急也织不出质量上佳的锦缎来。”张信头摇说道:“况且
速则不达,若是按你的法子,匠役们都病倒了,照样不能完成任务啊。”
“大人言之有理。匠役们也不是铁打地⾝子。不休不眠。能熬几⽇啊。”麦福点头赞成说道。如果真地不能完成任务。到时皇上追究起责任来。恐怕定是要自己顶罪。绝对不会责罚张信地。所以在这件事情上麦福比张信还热“两位大人教训地是。奴婢疏忽了。”贺平尴尬笑道。太着急立功表现。却把这个情况给忘记了。
“贺平。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如果没有地话。那么我只能把一部分工作
给其他织局完成了。”张信淡淡问道。
“奴婢还有一个法子。”把到手地功劳分出去?贺平当然不愿意。眼睛一转之后。马上又有新地主意。
“说出来听听。”张信饶有趣兴说道。如果能在杭州完成全部事情那再好不过了。毕竟跑来跑去也会辛苦地。
“奴婢可以部分锦缎
给其他人领织。”贺平轻声说道。脸上却有几分疑虑。不知道自己这个主意张信是否答应。
“领织?”张信自然明⽩什么是领织。有地时候官方织造局没有按时完成朝蜕发下来地任务。只好通过市买和领织地方式。将差额地锦缎补⾜上
。
市买自然就是征收強行购买之类地事情,因为锦缎是要订做的,所以市买肯定行不通,而领织就是让民间的织造匠役,从官局领取原料和工银。进局使用官机织挽,保证官局织造任务地顺利完成的一种方法,各地织局岁供不⾜时,经常用这样的方法。
“领织是没有问题,可是织局里的织机够用吗?”麦福一针见⾎的说道,就算能从民间招收几百上千织匠,可是没有织机使用,人再多也没有用处。
“况且民间的织匠技艺再好,可能对宮廷的锦缎不了解。就算你想分班轮值赶工。恐怕也不见成效的。”张信也否决说道,宮廷里的东西民间可不敢使用。所以民间地织匠哪怕懂得怎么样编织,技术自然要比官匠要差上一点。可偏偏有的时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皇家订做的东西当然只能是尽善尽美,连一点瑕疵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那没有办法,只能依照大人的意思了。”贺平沮丧说道,要知道这次可不是做精美的锦缎那么简单而已,织造的都是皇帝贴⾝使用的⾐物,有什么不瑕疵之处皇帝本人自然会清楚,若是皇帝龙颜不悦,恐怕没有人能承担这个后果。而以前领织的匠役都是编织一些相对普通地锦缎,龙袍凤帔之类的自然没有机会接触,贺平也不敢保证他们能胜任。
“贺平,去给苏州织造递个话,让他尽快来杭州一躺。”张信也有几分无奈,看来自己的打算要落空了,要等苏州来人,将事情
待清楚自己才能动⾝,虽然说事情可以全部
给麦福处理,可是船上织造原料及贵重珍宝和金银箱柜的钥匙可在自己手里,张信可不能轻易将钥匙给人,况且时间也不急,耽误一两⽇也是可以的。
“好的大人,奴婢这就去。”贺平领命行礼之后,准备去吩咐手下差役办这件事情。
“且慢,另外还有一件事,你随便一起传话给江南各府织造局,让各个织造统计清楚自己局內库房有多少匹锦缎丝绸,再加上两个月內纺织出数量,核算明⽩之后,让他们列个清单汇报过来。”张信微微笑道,这样就知道江南各地的缎丝绸数量,是否能満⾜宮廷需要的要求,份额⾜够自然皆大
快。如果不够的话可以提前想办法。
“大人是担心锦缎数量不⾜?”待贺平领命而去后,麦福轻声询问道。
“毕竟在年初舂庆之时,各地织造已经上贡岁造,如今不过数月时间,不知道各局內能有多少库存量。”张信皱眉叹气道,新舂佳节之时。皇帝给群臣权贵派发礼物,送金银珍宝未免显得太俗气,所以只有用绫罗稠缎以表心意,连张信也收到皇帝送来地几匹精美丝纱锦缎,就在这短短地数⽇之內,存放在宮中的数千匹绸缎立即消耗一空。
其实京城权贵百官也不用耗费这么多丝绸地,可是大明的宗室⾎脉实在太多,宮里三分之二的绸缎就是用在给各地宗室发放地礼物上面,宮中丝绸耗尽。而且正赶上朱厚又要选妃立后大婚,自然要专门下江南督办了。
“大人放心,江南各地有这么多的织造局。数额肯定会够的。”麦福安慰说道,虽然不是主管京城织造事情的,可是麦福对宮中绸缎的使用情况也非常清楚,毕竟分发礼物的时候都要经过司礼监之手,所以对张信说地情况深以为然,现在只能希望担忧不会实现。
“麦公公说的十分在理,张大人过虑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的任乐安也随之劝慰起来,随之也给出了个主意:“如果份额真的有所不⾜,大人可以从民间采购。以弥补其中不⾜之处啊,有些民间作坊织造出来的绸缎,与官局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订做的龙袍凤帔民间技术自然要比官局差一点,可是其他的锦缎丝绸,民间的有些作坊纺织出来地可能要比官局的好,毕竟官局的匠役们只是以完成任务为目地,自然没有什么积极
,而民间作坊却是心盈利为
本,当然要挖空心思研究怎么把丝绸织造得最美。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有如此了。”张信轻叹说道,如果不到最后,张信不打算采取这个办法,采购市买是好听一些的说法,其实实真情况与強买收购没有什么区别之处,以皇帝朝廷的名义,要了人家的东西,最后只是象征
的给几两银子,这样的事情张信心里还是有几分抵触情绪的。
“各位大人。奴婢已经在后院花园摆好宴席。还请各位⼊座。”不久之后,贺平満脸笑容走进厅內。显然已经调节好心情,先是向张信禀报已经将事情办好,然后谦卑有礼的请众人移驾⼊席。
张信自然不会拒绝,以后还要劳烦贺平,这点面子不能不给,而见张信都欣然⼊座,其他人更是没有异议,十分坦然地享受起贺平的接待来。
酒宴过后,张信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继续参观起织局来,由于张信的一句话,这个时候织造局內已经焕然一新,织房內收拾得整齐有序。织匠们也淋浴澡洗过,换上新⾐之后,⾝上的异味消失不见,个个容光焕发,见到张信一行人再次进来之后,纷纷过来行礼,露出感
的笑容。
被这么多人围绕着,张信也有几分不自在,稍微皱起眉头来,虽然随即松开,却被眼尖的贺平看到,贺平自然么喝起来:“围在这里做什么,都回去⼲活。”
贺平在织造局內还是有威信的,见到织造大人发下令来,匠役们纷纷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工作起来,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错觉,几个时常来巡视织房地差役,也觉得这些匠役们在工作时,手脚要比平⽇⿇利许多。
“收拾一下,果然要比刚才舒服啊。”麦福笑道。
“麦公公说的是,以后奴婢让他们经常打扫。”贺平也是这个感觉,以前不愿意踏⼊机房半步,就是嫌弃这里脏
,如今再也不用害怕了。
“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打搅他们劳作。”张信満意的点头,随后说道:“贺平,织造的事情就让你费心了。”
“大人言重了,奴婢一定尽心。”贺平悬浮半天的心,终于可以安然落地。
“若是苏州织造来了,让他到驿站找我吧。”张信微笑道,知道如果自己整⽇出现在织造局的话,贺平
本没有心情再理会织造的事情。与其让他总是费心讨好自己,还不如让他把心思花在织造上面,好赶紧完成任务。
一行人再次浩浩
的返回客栈,有官府的差役在前面开路,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待回到客栈地时候。任乐安也知机地告辞而去。
“绮儿,看来我们又要多耽搁两天了。”回到房间之后,张信歉意说道。
“不要紧地,先把皇上吩咐地事情安排好,我们再去上虞也不迟。”绿绮柔声说道,这路上她都跟随着,自然明⽩责任不在张信,还没有谈上几句话,王杰匆匆求见。“大人。”王杰拱手说道:“留守在客栈里的兄弟们收到许多请帖。都是邀请大人前去赴宴,或者听戏的。”
“现在哪里还这个心情啊。”张信头摇说道:“不要理会他们。”
“可是其中有浙江巡抚、布政司、提刑司…的贴子。”王杰迟疑说道:“还有当地锦⾐卫都司也希望能宴请大人。”
“给他们回个贴子,就说我们昨⽇宿酒未消。⾝体偶有不适,不能前去赴宴,他们的心意我领了,改⽇必定登门请罪。”张信考虑片刻,还是找个借口全部推脫了,这么多人请客,选择去哪都可能得罪其他人,还不如全部拒绝,大不了留下清⾼自傲地名声。也好过让各道御史参奏自己不务正事。
王杰依令而去,按照张信的意思,给各个员官回了信息,正如张信料想的一样,浙江的要臣大员们被拒绝之后,面子也有几分挂不住,但是听到其他员官也没有请到张信,心情也随之顺畅起来,随意说道几句也没有再把事情放在心上。
两⽇之后。苏州织造提督太监汪
,接到消息之后匆匆忙忙赶赴杭州,生怕来迟了美差让其他织局得去,汪
来到客栈求见之后,张信也没有废话,直接把事情
待清楚,而汪
自然没有异议,连连点头答应。
询问清楚苏州织局的情况之后,张信把人全部找来商量。经过研究讨论。一致认为以两个织局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任务完成。得到准确结论后,张信也没有耽搁,直接让贺平和汪
来到船上搬运织造材料。
要知道龙袍凤帔上点缀的宝石珍珠可是从宮里特意挑选出来的,每样都是经过皇宮里的能工巧匠精心磨制而成,价值可不菲,单是凤冠上地珍珠就要点缀上百粒,更不用说朱厚的龙袍喜服了,以杭州和苏州织局內的财力,
本不可能买得起这么珍贵地材料,所以只能由宮中运来,让织局纺织装饰。
待贺平和汪
将所需要的织造材料全部领取之后,张信心里顿时轻松许多,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只要没有意外,那么接下来他们的工作就是接收各地运来的绸缎,然后登记造册记录下来即可。
“麦福,苏州织局已经送来锦缎,你记下来没有?”客栈大厅里,张信微笑说道。
“大人,奴婢已经记下来了。”麦福从怀里掏出卷册,认真的念了起来:“苏州织造局今⽇运来绯红地卷云金龙妆花缎七匹、绛地云龙卷浪妆花缎五匹、…金彩绒十九匹、织金妆花缎二十一匹、织金妆花绢五匹、织金妆花罗十一匹…”
“麦福,江南共有八个织造局,你说全部锦绸数量加起来,数量是否⾜够了?”听到苏州织造局才运来的丝绸总共才三百余匹,张信眉头一皱,如果其他织局也是这个库存量的话,哪怕再给他们两个月时间赶织,最后的数量也不会超过五千匹,能不能应付皇帝大婚需要的数量还是个未知数啊。
“其他织局地库存量还没有报上来,奴婢也不清楚。”麦福也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妙,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可知道当年先帝大婚,大概用了多少锦缎?”张信问道,只要有数字参考,那么就可以知道到底够不够了。
“大概在七千匹上下吧。”麦福不确定说道,皇宮那么大,张灯结彩用的丝绸就不计其数,还要给宮女做婚喜用的新服,加上皇帝大婚那天的赏赐。反正林林总总加起来七千匹只会多不会少。
“那么说来,我们至少要置办八千匹以上的锦缎才能回去
差。”张信额眉紧锁,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顺利啊。
“可能其他织局绸缎要比苏州局的要多,大人不必太过忧虑。”绿绮在一旁轻声说道,若不是还在外人在的话,她十分想伸出小手抚平张信眉间地折皱。
“而且如任知府所说。如果实在不⾜的话,我们可以向民间采购。”王杰也接下绿绮的话说道:“皇上让大人携重金下江南,可能也有这个意思。”
“就听你们的,先把事情放下吧。”张信微笑说道:“麦福,这几天江南各织局的锦缎应该会陆续运来,就⿇烦你记录下来了。”
麦福点头答应,随后问道:“大人准备出发去余姚了?”
“没错,早点将皇上吩咐下来的差事办好,就可以把精力集中在织造地事上。”张信轻轻笑道:“从余姚回来之后。也应该有心情游玩一下杭州城了。”
在杭州数天,却连名闻天下的西湖都没有去过,张信实在是不怎么甘心。早点把事情处理完毕,自己就可以携美畅游西湖美景了。
“大人准备带多少人前去余姚?”王杰虽然⾼兴,却没有忘记正事,询问清楚之后自己也好安排啊。
“带上一百人就可以了,其他人留守在杭州。”张信笑道,如果不是宣旨时要显示皇帝威严,自己还想只带向几个人出发呢,毕竟自己这次出行还要办点私事。
“好的,卑职这就去安排。”王杰拱手说道。
翌⽇清晨。杭州城外,张信正与闻讯而来地任乐安依依惜别。
“大人此去余姚可有什么事情?”任乐安似乎随意询地问道,心里还是有几分好奇的,舒适安逸地杭州城不待,却要去一个地方县城,其中肯定有隐情,难道是皇上吩咐下来的秘密差事?想到这里任乐安心里的好奇越法烈起来。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为皇上办件差事。”张信微笑道,证实了任乐安地猜想。
“原来如此啊。有什么地方用得上下官的,大人尽管直言。”任乐安眼睛一亮,随后热情洋溢的说道。
“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用⿇烦任知府了。”张信婉拒说道。
任乐安眼睛露出几分失望之⾊,不过也知道不能再继续纠
下去,马上调节好心情,继续与张信客套起来。
“任知府,织造之事就劳你照应一二了。”拜别之时,张信拱手笑道。杭州城是人家地地盘。有些事情任乐安出面要比自己管用。
“大人放心,一路保重啊。”任乐安自然答应。伤感挥手说道,不知道內情的人还以为他和张信是多年的好友呢。
张信微微一知,翻⾝上马,似乎也不舍得这么快离开杭州城,只是催马慢慢前行,随行的百多名锦⾐卫见状,也特意放慢速度,直到看不到杭州城墙之后,张信这才回头说道:“吕义,过来我和共骑。”
知道绿绮不懂骑术,所以特意给她准备一匹温顺的马,而且吩咐陆炳在旁顾看之余,张信也故意放慢速度,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害怕的,况且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何时才到余姚,绿绮也明⽩这个道理,迟疑片刻之后,有些忸捏下马来到张信⾝旁。
张信也随之跳下马,横手将绿绮抱上马鞍,然后也轻松翻⾝而上,搂着绿绮娇弱的⾝子,扬鞭纵马向前而去。
“楞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去。”王杰这才明⽩刚才张信骑马的速度为什么这么慢,待张信走远之后,随之反应过来,立即扬鞭追赶起来,当然没有忘记么喝众人跟上。
顿时,百多匹马在杭州城外的官道上纵横驰骋起来,弄得道路尘土飞扬,路边地行人见状纷纷让道,害怕撞伤自己,有几个
格暴燥的路人吃了満嘴灰尘之后,正
破口大驾,可是当看清骑马之人的穿着打扮之后,立即惊慌失措起来,哪里再敢有所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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