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萌动
“子诚,等等。”张信从皇宮中出来之后,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袁宗皋叫住了。
“袁学士。”张信恭敬行礼道,虽然两人
情深厚,但是这众人面前还是要装个样子,免得让人说自己不知礼节。
“到我府中一叙,如何?”袁宗皋轻轻说道。
张信当然没有意见,与袁宗皋走了,这让其他看到这一幕的员官羡慕不已,能与当朝大学士
好,以后的前途无量啊,当知道张信的⾝份之后,也没有再议论,谁都知道袁宗皋与张信的底细,两人
好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袁宗皋的府邸装饰非常简单,但却处处显露出精致风雅,与袁宗皋的⾝份相符之余,也和他的简朴个
一样,张信曾经多次前来拜访,所以进府之时,也没有多加客气,当袁宗皋进房更换朝服之时,自己跑到书房內等候。
“子诚,今⽇你在宮中又做了些什么?”袁宗皋向着便装走⼊书房,等仆役奉茶退下之后,直接询问道。
“也没有什么,就是按皇上的意思,惩戒几个贪污受贿的內侍。”张信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也知道,宮中关系⽝牙
错,所以受到牵扯的人也多了点,不过经此一事之后,內侍的问题虽不敢说
绝,但也会改善许多。”
“如此甚好,其实廷臣们也知道,只要有机会,宦官之祸早晚又会重演,所以对你近⽇来所作所为才会沉默不语。不然凭你一个外官却执掌內帑,早就有人上奏弹劾你了。”袁宗皋笑道:“虽然有几个不识趣的上疏,但也让內阁庒下来,不过就算皇上看到这样的奏折,恐怕也当做没有看到的。”
“其实我也明⽩,只不过圣意难违,待我将內帑疏理一遍之后,我自己会向皇上辞去內帑之职。”张信明⽩袁宗皋地提醒,內阁现在只是把奏折庒下而不是驳回。说明现在自己所做之事符合內阁的需要,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你心里明⽩就好,有空多关心朝廷大事,不要把全部心思放在內帑上。怎么说你也是翰林院侍读,却每⽇待在內宮之中,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袁宗皋劝道,他也有自己的忧虑,怎么说在內宮之中久留的只有女人和太监,张信不属于这两类人,还是不要待在里面的好。虽然说朱厚还没有立后选妃,但是正德皇帝遗留下的后妃众多,若是传出点什么事情来,恐怕连皇帝也保不住张信。
“谢谢袁先生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其实张信也留意到自己一进⼊內宮之时,太监宮女的异样目光与提防之意,所以一到內帑,
本不敢随意走动,只有乖乖地带在库房之內。处理各种杂事,这让张信感到非常烦闷。
“子诚。今⽇皇上可有对你说过些什么?”袁宗皋点头之后。突然询问一个与刚才完全不相关地问题。眼睛直直地盯住张信。
“没有什么啊。”张信眨眼。忽而仿佛醒悟说道:“就是关于滞留在京城匠役地事情。皇上已经决定同意內阁地意见。把久在京城地匠役遣散归家。以节省太仓漕粮。”
“子诚。不要揣着明⽩装糊涂。朝中之事我比你要明⽩。”袁宗皋叹息说道:“廷议匠役之事时皇上地心神恍惚。似乎
本没有把心思放到这事上。我就明⽩其中肯定有原因。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尚书联合百官上疏给皇上。再提尊号之事。”
“即使皇上对我提过此事。那又怎么样?”张信微微笑道。
“以你地
格肯定会答应为皇上分忧地。”袁宗皋无奈说道:“子诚。你可要清楚。內阁、六部、通政司、各部给事中以及都察院。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九品刀笔小吏都都同意⽑澄地提议。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何尝不明⽩。只要答应皇上。就是把自己推到朝廷百官地对立面。只要我一有动作。肯定被御史言官骂成奷佞媚主之徒。要杀之以正朝纲。”张信地脸⾊也不怎么好。非常无奈说道:“可是袁先生你要知道。皇上这样做可是为了兴王啊。若是我执意推托。皇上虽然不会责怪与我。但我心里如何能安。”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澄之论符合先贤经典,言之有理有物,百官与万民皆为信服,你还能怎么做?”袁宗皋叹道:“只怕你是有心无力啊。转载自 ”
袁宗皋心中赞成张信的做法,但是长年受到礼教传统的熏陶,也认为⽑澄的提议没有错,所以才会陷⼊两难之地,感情上虽然认同朱厚的行为,但是理智却告诉他,朱厚这样的做法不符合礼,处理不好会闹出
子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皇上有吩咐,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在所不辞,况且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说不定另有转机。”张信心里已经有打算,但是不方便告诉袁宗皋,免得消息怈露之后,朝廷百官予以阻挠。
“子诚,老夫心中愧羞啊,虽然⾝受皇上之重恩,却无法支持皇上。”可能是因为情绪过于
动,袁宗皋说这话的时候居然岔气了,不停地咳嗽起来。
“袁宗皋不必在意,皇上也知道你的难处,定然不会责怪于你的,你可要保重⾝体,皇上离不开你的扶助,朝廷政事也要你处理啊。”张信见状连忙上前去给袁宗皋抚背顺气,不停的安慰说道。
“老了,⾝体也开始不听使唤。”休息片刻,袁宗皋气⾊有所好转,却呈蜡⻩之⾊,微微自嘲笑道:“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先生怎么能说这等晦气之话来,瞧你的气⾊。与二十岁青年模样别无二致,长命百岁寿比南山自然不在话下。”张信微笑道,完全忽视袁宗皋已经年近七十。
“就你会说话。”袁宗皋感慨道:“岁月蹉跎,生老病死再所难免,圣人也不例外,我怎敢奢求能与南山相比,况且我承蒙皇上看重,窃占⾼位,心中欣喜之余也感到彷徨。恨不能以⾝报君。”
“好好地说什么生死。”张信微笑说道:“我看先生是因为长年生活在湖广,不适应北方严寒的天气,加上⽔土不服,所以染上点小⽑病。去找大夫抓点葯,煎服几次就没有问题啦,平⽇里注意多穿几件⾐服即可。”
“说地也是,以前在湖广时七月的天气还温暖如舂,现在在京城却转凉了,还真有些不适应。”袁宗皋点头称是,随后说道:“子诚。有事你就先回去,皇上之事可不能怠慢,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我在朝中虽然威信未立不能服众,但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想必百官也会给我几分薄面。”
袁宗皋非常有自知之明,也清楚自己这个內阁大学士只不过是群臣与皇帝妥协的产物,平⽇百官在自己面前恭敬有礼。在背后
本没有当自己的是回事,袁宗皋也知道自己与其他几位內阁学士,无论是从资历还是人脉都无法相比,所以平⽇里都非常低调,处理朝廷政事之时都是在附和他人意见,但是袁宗皋怎么说也是內阁学士。自然会有些一
筋的员官听从他地吩咐,但是不可能与几他学士抗衡地,这点袁宗皋与张信都非常清楚,袁宗皋这样说其实也是在心中求个安慰。
“好地,那我就先行告辞,⽇后再登门拜访。”张信行礼笑道,在仆役地引领下走出学士府,朝自己府邸方向行去。
张信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袁宗皋帮忙,主要是因为袁宗皋的
格与⾝份不容他说出不同的意见。这种事情由兴王府地旧邸出面非常不合适。张信自己也不打算亲自出马,到底该怎么样行事。张信的心里已经有数,回到家中之后,张信把几位好友请来书房,挥去侍奉的仆役,准备与他们好好的谈谈。
“子诚,到底有什么事情,居然这么隐秘?”袁方好奇笑道,心中却暗暗一凝,难道朝中又有事情要发生,若真是如此,位卑不忘国忧,自己责无旁贷。“子诚,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张胜耿直笑道,对于信任之人他从来没有保留。
“莫非是內帑之事又有变故?”孙进的猜测与袁方相符,都认为肯定是朝廷的事情,不然不会这么谨慎。
“你们这般吵嚷,让子诚怎么说啊。”沈轩笑道,可能是久经世故的原因,他总是为别人着想,深得几人地敬服,所以经过沈轩的提醒,其他三人忙安静下来,眼睛盯住张信。
“子直、子云、子任、文昴,我再次郑重其事的问你们一句,你们是否想步⼊仕途,为官一任造福百姓?”张信表情凝重说道,语气非常严肃认真。
“十年寒窗苦读,追求的自然是此愿望。”几人面面相觑之后,袁方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道:“为君为国为民为已,我们当然想。”
“既然如此,明⽇我就向皇上举荐你们。”张信试探说道,这个话题已经重复过数次,但是他们就是不给自己一个明确答案。
“子诚,不是说这事不急吗?”孙进犹豫说道,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反应,毕竟这种
惑并不是谁都可以抗拒的。
“为什么,是因为无功不想受禄的原因?”张信引
似的说道,只要他们说是,那自己就可以把话题接下去。“可能是吧。”袁方不确定回答道,连他们自己也难以理解为什么要拒绝张信的提议,心情十分复杂,要说他们不动心,那是虚言,但是又由于种种原因,觉得自己不应该答应,弄得他们几个非常矛盾,所以才会迟迟不给张信答案。
其实几人地心思并不难以猜测,年轻气盛没有过多的人生经历,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就可以进⼊仕途,
本无须别人地帮肋,也认为这样做官,始终不是正途,说⽩了就是脸⽪不够厚,承受不住别人在背后的非议,书生意气十⾜,心中还有一份坚持。
“你们是想参加科举,以进士⾝份进⼊仕途?”看到面呈疑心
茫的几人。张信知道自己地打算可能落空啦,以他们的心态,
本无法胜任皇帝吩咐下来的差事,这种事情不是几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可以做到的。
“子诚。金榜题名是我们的梦想,也是家乡⽗老地期望。”袁方喃喃说道,也只有在这个年龄阶段的人还会留着这种纯真,不然早就经不住
惑,答应下来。
“子诚,说句实话,若是只想为官。从兄早就可以为我在京城谋取一官半职,只不过我不想如此而已,我要证明给别人看,商人弟子也是有才华的,我并不是他们想像中地那样,只是凭着家中有钱,通过行贿才考上秀才举人地,如果我答应你的话,那岂不是证明他们所言。”沈轩显然有些
动。诚坦地说出自己蔵在心里的话“子诚,你的好意我明⽩,但恕我不能答应。”
长期受到他人的非议,沈轩心中早就満肚子怨言,也
起自⾝的傲气。想证明自己靠地是真才实学⾼中进士,让别人无话可说,在面对
惑之时,虽然心有犹豫,但是最后还是意志占上风。
“我赞成文昴的意见,子诚,我也想凭自己的本事光耀门楣。”张胜
子虽然直,但并不是蠢笨之人,从来不缺乏明辨是非的能力。以及坚持理念的毅力。
“我与他们共进退。”袁方非常有自信。认为自己不依靠别人也可以考上进士,之前的犹豫只不过是因为不想拒绝张信的好意而已。当然也不可否认他也动过心。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当然是舍命陪君子。”眼睛掠过一丝迟疑,孙进微微笑道,其实几人都知道,这他们之中就以孙进的家境最为清贫,放弃这样地
惑需要多大的意志可想而知,不过孙进到底是心
豁达之人,话已出口,马上就释然起来,马上觉得浑⾝上下轻松许多,仔细回想起来,孙时明⽩了自己的心意,其实就是不想答应张信的提议,所以自己才这样挣扎。
虽然可以说这几人愚昧,不知世事艰辛,但不能否认他们的心里还有着一份纯真的坚持,可能在数年之后他们有人因此而后悔,现在却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明⽩了,以后我不再提此事,你们安心读书吧,两年后我可要看着你们金榜题名哦,不然就听我地。”张信笑道,心里已经否决让这几人做皇帝的事情,看来还是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以后的事情当然是以后再说,子诚,你这么神秘找我们来密谈,不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吧。”袁方笑眯眯说道:“如果说是的话,我肯定不相信。”
“不只是你不信,我们也不信。”放开包袱,孙进开朗许多,笑容更加自然灿烂。
“就是,就是。”张胜与沈轩附和道。
“本来是有事情让你们做的,但是却突然发现你们
本不适合办这件事情。”张信毫不掩饰说道:“你们安心的回去念书吧。”
张信这话虽然带有玩笑语气,但说的却是事实,这几人还保留着自己的坚持,也缺乏人生经历,这么危险地事情他们当然不可能胜任。
“子诚,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袁方不服气说道,让旁边几人纷纷点头赞成,怎么说当初几人也为整治內帑太监出过力,他们一直引以为傲,觉得自己还是非常有才华地,哪里能赞同张信的话啊。
“事关机密,你们不用再问啦。”张信头摇笑道:“这事情你们确实办不了,知道也是徒增烦恼,还不如不知为好。”
几人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张信地情况,经过要为皇帝办些事情,可能真的是非常秘密的事情,不方便向他们透露,所以几人也没有再询问下去,如果连这点克制力都没有,那他们早就已经答应张信的提议。
“有困难的话尽管开口,免得说我们不够
情。”袁方玩笑说道。
“有件小事还真想请子直兄帮忙。”张信呵呵笑道:“却不知道子直兄是否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帮小弟一个忙啊。”
“有何事情,速速道来。”袁方捏腔拿调唱道,让几人都快笑翻过去,因为他的腔调跑得实在是太严重。
“能否去把张兄请来。”张信強忍笑意说道。
“哪个张兄?”袁方莫明其妙说道,忽然恍然大悟起来:“你是说秉用兄?”
“没错,正是他。”张信点头笑道:“府中下人可能不知道张兄住在哪,有劳你亲自跑一躺了。”
“这么晚了你找他有么事啊。”袁方疑惑道,其他几人也是如此,不明⽩张信怎么突然想到要找张璁。
“既然你们不能胜任我要办之事,那只好请张兄帮忙了,你们有意见吗?”张信也没有故作神秘,反正事情他们早晚会知道,现在明说又何妨,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更加无谈怈露天机。
“绝对没有。”几人立即反应过来,知道这是次机会,虽然张信没有明说,但是几人也隐约猜测出来,这件事情肯定与皇帝有关,要不然张信也不会这么保密,如果张璁能办成此事,那以后的前途自然更加有保障。
“不用着急,慢慢走,别碰到自己。”看到袁方急急忙忙的样子,张信好心提醒道:“如果张兄安歇了,那就不要打搅他,有什么事情明晚再说也不迟。”
“知道了。”袁方已经走到房门外,听到张信的提醒后,决定哪怕是张璁已经睡死,也要把他拉起来,不然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再也不会有。
京城虽然是大明国都,防守自然十分森严,但也是繁华之地,除非有特殊原因,不然也不至于实行宵噤,况且现在虽然是华灯初上之时,也还没有达到宵噤的时辰。
张璁虽然已经成为观政进士,但是还不算富裕,
本无力在京城中置办房产,加上以后的前途还未知晓,不知是要外放地方为官,还是留在京城为吏,所以只在京城之中租凭一间民房以供暂时栖⾝之用。
今⽇张璁从六部官署回来,強忍住心中的烦躁,勉強翻阅几页书,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并不是张璁在六部受到什么委屈,六部员官虽然心⾼气傲,但还不至于为难一位小小的观政进士,只不过是张璁自己觉得不慡快。
每当看着六部的员官在谈论朝政,处理政事的时候,张璁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望渴,这可是他朝思暮想大半辈子的生活,现在看似近在眼前,实际上却遥在千里,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的张璁才发现,自己之所以能经历七次科举失利而不放弃,完全是因为自己对这种生活的向往与求渴。
“张秉用,你要记住,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张璁鼓励自己几句,忽然自嘲起来,悠悠叹气,再也无心看书,准备吹灯而眠,却听到门外传来阵阵急切的敲门声。
“是谁。”张璁举烛来到门前询问道,现在虽然还不到夜深人静之时,但这片住宅区之中家家户户已经安歇大半,只有零星几户人家没有熄灯,张璁心里虽然不怕,但也要犹豫几分,不想惹出什么事端来,给自己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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